鎮上有間外觀陳舊,看起來總是帶有一種複古風味的店鋪。


    ——『西點專賣店斯特雷凱滋』。


    因長年日曬而褪色的塑膠遮陽棚上寫了這麽幾個大字。獨特的字體,看了讓人不禁想吐嘈:「這字型是上哪找的啊?」


    講得正式點,叫做西點鋪;以小孩子的說法來稱呼,就叫做蛋糕店。


    創業數十載,目前由店長兼任西點師傅的「都築乙女」掌管經營。


    總之,斯特雷凱滋是我的家,都築乙女則是我的姊姊。


    我們店裏的員工隻有三名。


    乙女姊、我,以及打工的女學生。


    而那位工讀生,當然就是芹澤文乃。


    仿佛熊熊烈火凝縮而成的一對眼睛——


    長至腰間卻不失鋒芒的泛紅頭發,身材也不賴——


    光看外表,會覺得她頂多就隻是個梢具風格的美少女而已,但若說到她的內在,可就不隻是『稍具』風格而已了。


    要是被那外表欺騙,不小心跟她告白,下場可就淒慘了。


    要是運氣好的話隻會被她踢倒,運氣不好則是直接被踢飛。


    總之她就是這樣的一個狠角色。甚至有人在私底下說,她乾脆改名為「大豪院邪鬼子」之類跟她個性相符的名字算了。話雖如此,但總是有不要命的家夥跑去跟她告白。


    「有哪個世界的蛋糕店,會像這樣不說一聲就讓工讀生一個人顧店的啊!?」


    震耳欲聾的聲聲怒吼。即使放學了,她依舊是繼續翻她的舊帳。


    這句話不禁讓我想要反問她,有哪個世界的工讀生,會成天把店長的弟弟踐踏在腳下。


    倒是話說回來,讓工讀生一人顧店,這在餐飲業根本是稀鬆平常的事吧?


    「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從昨天開始一~~~~~~~~~~直都沒人在?隻看到一張便條紙上草草寫著『拜托你顧店了』,結果店長她卻遲遲不來!而且連巧你這個馬桶刷都不在!店裏也完全沒有客人光顧的跡象!無聊到害我白白幫地板打了三次蠟!」


    「還真是辛苦你了。」


    「這、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啦!」


    文乃哼的一聲別過頭,臉卻紅到耳根去了。想必她打蠟打得很辛苦吧。


    「總之你快解釋到底是怎麽回事啦。你說在學校不方便,我才乖乖的等到放學。」


    不不不~~你哪裏乖了?一點也不!在那之後,我不曉得又忍受了文乃多少的殘虐對待。


    就在這時,門鈴聲響起。這聲音聽起來總是這麽地悅耳。


    「喔?有客人上門羅,文乃。」


    「……沒用的。」


    也對……如今乙女姊不在,當然就沒有新出爐的蛋糕可賣。不過雖然隻剩些餅乾以及磅蛋糕之類能夠久藏的點心,但我們店裏可是還有附設吃茶區的。


    「咦,是文乃以及小弟啊?乙女小姐人呢?」


    瞄了一眼幾近全空的展示櫃後,客人轉過身去。


    「咦?」


    「乙女小姐不是不在嗎?我等改天她在的時候再來。」


    門鈐再次發出空蕩的鈴聲後,門也隨著關了起來。


    「你看吧,從昨天開始即使有客人來,每個人都跟他一樣。」


    「哈哈哈……畢竟斯特雷凱滋都是靠姊姊的人氣撐下去的嘛~~」


    「還笑!你給我好好體會我心中這份空虛!這還隻是冰山一角而已呢。」


    隻看外表的話,文乃跟姊姊比起來毫不遜色,照理說應該也能成為我們家的活招牌才對。畢竟她要是別說話,看起來也算是個十足的美女,在男生當中頗受歡迎。


    總之,她就是因為不管對誰都是這種調調(雖然沒有像對我時這麽慘烈就是了),所以才會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樹敵。她之所以人氣不如姊姊,主要就是在於性格以及胸部的……


    「………………」


    喀的一聲,他朝著我的腳陘,也就是那個連英雄都會哭出來的痛處踢下去。


    「……剛剛不知為何,就是覺得有點不爽。」


    外加她的直覺又很準。


    「真是……蛋糕店裏沒賣蛋糕,這種事我可是聽都沒聽過。」


    聽她帶點不耐煩地念念有詞,我也隻能對著她聳聳肩。


    「雖然知道完全於事無補,但我好歹也做過補救措施了喔。離家前一刻發現鮮奶油蛋糕一個都不剩,害我這個根本不是西點師傅的人還得連忙跑去做小蛋糕……不過最後還是跟平常一樣失敗收場就是了。」


    不然我拿給你看——我正打算到廚房去,文乃卻不知為何將我擋下來。


    「你、你不必拿給我看了。」


    「為什麽?」


    「別、別問這麽多啦!」


    文乃把手伸到我胸前,使勁地將我攔下。我從她的腋窩處,看見後方廚房的洗碗槽裏,有盤子跟叉子浸泡在裏頭。


    那不是我用來裝失敗品的盤子嗎?我記得我明明在標簽上寫了「巧失敗品」,並將它塞進了冰箱深處。


    文乃似乎也察覺到我的視線。她將頭轉向別處,嘴裏嘟噥著說「我拿去喂狗了」。


    原來如此,最近的野狗還會拿叉子呢。


    「……真是難為你了。很難吃對吧?海綿蛋糕竟然被我烤得那麽粗糙。」


    「呃、啥?你指的是什麽呢?我怎麽都聽不懂?」


    是嗎?那就當事情是這樣吧……謝啦,文乃。


    「不、不過我覺得你要是能把雞蛋再多打發一下,可能會好一點也說不定!話、話說回來!店長呢!?乙女店長她怎麽了?為什麽她昨天沒回來?」


    「你說乙女姊嗎?她前天出門就沒回來了。」


    「她到哪裏去了?」


    「我哪知道她會上哪去,還不就是像往常那樣。」


    「像往常那樣?……啊。」


    這下,文乃似乎心裏也有了底,總算收起身上那股駭人的氣焰。


    「……她又跟往常一樣跑去幫助別人?」


    我大大地點了個頭。


    都築乙女——


    西點專賣店「斯特雷凱滋」的第三代店長,同時也是個西點師傅……這我才剛說明過。


    ……而這個乙女姊呢,也是個充滿問題的人物。


    「車次又怎麽了?又去救擱淺的海豚嗎?」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還是又為了隊員不足而麵臨解散危機的少年棒球隊而變裝,冒充成他們的隊員?」


    「這件事比剛才的那件更早。」


    「還是說,她又聽到哪個國家發生火燒山,拎了個水桶就衝出門?」


    「那是在印尼,而且也不是什麽火燒山,而是森林大火。然後那也是去年年底的事情了。」


    那件事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我記得那天是星期一,我跟平常一樣做好開店的前置作業後,將一直沒起床的乙女姊從被窩裏趕出來,然後為了強行提升血糖值,將薄煎餅一而再、再而三地塗上滿滿的奶油跟蜂蜜並塞進嘴裏,再用加了一大堆糖的咖啡牛奶把食物給衝下肚。


    這時電視上正好在播類似八卦節目的東西。廣受家庭主婦歡迎的某黑臉主持人問了新人歌手來賓一些私密問題,觀眾全都哄堂大笑。但是這個主持人每次都是皮笑肉不笑,看起來超恐怖的——當我心不在焉地想著這些事,畫麵上方突然出現一條新聞快報的跑馬燈。


    根據這條新聞快報,蘇門答臘島上似乎發生了大規模森林火災,甚至還有日本人受到波及。火災已經持續燒了三天,有不少的人以及動物喪生。


    看到這新聞,盡管大部分的人都會覺得「好可憐」、「真不幸」,自己的無力感卻又總是將這股微薄的同情心給打回心底,隨即被人遺忘在日常瑣事當中。


    但我認識一個例外,那就是乙女姊。


    被黑臉主持人開的黃腔吸去注意力的我,因右手傳來的劇痛而回過神來。


    轉過頭一看,原來乙女姊誤把我的手當成薄煎餅,將叉子插在上頭。


    我說不出話來。


    但那不是因為疼痛。


    而是因為看著電視畫麵的乙女姊,眼珠子裏燃起了一盞名為使命感的光芒。


    當我發現這件事,一切都太遲了。還穿著睡衣的乙女姊拿了吃剩的薄煎餅以及擺在玄關前的水桶,像顆子彈一樣衝了出去。


    後來,當我在電視上看到乙女姊穿著睡衣,搶在當地消防隊的前方投入救災時,嘴裏的綠茶整個噴了出來。


    總之,我的姊姊都築乙女,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另外關於她這次的救助行動,要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她認識了某戶被流氓欺騙,逼得快要上吊自殺的一家人,為了想辦法幫助他們脫離困境,所以就衝出門去了』這樣講,大家能聽得懂嗎?


    「什麽啊?她是打算怎麽幫他們?」


    「聽說她要從流氓手中取回被騙去的錢,並且把他們全家送到國外。」


    然而,事情並不如預料中順利,也不可能這麽順利。


    乙女姊的義舉(或說是暴舉)乍看之下彷佛成功了……


    但察覺到事態有異的流氓們,反應遠比想像的更快更確實。


    『您是哪個堂口的人?』


    『請讓我們將這件事做個了斷。』


    『我們已經封鎖機場跟車站,讓您無處可逃。』


    『您有損我們組徽的名譽,我們無法坐視不管。』


    『希望您能切下小指謝罪。』


    『我們打算派輛刹車故障的卡車到您府上。』


    『也考慮將您做成防波堤扔進海中。』


    請大家自行想像,他們將以上台詞用帶有江湖味的咆嘯對人痛罵。


    倒是最近的流氓,個性還真是急躁啊。


    就連對我這麽正派又惹人憐愛的青年,也是劈頭就「小心本大爺剁了你手指」、「別不長眼睛」之類的話。我覺得他們應該先稍微冷靜一下,透過程序來溝通比較好。


    我不會說人類四海皆兄弟,但靈長類好不容易在地球上建立文明社會,所以我們更應該要像個智慧生命體一樣,以對話來解決問題並互相理解,不是嗎?所謂愛與和平。愛你的鄰人如待自己。


    ……離題了。


    總之,就在我們不知所措的當下,事態也持續惡化下去。


    「……你還真清楚啊,說得仿佛像是親眼看到似的。」


    我本來就是親眼看到的好嗎?畢竟我當時也在場。


    讓乙女姊一個人去,我怎麽放得下心。


    「所以呢,當時的狀況不太妙。」


    我就在這時想到一招計策。


    而那個計策……就是由我充當誘餌,乙女姊她們再藉由這個空檔逃走就行了。


    ——導致的下場,就是我整晚都在陪流氓們玩捉迷藏。


    「所以你才會筋疲力竭,直到今天早上才回來……?」


    就是這麽回事。


    文乃的表情,突然變得馴順多了。


    「……真是個傻瓜。要是他們記得你的長相而回來找你算帳,那你要怎麽辦?」


    她的眼神,似乎帶了點溫柔的光芒。


    「……你在擔、心我啊?」


    「!?」


    她突然「唰」地一聲將我踢倒。


    然後用腳抵在我肚子上反覆扭踏。


    「~~~~~~~~~~~~~~~!?」


    痛到讓我言不成聲。


    「誰、誰在擔心你了!你去死兩次啦!我隻是要你別把多餘的麻煩帶到我的打工地點,根本有任何沒其他的意思好嗎!你這水綿藻!」


    又是一句新奇的咒罵。水綿藻……


    雖然她剛才一直打工地點打工地點的說了好幾次,不過這裏好歹也是我的家耶。


    而且將麻煩事攬上身的可是乙女姊。


    麵對蠻橫不講理的人,就算抗議也無妨。我想我好歹有抗議的權利吧(應該)。


    我伸手將文乃踩個不停的腳踝緊緊抓住。


    ……她腳還真細啊。這樣一摸,害我不禁起了興致。


    「幹什麽啦,你有意見嗎!?」


    被我抓住腳而站不太穩的她,以一介女王的姿態低頭看著我。


    「沒、沒有啦,隻是覺得好痛……嘿嘿。」


    我眼睛所看的,並不是她的臉。


    而是被她那因踢腿而掀開的製服裙,底下露出的條紋吸引過去。


    家康啊……依我個人感覺,我覺得跟二次元比起來,三次元的條紋內褲才是最棒的。


    這下總算有報了一箭之仇的感覺,所以我不會後悔的。


    而文乃注意到我的表情後臉整個羞成了紅色,身體也進入雷電踢的準備動作。


    「去死一百次吧~~~~~~~~~~~~~~~~~~~~~~~~~~~~~~~~~~~~~~~~~~~~~~~~~~~~~~~~!!」


    「即使我死了,條紋內褲也會永遠流傳下去」巧留下了如此充滿男子氣概的感想後,化成了天上的流星。


    又過了好一陣子,事情才總算是沉靜下來。


    文乃她也回複了平靜。


    不過問題在於目前似乎太平靜了些。明明是周日下午,連個客人都沒有是怎麽回事?


    要是從昨天起生意就一直這麽慘淡,也不難理解文乃會無聊到幫地板打蠟了。


    「畢竟這陣子,連超商都買得到蛋糕了……」


    我磨著咖啡豆,獨自嘀咕了一聲。


    不過話雖如此,我們的店也不是全無客人。


    問題就在於……會來我們店裏的,幾乎全都是乙女姊的粉絲——就像先前那位客人一樣。


    但他們喜歡的,並不是她的蛋糕。畢竟乙女姊身為西點師的手藝,即使我這個自家人以偏袒的視點來看,也實在是稱不上出色。


    看來,我們家的常客似乎都是被乙女姊的人品吸引,才會來光顧我們的店。乙女姊她不知為何,從以前就廣受街坊的叔叔伯伯以及上了年紀的人疼愛。這些人常常會為了跟她喝茶閑聊而過來找她,再順便買個蛋糕回去。


    「乙女啊,你做蛋糕的手藝還真是完全不行呢~~」


    還常常像這樣子,滿不在乎地對她直言。


    但也多虧這群熟客的溫情,我們的店才能維持下去。


    而如今乙女姊不在店裏,也就代表了熟客完全沒有光顧的理由。在這門可羅雀的狀態,大概連麻雀都叫累了,四周一片靜悄悄。


    「再這樣下去,我們家就算哪天倒了也不奇怪吧。」


    「我倒覺得現在跟倒店也差不了多少。」


    這實在是太不妙了。


    「但就算扣除乙女姊手藝不佳這一點,閑成現在這樣子,實在是神奇到讓人覺得是不是有什麽其他原因。」


    「不就是因為有你這種跟新手沒兩樣的半吊子幫忙,才會這麽糟嗎?」


    唔喔,竟然戳我的痛處。


    「像你這種比誰都笨手笨腳的人,是要怎麽幫店長做西點啊?」


    「我會打蛋,還會幫忙攪拌,哪裏笨手笨腳了?」


    換個說法就是,我隻能幫得上這些忙……


    「總之……文乃你要不要來杯咖啡?現磨現泡的喔。」


    泡咖啡我倒是滿有自信的。


    「我不要。」


    但她盯著我瞧了瞧,隨即別過頭去。


    雖然被她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過我現在可不能就此作罷。


    我準備了兩個杯子,將泡好的咖啡緩緩倒進杯中。


    「請用,這杯算我請客。」


    「……我不是說了我不喝嗎?」


    嘴裏說歸說,她還是不情不願地接下了杯子。


    要是我這時聽信文乃所說的,沒端咖啡給她,她反而會因此而發脾氣。


    反正,這家夥就是這麽的不老實,長久以來一直是如此。


    「先別管我們店裏的事了,你們那裏最近怎麽樣?」


    正打算以口就杯的文乃一聽到這句話,突然停了下來。


    「我們那裏?」


    「就是文乃你們家啊……奶奶她過得好嗎?」


    聽我這樣問,文乃以鼻子哼了一聲。


    「誰曉得呢?大概活不久了吧?因為有個忘恩負義的家夥都不回來看她。」


    是嘛是嘛,也就是說她人非常健康。


    「那其他人呢?是不是偶而會回去看你們?」


    「也許吧,可能他們都趁巧你不知道的時候偷偷溜回來。」


    啜飲一口咖啡,文乃語帶落寞地回答我。


    唔……看來就文乃所知,大家似乎都沒回去。


    「現在應該不是讓你擔心別人的時候吧?店長她都行蹤不明了。」


    呃……一點都沒錯。


    不知道乙女姊她現在究竟在哪兒蹭躂……


    畢竟她之前曾經說過要帶人逃到國外。


    最壞的狀況,搞不好她們現在正忙著前往地球的另一端也說不定。


    「我的頭開始痛起來了……其實胃也有點痛。」


    剛才被她踐踏過的肚子更痛就是了。


    「那是我要說的話吧?不曉得店裏頭的事情,乙女店長她究竟是怎麽打算的。」


    「……我想,她應該什麽都沒打算過吧。」


    但眼前有個很現實的問題:我們快要倒店了。


    「你就跟她直說嘛,說現在根本不是忙著救人的時候。」


    「這種話,我早跟她說過幾百遍了。」


    但我每次一跟她說,她總是這樣回答我:


    『思~~船到橋頭自然直,沒關係沒關係~~』


    這話毫無依據,完全隻憑她的感覺。


    乙女姊她正是那種一覺醒來就會忘了一切的人。


    「……然後你知道嗎?我們家又多了新成員。」


    我的眼光朝著店裏的居家區瞄了一眼。


    「我昨晚有喂它們吃柴魚。才剛端出盤子,十多隻貓就一起衝了過來。」


    隨著歎氣聲,文乃的話也一起傾泄而出。


    看來她昨晚似乎是有好好幫我喂那群貓。


    這樣聊下來,就會曉得文乃其實隻是個普通女孩,有她溫柔的一麵。那群沒口德的人雖然說了她不少壞話,但那隻是因為他們不曉得文乃的這一麵罷了。


    文乃似乎注意到我的視線,微微低下了頭——


    「……幹、幹嘛這樣盯著我看?小心我把你眼珠挖出來喔。」


    這究竟是從哪得到的結論?而且哪有人像這樣一臉害羞地放話威脅人的?


    「沒什麽。呃……一共十五隻,它們全都是棄貓或流浪貓。真不曉得姊是上哪撿來這麽多的貓。」


    乙女姊不隻救人,連貓狗都救。


    甚至連「看似還能用的大型廢棄物(電視機)」或者「被人丟掉,渾身是泥的布偶」都不放過。


    她不分有機物無機物,一律出手相救。


    另外根據貓咪們的態度來推測,我們家的階級金字塔裏,乙女姊位居頂點,接下來依序是文乃、貓咪們、姊姊房間裏的巨大布偶熊,最後才是我。


    姊姊也就罷了,我的位階比文乃這個工讀生以及布偶還低是怎麽回事?


    這群貓崽子,也不想想平常都是誰在喂它們吃東西。


    「對了對了,話說這些小家夥最近越來越挑嘴,像是剩飯拌柴魚之類的東西,根本連看都不看一眼。多虧它們的挑食,這下飼料開銷也跟著不可小覷。」


    「傻瓜,人要是天天都吃一樣的東西也會厭倦啊。你偶而也拿些煮過去鹽的小魚乾,加點醬油煮給他們吃嘛。我看它們吃得好開心——」


    說到一半,文乃咳了一聲,視線轉到別的方向去。


    「……這是我從別處聽來的傳聞,你可以試試看。」


    「你還為它們準備這麽費工的飼料啊?謝了,我想它們一定很高興吧。」


    「我、我就說了那是從別處聽來的!」


    是是是,就當它是個美妙的傳聞吧。


    「問題在於實在是沒錢。我們家的生活費已經拮據到連拿柴魚拌飯喂貓都嫌奢侈了。」


    「那你何不去送報呢?這多少能貼補一些家計吧?」


    「這我也曾經考慮過。但要是乙女姊哪天又撿了什麽更誇張的東西回來——」


    我的話隻說到一半。


    突然,門鈐「匡啷」地響了一聲,斯特雷凱滋的門開了。


    「啊,歡迎光臨……唔喔!?」


    說時遲哪時快,我馬上陷入無法呼吸的狀態。


    「我回來了~~☆都築乙女,從塞班島平安歸來~~」


    向日葵般的笑容、在風中搖曳的黑發。


    以及緊緊貼著我,害我喘不過氣的豐胸。


    這胸部的份量估計有文乃的兩倍以上。毫無疑問的,這的確是乙女姊。


    「巧,你過得好嗎?寂不寂寞呀?哎呀,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乙女姊將我抱得緊緊的,一麵以臉頰對著我磨蹭。


    ……你把我這個正值青春期的弟弟當什麽!


    這心情早已不是高興,而是難為情。何況她也未免太不把我當成男生看待了吧。


    而文乃的視線也好嚇人。每當她看到這場麵,不知為何心情就很容易變差。


    我一口氣將姊姊的胸脯推開,並大聲說:


    「噗哈!乙女姊,我不是跟你說過別這樣嗎!?」


    「可是人家好久沒看到你,心裏很寂寞嘛~~嗬嗬,巧我好想你喔☆」


    我們也才兩天沒見麵不是嗎?豈有長高的道理!


    而且要是知道我正值成長期,我真希望她能順便為我這青春期難堪的生理現象多多著想。我身體略為前屈,並繼續追問下去。


    「總先別管這些!姊,你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思?就是塞班島啊。大家都稱它為常夏樂園喔,你不知道嗎?」


    說著,乙女姊轉了一圈給我們看。


    飄飄裙擺受風揚起,一股椰子的香味傳進鼻子裏。


    不……這件事一點都不重要!何況塞班島這麽有名,我起碼曉得。


    「然後啊,原來飛去塞班島的時間,還比某些慢吞吞的國內線更快耶。」


    我無奈得抱起頭來,對麵的文乃也跟我一樣抱著頭。


    「啊,糟糕!我都忘了還有紀念品~~!」


    這下她又匆匆忙忙地衝出店外。


    「……很好啊,幸虧她這次這麽早回來。」


    「……這倒是。」


    這真是謝天謝地。


    之前甚至有一次她一直沒回家,直到我某天偶然轉到外國新聞節目,才在上頭看到她。


    而這次隻失蹤兩天,相較之下算是好多了。


    「要是她在旅途中又撿了什麽流浪貓,那你怎麽辦?」


    文乃語帶調侃地問道。


    「如今就算再多個一兩隻,也差不了多少……」


    我則半歎氣地回答她。緊接著——


    隨著鈴聲再次響起,斯特雷凱滋的門又開了。


    「繈繈~~!看我帶的紀念品~~!」


    兩人轉頭看向那『紀念品』。


    接著,把眼皮張到最大。


    順便再張大嘴巴。


    我跟文乃目瞪口呆,彼此都僵住了。


    「「這……!?」」


    乙女姊手上拎著一樣東西。


    那既不是流浪貓,也不是流浪狗。


    不管怎麽看,那模樣都像是個女孩。


    「抱歉,我又撿回來了。」


    乙女姊嘻嘻笑著,一句話輕描淡寫地帶過。


    「她叫做小希。從今天開始,她就是我們的家人羅!」


    女孩被乙女姊提著後頸,垂下了四肢,完全不做任何抵抗。


    盡管烏溜溜的眼珠子看著我們,嘴巴卻不發一語。


    「……看來這次可不隻是貓。」


    文乃喃喃念道。


    事情豈隻撿到貓咪這麽單純。


    沒想到乙女姊這次竟然撿了個人回來……


    「小希,打招呼打招呼;快照我之前教的做一次看看。」


    女孩維持著被乙女姊提在手上的狀態,並點了點頭。


    接著,對著我們倆來回看了一眼後,她慢慢張開嘴巴——


    「……喵~~」


    然後像隻招財貓一樣,彎起手腕擺了個姿勢。


    「對對對~~!太完美了小希!goodjob!」


    乙女姊對她豎起大拇指。


    我隻能傻傻地愣在原地。


    而文乃不知怎地,一直踢著我的屁股。


    女孩看著我們倆的舉動,微微傾了頭。


    初夏的黃昏,照進屋內的夕陽一天比一天熱了。


    我們斯特雷凱滋,又添了一隻新的流浪貓。


    西點職人天天都早起——


    我就像是一部名為「職人探訪」紀錄片裏的主角一樣,開始了一天的生活。


    就算是我這種連學徒都稱不上的外行人,一樣得在早上五點半起床。


    「喔喔,阿巧你起得真早啊。」


    跟我打招呼的,是個駕駛小貨車的健壯阿伯。他是來送貨的乳品業者。


    西點跟乳製品可說是密不可分。所以我跟這個身上背心仿佛就快被撐爆的肌肉老爹,可說是再熟悉不過了。


    雖然這阿伯脾氣很好,不過碰到問題總是喜歡用「好我知道了,你喝牛奶吧」一句話來解決,這點可真是受不了他。


    「您好,早安。」


    「思,早安。乙女小姐她回來了沒啊?」


    阿伯伸長了脖子往店裏頭瞧。


    「回來是回來了……不過她這人沒那麽容易醒。我想就算棉被著火,她大概都醒不來吧。」


    「啊哈哈,那就算啦。」


    不不不,我可不是在說笑。


    畢竟她可是敢單憑一個水桶麵對大規模森林大火的人。


    我甚至還聽到一些傳聞,說她在當地已經被大家視為傳奇人物之類的……


    就在我一個人在心底暗自苦笑時,成箱的乳製品一件件從車上卸下。


    雖說是成箱,不過其實量並不多。


    「這量還真是挺少的。你們這樣真的夠用嗎?」


    「思,是的……這陣子暫時就先這樣吧。」


    沒辦法,畢竟就算做了西點也賣不出去,隻好減少進貨量了。


    「我們總有一天會跟您下大筆訂單的,請您好好期待這一天吧。」


    「等阿巧你當上西點師傅嗎?看來這一天還真是有得等了。」


    嗚……這句話真是傷人。我的手藝的確是不太好沒錯啦……


    最後,我在店前跟他點頭示意,目送他的小貨車離開。


    外頭是個大晴天,太陽才剛剛升起。


    萬裏無雲的藍天,總覺得看起來就像是我內心那股blue心情的寫照。


    做好早上開店的準備,設法將乙女姊叫醒後,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換上製服,拎了書包衝出家門。


    從斯特雷凱滋徒步三分鍾。


    就在這出門前注入熱水,恰好能泡一碗泡麵的時間,我來到教會前。


    芹澤教會——也就是文乃的家。


    坦白講,這裏實在是破舊不堪。


    用rpg來比喻的話,這裏的氣氛就好像會有幽靈係怪物出沒一樣。


    我小時候曾經老實地對人這麽說,結果卻挨了一頓修理,並教訓我:「你要說這是富有曆史氣息!」


    修理我的人正是奶奶……也就是芹澤修女。


    看到久違的教會還是一樣破舊,真是讓人鬆了口氣。


    「……你在笑什麽啊?真惡心。」


    思,是文乃。


    也不知她是何時站在我的身後。


    她背對著刺眼的朝陽,眼睛瞪著我。


    「因為我昨天說了那些話,所以你今天規規炬炬地來跟奶奶打招呼是嗎?」


    「不是。你看也知道吧?我身上穿著製服,手裏提著書包呢。」


    不管由誰來看,這身都是上學的穿著。


    文乃當然也是身穿製服手提書包,標準的上學穿著。


    「既然這樣,那你又何必繞到這裏?直接去學校不就好了嗎?」


    撇下這句後,文乃邁大步離開。


    我連忙追在她身後。這家夥幹嘛一大早就這樣凶巴巴的?


    「你別跟著我啦!」


    她語帶不耐,但表情看起來卻很正經。


    「我們目的地都一樣,一起走有什麽關係呢?你昨天還不是把東西扔給我拿。」


    「昨天是昨天,我今天沒理由陪你一起走。」


    所謂相敬如冰,指的正是這種狀況。


    「……你害羞啦?」


    我才剛不小心念了一句,


    「你要是再不閉嘴,小心我把你嘴巴塞鹽縫起來!」


    文乃那充滿殺意的銳利眼光穿過我的身軀。


    「你去死兩次啦!」


    光死一次還不夠,氣憤得讓人想從墳墓裏拖出來再宰一次……這句話似乎是這個意思。以上,是今天的芹澤文乃語講座。


    下次將為大家講解「你怎麽不直接爛掉死掉算了?」請大家準時收看。


    總之,文乃這下子又加快行走速度,快到讓人不禁想吐嘈:「你是競走選手嗎?」


    思,看了那令人想咬一口的臀部曲線,這大概就是她維持體態的秘訣吧……但我要是真的咬一口,到時應該得死上不隻兩次,所以還是算了。男人的視線會本能地跟著臀部打轉,隻能說是無可奈何的事——不過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喂~~別丟下我一個人嘛。」


    看著她的背影,我麵露苦笑並追了上去。


    私立梅之森學園——


    這是我們學校的名稱,它是間國中高中一貫製的私立學校,我跟文乃就讀高中部。


    「欽,話說昨天那件事……」


    我慢條斯理地跟她搭話。


    「昨天的哪件事?昨天事情太亂了,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


    「那就先從我跟流氓整晚捉迷藏的那件事說起吧。」


    原來是那件事喔——文乃低聲說了一句,以眼角瞄了我一眼。


    「雖然你昨天說有可能會遭到流氓報複……不過這點不必擔心。」


    「我又沒在為你擔心……」


    「那件事有人罩我們了。」


    「罩?」


    「是啊。我請了某個在這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的親屬來幫忙。」


    話一說完,文乃的眼色變得嚴峻許多。


    看來,她似乎也猜出這個嗬有頭有臉的某人親屬白是誰了。


    「呃,我換個話題好了,拜托讓我換個話題。」


    我趕緊切換話題,省得自找麻煩。


    看樣子,文乃似乎很討厭關於『那家夥』的事。


    「那就談談關於乙女姊救回來的那家人。」


    「隨你高興。」


    這件事她也不想聽?這下難搞了。


    「不然,談談關於斯特雷凱滋近來生意蕭條,以及我們今後的出路。」


    「你怎麽不到一旁去踩狗大便算了?」


    文乃冷冷地撇下一句。


    過了一會兒,她停下了腳步,也不轉身,就這樣佇立在原地。


    「你明明就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該說……」


    我的耳朵勉強能接收到她那聲小小的嘟噥。


    這我知道。


    我就是知道,才刻意回避這話題的。


    「好吧,那我就說關於乙女姊救回來的,那個女孩的事。」


    「……我不想聽。」


    文乃轉頭了。


    那是一張繃得緊緊的認真表情。


    看起來就像是充滿攻擊性的野狼,活像是要當場把我吃了似的。


    但我也不能在這時退縮。


    因為文乃話都說得這麽明白了,既然她說她「不想聽」我當然非說不可。


    「呃……這個……怎麽說呢?後來我們三人一起吃了晚餐。」


    「我說了我不想聽!」


    「哎呀,別這樣嘛。你既然在我們家打工,多了解一些也好啊。」


    一說完,文乃停下腳步麵向我。


    很好,就是這樣,接下來我要將我的辛苦告訴她。


    「我盡了最大的努力,找了好多話題跟她聊。」


    我雖然想與她溝通,但不管怎麽努力都得不到回報。乙女姊帶回來的這個女孩,就隻是從頭到尾默默地看著我。


    「我想,她可能不善於與人交談吧。」


    「……明明喵了一聲,卻不喜歡說話?」


    「不過她雖然不說話,倒是會點頭搖頭。」


    但隻有yes或n0,根本無法指望能有流暢的溝通。


    透過乙女姊的翻譯千辛萬苦問出來的,就隻有她的名字。


    「她啊,好像叫做霧穀希。」


    「霧穀?」


    「她原先住在哪裏,是怎麽被姊姊撿回來的,那些細節我完全問不到。唯一曉得的,隻有這個名字。」


    「……她是孤兒嗎?」


    「這我也不曉得。不過乙女姊說她是在某條街上撿到她的。」


    她會保持沉默,大概是有什麽不願意告訴他人的原因吧。


    所以我也不想再追問下去。


    不過這樣一來,可真是傷透腦筋了。不知道乙女姊究竟有什麽打算……


    「那不是很好嗎?這下你們就不必再雇工讀生了。」


    聳聳肩歎了口氣後,文乃再次邁出步伐。


    「要解雇的話就盡早通知我,我得去找下一份工作。」


    「你幹麽這麽說呢?」


    「你們不是經營困難嗎?現在多一個人吃飯,巧又笨手笨腳的派不上用場,豈不是三倍吃力?」


    要是得為了經營困難而裁掉工讀生,我們老早就這麽做了。


    何況要乙女姊具有這些經濟概念,實在是有些困難。


    畢竟她可是會說出「沒麵包的話就吃蛋糕吧」這種話的人。拜托您住手,那些可是商品,要是蛋糕賣不掉的話我們就沒麵包可吃了——這最基本的道理,乙女姊她可是渾然不知。


    「總之,我今天放學回家後會再跟她問個清楚。」


    畢竟昨晚她似乎累壞了,一上床就倒頭睡死,就連早上都起不了床。


    我有很多話得跟乙女姊好好談談。


    關於那女孩的事。


    為家裏持續增加的貓兒尋找認養家庭的事。


    還有最重要的,關於乙女姊這次的荒唐舉動,我得好好教訓她一頓。


    在那仿佛是為了向眾人炫耀而建的巨大校門旁,有塊充滿自我主張的看板。


    雖然看板寫著「私立梅之森學園」,不過那隻占了一部分。


    學園所有者兼董事長的梅之森喜三郎,在上頭又親自寫了學園宗旨。


    本學園宗旨有三:「友情」、「努力」、「勝利」。


    ……又不是少年jump周刊。


    而那座校門……


    不知為何,有兩個男的像寺廟門口的石獅子一樣,分立於左右兩側。


    其中一個戴著眼鏡,身高較矮瘦。


    另一個短發男,看起來則讓人聯想到禁欲修行中的武術家。


    這兩人閉著眼睛,雙手插在胸前,身體靠在校門上,就這樣站在那兒。


    ——他們兩個在幹嘛啊。


    我正打算開口叫他們兩個,結果戴眼鏡的男子突然睜眼一瞪——


    「看來我們的監視果然是正確的,沒想到你們兩人分手後竟然短短一天就複合。不過先說好,我可不會稱讚你喔!」


    監視咧……家康,你哪時變成風紀委員了?而且話說我們學校哪來什麽風紀委員?又不是遊戲或漫畫。


    「巧!沒想到你竟然墮落到跟這種既不是jpg也不是png的女生一起恩愛地上學!我明明跟你說過真實隻存在於螢幕的另一頭,不厭其煩地說到嘴酸,結果你竟然還這樣!」


    現在是早晨。


    有一大票路過的學生在看著我們。


    但即使在眾人環視當中,這家夥的舉止依舊是始終如一——


    這滿滿的宅味,就連我這旁觀者都覺得不好意思。


    至於閉著眼睛默默佇立在他身旁的高個子……


    外表看起來挺帥氣,麵貌也還稱得上是美型。


    透過襯衫的袖子,隱約能看到裏頭緊實的筋肉。


    「……菊池說的也有點道理。真正有教養的仕女,是不會跟異性並肩而行的。」


    慢慢睜開的眼睛,轉而麵向文乃。


    幸穀大吾郎——這家夥也是我們的同班同學。他跟家康不同,是高中時才考進來的。


    聽說他家裏經營名為幸穀流柔術的古武術道場,而他是將來的繼承人。


    由於在這種特殊環境下成長,使得他言行舉止就是帶有一種過時感。


    我們三人乍看之下雖然毫不相幹……


    但相處之後才發現,其實我們有些意想不到的共通點。算了,先別管這個,現在得先想辦法處理家康跟文乃彼此互瞪這件事。


    「不錯嘛芹澤,真是讓人臉紅心跳的通學時光喔~~喂,竟然不理我!」


    「啥?別說不理你了,對你我根本連看都不屑看!你現在馬上用衝的從我麵前消失,離我駝公裏左右。」


    這比鐵人三項還累。


    「你憑什麽一大早就妄想能跟青梅竹馬一起相親相愛地上課啊!我不是早說過法律規定那種事隻有在美少女遊戲裏才能做嗎!暍啊暍啊暍啊!」


    家康抓著文乃的肩膀搖晃。


    昨天才挨打過,今天竟然還不受教。我該稱讚家康有膽識嗎?


    「我不但對你幻想的那些法律沒興趣,而且也沒跟他相親相愛……所以我才說不想跟他一起上學嘛!欵,巧,我能把這白癡處理掉嗎?」


    唔……她臉上的笑容還真恐怖。要是這樣放任不管,搞不好她真的會無視四周眾目睽睽而對他動刑。我隻好插手介入,為他們畫上三十八度停戰線。


    「嗬嗬(安撫馬匹的聲音)。家康,你先冷靜一下。」


    「……啊!我究竟是……?」


    家康的眼神慢慢恢複理智的光芒。


    「這隻是一種病,你就放過他吧。」


    「那你就負責看好他啊!」


    文乃哼了一聲,別過頭梳理自己的頭發。


    「看到好朋友一大早就跟女生你儂我儂的,不知不覺就失去理智了。」


    我跟她可一點都不儂就是了。


    何況因為看到好朋友跟女生要好就不爽……你這樣子對嗎?


    「抱歉,芹澤。」


    「你、你幹嘛……這樣突然道歉很思心耶。雖然沒道歉也是一樣思心。」


    「不,請務必讓我道歉。身為一個宅男,不該對婦女這樣大聲嚷嚷!」


    「我就說了你不必道歉嘛!真要道歉的話我反而比較希望你能去死。」


    「不過有件事情我還是非說不可!那就是條紋內褲給你這種三次元人類穿太浪費了!」


    「我馬上宰了你!」


    看來文乃的耐性也差不多要潰堤了,我隻好拚命將怒上心頭的文乃擋在身後。嗬嗬。另外家康,文乃今天是不是穿條紋內褲,目前依舊是個未知數啊。


    現實世界的女生跟動畫裏的不同,每天都會穿不一樣的內褲,你可不能忘了這個事實。


    所以她今天穿的也有可能是我最喜歡的樸素白內褲,不是嗎!


    結果家康無視我一個人的妄想,在大吾郎耳邊講起悄悄話。


    「恐怖喔!最近的年輕人還真的是很容易動怒。她大概是電動打太多了才會這樣……」


    家康的模樣,讓文乃益發火大。


    「巧!為什麽你能夠毫不在乎地跟這些人做朋友!?」


    呃……你要我怎麽回答?


    雖然家康的個性爛到被人取了個「鬼畜菊池」的綽號,但他本性其實還挺不錯的。


    ……大概啦。


    「你這個人真是開不起玩笑。啊~~對了巧,乙女師父她平安歸來了沒?」


    「她人是很平安啦……話說,你們這樣子我很難繼續說下去。」


    被文乃與家康夾在中間,根本不可能有辦法心平氣和地說話。畢竟他們都還沒靜下來呢。


    「慢著,巧。為什麽這家夥也知道這件事?」


    「呃……因為我拜托他們協助逃亡。」


    「因為巧請我們幫他忙。」


    「當時你說被人追殺,需要我們幫忙時,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呢。幸好最後平安無事。」


    聽了家康跟大吾郎的話,文乃瞪起眉頭。


    「也就是說連菊池跟幸穀都知道這件事,隻有我被蒙在鼓裏?」


    「所以我昨天不是告訴你了嗎?」


    「是啊,經過我一番逼問,到最後才肯告訴我……是吧?」


    這下文乃不再亂動了。但那冷靜的低沉聲,反而更讓人感受到一股怒意。真恐怖。


    「呃……文乃?」


    我慢慢放開文乃,結果她卻對著我的腳使勁地踩了我一下,再用書包打我的臉。


    「噗嗚啊!」


    「很好!你們這群男的就一輩子廝混在一塊好了!」


    她扔下一句詛咒般的話後,衝往校舍方向。


    從身體上下傳來的劇痛,害我痛得彎起了身。


    「嗬……結果還不是隻會出張嘴。沒想到芹澤竟然隻敢對毫無防衛能力的寵物出手,真是太丟人現眼啦!」


    盡管說得一副得意洋洋,但家康他卻整個人躲在大吾郎身後……你這樣更丟人現眼吧?


    「下次再見麵時,我會請精神科醫生在診斷書上寫說,我被你的殺氣嚇得睡不著覺,拿來跟你對簿公堂!別小看法治國家日本!國家是站在我這邊的啦!」


    實在太沒品了。


    「……算了,玩笑就開到這裏。」


    家康咳了一聲,從大吾郎的身後走出來。


    「乙女師父她平安就好了。我之前還真是擔心她啊。」


    家康他稱乙女姊為「師父」。


    不過這倒不是因為乙女姊教了他什麽。


    聽說家康以前被不良少年勒索時,乙女姊發揮高竿的本領救了家康。從此家康就為她心醉,甚至還說乙女姊是他「唯一認同的三次元女性」。


    而大吾郎跟乙女姊的接點,與我們兩人又稍有不同。


    以前乙女姊曾經追著貓尾巴跑,追進大吾郎祖父經營的道場裏而迷了路。結果乙女姊以她那一如往常的笑容,沒多久就融入其中,跟他們有說有笑。


    最後還不知為何,跟大吾郎比試了一下。


    挺身而出的大吾郎原先隻是趁著餘興,想讓乙女姊見識一下幸穀流柔術,結果反而敗給了她這個什麽都不是的武術外行人。


    大吾郎那戰似乎被她打得慘不忍睹,最後還被乙女姊燦爛的微笑擊垮。從那次起,大吾郎就對乙女姊敬重有加。


    而乙女姊喜歡四處助人的壞毛病,他們倆當然也清楚得很。


    「這個嘛……惹上流氓的那件事雖然是圓滿解決了,不過這下又產生新的問題。」


    沉默寡言的女孩身影,又在我腦海裏浮現。


    「怎麽?又有糾紛了嗎?」


    「這次是什麽事?」


    他們兩人興致勃勃地問道,這時——


    校舍裏傳來了上課前五分鍾的通知鈐。


    「總之,有話待會再說吧。」


    我揪住他們兩人的袖子,一起奔向校舍。


    我們學園的宗旨就如同先前介紹過的:「友情」「努力」「勝利」三項。


    除此之外,這學園還有一項特殊慣例。


    ——不跟學生收取一切費用。


    也就是說,在校生全都憑著免償還的助學金就讀。


    那麽,學校該如何運作營利呢?


    答案很簡單:他們根本沒有在謀利。


    說得不客氣些,這學校根本就是超級有錢人「做興趣的」。


    而那個有錢人,就是學校的董事長梅之森喜三郎。他的姓氏,也是我們校名的由來。


    並且說到這姓氏……


    我們班上也有一個,姓「梅之森」的學生。


    「耶嘿~~!來了來了!都築他來了!」


    讓人不禁誤以為是小學生的迷你個頭。


    滴溜溜的可愛大眼睛,配上略濃的、炯炯有神的上揚眉毛。


    外加堪稱注冊商標的大蝴蝶結在頭上搖曳。


    梅之森千世——


    乍看之下,她活像個法國洋娃娃,可愛到就算不是開西點鋪的人,也會想拿糖果請她……


    但她可是董事長的孫女,也是大財閥梅之森家族的一員,可說是個純正的名流千金。


    以一句話來表達她的個性,叫做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以前我還曾經聽過她不知道為了什麽事情,公然說出「我是地球的中心」這種話。


    若要說她是世界中心,那麽這世界大概就像台果汁機或攪拌機吧。


    因為——


    「來來來~~都築,握手!」


    從迷你的身軀,伸出一隻同樣迷你的小手。


    「拿去。」


    我將口袋裏的鹹牛奶糖擺上去。


    「哇~~謝謝~~」


    「哈哈哈,小心別把假牙黏下來了。」


    「嚼嚼嚼……思~~吃起來甜甜鹹鹹的……喂!」


    「嗚噗!」


    彷佛能打遍全世界的犀利左拳,猛然襲向我的心窩。


    正因為她身材嬌小,隻要隨便出個直拳就能準確命中他人要害。這拳頭實在是危險至極。


    「是誰跟你要這種東西了!」


    我痛得跪到地上,而這家夥竟然以腳抵著我的臉磨蹭。


    而她之所以會先脫下室內拖鞋,也不知道是由於心中還有僅存的慈悲,還是說她隻不過是單純想要直接享受踐踏的觸感……我想應該是後者吧。


    「好了~~快點!握手!」


    「呃……」


    猶豫了三秒鍾。


    梅之森低頭看著我,臉上笑得可開心了。


    既然這樣,那好吧。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將自己的手放到她那掌心朝上的手裏。


    小小、暖暖的手掌,仿佛要是梢加用力,就會被我捏壞似的。


    麵露滿足微笑的梅之森幹世,一句話將我的感想徹底打散。


    「很好!身為我的家臣、下仆,你可要好好的侍奉我才行喔。」


    接著又摸摸我的頭。


    為了摸我的頭,她那努力踮起腳尖的模樣,看起來雖然可愛……


    不過看到她就快跌倒了,我隻好稍微蹲低一點,為她調節高度。


    她隻要一被人提到身高就會大發雷霆,所以什麽都不能說。


    我邊歎氣邊對她唯命是從的模樣,被眼尖的家康發現了。


    「哇~~真沒誌氣。」


    這句竊竊私語,聽起來還真是刺耳。


    「都築,你難道沒有身為男人的自尊嗎?」


    就在連大吾郎都開口批評的時候,文乃打開教室的門進來了。


    為何上學時比我們早走一步的文乃,反而比我們晚進教室?


    「……………………」


    但我心中的基本疑問,被文乃那彷佛結了冰的視線瞄了一眼以後,隨之徹底粉碎。


    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我恨不得能直接告訴她。


    隨著歎氣聲,我回想起前天的事情。


    關於乙女姊惹出的糾紛,為了避免將來事情變得更複雜,我找上了某人並與她商量。那個人就是梅之森千世。


    隻要透過梅之森家族的影響力以及財力,要讓鎮上的小流氓閉嘴,應該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實際上,就算說梅之森家族在這個鎮上擁有治外法權也不為過。


    證據就是……在得到梅之森協助後,回家的路上,一小時前還紅了眼追殺我們的一票流氓一看到我,馬上從懷裏掏出一把特大的尖菜刀,說些;淚讓我們切下一根小指向您賠罪!」之類的話,然後全跪了下來——而且還是在大街的正中央。


    但收下流氓的小指(而且剁的還是第二關節)不但一點都讓人高興不起來,還可能會害我以後不敢再吃便當裏的小香腸,所以我鄭重回絕了他們。


    這下雖然沒得到他們的小指,倒是得到了一筆紮實的人情債。


    盡管過去很少發生像這次這麽誇張的事件,但為了乙女姊,我已經欠了千世許許多多的人情。


    我不知道這個大財團的千金為何會對我這麽感興趣,但這間學校幾乎可說是為了她這個歸國子女而特地建的;像她這般大小姐,我一介庶民根本不可能還得起債。


    我雖然不像某個「人生第一次綁架的對象竟然是個有錢的宅女,結果觸發事件而成為管家」的人那麽順水推舟,然而她的事件旗標就如同上述狀況那樣,被我觸發了。


    她要我「當她的下仆」……我雖然不擅長打掃,但好歹也該按照劇情慣例讓我當管家吧?


    總之呢,我就這樣成了千世的下仆之一。


    之所以會說「之一」,是因為聽說她在校園內擁有約五十個下仆。不過我還不曾看過其他人像我一樣,平常就被她吩咐個沒完。


    但話雖如此,她的專用女仆平常也以學生身分在學校裏就讀,有什麽跑腿工作都是由她們負責。所以我乎成了她紆解壓力以及遊戲的對象。


    我早習慣了文乃這匹紅狼的對待,這點小事其實也算不了什麽。


    她不但拳腳都比文乃輕,加上她們兩人都隻是喜歡以肢體語言做溝通,這共通點反倒讓我更能理解她的想法。再者,幹世其實很會照顧他人,是那種一旦受人相求,就難以拒絕的個性。


    這點不但很像乙女姊,脾氣差、動不動就踢人這點又與文乃相似(而且脾氣也一樣倔強過頭)。所以我也總是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所以我絕不是因為有什麽扭曲的性癖,喜歡被羅莉型少女的赤腳+襪子踐踏。真的,請你們相信我。我已經受夠那些流言流語了。


    「巧……看來你真的跟傳聞所說的一樣變態……我不要再當你的青梅竹馬了。」


    我會被人叫成變態,全都是因為你這個青梅竹馬好嗎!


    另外一件遺憾的事,青梅竹馬就一定你說不當就不當的。


    「巧怎麽又被她逮住弱點了?我說你啊,該不會是想要觸發巧的攻略旗標吧?這麽異常的關係,你還是省省吧。然後三次元人類跟二次元不一樣,聞起來可是一點都不好聞喔?嗅嗅嗅……唔唔……有一種小狗被淋濕了的味道,也就是野獸的騷味!嗚咕喔!?」


    「吵~~死~~了。巧,把他拿去扔掉。」


    活像是酒保一樣對著梅之森頭頂深吸一口氣的家康,自然是免不了遭到野獸報複。千世右手擊出一道彩虹般的上鉤拳,把家康打昏了。


    「……你好歹也慎選一下求助的對象嘛。」


    文乃默默念道。


    而這句呢喃沒能逃過梅之森的順風耳。


    「喔?你意思是說我不夠力嗎?」


    她邁著大步走到文乃座位旁,凶巴巴地瞪著她。


    「噯?我可沒這麽說喔。難道你自己心裏有這種感覺嗎?」


    「你說這是什麽話!」


    梅之森重重地哼了一聲,雙手叉腰站在她麵前,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眼前的景象,梅之森以相差無幾的高度,很勉強地低頭瞪著坐在位子上的文乃。


    而文乃就像是要與她抗衡般,慢慢站了起來。


    接著又把腳跨到桌上並挺出身子——這下輪到文乃低頭俯視梅之森。


    而她眼神裏的鬥誌,正熊熊的燃燒著。


    「本來嘛,你把巧當成玩具要,到底哪裏好玩了?會玩弄他這傻瓜,證明你跟她一樣笨。」


    「喔~~?每天都跟這傻瓜相親相愛地一起上學的人,不知道是誰喔?」


    「請你不要憑自己的臆測亂說話。我為何要跟巧一起相親相愛的上學不可?」


    兩人瞪得進出了火花。


    「我話先說在前頭。這裏可是我的學園,董事長又是我爺爺,隻要我拜托他一聲,可是能將你的製服給換成學校泳裝喔!」


    「到時候我會幫你在脖子上掛圍兜兜的,還附奶嘴給你!」


    兩人又朝著對方湊了過去,情勢一觸即發。


    「好了好了,你們兩人適可而止吧。」


    我隻好介入兩人之間勸架。這大概就是所謂寵物與下仆的義務吧……滿丟臉的就是了。


    「「你別多嘴!!」」


    被她們這樣大喝一聲,我被那環場音效,嚇得不禁縮起身子。


    這比喻可能有點怪,但5.1聲道和這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麽。


    為了阻止這群猛獸,我四處張望,尋找其他的方法。


    結果隻聽到四周同學們輕鬆自若的對話聲。


    「真好,都築竟然能得到她們兩人的芳心。」


    「就是說啊,她們兩人可是讓合計五百多人心碎過哩。從相貌來看,她們也算校內二強。」


    「而且話說究竟該怎麽做,才能跟她們搭上話啊?我之前鼓起勇氣跟她搭訕,她不但沒理我,還找來了一個心理治療師,花上三小時跟我解釋戀與愛的不同。」


    「我才慘呢。開學那天我拿情書交給芹澤,她竟然當著我的麵把情書撕成一公分見方的碎紙!我也好想每天讓芹澤踐踏的說!」


    呃……這種家夥的情書,我看還是撕了好。


    不管怎樣,也許大家看了文章會覺得很荒唐,但實際上,這些都是再平凡不過的日常。


    而且全班也都曉得,這兩個人不會將紛爭帶到我以外的其他人身上。


    導致的結果,就是全班有一半以上的男生都對我很眼紅。


    我隨時歡迎大家代替我,所以拜托,你們快幫我製止這場紛爭吧。


    「真是拿你沒辦法;隻好輪到我挺身而出了。」


    家康扭了扭頸椎,發出喀喀聲,往前邁出一步。


    「思,總不能看著朋友身陷困境而不顧。」


    他們兩人不知怎麽,全都裸著上半身。


    大吾郎甚至還誇張到自己將上衣撕破了。


    難不成他是學了什麽一脈相傳的暗殺拳嗎?他們所謂挺身而出指的是這種意思……?


    「夠啦,你們倆別再爭了!」


    「「吵死了!!」」


    兩人又以完美的二重奏對著家康咆嘯。


    但家康依舊不為所動,對著我們虛無地笑了笑。


    「呼……我不行了,接下來就靠你了大吾郎。」


    「太快了吧!?你好歹也多撐一會兒!」


    「你少羅唆!我才要問你幹嘛把這兩匹猛獸放生咧!嚇死我了!嚇到我都快閃尿了!其實我真的有點尿出來了!要不要讓你看看證據?」


    「免了,拜托你別連下半身都脫光。」


    「既然這樣,隻好換我……」


    「喔喔,大吾郎你要上了嗎!」


    於是大吾郎又再次湊上前,來到那兩個互瞪不停的人身邊。


    「…………」


    結果他突然就僵住了。


    「唔、唔唔唔……」


    還發出低沉呻吟聲,彷佛快被人掐死了。


    「大吾郎……?」


    「話說,巧……我現在該怎麽辦才好?」


    哇咧,這群傻瓜還真不是蓋的。


    真是敗給他了——我正為他們感到佩服,鍾聲就在這時響起。大家留下呆立在原處的大吾郎,回到各自的座位上。而文乃跟千世雖然依舊是火花四射,但既然都上課了,總沒辦法再繼續吵鬧下去。於是這節例行公事終於告一段落,班級也漸漸回複正常狀態。


    我一麵慶幸事情平安落幕,並回到自己的座位。看到她們兩人視線一接觸,隨即「哼」地別過頭去的舉止,讓人不禁笑了出來。


    結果,當天有和文乃以及幹世說到話的,除了我與家康他們以外,就隻剩她們彼此雙方了。而發現到這件事的,大概隻有我一個人吧。我覺得,這樣其實也滿不錯的。


    「那麽,mr.巧,你也差不多該把事情說來聽聽了吧?」


    整理完東西準備回家的家康,飛也似地來到我身邊。


    「說來聽聽?什麽事情?」


    「您就別再裝傻了吧。今天早上你不是說,目前有什麽麻煩問題嗎?」


    喔喔……原來是指那件事……


    我倒不是忘了。怎麽說呢……隻是刻意不去想起它罷了。


    「應該跟乙女小姐有關吧?我也想聽聽看是什麽事。」


    這下連大吾郎都來了。


    我們的樣子,讓某個女生在一旁看得興致勃勃。


    那個人就是梅之森千世。


    「好~~這件事待會兒再說!倒是話說你們兩個,等下有要來我們家吧?」


    我怕梅之森起疑心而來詢問,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所以連忙轉移話題。


    「………………」


    呃、咦?


    我還以為她會「你們在說什麽?我也要聽~~」然後跟著湊過來。


    想不到梅之森在露出意義深長的一笑後,默默離開了教室。


    ……以這凡事都愛湊一腳的梅之森而言,還真是稀奇。


    文乃就在一旁側目看著梅之森,人卻坐在位子上一動也不動。


    我想她大概也有打算要問我這件事吧。


    「所以到底是怎麽了?難不成是沉浸在惡魔的瘴氣裏,覺醒成第二撒旦了嗎?」


    「你這梗太老了,而且也跟事實不符……姊姊她又撿生物回家了。」


    看著我邊說邊歎氣的模樣,家康跟大吾郎一同眨了眨眼。


    「思思?所以哪裏有麻煩?這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的確,我們以前就常常聽你這麽說。」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唯獨這次不一樣。」


    那少女的身影又在腦海裏浮現。


    被乙女姊拎著後頸帶回家裏,沉默寡言的少女。


    「這次乙女姊撿回來的,是人。而且還是個女孩。」


    看著兩人目瞪口呆,我將事情原委照順序說明。


    說乙女姊撿了一個女孩回家。


    然後她的名字叫做霧穀希,是個沉默又麵無表情的人。


    因為難以溝通,所以其他相關消息完全不明……等等。


    「所以巧你該不會是……就這樣多了一個姊姊或妹妹,類似這樣的劇情?」


    「……啥?」


    為何會變成這樣?


    「不就是這樣嗎?之前都已經有先例了。」


    先例……聽他這麽一說,我的確是無法否認這種可能性。


    倒是這個叫做霧穀希的女生,年紀不知道比我大還是比我小?


    盡管我的心思全集中到這一點上,不過心情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靜。


    樓頂——全學園離天空最近的地方。


    看著眼前遼闊的街景,梅之森哼了一聲。


    視線的另一頭,是四個走在一起的男女。


    都築巧,菊池家康,幸穀大吾郎,以及離他們梢遠的芹澤文乃。


    這四個人,似乎隱瞞了什麽事情。


    而千世對這點頗不滿意。


    「……所以,都築他們究竟是在說些什麽?」


    千世仿佛自言自語地一個人說道。


    在她的身後,兩個女生畢恭畢敬地低下了頭。


    她們是梅之森家傭人的子女,也是千世的私人女仆。


    「我們隻聽到一些片段……內容大約是說那位都築乙女似乎又惹上了麻煩糾紛,並且撿了什麽東西回家。」


    「我怎麽覺得之前好像也聽過類似的事?說什麽撿到貓狗之類的。」


    「但他們似乎又說,這次狀況不太一樣。」


    「唔……」


    ——不過話說回來。


    這女的還真是不厭倦,總是愛將麻煩攬在身上。


    隻不過是區區一個姊姊,竟然敢這樣隨意使喚我梅之森千世的下仆——千世心想。


    光這件事,就已經令人難以容忍了。再加上千世不知為何,對這都築乙女就是束手無策。


    在過去,幹世曾經見過乙女,與她說過好幾次話。


    就算千世再怎麽高壓威嚇,她卻總是笑嗬嗬地,以柳樹般的身段四兩撥千斤,然後說聲『好可愛喔~~☆』、『給我抱抱~~☆』並對千世上下其手……


    最後再被她豐滿的胸部悶得瀕臨窒息。


    不管試幾次,結果總是像在糠上打釘一樣徒勞無功。


    每次一回過神,總是被她的步調牽著定。


    這樣下去可不妥,非常不妥。


    都築巧既不是芹澤文乃的寵物,也不是都築乙女的手下。他是梅之森千世的下仆。


    他是我一個人的,我不接受其他的結果——幹世在心中默默說道。


    「辛苦了~~請你們繼續幫我盯著他們四人,好好查個清楚。」


    梅之森雙手抓住圍欄的鐵網,對她們下達指示,眼睛則追著巧一行人宛如豆粒的身影。


    「都築他,可是我的下仆。」


    千世喃喃念道,一副就是在對著他人說「你有什麽意見?」的表情。


    「說真的,你還是將她交給警察處理比較好吧?」


    前往斯特雷凱滋的路上,家康如是說。


    「警察……?」


    「本來就應該這樣吧?畢竟乙女師父撿回來的那女生,不是跟我們差不多年紀嗎?」


    是啊……雖然那隻是我憑外表推測的。


    「也就是說,她也有可能是逃家少女對吧?她的家人搞不好正為她擔心不是嗎?不過既然是乙女師父,應該不可能會忽略掉這方麵的事……」


    突然來到家裏,身分不明的少女。


    她究竟是刻意保持沉默,還是天生就不愛說話?或者是兩者都有?


    這謎團不但越想越令人費解,而且除非她自己說出來,否則沒人會曉得事情真相。


    從剛才就在旁邊板著一張臉聽我們對話的文乃,首次嘀咕了一句。


    「你們光在這邊想也沒用吧?這種事情隻能問乙女姊或是她本人才曉得。」


    思,真是一點都沒錯。


    一切謎底,全都在那破舊的蛋糕店裏頭。


    「呃~~話說呢,不知道諸位大德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家康突然舉手發問。


    他幹嘛啊?


    「有個剛剛跟我們定在一起的同伴消失了,大家猜猜這個人是誰?」


    經他這麽一提,我這才發現少了一個大吾郎。


    雖然他平常話不算多,但也不至於會像這樣突然搞失蹤。


    「正確答案就在那裏。」


    家康彬彬有禮地為我們指出方向。


    所指的另一頭,則是個緊趴在玩具店櫥窗前看著店內,露出一副渴望表情的短發武道家。這家夥到底在幹嘛啊?


    不久以後他長歎一聲,幾乎連肺裏的空氣都快被他吐乾似的,然後回到我們這兒。


    為何他臉上一副就快哭出來的表情?


    「……抱歉,不知怎麽就看入迷了。」


    一句話,解開大家心中的疑惑。


    原來是塑膠模型。


    會讓大吾郎那樣望眼欲穿的東西,絕對是模型沒錯。


    「有什麽不錯的嗎?」


    一思。280分之1的彥根城——而且還是由高明的職人所組裝,甚至說是從零開始打造的也不為過。我想那應該是出自行家之手吧。那真可說是造型美的極致,禪與和風合而為一。這真是我應該努力的目標。」


    「真是好興趣,不愧是我的朋友。」


    家康心滿意足地說。坦白講,大吾郎在遇見家康之前,原本還是正常人。


    不對……他那跟不上時代的部分從以前就是那樣了,所以上述並不包括那一點。


    漫畫或動畫充其量隻是小孩子玩意兒——對曾經如此放話的大吾郎,家康不知用了什麽花言巧語硬將他騙到宅男的世界裏,讓他成了個模型宅。


    但他的興趣隻停留在「日本城係列」或者「佛閣寺院係列」上頭,這點似乎讓家康非常不是滋味。但我倒覺得這挺符合大吾郎的調調。


    這時,家康突然想起了書包裏的東西,將它拿了出來。


    「對了,巧,這是我昨天說的那部深夜動畫的dvd。」


    「喔!哈哈哈,多謝了,家康。」


    我滿懷感激地收下dvd。


    「雖然你應該已經明白了,不過我還是要重申一次,這張不準拷貝。喜歡的話,就去敗dvd版。」


    「當然。」


    我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先跟大家解釋一下,這並不是非法拷貝。


    他隻是將錄下來備審的影片借給我,當然,也不準我另外複製。


    我們家客廳裏不但隻有一台電視,也沒hdd錄放影機那樣的好東西,能用的就隻有影帶式錄放影機而已,所以才跟家康借了電腦能看的dvd。


    家康他身為一個純正到讓人受不了的禦宅族,麵對違法的事情,就像是網路上某個巨大討論區的人一樣毫不留情。


    而對我這個受家康感染而迷上深夜動畫,輕度禦宅症發病中的人而言,家康所說的我非常能夠了解。何況……購買dvd版可是有附贈特典的。


    我跟家康的手緊握在一起,大吾郎則不斷點頭,感動落淚地看著我們。


    在一旁看著我們倆握手的文乃,隻說了一句話。


    「惡心。」


    然後頭也不回地拋下我們逕行離去。


    回到店門口,我發現「準備中」的牌子,還是跟早上一樣掛在上頭。


    也就是說,我早上掛上門口的牌子,原封不動地掛到下午。


    「結論就是,乙女姊她今天沒開店做生意……」


    不知怎麽的,我的頭又開始痛了。


    「……有哪個世界的蛋糕店,會像這樣連工讀生都不通知就擅自歇業的啊?」


    不好意思,我眼前似乎就有一間。


    但我早上出門前已經將開店的事前準備都做好,材料也進貨了。


    所以今天沒開店營業,完全是由於乙女姊的決定所致——我在心中為自己辯解。


    我打開門鎖,帶家康他們進去。


    「我有一種很久沒看到乙女師父的預感。」


    家康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高興。


    「其實我也跟你一樣。畢竟乙女小姐她近來很少蒞臨本道場。」


    「沒辦法,這陣子乙女姊東奔西跑的,常常都不在家。就算偶而回家,也常常做了一大堆能夠久藏的蛋糕後就又消失無蹤……就這樣一直重複類似的行動。」


    所謂能久藏的蛋糕,就是指「法式巧克力蛋糕」、「磅蛋糕」之類的。


    而看起來跟麵包沒兩樣的「義式聖誕蛋糕」,或是加了用白蘭地酒泡開的乾果,再拌人大量奶油製成的「史多倫」甚至可以擺上一星期不會壞。


    不過,到頭來……


    以鮮奶油為主體的「無法隔夜的蛋糕」,才算得上是蛋糕店的主角吧?


    畢竟不管再怎麽樣,最好賣的終究是小蛋糕之類王道商品。


    「我等下就去泡咖啡。文乃,你先隨便拿點磅蛋糕之類的……」


    「我要去換衣服,你幹嘛不自己拿?」


    文乃愛理不理地走進櫃台後的事務間。


    看來我有必要找一天以店長家人的身分,針對她這樣的應對態度好好溝通一番。


    「抱歉都築,有梅昆布茶或者是玄米茶嗎?」


    大吾郎戰戰兢兢地舉手說道,結果被挺身而出的家康打斷。


    「那些事等晚點再說。我們現在應該先說關於乙女師父帶回來的那個沉默型角色才對。」


    他竟然直接把希稱作是沉默型角色……雖然她的確是這樣沒錯。


    「話說,我記得你不是對三次元的女生沒興趣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也是有例外啊。例如聲音聽起來像動畫人物的,或者私底下其實是同人畫家之類的。至於會不會視為處理性欲的對象,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別這樣大刺刺地說啥性欲好嗎?


    不過……我昨天已經有了失敗的前例——想趁著吃飯時跟她溝通,卻不得其門而入。


    但既然今天有家康這樣能言善道的人在,總有辦法問出一些線索來吧?


    ……一秒後,我發現實在是不該像這樣一麵妄想,一麵毫無提防地將門打開。


    眼前景象,讓我懷疑自己是否看走眼。一旁的家康也渾身發抖,大吾郎則僵得像座雕像。


    看來,人要是目睹了太具有衝擊性的場麵,似乎會連話都說不出來。


    要是能「哇~~」、「啊~~」地尖叫一番,反而能讓人確定自己陷於混亂當中。但我的腦袋現在卻催眠自己「不會吧怎麽可能這一定是開玩笑」,而拒絕理解眼前的景象。


    你問我受到啥衝擊?


    衝擊來自沙發上那個全裸的女孩。


    乙女姊撿回家的女孩——霧穀希——一絲不掛地坐在我們麵前。


    我用眼神問家康:我是不是看到幻覺了?


    家康他則搖搖頭:不不不,這問題我也無法回答你。


    大吾郎則是臉都綠了:我該不會是犯下了日本男兒不該犯的蠢事吧?


    不過大家眼睛全都離不開她。


    好美。


    雖然小了些,不過有句格言說得好:貧乳是地位象徵。


    當然大家都曉得非禮勿視的道理。大吾郎像個男子漢閉上了眼睛,家康則毫無顧忌地直盯著瞧,至於我……雖然用雙手遮住眼,但指間的縫隙卻闔不起來。


    抱歉,我坦白說吧。


    打從我七歲時最後一次跟乙女姊一起洗澡以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異性的嫩肌。


    就算其他人會說我卑鄙,但結果才是最重要的,何況我現在腦中的選單裏根本就找不到「轉身」這個項目。於是大家就這樣沉默了整整十多秒——


    「……歡迎回家。」


    全裸的女孩正眼對著我如是說。


    繼昨天的那聲「喵~~」,這是她第二次開口。


    「呃……啊啊?我回來……了……這樣?」


    混亂狀態依舊持續。


    既不尖叫,也不遮掩,超然地坐在原處的少女——希。


    「哈啾。」


    啊,她打噴嚏了。看來她果然是會冷……


    就在我極度混亂的思考,為她不動如山的態度感到莫名佩服時,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


    等我發現那是文乃,一切都太遲了。


    「喂,巧,事務間的日光燈管根本就是壞的嘛。你怎麽沒把它換………………咦?」


    沉默。


    漸漸掌握現場狀況的文乃,在短暫僵直之後,以飛快的速度動了起來。


    不到一眨眼功夫,她馬上從書包裏拿出浴巾裹上希的身體。


    幫希從原本那青少年不宜,兒童福利團體都抗議的姿態,換成僅有浴巾底下露出腿部曲線,看起來勉強能在午夜時段播放的模樣後,文乃重新轉身麵向我們。


    「……麽看。」


    文乃念了一聲不知道什麽話。


    摸看?什麽摸看?


    「你們看什麽看啊~~~~~~~~~~~~~~~~~~~~~~~~~~~~~~~~~~~~~~~~~~~~~~!!」


    犀利的旋風腳。


    一閃之間,文乃一次將我們三人斬倒。


    日後大吾郎回想起這件事,稱其為二剛所未見的完美踢腿」。


    「你們就這樣爛掉死掉吧!」


    最後再用她那熟悉的咒罵補刀。


    而身處戰亂漩渦裏的希卻隻是愣愣地看著我們,沒什麽反應。


    就在這時——


    「唉呀呀呀!抱歉抱歉!我好像回來晚了~~」


    文乃那宛若不動明王般屹立不搖的站姿,乙女姊突然從她後頭現身。


    而她的雙手,捧了堆像山一樣多的衣服。


    總之呢,希她似乎剛洗完澡。


    但是卻沒有能換的衣褲。


    原本乙女姊打算借她衣服穿,但因為尺寸不合,隻好出門幫她尋找最合身的衣服——


    結果,就發生了上列事件。


    「但就算是這樣,你總能裹個浴巾之類的吧!?」


    轟隆隆隆;文乃的怒雷打了下來。


    好不容易終於穿上衣服的希,就端坐在落雷點上。


    「或者是用手遮起來,或逃到別的房間也行啊!」


    「……遮?」


    「沒、沒錯!遮羞!你總不希望全裸的樣子被別人看到吧!?」


    芹澤文乃,她終於成功地跟霧穀希對話。這真是值得紀念的第一步。


    但以文乃平常作風,總覺得她今天似乎缺了點氣勢。難道因為是初次見麵的陌生人,所以才對她這麽客氣?不對,文乃這麽恭謹的態度,根本是前所未見。


    不過希那正麵對著文乃,天不怕地不怕的視線,似乎讓文乃很錯愕。回頭想想,過去從來沒有人敢像希這樣麵對她,就連梅之森那樣的人,一旦碰上發怒的文乃,也不敢跟她四目相接。


    「我跟你說,我們女生本來就連內褲也不該讓其他人看見的!所以要是覺得自己走光了,就應該當場將那個人踢倒,甚至踩他都沒關係!懂了嗎!?」


    文乃,我話先說在前頭,你那做法可不符合一般常理啊。雖然我知道你這個人一向言出必行(主要是針對我)。


    「總覺得……雖然大家都在學校說『巧是變態』,但實際上應該反了,是芹澤太s才對。」


    家康用滿懷憐憫的眼神看著我,輕輕拍拍我的肩膀。


    ——我的摯友啊,你總算了解了。


    「把都築稱做變態,又四處散播謠言的人不就是你嗎……菊池。」


    大吾郎喃喃道。


    「沒有啦;所以我也深深檢討自己先前的誤解……咳噗::思嗚嗚嗚!?」


    「原來是你!就是你散播的謠言!」


    我不禁氣得扣住他的脖子。


    想不到所謂友情竟是如此脆弱,


    「吵死了!閉嘴!別打擾我們說話!巧你連呼吸都不準!」


    別鬧了。


    但被她那活像是在說「連用皮膚呼吸都不準!」的氣魄給震懾,我隻好先乖乖住嘴。


    「呃……你叫霧穀對吧?你這樣的行為很不妥當!」


    「……希。」


    「咦?喔對……霧穀希。不管怎樣,以後再這樣赤裸裸的站在他人麵前,」


    「叫我希就可以……不必叫全名。」


    希嘀嘀咕咕的回答著。文乃的暴風半徑就是影響不到她。


    這時,乙女姊介入兩人當中。


    「那可以叫你小希嗎~~?加個小字感覺比較可愛——」


    (瞪。)


    惡狠狠地盯著乙女姊的文乃之眼。換成是小蟲子,大概就被她瞪死了吧。


    「小文別這麽嚇人嘛;笑一個笑一個,否則你的眉頭會皺到夾得住十元硬幣喔。搞不好之後還會長出第三隻眼喔!」


    「乙女店長,麻煩你先閉嘴!」


    文乃終於連乙女姊都頂撞了。就在這時……


    「……可以。」


    希她點點頭。


    什麽東西可以?


    「可以叫我小希。」


    結果竟然是那件事!?


    「別管那件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必須要有身為女生的羞恥心才行!」


    「……為什麽?」


    「不、為、什、麽!!」


    「……我不懂。」


    「為、什、麽!?」


    乍看仿佛在溝通,卻又溝通不了,雞同鴨講的兩人。


    聽著聽著不禁連我都感到疲憊。再這樣下去,搞不好會一直無限回圈。


    「我不覺得有什麽為難。」


    「喔喔是嗎?那就隨你怎麽想吧!但是我很為難,所以拜托你穿上衣服!」


    出現了!是文乃的「你喜歡的話隨你高興,但是不要給我惹麻煩」作戰。


    藉由這條豈有此理的邏輯,文乃可說是百戰百勝。


    靠著這戰法,她過去不曉得對我訂下多少規炬。


    早些時候甚至還有「不準在麥茶裏麵加糖」這一條。我覺得暍起來還不錯的說……


    「周遭的人如何看待你,你難道一點都不在意嗎?」


    「不在意。」


    哇,還真是乾脆的回答。


    雖然她看起來並不像是在自暴自棄……但卻又一副毫無所謂的淡然姿態。


    「我說,巧啊……」


    家康拉拉我的袖子。


    「我覺得啦,這位外表看起來會讓人聯想到第一適任者以及頭部神經介麵裝置的小姐,難道我們就不能找些更有意義的問題問她嗎?」


    聽不懂。難道你就不能用更普通的方式表達嗎?


    不過家康的意見我倒同意。


    這重複個沒完的對話,連我們這群聽眾也越聽越累了。


    而且我也對呼吸有迫切需求。


    「所以,我現在有一招能夠緩和場麵的秘策。」


    我洗耳恭聽。


    「若杜鵑不啼,就跪下來請它啼(注2)——你們記清楚了,這可是菊池家的家訓。」


    「我覺得你們菊池家,對於自尊這東西還是多點重視比較好。」


    這時,家康突然湊到一臉嚴肅,一直沉默不語的大吾郎耳邊,說起悄悄話。


    雖然聽不太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但我隱約聽到裏頭參雜了「大和魂」、「堂堂男子漢輸給婦女可是丟人現眼的事」之類,非常可疑的單字片語。


    「唔……好吧菊池,別對外宣揚。你的話的確有道理。」


    於是大吾郎「哼!」地瞠目一瞪。


    並慢慢來到客廳中央睥睨全場。


    「你……你想幹嘛?」


    看到大吾郎接近,文乃擺起備戰姿態。


    那模樣正是在對他說——你要是敢亂來,我就再把你踢倒。


    但是大吾郎卻以鹿一般冷冷的目光看著希以及文乃兩人。


    「剛才的狀況的確不公平。這日本男兒所不該有的作為,我深以為恥。多虧菊池的提醒,才讓我想起所謂有借有還的道理。雖然我還有待磨練,但請您務必收下我的回禮。」


    除了家康以外,眾人全都目瞪口呆。就在大家的視線集中在大吾郎身上時……


    ——————


    ※注2:日本「杜鵑不啼」的故事:織田信長「若杜鵑鳥不啼,逼它啼!」;豐臣秀吉「若杜鵑鳥不啼,逗它啼!」;德川家康「若杜鵑鳥不啼,等它啼!」分別顯示了三位君主截然不同的個性。


    ——————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看他一邊吼著,上半身卯足全力,擺了一個奇怪的姿勢。


    這下大吾郎的臉色紅到發黑,冒出的涔涔汗粒聚成鬥大水珠,流到了下巴處。


    ……他到底在幹嘛啊?


    「哈啊啊啊啊啊……嗚,看來我還是不夠格……」


    「呃……話說我完全看不懂你在做什麽。」


    「思。就是用隆起的肌肉將上衣撐爆——我想實踐的就是這一招。」


    噢,原來如此。


    「沒辦法,看來隻能用手撕破了……哇刹啊啊啊啊!」


    「你、你到底在幹什麽啦;!」


    大吾郎狂放瀟灑地將上衣撕個稀爛。話說他中午不是也撕過一次嗎?不知道他現在這件是哪裏弄來的。


    「這……慢著慢著慢著!幸穀你……!?」


    連製止都來不及,大吾郎脫到全身隻剩一件鮮紅兜襠布。


    「哇喔~~猛男少」


    發出驚歎聲的,當然是乙女姊。


    看到他那魅力無窮的肌肉美,差點連我都想為他拍手。


    「你說你叫霧穀?請你原諒我吧!要是這樣還不夠,那我就連這件兜檔布也——」


    「不準脫~~~~~~~~~~~~~~~~~~~~~~~~~~~~~~~~~~」!!


    隨著文乃一聲大吼,一記踵落轟炸到他的身上。


    大吾郎就這樣,穿著兜檔布倒在地上。搞不好他掛了也說不定。


    「你去死兩次啦!!」


    一如往常的殺無赦發言,笑得東倒西歪的乙女姊。


    家康露出一副得逞了的表情,我則抱起了頭……


    看著我們大家的模樣——


    「……好奇怪的一群人。」


    希小小聲地說了一句。


    看著她的模樣,總覺得……


    她好像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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