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咿……」


    「怎麽了啦?你又被人欺負了?」


    那時候的她,就以一頭長長的秀發為傲。


    「因為……他們說我是沒人要的小孩,說我乾脆死掉算了……」


    文乃一邊抽噎著一邊說。


    「哪有這種事情!」


    「嗚……可是……」


    「以後要是他們這麽對你說,你就多加一倍罵回去,叫他們去死兩次!」


    聽了巧的回答,文乃瞪大了眼睛。


    「難過的時候隻要笑就行了!與其哭,還不如發脾氣!反正不管怎樣,就是不可以認輸!我一定、一定會保護你的!」


    說完,他朝著欺負文乃的那群人走過去。


    ……我也好想要像巧一樣堅強。


    不過我今天也很努力了……所以……希望他今天能睡我旁邊。


    因為,隻有睡在巧的隔壁,才是最幸福的。


    這是當年還不到六歲時的回憶。


    多虧了他,讓我成為這麽不坦率的人。


    就算巧已經記不得了,我卻從來、從來沒忘記過這件事。


    照進客廳裏的和煦陽光,將原先半夢半醒的我給喚醒。


    台風剛過。


    外頭是美麗的晴天。


    總覺得似乎做了個好夢。心情好得甚至讓人覺得,今天不如就替巧及希準備早餐吧。


    但等到一看見巧那鐵青著的臉色,剛才的心情全都跟著消失。


    「希不見了……連行李都不見了……」


    巧甚至連嘴唇都是青的。好久沒看到他這麽驚訝的表情了。


    「希她……好像跑掉了!」


    梅之森千世矗立在校門前。


    堵在學校門口的她,瞪著每個前來上學的學生。


    ——區區一個下仆竟敢讓主人在這裏苦等,真是好大的膽子。


    她氣籲籲地瞪著四麵八方,在人群裏尋找都築巧的身影。


    自從那件事之後,千世想了許多關於今後的方針。


    例如參加同人誌展販賣同人誌而一躍成名,或者是做個夠看的mad影片上傳到niconico動畫對世界發聲……之類的。在這資訊化時代,千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比較有利,但有些人就是因為喜愛漫畫,因緣際會之下成了日本的宰相——千世心想。


    並且,與其接受知名早報的報導,讓某個一家斷絕(動漫資訊網)或是秋葉原部落格之類的資訊站介紹,反而更有宣傳效果。畢竟千世自己也很喜歡這類網站。


    而且說真的,其實活動內容根本不是重點。


    她隻是想跟巧與希這對下仆與部下,以及他們身邊那群奇特的夥伴一起做點事情罷了。


    他們一旦遇上困難,總是來拜托這拜托那的,事後卻毫無對自己巴結諂媚的意思。然而,一旦自己哪天真需要幫忙,即使沒開口,他們卻都會主動伸出援手。


    那個令人不快的芹澤文乃也一樣。能夠不為千世的目光所動,對她來說是很罕見的事。


    在千世過去的人生當中,從未見過像他們這樣的人。


    要是這樣的一群人有天能夠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對自己心醉不已——


    一想到這,她的背脊仿佛傳來一陣快感。


    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親手掌握這瞬間。畢竟我可是梅之森千世——她心想。


    「嗬、嗬嗬嗬、嗬嗬哼嗬。」


    就在發出詭異笑聲的同時,千世的電話響了。


    對方是梅之森家的特務,是千世派去斯特雷凱滋探聽消息的人。


    「喂?怎麽了?」


    千世豎起耳朵,仔細聽著話筒另一頭傳來既正確又明了的情報。


    「……希行蹤不明!?」


    得到的報告是,暫住在都築家的希,於今天天色未明時消失無蹤。


    而都築巧跟芹澤文乃目前正四處搜索——


    聽到這裏,千世閉起眼睛。


    看來,其中必有隱情。


    不知她是自己離開,還是被什麽人帶定了。


    「……火速派遣直升機到學校操場來!能多快就快!」


    迅速掛掉通話後,千世拔腿衝往學校操場,即使頭上引以為傲的緞帶蝴蝶結亂了,也毫不以為意。


    希那一片空白的過去,一直是她心中掛念的事情。


    盡管事後詳詳細細地調查過,卻依舊毫無所得。


    這在平常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衝到操場正中央時,直升機早已在上空待命。


    但這台並不是侮之森家的直升機,而是一般的民間機,大概是從附近臨時徵租來的吧。


    在緩緩降落的直升機下方,千世又拿出手機,按下單鍵撥號。


    地麵的沙塵,被高速旋轉的螺旋槳吹起。


    「喂?是我!接下來照我的命令行動!」


    ——不計任何手段,務必將希給我找出來!


    以如此蠻橫的口吻交代完事情,接著她搭上直升機。


    不可原諒——千世她發火了。


    因為她對希,還有一句非說不可的話。


    「希這家夥,究竟是跑到哪裏去了!」


    我跟文乃將體力雲雲置之腦後,在鎮上四處奔走,尋找希的身影。


    一開始先從斯特雷凱滋店內找起。


    接著到商店街上,到清晨空無一人的梅之森學園裏,然後再衝到車站前。途中還打了電話給家康與大吾郎,請他們一起分頭尋找。


    但,希卻依舊是遍尋不著。


    她為何要這樣突然消失——關於她離開的理由,我怎麽想也想不透。


    「她搞不好已經搭頭班電車,到其他街上去了……」


    文乃緊緊抿著嘴唇,低聲說道。


    摺得整整齊齊的棉被上,隻有一封她留下的便條。


    『借的製服,總有一天一定會還給你們。』


    裏頭就隻有簡短的這樣一句,連「對不起」、「改天見」之類道別的話都沒有。


    我為了喘口氣,停下腳步暫歇,眼光注視自己的右手。


    那時,我明明握住她的手了……


    如今,右手仿佛還留著希的體溫,令人感到格外心痛。


    希,你為什麽要突然離開呢……?


    是因為聽到我的過去嗎?還是說有什麽其他理由呢?


    我越是猜測,就越是不明白。


    「等一下!」


    文乃從身後揪住我的領子,讓我停下腳步。


    「呼、呼……菊池打來的電話。」


    額頭上冒出鬥大汗水的文乃,將她的手機塞給我。


    「喂!家康嗎!?你找到她了!?」


    嗬不,我還正在找。倒是你也接個電話吧!打了好幾次你都不接,害我隻好打給文乃。』


    聽他一說,我連忙掏出手機,上頭有8個未接來電,全都是家康打來的。


    「抱歉,剛剛一直奔跑,沒注意到電話。大吾郎那裏有什麽消息嗎?」


    『他那邊也還沒找到,還說要去車站那裏找找。』


    家康跟大吾郎也正努力地幫我們找希。


    可惡……要是這時候乙女姊在家的話——


    「連絡到梅之森了嗎?」


    『還沒。不知道她是在收訊不良的地方,還是根本沒開機。』


    其實,我覺得……


    「好。那麽我繼續在街上四處尋找,就拜托你們一起幫個忙了。」


    『這還需要你說嗎!有什麽發現的話我再連絡你,你們也記得打來通知一下!』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我把手機還給文乃,挽起袖子擦擦汗。


    要是希已經離開了這鎮上,以我們的人手,肯定是無可奈何了。


    我們不但完全無法否定這種可能性,甚至如果互換立場,我想我大概也會這麽做吧。


    可惡……早知當初應該用數位相機幫她照張相的。


    這樣一來,至少還有照片可以拿來詢問路人。


    「昨晚,她一直握著我的手,一直到我睡著——」


    我這句話,讓文乃露出一臉詫異的表情。


    「一直握著你手的……不是我嗎……?」


    「文乃握的是左手。而希她那時候也像你一樣,握住了我的右手。」


    「………………」


    這下她開始思考了起來。


    不知道她發現了什麽事情。


    「……昨晚在我來之前,你們有做了什麽嗎?」


    「做了什麽……?你指的是什麽?」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呀!」


    文乃看起來也不像是在生氣,反而像是慌張焦急。


    昨天文乃回我們家之前所發生的事——


    「……我跟她說了關於千世還有文乃你的事情,後來……」


    「後來?」


    「後來我問了希的童年經曆。」


    問她懂事以來的所有記憶,問她為什麽會一個人流浪,以及流浪的理由。


    「原來……她把事情都坦白告訴你了……」


    「是啊。怎麽了?」


    難道說,被我知道了過去,正是希出走的原因嗎?


    如果是這樣,那她實在是不該告訴我。隻要她能留下來,我寧願她什麽都不說。


    「不對……現在一切都還不明朗。」


    就這樣下定論,未免太過輕率。


    「總之我們先找到她。」


    我牽著愣在原地想事情的文乃,繼續出發尋找希。


    都是……因為我。


    被巧牽著手的文乃,一邊走,一邊想著。


    不知為何,我心裏就是明白。


    明白希的心情。


    因為……


    我的心情,跟她一模一樣……


    這時,希依舊漫無目標地四處晃著。


    為了不被人發現,她刻意走在人跡罕至的巷子裏。


    一邊橫越身旁大人們色咪咪的視線,一邊踏著巷道往前進。


    她明白,自己不能繼續留在斯特雷凱滋。


    因為,昨晚的那個立身之處並不屬於她,而是為了另一個唯一的少女所準備的。


    那個位置的價值,希比任何人都了解。


    所以,她才更不能繼續待在那兒。


    她絕不希望有人因為自己而難過悲傷。


    她就是不喜歡這樣子。


    轟轟轟轟……


    頭上傳來刺耳的破空聲,一台直升機往我們這裏慢慢靠過來。


    「那什麽?靠得好近……也未免太近了吧!?」


    由上往下吹的強風,讓我們倆慌張地抬起頭來,就在這時:


    『那邊那兩個!下仆都築還有狼女!還不快陪我到那兒裏去!』


    拿著擴音器的梅之森,特大的音量震動著我們的耳膜。


    『別慢吞吞的,快點跑起來!』


    我跟文乃互看一眼後,連忙朝著梅之森的直升機追過去。


    梅之森的直升機,降落到小鎮邊的河灘上。


    一跑下飛機,梅之森手伸到我胸前,一把抓起我的衣領。


    「你們到底在搞什麽!?還不快解釋!」


    「這件事連我自己都恨不得找人問個清楚啊。梅之森你知道她到底怎麽了嗎?」


    「真是蠢問題!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希現在失蹤了,去向成謎!你這個下仆,為什麽連通知一聲都沒有!?」


    「我打了你手機好幾次,可是都打不通啊。」


    既然她搭上直升機四處移動,連絡不上也是當然的。


    我把希消失的事情經過,以及剛才跟文乃說過的事情一起告訴他。


    然後又順便將我掛念的事一起告訴她——希會出走,也許是因為被我知道了她的過去。


    「但也或許是因為她準備出走了,所以才會告訴我……」


    隻是她當時完全沒有任何準備離開的感覺,說得很平靜。


    「快把希的故事說給我聽聽。」


    「不,這個……」


    「身為頭目卻不知道自己部下的過去,豈不是很奇怪嗎!」


    梅之森轉頭瞪了文乃一眼,牽製性的眼光彷佛就像是在對她說「你別多嘴」。


    但文乃隻是輕輕將頭瞥到一旁,沒有多說什麽。


    而那百思不解的表情,卻麵對著我。


    ——抱歉了,希。


    我原本不打算告訴任何人的,不過要是裏頭真的藏了希離開的理由,而我卻沒說出來,事後一定會更讓人後悔。


    「……好吧,我說。」


    我將我所知道的侃侃道來。


    「她也是個孤兒,被關在封閉機構裏長大,一個朋友都不認識。她之所以沒有就學等任何記錄,是因為機構裏頭就有學校跟病院。後來她逃離那機構……不知怎麽,就這樣一個人活過來了。不過我猜……她應該剛離開不久吧。」


    我將聽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們。


    聽完,千世瞪大了眼睛。


    「你說她打從出生起就孤單一個人,沒有家庭的概念,而活到這麽大?」


    「……是啊。」


    我點點頭,偷偷看了一下文乃的側臉。


    她不知為何,臉色看起來有點發青。


    大概是希的過去讓她感到有些震撼吧。


    「聽完剛剛的故事……關於她可能會去的地方,你們有沒有什麽線索?」


    我來回看著梅之森與文乃。


    不過她們倆隻是搖搖頭,一句話也沒說。


    要論可能性,當初乙女姊說她撿到希的那條巷子,如今想想實在是滿可疑的。


    但這最關鍵的場所,我們卻沒人問過乙女姊。


    「……車站、機場、港口我全部派人監視了。我自己則打算繼續在上空尋找。」


    「梅之森……」


    「希好歹也是我的部下。她這樣擅自消失,當然要抓回來好好修理一下。」


    梅之森轉過身,回到了直升機上。


    螺旋槳慢慢旋轉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家康跟大吾郎也和我們一起找!你記得跟我們大家連絡一聲!」


    我對著她的背影喊道。


    看著梅之森點點頭,搭著直升機慢慢離開,我們也隻能將一絲希望寄托於她了。


    當然,我們也得繼續找才行。


    「走吧,文乃。我們還有好幾個地方沒找過。」


    文乃依舊呆立在原處。我正打算伸手過去牽她——


    「……希她有看到吧?」


    她突然低聲說了一句。


    「希有看到?看到什麽?你在說什麽啊?」


    「我握著巧的手……希她有看到吧?」


    我完全不懂她所言為何。


    「這個嘛……她當然是看到了吧。畢竟我醒來的時候,你都還握著不放。」


    我一說完,文乃低頭不語。


    「你是怎麽了?不陪我去找她嗎?」


    「……我不能去。」


    她往後退了一步。


    「你在說什麽啊?希搞不好人還在附近也說不定耶!」


    也許現在這瞬間,希才正要離開這鎮上也說不定。


    隻要還有一丁點希望,就唯有豁出一切去行動。如果乙女姊在,她也一定會這麽做的。


    正當我打算強行抓起文乃的手,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名稱是幸穀大吾郎——


    「喂,大吾郎嗎!?」


    『都築嗎?我剛剛跟梅之森會合了,接下來會跟她站在同一陣線。我們不久前得到一個值得注意的消息,有人說她剛才看到和霧穀容貌相似的少女。』


    什麽!?


    「梅之森詳細詢問之下……四巷那邊不是有條小型商店街嗎?不對,那地方如今也不知該不該算商店街……總之就是那條冷清的小巷子。」


    「我知道。我認識的一個乳品業者,他們辦公室也在那裏。」


    『是嘛?那正好。總之那個人似乎就是在那裏看到希的。我們現在正準備要過去看看,不過那一帶實在太複雜了,直升機當然是進不去。雖然梅之森要派車來,但聽說周邊有些道路目前淹水還沒退,所以可能會花上一點時間。』


    「四巷的話離我們這裏很近,我跟文乃馬上過去看看!」


    「到現場再會合!」說完這句話後,我切斷了通話。


    隻要用跑的,十幾分鍾就能到那裏了。


    「大吾郎說有人親眼目擊到一個長得跟希很像的人,我們快過去看看吧!」


    文乃依舊搖搖頭。


    眼前的她,看起來實在是太弱不禁風,一點都不像乎常的樣子。她身體還發著抖,似乎為了什麽事情而恐懼。


    「我不能去……」


    我不由得提高嗓子吼了起來:


    「現在可不是讓你說這些莫名其妙藉口的時候啊!文乃!」


    「人、人家就是不想去啦!」


    文乃也大聲喊著。


    眼前這緊要關頭,她又開始撒謊了。


    不過現在可不是讓你使任性的時候啊,文乃——


    「我要是跟去,希也許又會遠離我們了。」


    「文乃,你怎麽從剛剛開始就怪怪的?」


    「少羅唆!」


    現在的文乃就像是要脾氣不肯聽話的孩子一樣,使勁地搖頭。


    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就連我這麽遲鈍的人,都察覺到事態有異。


    「你該不會……知道希離家出走的理由吧?」


    「我、我不知道喔!」


    又在撒謊了。


    這殘酷地將文乃的心防一片片剝離的感覺,讓人感到一陣心痛。


    「你不回答沒關係,但是轉過來看著我的眼睛。」


    我掐住文乃的肩膀,強製將她身體轉過來麵對我。


    如炬的眼眸裏,照映著我的身影。


    「你其實早就發現了希離開的理由,對吧?」


    「我……我才沒有——」


    「你不必開口,但是眼睛別轉開!」


    「……!?」


    果然沒錯,文乃她早就已經發現了。


    但她為何要瞞著我?


    「希出走的理由,跟我以及文乃有關係嗎?」


    「~~~~~~~~~~~~~~~~~~~~~~~~!!」


    文乃將我用力推到一旁,從我的身邊離開。


    她的眼裏不知為何泛著水光,眼看就要流下淚來似的。


    「呃……喂,文乃,你——」


    「希她會離開……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文乃,你這樣講我聽不懂。」


    「沒錯!就是我要她離開的!」


    說完,文乃大吃一驚似地搗起自己的嘴。


    「你跟希這麽說過嗎?」


    「這倒是沒有……」


    「那,你有跟她說,希望她住下來嗎?」


    「這也沒有……」


    「那就不是你的問題了。」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


    「我才要問你呢。為什麽希會因為你而離開?」


    文乃沉默不語。


    我也在原地動彈不得,任憑一股不可思議的緊張感上下穿梭。


    因為我發現她那雙狼眼珠子裏,蘊含一道透明的光芒。


    「因為……我、我喜歡巧的事……被希發現了嘛!」


    說到最後,文乃幾乎是用喊的。


    一滴淚珠,劃過了她的臉頰。


    文乃她……係哦歡我……?


    「我、我喜歡巧……不對,是討厭。」


    她這表情我無法判讀。難道說,這句不是她平常撒的謊……?


    我的腦袋也一片大亂。


    這到底是怎樣?是謊言嗎?還是說……她是認真的?


    「……嗚嗚!」


    一臉別扭又難堪的文乃,就這樣呆立在原地。


    「……不對,是討厭!我最討厭……最喜歡巧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什麽都搞不清楚了。


    也根本不在意她說的是真是假。


    但我非得說些什麽才行。


    至於究竟該說些什麽,以及為什麽非說不可,我現在完全無從解釋,但——


    「我、我……」


    「閉嘴!閉嘴閉嘴!傻瓜傻瓜傻瓜!去死兩次啦!」


    文乃使盡全力打斷我的話。


    結果,我們倆互相瞪著對方。


    這場麵要是被路人看見,他們肯定會以為我們在決鬥,而不像是在談情說愛吧。


    之後,又過了好一陣子。


    當我再次張開嘴,準備要說些什麽。


    口袋裏的手機,就在這時響起了簡訊的收件聲。


    傳訊者是梅之森千世。


    裏頭隻寫了「消息已確定!」這樣簡短一句話,並附上一張圖片檔。


    這張看起來像是衛星空照圖放大而成的照片,希的身影就映在上頭。


    「她們找到希了!已經確定是在四巷的小巷子裏麵。」


    我把螢幕上顯示的照片塞給文乃看,接著不顧一切地抓起她的手。


    「住、住手……」


    「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要罵,等會兒再讓你罵,看是要我死兩次還是三次都行!」


    於是,我拖著她的手,兩人一起在黃昏的堤防上奔跑。


    乾脆跟人搭個便車,到遠方旅行好了。


    之所以這麽想,其實隻是旅費所剩無幾,心裏猶豫著該不該把錢花在電車或公車上罷了。


    肚子響起微微的咕嚕聲,希撫著肚子,歎了一口氣。


    她將路邊髒兮兮的啤酒籃翻過來當成椅子,輕輕坐在上頭。


    在這昏暗小巷的一角,連一盞路燈都沒有,感覺實在有些淒涼。


    不過話說回來——希抬起頭,默默看著天空。


    頭上那被水泥叢林分割出來的狹窄天空,如今被夕陽染成漂亮的橙黃色。


    昨晚的台風仿佛不曾存在,連一片雲朵都沒有的黃昏暮色。


    照這天氣看來,在這裏待上一晚應該也沒什麽問題才對……如今的她,也僅能這樣斷定。


    盡管將來令人感到不安,但她過去所感受過的,和現在其實並沒有兩樣。


    希總是提心吊膽地過著每一天。


    不管是待在機構時,或者是逃走之後,這股不安總是一直、一直的……


    在斯特雷凱滋的日子的確很愜意,但要說心中沒有任何不安,那肯定是謊言。


    由他人建立的平穩日子,有可能會因自己的存在而毀於一旦——這令她感到害怕。


    擔心會給其他人添麻煩——


    她不希望巧以及乙女她們因此討厭自己。


    所以,與其到最後惹人厭,希選擇了自行離去。


    獨自一個人輕鬆多了,隻要負起最低限度的責任就能過下去。


    想到這,肚子又「咕嚕」地叫了一聲。


    在斯特雷凱滋的廚房裏嚐過那甜甜的鮮奶油,如今讓人感到莫名懷念。


    明明隻是一天前的事,卻又仿佛是許久以前的回憶,如同美夢般快樂的每一天。


    像我這樣的人,以後也能過著跟他們一樣的生活嗎——希在心中默默問道。


    「……思?」


    一隻迷路的小貓誤入巷子裏,引起了希的注意。


    瘦巴巴的小貓神經質地對著四周張望,躡著腳走了過來。


    當它注意到希,先是頓了一下腳步——


    但在仔細地觀察過一番後,它又繼續緩緩前進。


    「……迷路了嗎?」


    她問了問貓,但貓咪沒理她。


    就像是把希當成空氣般,貓咪慢慢地從麵前經過。


    ——它跟我好像。


    不知為何,希心裏頭這麽想。


    「……我知道一個好地方,能讓你填飽肚子喔。」


    希不死心,繼續跟貓咪說話,但貓咪依舊無視她的存在。


    也許它隻是裝作沒聽見而已也說不定。


    「……而且那裏還有好多你的同伴。」


    一共有十五隻貓。像他們家那麽多的貓,希似乎是頭一次看見。


    「……而且還有好多善良的人。」


    既多管閑事又老實的一群好人。


    能為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時喜時憂,做起事又總是這麽的硬來。


    淚珠劃過臉頰。


    希流淚了。


    明明早就習慣一個人,明明不會感到寂寞……她卻不知為何流下淚來。


    「……那地方真的,很不錯喔。」


    低聲說完這句後,希默默地闔起了眼——


    「既然這樣,你何不回那兒呢?」


    這時,人聲從暗巷的入口處傳來。


    就在她驚訝得抬起頭的那瞬間,小貓也由於不明人物接近,早已嚇得倉皇逃逸。


    希也站起身,和小貓一樣準備逃走。


    然而,對方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一步。


    被人緊緊揪住衣袖,讓希這下想逃也逃不掉。


    「希,總算找到你了。」


    我以僅存的力氣擠出這麽一句話,並挽起襯衫的袖子,擦擦流到臉頰上的汗水。


    太陽一刻刻西沉,眼看天就要黑了。


    不時從遠方傳來的警笛聲,大概是準備前往風災淹水道路的救難隊吧?我在心裏擅自推測。


    接下來——我挽起袖子,蹲到希的正前方。


    「文乃,你站在那裏太遠了,再靠過來一點才行。」


    「少、少羅唆,不要你多管閑事!」


    說歸說,看到文乃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我身邊的模樣,讓我發出苦笑。


    而我的左手,穩穩地握著希的手腕。


    這次我不再放手了,我可不想再重蹈今早的覆轍。


    「……為什麽?」


    「思?你的『為什麽』指的是什麽呢?」


    希的視線突然轉到文乃身上。


    她一麵注視著文乃,人也因為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而縮起了身子。


    「總之,有什麽話晚點再說,我們先回家吧。」


    我這麽對她說,並輕輕拉起她的手。


    但是希依舊一動也不動,眨了兩下眼睛後……


    「……為什麽?」


    結果她又重複了一次剛剛的問題。她可真是個固執的家夥啊。


    「因為我們一起住過,一起吃過飯,還一起做過蛋糕。」


    有了這些,還需要什麽其他的理由嗎?


    「……我不回去。」


    希搖搖頭,一副心意已決,無可轉圜的模樣。從那表情裏,透露出她堅定的決心。


    我先是歎了一口氣,接著又拉拉她的衣袖。


    「我會給你們添麻煩……我不回去。」


    頑固的流浪貓,不肯相信任何人的流浪貓。


    不,希其實並不是不相信我們,她隻是不相信自己罷了。


    她誤以為自己的存在,對別人來說是個麻煩。


    這心情我太能感同身受了,隻因我從小就被迫感受它。


    一句又一句內心話,從口中滔滔而出。


    「其實呀,我以前有個綽號,大家都叫我榻榻米(注4)。」


    ——————


    ※注4:日文中的巧(タクミtakumi)與榻榻米(タタミtatami)隻有一劃之差,發音也隻差了一個字。


    ——————


    希一臉完全無法理解我在說些什麽的表情,注視著我的眼睛。


    「這聽起來跟我的名字很像吧?」


    我深吸一口氣,接著說:


    「其實呢,我也是被人遺棄的小孩,後來在孤兒院長大,一直到六歲為止。」


    「咦……?」


    「芹澤教會以前也經營育幼院,不過後來撐不下去而關閉了。我就是那裏出身的。」


    看到她嚇了一跳,眼珠子瞪得大大地注視著我,這表情的轉變實在讓人開心不已。


    「所以,其實我是被乙女姊撿回來的頭一號人類,希你則是第二號。乙女姊她啊,真的很愛四處亂撿東西,不過人類畢竟事關重大,所以至今隻撿了兩個回家。」


    文乃待在一旁,仔細聽著我們之間的對話。


    「我當時可是連名字都沒有喔!就因為是跟著榻榻米一起被人遺棄,所以人家就叫我榻榻米。而大家竟然也直接把榻榻米減去一點,把我命名為巧。我的名稱就是這麽來的,這可是真人真事喔!」


    「怎麽會……好過分。」


    很好,希似乎被這話題吸引住了,這應該能暫時讓她忘了逃跑的念頭。


    「不過與其直接扔在地上,我的父母還這樣特地為我墊了一張榻榻米,所以我這名字,應該也能算是包含了他們對我的關愛吧?也多虧如此,我才能成為這麽耐踏的人……不過踩我的幾乎都是文乃與梅之森就是了。」


    笑吧!希,快點笑一個啊。哪怕隻是動動嘴角都好。


    別再用這種放棄一切的冰冷眼神看我;別再這樣麵無表情,認為自己隻是個麻煩。


    「…………」


    然而,希還是沒有展露笑容。她隻是微傾著頭,朝上看著我。


    眼神依舊是冷冰冰的……


    「我也曾經覺得自己是個累贅,而離開過育幼院。當時由於經營問題,孤兒紛紛被人領走……但卻沒有人願意領我走。不過這其實也不算什麽不幸的事情,畢竟教會比較熱鬧,我在這裏也比較有伴。」


    說完,我看了文乃一眼。


    「……才不是這樣。巧原本能留下來的,卻為了我而出走。」


    文乃讓長發遮著自己的表情,並低聲對她說。


    「文乃也是……?」


    這次,希似乎真的嚇了一大跳。


    「是啊,我也是流浪貓、孤兒。不過我跟巧不一樣,起碼知道自己的父母意外雙亡。」


    文乃盡可能讓自己說得輕描淡寫。


    以她不擅長老實陳述自己心情的個性,這想必她盡了非常大的努力吧。


    「沒錯。當時不但有文乃,還有我們的院長奶奶在——那個人叫做芹澤修女,是個很有精神的人。不過自從育幼院關閉後,剩下來的孤兒,就隻有我跟文乃而已。」


    當時的事,如今依舊曆曆在目。


    夥伴們紛紛得到了自己的去路。


    隻要有家庭來認養,就可以看到一個又一個孩子,與他們未來的家人見麵。


    到最後剩下的,就隻有我跟文乃兩個人。


    而我很快就察覺到,芹澤修女拿我們倆非常傷腦筋。


    看到她四處奔走,不停地為我們尋找安身之處,即使我當時隻是個孩子,也不可能傻到看不出她的辛勞。


    所以某天夜晚,我把行李塞進背包裏……


    「雖然年紀還小,但我還是知道自己是個麻煩。所以我選擇離開教會,希望能在外頭自立,一個人活下去。」


    但如今我曉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才僅僅6歲的少年,是要怎麽自己一個人過活?要是能遇到過去的自己,我還真想好好對他說教一番。


    「我當時大概……是想抱著必死的決心,展開一場大冒險吧。但我隻有以這鎮上為界四處亂晃,沒多久就被人扣留住。」


    這真是連我自己都覺得蠢透了。當初好歹也該搭個電車到別的鎮上去才對。


    但對那個年幼的我而言,連一個小鎮都是那麽的寬廣,就像全世界那麽大。


    「最神的是那個扣留我的人,明明馬上就查出身分,卻沒送我回孤兒院,反而將我帶回她自己的家裏,還拿了一大堆的蛋糕給我吃。話說不是有一種牛油蛋糕嘛?那東西雖然好吃,但畢竟油膩膩的,要是吃了太多,胃實在是受不了。」


    我忍著胸中那口令人倒胃的嗝,將堆積成山的蛋糕收拾掉。


    之後,那個人看著我,問了一句:「好吃嗎?」


    「你怎麽回答呢?」


    「我回答普普通通。她就說聲『思~~~這樣啊?』然後苦苦地笑了笑。」


    她當時的表情,如今依舊曆曆在目。我一直覺得,當初真應該奉承一下,看看她的笑容也好。


    「……那個人就是乙女?」


    沒錯。


    我用力點點頭,露出苦笑。


    「後續想必你應該也能料到了吧。她就到育幼院去,說要領養我。」


    接下來與領養有關的私下手續,我並不清楚。


    隻知道乙女姊的父母——也就是我的養父母——也來辦了這件事,處理一些法律手續。


    轉眼間,一個名為都築巧的人,就這樣誕生了。


    「乙女姊帶我回孤兒院時可誇張了,文乃她竟然一腳把我的尾椎踢爆,害我痛得好一陣子喘不過氣。」


    「……那當然了,因為我那時真的很生氣。」


    默默旁聽的文乃插了一句話。


    雖然平常就一副氣呼呼的樣子,但文乃這個人一旦真發起火來,可不隻這樣而已。


    啊啊……那簡直就像是現代世界裏的地獄,讓我看透了這個世界的真理。


    「總之,我在各方麵都算是你的前輩,你這個第二號隻要照著我的經曆走就行了。」


    「但我不是6歲小孩……我可以一個人過活。」


    看來這流浪貓二號比一號還頑固得多。


    「你要是再固執下去,我就要強行將你帶定羅?我好歹也是『那個』乙女姊的弟弟,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也是受了她的薰陶長大的。」


    我說著這些連自己都覺得毫無效果的威脅字眼,期待能有些許說服她的效果。


    然而,希還是待在原處紋風不動。


    ——真是傷腦筋啊。


    「文乃,你也幫我說服她吧。」


    「我,我……」


    文乃『嗚嗚』地低哼了一聲,慢慢走到希的身邊。


    希露出宛如流浪貓的眼神看著文乃,渾身充滿了戒心。


    那姿態,彷佛要是對方梢有輕舉妄動,她隨時都準備逃走似的。


    然而……現在的文乃,內心掙紮不已。


    她再也撒不了任何謊了。


    因為,希就是察覺到文乃的心意,為了她著想,才自己出走的。


    既傻又遲鈍,最好死上個十次才稍微能體會出兩人的心意——像巧這麽樣遲鈍的人,就算他把回家這件事說得一派輕鬆,希她出走的理由,依舊是無可動搖的事實。


    正因為了解希的立場與境遇,如今的文乃,完全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麽才好。


    希究竟想怎麽做,而自己又該怎麽做?


    文乃沒有答案……隻好選擇自己的做法。


    即使這做法毫無道理,一點都不夠誠實——


    「你要是不回來,乙女店長會以為我們趁著她不在,將你給攆走,我可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子……總之你這樣一個人擅自行動,我們很頭痛的。」


    即使是眼前這種狀況,文乃還是在撒謊。


    即使心中連一丁點都不曾這麽想過,她還足說得一本正經。


    「………………」


    希對著眼前的文乃仔細端詳。


    接著她偷偷瞄了我一眼,然後又重新轉回去看著她。


    ——是的,這就是文乃的謊言了。


    接著文乃又補上其他的謊言……但我們都知道,那是她善意的謊言。


    「而且在學校也一樣啊。其他人要是看到剛入學的新生突然退學,一定會誤以為你遭到我們霸淩欺壓,會給我們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


    這句話背後負負得正的真意,傳到了希的心中。


    其實就算是不知情的人,隻要看到這與內容完全不搭的表情,肯定都能看出文乃的謊言。


    然而,希還是不為所動,堅持不肯回家。


    「……反正我不管怎麽做,都會為你們添麻煩。」


    既然回不回去都會為難他人,乾脆長痛不如短痛,一個人一走了之,或許就能將給人帶來的困擾降到最低——看來這就是她的想法。


    我放開希的手。


    接著,我注視她的眼睛,侃侃說道:


    「……我懂。畢竟我也曾經是孤兒,雖然環境跟你的稍微不同,但本質都是一樣的。」


    被家人遺棄,其後又被育幼院收容。


    等到連育幼院都倒閉的時候,我曾經心想「不能再給人添麻煩」。


    「——但是呢,給人添麻煩是沒關係的。對家人是如此,對朋友也是一樣。」


    讓我了解這一點的,是乙女姊。


    反正我也會給你惹一大堆的麻煩,所以巧你不必介意,多給我添點麻煩吧——這是她以前曾經說過的話。


    「與親朋好友相處,總是會互添麻煩,有時更會令彼此關係緊繃。所以該依賴對方多少,該容忍對方到什麽程度,需要時間去一點一點地掌握分寸。跟乙女姊同住在一起,讓我漸漸掌握了其中的訣竅,畢竟乙女姊她啊,可是給人惹麻煩的天才。」


    因為在起跑時跌了一跤,令人從此害怕摔倒。


    是否該出生在這世上;可不可以活下去;該不該給人添麻煩……


    「所以希,你就回來吧。雖然我們家算不上多好,甚至可說是照顧不周……」


    我對她坦白自己的心情。


    「但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不是嗎?」


    「嗚……!」


    希露出前所未見的難受表情,就像是「期待」與「放棄」彼此正在交戰。


    身處這樣的糾葛當中,她想必很掙紮吧。


    看著看著,這下連我都感到胃部一陣絞痛。


    這表情,我以前曾經看過。


    心有期待,卻慘遭背叛;心有期待,卻無從實現……


    在好久好久以前,文乃還不像現在這麽倔強的時候,就曾經展露過這樣的表情。我想必也有過相同的經驗吧。


    所以——


    不知何時,我張開了雙臂,緊緊抱著希。


    「啊……」


    希微微哼了一聲,而我就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拍她的背。


    「你就留下來吧。」


    我不準任何人有意見,即使那個人是希也一樣。


    就算要罵我自私自利也行,我不介意,隻要她能留下來——


    就這樣,我抱著她。


    「我……我……」


    希慢慢地,無力地跪了下來。


    「回家吧」我又說了一次。為了將她整個人抱住,我的手更加使勁了。


    「你要是跑掉,我們豈不是又得找半天嗎?」


    走到希身旁的文乃,也輕輕摸摸她的頭。


    從我跟她緊貼著的身體,傳來微微的嗚咽。


    「……思。」


    我清清楚楚地聽到希帶著淚聲的低語。她終於點頭答應了。


    ——走吧,回到斯特雷凱滋,一起過我們的生活。


    即使世界遺棄我們,還是有奇特的飼主願意撿我們回家。


    巷子的另一頭,傳來緊急煞車的聲音。


    緊接著是粗魯地甩上車門的聲音,以及快步而來的腳步聲。


    「有了有了~~!找到希了!」


    然後是梅之森的聲音。


    「喔喔喔喔,逮得好!巧,你可別讓她跑掉了!」


    這次換家康說話。當然了,我豈能再放走她。


    「抱歉!路上塞得比想像中的還嚴重。都築、芹澤,請你們倆見諒!」


    這次則是大吾郎。不,你們來得恰到好處,我們才剛談妥事情呢。


    我一放開懷裏的希,他們三人湊了上來,圍到她身邊。


    梅之森還是以乎常那倨傲的態度,挺起胸膛,


    「希!你可是我的部下,沒有權力擅自逃跑!下次你要是想離家出走就千萬記得,直接到我們家來,或是到學校的閣樓去也行!要是文乃或乙女欺負你,還是巧他騷擾你,隻要跟我說一聲就對了!」


    看到她火冒三丈的模樣,讓希整個人愣住,忘了自己才剛哭過。


    「唔,不過巧對我以外的其他女人應該是不會有興趣,所以你用不著擔心!總之你懂了嗎?懂了吧!?快說懂!要是懂了,那就……握手!」


    千世她倏地伸出自己的手心。


    希對著千世,以及與和她一樣憂心仲忡的家康與大吾郎三人依序打量過後,臉上緊繃的表情頓時泄了氣,放了心似地將手伸了上去。


    「喵。」


    希,握手應該不是這樣子吧?


    「……文乃。」


    就在文乃看著她們三人時,我也將手悄悄伸到她麵前。


    「什麽啦?……為什麽連你也要跟我握手?」


    「思……沒為什麽。」


    其實我隻是想感謝她從小到大為我添了各種不輸乙女姊的麻煩事……當然,這句話我就算是撕破嘴也說不出口。


    如今回想起來,我們倆也是從孩提時代起,像這樣一步步拉近距離的。


    在那小小的教會裏,一麵共度著每一天……


    「……哼!」


    而文乃看著我的手好一陣子後,無視我握手的請求,將自己的手掌翻麵朝上——


    「其實我以前就想做一次看看了。巧,握手!」


    其後說出口的,是和某個活潑的小不點一模一樣的話。


    「……是。」


    彷佛擊掌般的清脆聲響起,我的手伸到文乃的掌上,與她「握」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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