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瞥了瞥茶幾上的橙色盒子,阮鈺送的禮物要帶走嗎?不了,太昂貴了,阮鈺給的東西,他一概承受不起。“好,那就明天再說。”阮鈺先是一愣,像是沒想到稽雁行這麽好說話,而後他緩了口氣,用力閉上雙眼又睜開,像死裏逃生的亡命徒。“寶貝,謝謝你理解我。”阮鈺輕輕吻上稽雁行的額頭,稽雁行願意“明天再說”,就說明事情有轉機。他要給稽雁行送很多禮物、代言和男主角,也要給稽雁行更多的陪伴和喜歡,當作彌補。阮鈺還在僥幸,他不知道的是,稽雁行已經下定分手的決心,他允諾阮鈺“明天再說”,不過是想找個合適的時間明天,下星期,或者《坪裏村》拍完。畢竟阮鈺是《坪裏村》的大投資商,在電影拍完之前,男主和投資商不能鬧得太難看,希望……希望阮鈺不要太早和莉莉安結婚,以免讓他坐實“第三者”的名聲。“阮鈺,你能晚點和莉莉安結婚嗎,等一兩個月?”阮鈺以為稽雁行要時間來消化,於是點點頭,溫聲說,可以,依你。這天晚上,稽雁行背對阮鈺睡在床沿,床有兩米,阮鈺伸長手,堪堪碰到稽雁行的睡衣角。無奈,阮鈺往稽雁行的方向靠了靠,用力把他圈到懷裏,輕聲說:“睡在床邊,掉下去了怎麽辦。”“不要離我那麽遠,最近總抱著你睡,不抱的話,我會不習慣。”稽雁行把頭埋進被子裏,像隻鴕鳥,阮鈺的話不像假的,他聽著依然會心跳加速,畢竟甜蜜的昨天和昨天的心動,也不是假的。耳邊響起阮鈺哄睡般的低語,稽雁行緩緩闔上眼睛,在徹底入睡前,哄睡聲混進雜音,是一句,“該結束了。”看到阮鈺和莉莉安約會報道,稽雁行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今早出門前,阮鈺告訴他“要和莉莉安做一場戲”,讓他別看新聞報道,都是假的。假的。稽雁行彎了彎唇,露出譏諷的笑,笑自己,也笑阮鈺,這些天來,阮鈺對他越來越好,溫柔得幾乎沒一點脾氣,稽雁行卻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阮鈺。昨晚,阮鈺問他要不要做的時候,他拒絕了,理由是很累,阮鈺表示理解。上個星期天收工得早,阮鈺約他去吃晚飯,他就特意吃過晚飯才回去,還假裝遺憾道“都吃過了才看見你的消息”。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多,阮鈺大概也察覺到了,他時常用探尋的眼光看稽雁行,等稽雁行看回去的時候,探尋又消失不見。某種程度上,他們開始對彼此不坦誠。放在桌麵的手機震了兩下,稽雁行低頭一看,是阮鈺發來的消息【我這邊剛結束,待會去劇組看你。】稽雁行動動手指,敲下一行【不用了,你去休息吧。】他不知道該怎麽和阮鈺相處,他們兩人仿佛回到了慶功宴那晚。【已經快到了。】沒過多久,阮鈺到了劇組,劇組人多口雜,阮鈺不能當著眾人的麵和稽雁行太過親密,但看上幾眼說上幾句話,會讓阮鈺安心些許。阮鈺正和稽雁行聊著天,尚光飛也在旁邊,這時,安陽夏走了過來,輕飄飄道:“阮總,恭喜您。”阮鈺眉頭一皺,沒理會安陽夏。反倒是尚光飛胡子一捋,樂嗬道:“陽夏,你恭喜阮總什麽,有什麽好事啊?”“咦,尚導你沒看見嗎,今天的頭條都是阮總和阮總的女朋友,恭喜阮總抱得佳人。”安陽夏說完,尚光飛的笑僵在嘴角,像阮鈺這樣有權有勢的人,最忌諱被人討論私事,果不其然,尚光飛瞄了瞄當事人,隻見阮鈺麵色陰沉難看,眉間山雨欲來。壞事了!尚光飛胡子也不捋了,補道:“陽夏,待會是你的戲,你趕緊再去看看劇本。”還沒待安陽夏走遠,他又擠出滿臉的笑,“阮總,安陽夏年輕不懂事,您別和他一般見識,雁行啊,我先去忙,你再陪阮總聊幾句。”尚光飛走後,化妝間隻剩下稽雁行和阮鈺,空氣無聲地流動,也無聲地凝固,阮鈺滾了滾喉結,揉了一下發僵的下頜,抬眼去看鏡子裏的稽雁行,怔住了。隻見稽雁行翻開劇本,拔出記號筆,旁若無人地研讀起來,一時之間,房間隻有筆尖劃過紙麵的聲音。“你……沒什麽要問我的嗎?”“問你什麽?”“剛剛的事,我可以解釋。”稽雁行“哦”了一聲,淡淡道:“你不用解釋,我理解的。”理解?阮鈺沉默地盯著稽雁行,心情一點點地往下墜,半個月前他還在慶幸稽雁行的懂事和理解,半個月後他卻倍感折磨,稽雁行幾乎冷漠的平靜刺痛了阮鈺,讓他不得不懷疑所謂的“理解”到底代表什麽。“我可以解釋。”阮鈺重複了一遍,傳進稽雁行耳中,蒼白無力。阮鈺打算解釋什麽,是把他當成商品一樣的情人,是讓他被動成為第三者,還是,他和安陽夏的那些過往。作者有話說:雁子是很純粹的人,於他而言,成為阮鈺婚姻的“第三者”,是超出底線的事,他不可能接受。阮總美滋滋地以為自己利益愛情兩手抓,其實雁子已經要飛走啦~第84章 有所隱瞞阮鈺並不知道,在他來劇組的這個早晨,稽雁行收到了一個包裹,包裹有幾張照片,照片有兩個主人公,一個是稽雁行朝夕相處的戀人,一個是稽雁行每天見麵的同事。除了照片,還有一份三年前的報紙,加粗字體占據大幅版麵《阮氏掌門人的新情人?》,配圖正是阮鈺和安陽夏。原來,安陽夏口中的“朋友”關係,是這樣的嗎。阮鈺從沒和他提過。生氣嗎?憤怒嗎?好像都有,又好像沒有。稽雁行想,如果在一個月前收到這份包裹,他大概會傷心會難過,甚至會問阮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不過現在……“你都看了嗎?”稽雁行把照片拿給安陽夏時,安陽夏這麽問他。“看了。”稽雁行平靜地點頭,臉上波瀾不驚,他伸手,把照片反扣在安陽夏身前的桌子上。見稽雁行是這種反應,安陽夏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挑著眉問:“你不好奇我和阮先生的關係嗎?我以為你很喜歡阮先生,我以為你同阮先生的關係和曾經的我類似。”稽雁行沒接安陽夏的話,隻是眨了兩下眼,淡淡道:“所以你為什麽要寄給我這些照片?”“你知道是我寄的啊。我本來不準備這麽早告訴你,但我發現阮總來劇組的頻率越來越低,你們是不是快要分手了?”安陽夏緩緩露出笑,半真半假道,“給你一個忠告而已,別太動真情,省得像以前的我一樣,被送到國外待了好幾年。”“送到國外?”“你以為是我自己想在國外待這麽久的嗎?”“媒體說你去進修。”“我控製不來媒體的嘴,但有人可以。”稽雁行微微皺眉,安陽夏在國外待了三年,這三年他像人間蒸發一般,確實不正常,他還沒來得及回話,隻能安陽夏繼續道:“尚導說我們的眉眼有點像,你有印象嗎?”“以前待在阮先生身邊的時候,我時常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很虛無,沒有一點感情,像在透過我看其他東西,我也是從那些眼神中發現阮先生從來沒喜歡過我,看喜歡的人不會是那樣的眼神。”“不知道你是否看見過那本相冊。”稽雁行問:“什麽相冊”“阮先生有一本相冊,我有一次問他能否讓我看看,阮先生拒絕而且很生氣,他似乎很寶貴那本相冊,不知道裏麵是誰。”“你說,阮鈺的下一任情人,下下一任情人會不會也有,和我和你相似的眉眼?”在安陽夏不絕的話語中,稽雁行始終擰著眉頭,回憶起來,他和阮鈺的故事確實奇怪,他們第一次見麵阮鈺就提出了包養,在他拒絕包養後阮鈺也沒有惱怒,而在他為拉投資主動低頭時,阮鈺居然好說話地應了下來。等安陽夏終於停下來時,稽雁行揮走腦子裏混亂的想法,問:“講夠了嗎?”安陽夏表情驚訝,嘴巴張成橢圓,似乎沒想到稽雁行會這麽平靜。“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過,包括你寄來的包裹,剩下半個月好好拍戲,《坪裏村》是尚導的心血,不要辜負好本子。”說完,稽雁行轉身,解鎖手機看輔導員發在學院群裏的文件為期三個月的交換生項目,到英國的電影學院交流學習,最近幾天,稽雁行利用空閑時間查閱相關資料,他發現這是個很好的成長機會,能深入接觸不一樣的電影文化。安陽夏的話也提醒了稽雁行,出國不失為逃避的好辦法,他想冷處理和阮鈺的關係,兩個月不聯係等同於分手。交流項目有包括學分績在內的基本要求,稽雁行都滿足,錢要自己出,不少,但怎麽說稽雁行也是拍過熱門商業片的人,能出得起。凝眸思襯片刻,稽雁行點開文件附帶的問卷,填寫起來。趁著休息的時間,稽雁行撥通夏彤的電話,簡述了自己的規劃,他以這麽一句話作為陳述的結尾:“我覺得我需要一段時間的沉澱。”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夏彤大約在權衡利弊,片刻後,她把想到的每個點羅列出來,讓稽雁行自己考慮清楚。“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我覺得時間不是問題,項目是三個月,不是三年,不會耽誤,等交流結束我剛好回來準備畢業大戲,再挑挑本子。”稽雁行頓了頓,半開玩笑道,“彤姐,我剛剛二十歲,二十歲的人生有很大的容錯率,我又不是去幹違法亂紀的事,我是去交流學習,你別太擔心,語言問題也還好,畢竟是去英國。”夏彤被稽雁行逗笑了:“有道理,你還很年輕,趁著年輕多學習沒有問題,你考慮好就行,不過我得和洛總報備一下,這不算小事。”“好,那我就先著手準備了。”拍攝結束後,稽雁行換上厚外套,拎著包走出劇組,路邊停著一輛熟悉的商務車,是來接他的。推開車門,車裏隻有司機,司機一聽到動靜就扭過頭來笑說:“稽先生,阮總今晚要出席活動,沒法親自來接您。”稽雁行點點頭,說知道了,這沒什麽稀奇的,阮鈺親自來接他才是少數情況。稽雁行洗完澡上床後,依然沒見阮鈺回來,他習慣性地躺在床沿,刷了會手機便關燈睡覺,不知過了多久,稽雁行隱約聽見聲響,他好像被抱住了腰,耳邊響起囈語般的歎息聲,而後一切歸於平靜,隻餘呼吸聲。沒有人主動揭開平靜之下洶湧的波濤。兩星期後,“《霧起坪裏村》殺青”衝上熱搜第一,不少人對尚光飛的回歸大作表示期待,稽雁行同樣是話題中心,有人說他未來可期,也有人潑冷水,擔心他塑造不好角色,毀了整部電影。記者把這個問題拋給尚光飛時,尚光飛眯起眼笑,意味深長道:“到時候保準你們大吃一驚。”熱鬧非凡的殺青宴結束,稽雁行回到空無一人的別墅,打開客廳的燈,沙發上擺放著若幹個奢侈品牌的包裝盒袋,茶幾上還一束巨大的玫瑰花,玫瑰花裏插著一張賀卡,這些應該都是阮鈺送他的殺青禮物。想起在車上看見的財經新聞,稽雁行真想問問阮鈺,‘你送我的殺青禮物,包括你和莉莉安女士的新緋聞嗎?’阮鈺現在還沒回來,是還在忙聯姻的事嗎?當然,稽雁行不可能問出口,阮鈺瞞了他很多事,他同樣隱瞞了阮鈺不少事,反正,他們已經不需要對彼此坦誠了。瞥了兩眼價值昂貴的禮物,稽雁行拍了張圖發給阮鈺【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阮鈺回得很快【已經到家了嗎?我記得你說,今天會晚點回來?】【有點累了,回來休息。】【寶貝,你先休息,我盡量早點回去。】現在還沒回來,是還在忙聯姻的事嗎?稽雁行還沒問,阮鈺又發來一條消息,像和妻子報備行程的丈夫【在壽宴上,洛立軒爺爺八十大壽,我、洛立軒、祁良從小認識,算是老爺子看著長大的。】稽雁行回【沒事,你參加就行,我去收拾一下。】【收拾什麽?】稽雁行一愣,不小心說漏嘴了,收拾什麽,當然是收拾行李了,他想把放在阮鈺家裏的東西簡單收拾一下,畢竟很快就要和這棟別墅告別了。但他還不準備告訴阮鈺,至少不是今晚【劇本之類的,我不是剛殺青嗎,把劇組的東西歸納整理一下。】【好,你先收拾。】阮鈺捧著手機看了會,心髒變得沉甸甸的,有人等他回家的感覺太過美妙,緩了緩甜蜜的心情,阮鈺斂起嘴角的笑,變回矜貴冷清的阮總,他從侍應生的托盤裏端起一杯金酒,邁開長腿走向宴席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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