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寒策笑著捏住了他的掌心,給他揉搓有些發冷的手,低聲跟他講著自己的傷痕的來曆。他知道葉封華聽不到他,也知道葉封華不會明白他,但他還是想說,想回憶他們的曾經。葉封華雖然沒有聽,但視線一直集中在張寒策的臉上,像是在傾聽一樣,時不時伸手掐住張寒策的臉頰,像捏玩具一樣捏他的臉。張寒策說著就頓住了,深深地看著葉封華,抬手輕撫他的臉。隨即輕輕攬住了他,將他抱在懷裏。葉封華靠在他的肩上,沒有反應,隻是覺得這個人很溫暖,貼在他身上會很舒服。但他的心又痛著,一種舒服又煎熬的滋味,身體緩緩顫抖起來。張寒策感到他的反應,連忙退開了身子,查看葉封華的情況,而葉封華隻是情緒有些不穩定,從他的眼裏看不出來原因,張寒策隻能安撫他,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他小心地低頭,親吻他的臉側。妄圖用一時的溫存,熨燙不安的心。葉封華看著張寒策,腦子裏閃過了一些不好的片段,他曾經詛咒張寒策的話,在他腦子裏回旋。所愛不得,所願不償。終其一生,永無寧日。葉封華鬆開了張寒策,從他身上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靠在紅柱旁,張寒策怕他摔著,想要去扶他,卻被葉封華推開了。為了避免刺激到葉封華,他隻好稍微後退了一點,盡量在安全範圍內保護葉封華。葉封華靠在紅柱上,無神的雙眼裏流淌著晶瑩的眼淚。張寒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葉封華哭了。這一哭,他心都要碎了。“封華......”葉封華怔怔地垂下眼,看著掌心裏的眼淚,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更不明白這是什麽。葉封華困惑地看著,最後緩緩蹲在了地上,抱著自己的腿,呆呆地看著地麵。張寒策慢慢靠近了他,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給他擦幹淨了眼淚。為了避免他著涼,張寒策最後還是把他抱回了房間。隻不過,抱回的是張寒策的房間。次日,宴卿和單重華一醒來,就發現葉封華不見了,於是單重華又被宴卿打了一頓。“睡那麽死,人丟了都不知道。”宴卿惱火地咬了單重華一口,單重華委屈地回嘴:“你不也沒有發現嗎?”“還頂嘴!”兩人連忙出去找,一開門,就看見葉封華坐在竹椅上,張伯在給他梳頭發,給他將長發辮了起來,用發釵固定。“張伯手好巧。”單重華湊在一邊,看著張伯手裏精致的發釵和發鈿。張伯微微一笑,又給葉封華戴了個紅寶石額飾,“這都是實打實的老物件了,以前他可不樂意讓我打扮他。”趁葉封華不知道反抗,張伯壓箱底的寶貝們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張寒策也給張伯打下手,在葉封華頸邊辮了兩串小辮子。單重華挑眼看著他,他對張寒策的感觀很怪,他總覺得張寒策不像是壞人,可宴卿說的那些話又讓他困惑。張伯弄完之後,張寒策把葉封華抱到了輪椅上,打算帶他出去散散心。葉封華的體力有限,走路對他來說還是消耗太大了。張伯在道觀門口開了通道,直通山下,宴卿和單重華收拾好,也跟著出去了。他們一起去了公園,葉封華一直在看鴿子,張寒策去找喂鴿子的老板買了糧食。單重華推著他去了廣場中間,將糧食放在他手心裏。很快就有鴿子飛來啄食。嘴巴啄在手心,很癢,而葉封華似乎有些害怕尖嘴的動物,當即丟開了手裏的糧食,嚇得鴿子趕緊飛開了。單重華無情地嘲笑了他,“哈哈哈哈,居然怕尖嘴的動物。”葉封華不明白他在笑什麽,捏著手裏僅剩的一顆糧食,反手喂進了單重華大笑的嘴巴裏。“呸,呸呸,你幹什麽啊!”單重華惱火地吐出了糧食,瞠目結舌地看著葉封華,“你太惡劣……連傻裏傻氣的時候都要欺負我。”他摸摸還粘著糧食粉的嘴角,低聲嘀咕:“你好討厭。”第114章 把他偷走葉封華看著單重華氣急敗壞的樣子,沒有任何反應,隨即轉頭看向噴泉,單重華推著他去看,故意沾了水在指尖,往葉封華臉上彈。“哼,叫你捉弄我。”單重華一邊往他臉上彈水,一邊思索:“你現在相當於醒著的植物人,嗯……給你澆澆水,曬曬太陽,把腦子重新長出來。”單重華搓葉封華的腦袋,做了一個發芽的手勢。葉封華躲了躲,卻躲不開,微微皺著眉,撇過頭去看宴卿,宴卿見他可憐巴巴的,轉手就呼了單重華的腦袋一下。“這水涼得很,別把他弄病了。”宴卿拉偏架,單重華委屈起來,兩人在一邊拌嘴,葉封華則是看向站在他身側的張寒策。衝張寒策抬了抬胳膊,張寒策明白他的意思,拉著他站了起來,扶著他慢慢走了幾步。葉封華的視線沒有落在張寒策身上,隻是直愣愣地看著前麵,張寒策扶著他走了幾步,就見他蹲了下來。在看樹根下的螞蟻。葉封華隻是看著它們忙碌,抱著腿,安安靜靜地蹲著。張寒策陪在他身邊,見他處於發呆之中,擔心他的狀況惡化,也擔心他腿麻了站不起來,想把他抱起來,卻又不忍打擾。隻好看向了宴卿和單重華。兩人打嘴仗打了半天,都氣呼呼地走了過來,單重華神經大條,二話不說,直接把葉封華整個抱到了輪椅上。根本沒有張寒策那麽小心翼翼。張寒策微微擰著眉,覺得單重華太粗魯了。明明和葉封華那麽相像,性格差異卻那麽大。就連葉封華最活潑的時候,也要比單重華收斂很多,更是一個很注意分寸的人。而單重華則是我行我素慣了的樣子。葉封華被打斷了觀看,也沒有什麽反應,隻是呆呆地歪著頭,後仰著腦袋,全靠單重華將手墊在他後腦勺處,托著他的腦袋。“哎,你坐好啊,坐沒坐相的,你這樣我怎麽推你。”單重華晃了晃他的腦袋,葉封華不理他,隻是看著天空出神,藍色的瞳孔被陽光照得如同寶石。宴卿打算給他理一下頭發,卻見葉封華驟然擰著眉,抬手打了打單重華的胳膊。單重華還不知道是怎麽了,就看到葉封華自己把頭發捋了出來,嫌單重華壓到他頭發了。張寒策看到他這個舉動,帶了笑意。葉封華很在意自己的頭發,之前張寒策抱他的時候,都不被允許碾到他的頭發。看到他這些小動作,才能讓張寒策安心一些。起碼葉封華還是那個葉封華,沒有因為神魄受損,而變得不是他自己。幾人繞著湖邊散步,來到了鬧市,聲音驟然多了起來,葉封華轉頭四處看,像是對什麽都很好奇的樣子。然而,不遠處因為街道狹窄,兩輛私家車突然撞在了一起,刹車聲和碰撞聲陡然傳開,發出了不小的動靜。一聽到這個聲音,葉封華就下意識捂住了耳朵,彎下腰,縮在輪椅上,空洞的雙眼裏浮現了恐懼。三人都連忙安撫他的情緒,而葉封華揮開了宴卿的手,也躲開了單重華,獨獨撲到了張寒策的肩上。張寒策抱著他,低聲安撫他,他明白葉封華的選擇。更明白葉封華為什麽恐懼車輛的碰撞聲。葉雙的離開,始終是葉封華揮之不去的噩夢,哪怕他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也會本能地感到恐懼和抗拒。而陪伴葉封華走出當年的陰霾的人,是張寒策。他始終會記得張寒策那個時候的付出,始終會在遇到類似的事情時,果斷地選擇張寒策。宴卿知道葉封華的過去,自然也明白,張寒策無心害葉雙,可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無可否認的是,在葉封華最需要陪伴的時候,他和單重華都沒有機會陪他。隻有張寒策和張伯,一直陪著葉封華。這是永遠無法抹去的情感。宴卿垂下眼睛,想到葉封華之前受的苦,心裏很難受,單重華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難過了,緣分就是如此。”“這也不是你說不難過,我就能不難過的啊。”宴卿無奈地掃了單重華一眼,這隻吸血鬼心大,論灑脫,也是真的灑脫。完全不會內耗自己。然而,葉封華趴在張寒策肩上,視線卻突然移到了草地的另一邊,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直接一把推開了張寒策。葉封華跌倒在地,又很快爬了起來,他身上沒有力氣,跑得跌跌撞撞。單重華反應快,當即追了出去,邊追邊罵一邊的張寒策,“連個人都看不牢!”順手還推搡了張寒策一把。葉封華一身藏藍色長袍,衣袖上修著遠山,銀線密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長發隨著他的動作拂動。葉封華的視線難以集中,卻固執地往一個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