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應過跟我一起出席的。”餘有年那頭終於安靜下來:“對不起。”“什麽事情這麽重要?”“比拿獎重要。”“比跟我一起出席重要?”“可以這麽說。”全沉默了將近半分鍾。“我知道了。”110.網上流傳的頒獎禮出席藝人名單裏沒有餘有年,大家要麽不信,要麽以為主辦方漏了寫餘有年,畢竟人為錯誤不是沒有過也不是不可能。粉絲跑去問主辦方沒有得到回應,又跑去餘有年微博底下問,除了黃牛在那兒為了賣票什麽都說之外,沒有半點確切可信的消息。等到了當天,隻有全和製作團隊走紅氈,大家才死了能見到餘有年的心。不過餘有年去年有過不出席頒獎禮的情況,今年便沒有特別令人驚訝,甚至在頒獎禮開始前,有人在直播平台上讚賞他這種得失心不重的心態。高驁今天穿了一套中西風格揉合而成的服裝,既有西裝的筆挺簡約,又有漢服的仙意,令人為之驚歎。他在後台大廳見到全,主動上前打招呼。“餘老師今天沒來嗎?”全直視高驁,似乎對方問了一個特別難回答的問題。“你為什麽喊他‘老師’?”高驁一時語塞,訕笑道:“大家都這麽喊。”全點了點頭,卻說:“我不這麽喊。”在高驁的臉色變換之前,全側了側身說:“不好意思,我要去補一補妝。”很多人覺得百花獎的公信力每屆愈下,其實不止這一個獎項,全球各地各個獎項因為各種原因,導致原本評賞藝術創作的一個活動變成一種工具,公信力也就參雜了別的東西。頒獎禮上掃過全的鏡頭不少,但他不苟言笑,看似在緊張。驀地他低頭看手機,露出一個既無奈又禁不住的笑容。現場和場外的觀眾一愣,直播平台、社交平台都在討論他手機上到底有什麽。那個被扣在手裏,發光的屏幕上,是餘有年給他發的一條微信:“一百零花錢,笑一下嘛。”對話框裏果真彈出一個一百塊錢的紅包,全收下了,抬頭後掛上淺淺的笑容。典禮上表演不斷,獎項陸續揭曉,氛圍越來越濃厚。當宣布要頒發最佳男配角的獎項時,場內的歡呼聲卷起一陣熱浪。被提名的演員分別有入圍作品短片播出。大屏幕上,幾個現場鏡頭同時捕捉這幾名演員的動態。全旁邊坐著導演,導演比他還緊張,緊緊抓住他的手,惹得其他人發笑。現場一百零一位最終的評審作出現場投票,曆時數分鍾。當司儀喊出得獎者名字後,其他提名者的鏡頭被切掉,隻留下全一個人的半身畫麵。導演激動得一把抱住這個新鮮出爐的最佳男配角。全短短地回抱了一下導演,恐怕沒鏡頭在導演都要親上來了。全上台前理了理衣角,隨後從容不迫地走過通道,踏上那個被燈光照耀著的頒獎台。話筒低了些,他稍微俯身,左手拿著獎杯和證書,右手蓋在左胸的銀河胸針上。原來真實的獎杯是這樣重,但沒有到令人耿耿於懷的程度。他的發言很簡短,卻深深地鞠了一躬,長達半分鍾。下了台回到座位上,他又收到一條微信,也很簡短:“琪琪最棒!”他看著文字出神。整個頒獎禮的高潮在萬眾期待下到來,頒完最佳女主角便到最佳男主角。餘有年沒出席,現場屏幕隻放了他一張照片,在他照片旁邊的是淡定的高驁,一臉與世無爭的樣子。其他被提名的演員多多少少有些緊張。現場投票順利進行,司儀旋即大聲宣布得獎者名字。全在座位上站起,先向觀眾鞠躬,抬頭時往高驁所在的方向再鞠一躬,然後氣定神閑地踏上頒獎台。他自己領獎時看也沒看獎杯,拿到餘有年的卻打量了好幾眼,默默把獎杯輕靠在胸針上。全場笑容淡薄的全此時嘴角肆意地翹著。他說:“阿強沒交代我要替他說什麽,估計他除了想感謝導演和製作團隊,應該還想感謝我吧。”他看向正拍著他臉的鏡頭,用標準的粵語說:“阿強,記得請食飯。”最佳故事片和最佳導演的獎項都沒有落到《困獸》的頭上,但導演覺得能入圍和提名已經很難得了。頒獎禮結束,一群人吵著要去吃飯慶祝,全原本打算去,在接到楊媛遞來的一隻手機和一隻u盤後,臉色驟變,連推拒的話也來不及說就跳上了車,留下楊媛收拾攤子。那隻手機是餘有年用來接職黑單子的。楊媛說手機和u盤都是餘有年給的,全翻開了裏麵的微信,帳號是他之前在餘有年電腦上見過的那個。u盤用作儲存資料,至於餘有年存了什麽資料,全隻有一個猜測,但這猜測令他萬分不安。今晚因為頒獎禮,微博上的熱搜每隔一小段時間就刷新出各獎項的得獎者,還有表演內容。典禮結束後完整的得獎名單引起大家的討論,絕大部分是在恭喜得獎者,但有人在發問:涉嫌抄襲的全為什麽能拿獎?大會難道不應該取消他的資格嗎?這樣的發問越來越多,討論的聲音漸漸變得不和諧。就在全去機場的路上,微博熱搜出現了兩個標著“爆”的標題:“餘有年退圈”“餘有年自爆是職黑”餘有年清空了所有微博,隻留下一條配了許多圖和長文字的微博。第一句他便表明自己要退出演藝圈的決定。第二句坦露他除了是演員,還是一名職業黑粉的身份。關於成為職黑的前後經曆他寫得不多,但用了一個事例證明他不是在開玩笑。從文字到圖片,餘有年列舉出自己參與了造謠全抄襲的過程和證據。在謠言滿天飛之前,馬芹的事情就是為了造謠全而鋪下的線。官司是真的,但原本關注度並沒有太高,是幕後指使者把熱度炒上來引起大家的注意。這裏餘有年附上了馬芹事件的相關操作證據,這是他從同行那裏挖過來的。之後他本人接到了製作全抄襲的調色盤的單子,有明確的工作內容和交易細節。指使者用的是微信支付,付款渠道跟銀行卡掛勾,要查起來不是什麽難的事情,就算推個人出來頂罪,往下挖還是能挖出真正下手的人。馬芹事件估計沒有人能預測到她的死亡,令風向有所改變。之後蹦出來的那個編劇目的不明,餘有年沒直接說明,隻提了一句風向都是人為的。他前麵的證據已經足夠令人震驚,多說一句話都令人揣測不已。最後餘有年表達了自己背叛全的愧疚,已將所有證據交給了對方,由對方決定如何處理這次的事件,他本人願意承擔所有法律責任和刑罰。這麽看下來,他退圈的決定便不難理解了。餘有年這一招不得不說有些絕。他選擇在拿到影帝,事業的一個高峰期揭露事情,達到了名人效應的最大化,就差拿著大喇叭跟每家每戶說全沒抄襲。他一個職黑跳出來承認了造謠,其它的負麵言論自然受到質疑。他沒指名道姓揭露指使者,使他既在明又在暗,對方不得不成為極其被動的一方。再者他已經坦露自己職黑的身份,手上的把柄肯定不隻一家,基本上整個圈子的人都覺得屁股下長了釘子。抓一條魚不厲害,因為海裏還有千千萬萬條,他現在等同在海裏埋了一枚威力無法估計的炸彈,驚得所有魚不敢翻騰,起碼在一段時間內都擺直尾巴遊泳。餘有年走這一招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跟全撕破臉。以後誰再拿他倆往緋聞靠邊,都不會有人相信。餘有年一直愛財,惜命,自私自利,會給自己留很多退路,但這一次跟買房子時一樣,把退路堵死了。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看完餘有年的長篇大論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的飛機,他問陪同在他身邊的小喬:“你知道這事兒嗎?”小喬一開始不知道微博上的事情,她是看全煞白著臉看手機才去翻的微博。她問大樹,大樹一問三不知。全問她,她也一問三不知。她悄悄問楊媛需不需要攔住全,楊媛說現在風向往全這邊倒,他做什麽都合情合理。在全坐飛機的期間,大批狗仔已經在餘有年家樓下布了陣,原本是想逮退圈影帝,沒想到逮到了全。好些人扛著相機上前追問全的心情,全駐足,冷眼橫掃一圈。“你們希望我高興還是難過?”他問。全以往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是因為清雅,此時卻真正用冰錐築起防線。狗仔被問傻了,目送全走進小區裏。一路上全抱著餘有年的獎杯和證書,直到掏鑰匙開門才把東西交給小喬拿著。那門鎖像是在跟他作對,怎麽插也插不進去。他幹脆抬手拍門,怕吵到鄰居又不敢太大聲。他把手掌拍紅了門還是不動。他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往門上捶了一拳,才拿出手機給餘有年撥電話。“開門。”他命令道。餘有年的聲音聽起來很驚訝:“你在我家?”“我不該來找你?”餘有年坐在一個狹小的客廳裏,連個窗戶都沒有,地暖熱到想開窗散熱都不行。他抱著魚缸降溫,聽見全冰窟裏吹出來的話,頓時覺得涼快多了。餘有年說:“我搬家了。”--------------------好了打了,之後都是糖了第81章 債主111.餘有年這兩天醒來總是記不起自己在哪裏,再翻個身就摔下床。以前的床有一米八寬,現在的隻有一半,否則他那開門就踢到床腳的睡房會打不開門。即使小時候跟父母住,青少年時期和爺爺奶奶住,餘有年也沒試過把自己擠進這麽小的空間。他的個人物品再少,一起放進小套間裏也霸占空間。那套他住了將近八年的房子讓楊媛找能信任的房介放出去了,暫時還沒找到滿意的買家。他要價有點高,不再是因為貪財,而是各方麵的違約金不少。進圈以來賺的錢沒有被公司抽成,楊媛拿的酬勞並不多,因此他比一般藝人賺得多,一直好好存著沒怎麽花;之前楊媛替他談妥一部分的合約,但沒談妥的還是有一些;電影《初生》的損失也大,基本上不可能上映,或是把餘有年的部分重拍,無論怎麽看,餘有年這次都得賠得隻剩下一條褲叉了。此外他還得花錢讓營銷公司澄清全沒有抄襲的事情,雖然工作室也會花這筆錢,但多一分錢多一分效果。餘有年在新家屯了些食物,最近一兩周都不出門。他和完麵粉做好饅頭,邊吃邊用小號看網上的反應。大部分人還是很震驚,餘有年的事情再次證明這個圈子果然很亂。有人認為他太過分了,自己身為藝人卻吃同行的血饅頭;有些對他比較有了解的人覺得他知錯能改就好,但圈還是得退;有不少人斥責他這是在炒作,不知道他背後的大陰謀是什麽。最傷心不過的是他的粉絲,不管是個人的還是他和全的的雙人粉絲,跑掉了一大堆,反過來罵他的也一大堆。這些反應都在餘有年的意料之中。他躺在客廳的沙包沙發上,嚼著嘴裏的饅頭盤算著違約金要是付不起該去哪裏生財,明天的饅頭配什麽小菜,地熱再這麽燙下去他該不該在室內裸奔,房子連窗戶都沒幾扇,天然的環境慫恿著他解放自我。退圈後的生活沒有他想像中那麽清閑。當大家以為全會拿著證據起訴一堆人時,圈內卻一片風平浪靜。他把u盤裏的資料都看了,相關的娛樂公司和營銷公司竟然有這麽多,和抄襲事件相關的不相關的,牽扯到的藝人他認識的不認識的,一籮筐。真的要告,花費的金錢和時間過於龐大和漫長。從楊媛沒主動跟他談及任何相關事務就知道這個行動雖然有必要但不切實際,最不切實際的是,這草拔了表麵那一層,春風吹又生。就像餘有年說的那樣,無法鏟除這樣的產業鏈,因為它用對了是一種工具,用錯了是一種武器,而工具和武器都是人的必須品。全什麽也沒做,連微博也沒發,工作室隻發了一條祝賀他獲獎的微博。他還有電影要拍攝,回到劇組裏如常工作。大家怕打擾到他,紛紛減少和他的互動。他沒什麽反應,該看劇本的看劇本,該對戲的對戲,平靜得小喬十分擔心他,整天欲言又止。有天他吃著小喬買回來的晚飯問小喬:“你有找過他嗎?”“誰?”小喬邊問邊讓全多吃點。“小餘。”小喬攪著自己那碗麵條說:“找他幹嘛,他現在估計電話和微信都爆了吧,忙著呢,過段時間再找。”“不生氣嗎?”小喬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怎麽可能!他瞞著我們搞這麽多事情!”全笑了:“那你還找他?”小喬翻了個白眼:“當然要找啊,不把他臭罵一頓再揍一頓氣怎麽消!然後讓他請我吃一頓海底撈,不,十頓!”全笑得更深了,“還以為你要跟他絕交呢。”小喬憤慨過後難掩疼惜,“我難過,他現在肯定也難過。等我難過完了就去安慰他。”全像翻開了《十萬個為什麽》,問題一個接一個:“他是個壞人,不怕?”小喬幽幽說:“誰不壞呢。”112.借著忙碌的工作和斷絕與餘有年的聯係,全總算琢磨出餘有年設的局。餘有年當職黑時黑過的藝人絕不僅有全一個,但他向公眾隻坦白了全的部分。別的藝人想告他既沒證據又忌憚著他手上的料,隻能牙癢癢。而全知道,餘有年在賭自己不會告他。之前全還責怪餘有年不夠信任自己,看穿這布局後,全想笑,卻覺得餘有年可恨,哭,又慶幸餘有年沒真的把路堵死。小喬說要對人臭罵和揍一頓是對的。阿強在戲裏為了贖罪付出了性命,餘有年則是斷了在演藝圈的命。就算想明白了,全也沒有主動聯絡餘有年。目前先專心完成拍攝,一是氣還沒消,二是不能浪費大家的努力。小喬也想安心工作,但她天天被大樹煩得不得了。“我懷疑餘哥給大樹下了蠱。”她說。全從劇本中抬頭,四周沒有其他人。“大樹怎麽了?”“他一天三百遍跟我說他很擔心餘哥,不知道餘哥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他聯係不上小餘?”小喬雙手抓住紮得精致的辮子:“呃啊──他最煩的就是叨叨完一堆然後告訴我他不敢找餘哥!”全開玩笑道:“讓楊姐多分配點工作給他。”穹工作室成立後楊媛便尋找有潛質的新人簽約,借全買一送一地搭路演戲,像當初帶餘有年一樣。目前工作室有兩個新人,一男一女,一個已經開始演戲了,另一個還在上表演課,由全仲焉教導。被小喬這麽一說,全也想知道餘有年最近過得怎麽樣。可惜餘有年無論是微信朋友圈還是微博都沒有發表任何動態。靈光閃現,他打開手機裏的微博,登入了餘有年之前留存下的小號。看著看著,全又笑了。那個小號自餘有年坦白罪行以來,每天發一條微博:想全的第一天;想全的第二天;想全的第三天……外人看還以為是一個粉絲在掛念久久不出現的偶像,隻有全知道這個號的主人是誰。餘有年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但為了確定一段感情花了好幾年時間;以為他是個胡作非為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結果連主動聯係全都不敢。全覺得牙關癢得很,真想把人抓來狠狠咬兩口。基本上所有人以為餘有年和全的關係就這麽絕裂了,隻有聰明的人看出來全沒有采取任何行動意味著什麽。113.由於餘有年近期不方便出門,各方麵的違約事項都在電話上談初步的處理。《初生》如他所料,製片方想找人重拍,但人造實景已拆,還有國外取景的部分,這些重來一次不是餘有年負擔得起的,製片方同樣負擔不起,基本上隻能宣布胎死腹中。第一次和製片談完後,餘有年開始想申請破產的事情。他資料看了一堆,每日開銷算了幾張紙,準備回爺爺奶奶家啃老的時候,製片方給他打來電話。對方團隊經過商議後,確定了餘有年需要退還全額片酬,此外再付一筆違約金。餘有年以為自己聽錯了,違約金的數額比預想中低太多,以至於他問了對方三次確認金額。對方說:“我們這邊盡力找辦法解決問題,爭取片子最後能上映。”餘有年沒好意思問對方是不是還沒睡醒,至少他看不出來還有搶救的機會。不過商人總有扭轉乾坤的秘法,不是他這種凡人能參透的。積蓄很快就賠見底了,雖然不是所有違約金要立即付清,但他現在除了賣身沒有別的辦法在短時間內生出那麽大一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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