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嗎?”這是一個及時的台階,餘有年肚子裏的氣泄一大半,打開另一邊床頭燈表示這台階他下了。兩人半夜窩在客廳沙發上,電視機被迫加班。餘有年眯著眼睛看身旁的人:“我有必要重新認識你。”電影剛開始,羅馬帝國的第三任皇帝還隻是個王子。不到半小時,一道道白花花的身影讓餘有年親手接住自己的下巴:王子被老皇帝召回身邊監視,目睹老皇帝酒池肉林的生活,耳濡目染在所難免。王子當上皇帝後,生活越發荒淫無度殘暴無仁,在被刺殺前,竟讓市民享用官員的妻子,付費是唯一的條件。兩個半小時,餘有年忘了自己是怎麽看完的。客廳安靜得他不敢呼吸,仿佛身處那荒誕的宴會中。“你怎麽小小年紀看這種電影?”“好奇。”“貓沒死,我死了。”餘有年一頭栽進全懷裏。“導演到底在想什麽?”“聽說演員和編劇都對成片有意見,沒想到片子最後會是這樣。”全笑著把餘有年摟緊了。“電影的界限很模糊,性愛是真實的,但戲是假的。”餘有年收拾dvd,“你不是古董嗎?那麽小就會網購了?還是正版的。”“這是後來買的,一開始是在網上看。”“後來?多後來?”“大學。”“那我出場了啊。”餘有年跳到全腿上,“我還一直以為你是一朵清心寡欲的小白蓮。”小白蓮的目光從一而終,餘有年心底就軟了。“你有想著我快活過嗎?我們還沒在一起的時候。”全親了他一下。“什麽時候開始的?”全想了想,忽地掐了把餘有年的腰。“有話好好說你掐我幹嘛。”餘有年抓住全的手放屁股下禁錮著,猛地抬頭:“這麽早嗎?”小白蓮變小粉蓮。“那你有夢見過我嗎?嗶嗶嗶那種?”全抽出手壓下餘有年的腦袋,兩人久久沒說話,隻剩呼吸。“你夢裏你是田還是我是田?”全沒聽明白,他就像廣電局,讓餘有年說話不暢快。後者隻好趴在他耳邊,有多粗俗說多粗俗。“你。”全仰著頭說。“有反過來過嗎?”全搖搖頭。“那你目標還挺堅定。”餘有年又想了想,“那我乖嗎?”“不乖。”“我怎麽不乖了?”“會哭,會跑。”餘有年給了全兩拳,又送上耳朵:“你偷偷告訴我,是不是你太過分了?”全喃喃一陣,餘有年得意得下巴朝天:“他太沒用了,還是我乖吧?”全剛想笑,便聽見餘有年說:“我這兩天看片有靈感,現在試試!”全咬了咬牙,一字一頓:“你不乖。”第97章 番外7餘有年還在苦苦備考的時候,跟全騰出時間吃小喬和大樹的喜酒。出門前餘有年檢查要給新人的禮金,厚厚一疊。“要不我們再添一點吧?”餘有年往臥室跑,從放現金的抽屜裏抽出一小疊,數好放進紅包,又添了幾個硬幣。“長長久久。”倆人挨著婚宴開始進場,燈光暗下去沒人發現他們,光芒全在司儀身上。楊媛也來了,跟他們招了招手,坐一桌,在最角落的地方。小喬穿著婚紗出來的時候全在桌下牽過餘有年的手。“怎麽?你也想穿啊?”餘有年聲音不大,但皮實在癢。全順著話點了點頭,然後附在餘有年耳邊說:“先見見我父母。”餘有年不皮了,喝起水來。玻璃杯被燈光照得七彩流轉,跟他心頭一樣沒有一個成形的主意。“不急。”全這麽一說,餘有年放下杯子,吞咽的聲音像要把喉結也吞下去:“氣功要練多久才有十八銅人的境界?到時候扛得住你爸媽的打。”全笑,被餘有年掐大腿。“是你說不急的,不許反悔。”全剛說不反悔,台上的司儀問一對新人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親吻的情境,台下的人紛紛起哄。全默默剝一顆喜糖,對上餘有年同樣意味深長的雙眼,把糖放到人嘴裏。嚴格來說,這倆人第一次親吻在正式談戀愛之前。拍攝《他她他》那會兒的天氣白天涼晚上冷,拍攝前一天兩人在酒店對戲,空調忽忽吹暖風,把全的心髒吹成兩倍大,心跳聲更像亂石砸門。他僅僅是眼睛盯著劇本,耳邊全是餘有年的嘀咕:“這喜劇愛情片,倆主角不親,讓男一男二親,編劇到底怎麽想的?”全耳朵沒空,鼻子也沒空,全是餘有年潤唇膏的味道:薄荷蜂蜜,還是他送的。親上去會是涼涼的嗎,他想。然而第一遍戲過了,全的心涼了,心跳驟停後是沉緩的,要死不活的抽動。他聽見自己緊握劇本擠壓紙張發出的聲響:嘴一旦親上了腦子就罷工,戲怎麽也連不上,他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碗飯是這麽砸的。餘有年呢?對完戲就走了,第二天拍攝前跑來說導演改戲了,改成親臉。全看著餘有年一臉輕鬆的樣子,腦子還在循環劇本上寫的:親完擦嘴,親完擦嘴。這下好了,不用親了,也不用擦嘴了。餘有年一點也沒受劇本改動影響。全被沮喪鬱悶氣惱攪成一顆苦豆,隻好吃下王蕊給的柚子糖結出一層偽裝的糖衣。一個鏡頭拍完,導演喊停,全才反應過來被餘有年騙了,嘴上一陣薄荷蜂蜜的清香。餘有年還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問他緊不緊張。“還有一點點。”他說。劇組租下附近商場的洗手間,以便演員之需。從片場到商場一路有遮蓋,路人看不見,全把餘有年拉到廁所。“我想再練習一下。”餘有年沒說陪不陪練,隻是默默檢查所有隔間──沒人──再反鎖廁所大門。他靠在洗手池沒站直,顯得跟全差不多高。“你是瘋了還是傻了?”餘有年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全沒敢上前。最靠裏的水龍頭在滴水,聲響鬧得人心慌。餘有年伸手去關,不管怎麽扳那把手,水還是往外冒。餘有年卸了力氣:“就一遍。”全咕嘟咽嗓,鎖緊全身關節走近,球鞋踩在濕滑的地麵發出的聲響像心頭的汗砸到地上。本該錢多多主動捧住呂彤智的臉,後者被前者奪吻後擦嘴,不知道誰先忘了劇本,餘有年靠在洗手池沒動,全輕輕貼了上去。潤唇膏還是自己塗著舒服,蹭到別人的一陣油滑不適──全還沒感受清楚,餘有年撤了身。“王蕊給你的糖還有嗎?”兩人離得近,呼吸交錯。全說有,連忙去翻口袋,眼看餘有年心思都落在口袋上,他側頭含住對方的唇瓣,魯莽舔舐──砰──隔間門板發出巨響,是他被推開撞到隔間門板上。全顧不上背上散開來的痛楚,隻看見餘有年滿臉的詫異,仿佛下一刻他臉上就要挨一拳,至少也得被痛罵一頓。那壞掉的水龍頭要是能噴湧出海嘯把兩人溺斃也比此時的沉寂好。全看著委屈,可牙咬得死死的,腮幫子起角。餘有年瞪著眼,對峙片刻誰也沒低頭。“近墨者黑”這話總算把餘有年給說服了,大騙子帶出來的小騙子,怨誰呢?全看見餘有年忽地笑開來,他還沒想明白,又見餘有年嘴巴張大但實際上沒發出多少聲音:“‘全部手機收起來!我男朋友害羞!’”沒有拳頭也沒有痛罵,隻有劇本上的對白。全試圖揣測隱藏對白,他上前一步,餘有年沒躲,他又上前一步,那人還在笑。柚子糖隻有一顆,隻留下淡淡的香氣,甜味更是所剩無幾,餘有年為了嚐清楚不得不張開嘴巴,結果反過來被嚐,隻聽見潮熱糾纏軟韌的聲響。全早該想明白的,開拍前餘有年吃了薄荷糖,他都看見了,腦子多轉轉也不至於被騙。薄荷糖他沒吃到多少,倒是潤唇膏全被他舔到肚子裏去了。他舔一口便往前壓一寸,那人腰往後仰得快要支撐不住,及時扒住他肩頭。兩人用的粉底色號不一樣,這會兒該是混到一起了。越嚐,柚子和薄荷的味道越淡,反而一股幽幽的綠茶味摻著鬆木香飄蕩在鼻間──這是兩人用的沐浴乳,被體溫烘出來了。“小,導演喊人了。”小喬在門外叫,把門內的兩人嚇一跳。餘有年把人推開才發現那人的手長在了自己腰上,還留下兩個濕漉漉的手印。洗手池池麵漫布水漬,不知道全什麽時候沾上的,又沾到了餘有年外套上。“你先回去。”餘有年說。“你呢?”餘有年把斑駁的牛仔外套扯開讓全看,“我吹幹就回去。”全無地自容,耳根脖子紅透了,顯得白毛衣白過頭。小喬又催了一次他才邁步。廁所不大,他手已經搭在門鎖上,可腿往回一跨,托住餘有年的後腦勺又親了一嘴。這次他沒等人推開,先一步溜走。餘有年嘴巴被撞得有點疼,低聲罵道:“騙人是小狗。”估計是幹手機吹出來的風太熱了,把餘有年不上粉的地方都吹紅了。最後他實在沒辦法,用冷水泡手再摸耳朵,不然他出不了這門。“再親一個!”台上小喬和大樹親到一起,台下看戲的人又是拍照又是逗趣,沒有人注意到餘有年嘴裏的喜糖悄悄跑到了全嘴裏。第98章 番外8“我做了個夢。”餘有年睡眼惺忪,手腳擱在全身上。“夢見我被關在動物園裏。”全看了眼窗簾縫,不見光,“怎麽被關在裏麵?害怕嗎?”“不害怕,我逃出來了。我偷了飼養員的鑰匙,一道一道門打開。”餘有年突然笑了一下,“我出來才發現那籠子的柵欄很寬,我完全可以鑽出來。”“有被發現嗎?”“沒有,我藏得很好,白天就躲在垃圾桶裏,晚上才出來。動物園好大好大,我找來找去都沒找到出口。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人扔垃圾,我撿不到吃的,差點餓死的時候終於找到大門。大門外麵是一個好大好大的冰湖,有點像海,白茫茫一片看不到盡頭,中間裂開一條水路,遊客就是從這水路劃船來的。”“冷嗎?”“唔……好像沒感覺冷。”餘有年拉過被子蓋住兩人的頭。“也可能是我忘了。”“逃出來之後呢?”“我原本想逃到更遠的地方,但我看見一隻鳥咻地掉進湖裏了。沒有人看見它,大家都拚命往動物園劃船。我蹲在樹下,一直沒見鳥飛起來。那麽冷的湖水它掉進去肯定活不了,我就跑到冰麵上往它掉下去的地方看,看見一隻浣熊。水麵平靜得像鏡子,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那浣熊是我。”“難怪你被關在動物園裏,還能躲垃圾桶裏。”全抱著他,“好小一隻啊。”“幸好我小啊,那鳥掉下去的地方縫不大,我跳進去,埋頭遊了一會兒才找到它撈上岸。”“浣熊會遊泳?”“現實中的會不會我不知道,但在夢裏我會。”“那鳥怎麽樣?”“沒死,我不知道怎麽判斷的,反正我就是知道沒死。”餘有年貼在全的頸側,感受到一陣陣脈搏,“那是你。”全一愣,低頭去看餘有年,誰料被子下太黑,什麽也看不見。“我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是你。你全身都白白的,躺在雪地裏,一動不動。翅膀上有傷,在流血。”全親了親餘有年,不說話。“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把你拽到樹上,中間差點掉下去幾次。附近沒有遮掩的東西,隻有樹,而且樹上還有雪。我給你搭了個窩,把幹草塞進你羽毛縫,一點一點把羽毛弄幹。”“我是什麽品種?”“唔,有點像貓頭鷹,但是羽毛是白色的,隻有一點點黑斑。”全用手機查,“這種嗎?”“對!就是這個!原來叫雪啊。不過不是成年型態,要小一點。”“這是猛禽,沒吃你嗎?”“旁邊就是動物園,我偷了老虎的肉。你嘴巴太小了,又動不了,我就把肉撕成小塊喂你。有一次我爬到另一棵樹去偷鳥蛋,一隻老鷹飛過來要掐我。我害怕得要死就喊:小白救命啊!你不救我以後就沒人給你喂肉啦!然後我聽見一陣風聲,突然什麽都看不見,撥開眼前的東西才知道是你把我護在翅膀下麵,特別暖和。那老鷹不敢飛過來,你提著我脖子把我逮回原本那棵樹,一碰到窩就倒下,翅膀又開始流血。”全摸摸餘有年的臉,輕輕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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