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裝酷,裝深沉,其實內心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子。就像剛才,意識到自己要被拒載時,男生臉上的表情要多可憐有多可憐。他當下起了惻隱之心,雖知道這個雨勢,那段路不好走,還是答應送他過去了。外麵的雨似乎更大了。雨珠落在車頂的聲音變得越發密集,劈裏啪啦地落滿了耳朵,就像裴言此刻的心情一樣。煩。裴言低頭翻看著手機上的聊天記錄。剛才他遲遲不接視頻,老男人便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edward:【裴裴,怎麽回事?】edward:【你在市第二人民醫院門口?不是剛放學麽,怎麽去那裏了?】裴言當時的想法很簡單,糊弄過去。他告訴男人,自己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去了趟醫院。本來想說陪朋友去,隻是怕男人再次誤會,索性說成了自己。於是老男人又問:【那你現在還在醫院門口?】裴言也不知道當時自己到底怎麽想的,回了一個“嗯”。然後他就被迫翻找出裴時寓的校服,上了回醫院門口的出租車。裴言滑動手機屏幕,看向最後一段對話。edward:【裴裴,你願意相信我嗎?】他當然回了一句相信。edward:【那你在那等我一下,很快。】等他一下?怎麽等,老男人不是說他在l城?那裏距離這邊有幾萬公裏,相差十五個小時,要越過兩大片海洋。裴言倒要看看老男人到底有什麽本事,可以瞬息間漂洋過來,幫他解決眼下這個“問題”。-費一城又一次在調生物鍾的睡眠中,被叫醒了。他揉著快要爆炸的腦袋,一嘴起床氣:“沈霆冕你大爺,就算你給老子漲了百分之五十工資,我他-媽也不是你的保姆,不接受二十四小時的傳喚!”聽筒中,男人聲音淡淡地:“那不漲了。”費一城立刻清醒過來,狗腿道:“沈總,為您工作是小人的榮幸,請問您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去做的?”沈霆冕:“北城二院旁邊的久安酒店,幫我定一個房間。”費一城好奇:“幹嘛,自家的酒店不住,跑去對家酒店訂房間給他們創收?”沈霆冕提醒他:“我趕時間。”費一城隻得坐起身:“那你總得把住的人的資料發給我。”費一城看著屏幕上簡單的兩個字愣住了。“裴裴?他叫這個?身份證號碼呢?”沈霆冕:“隻有這個,他穿一身高中生校服,大概十多分鍾後會到酒店門口,我需要酒店給予他最高等級的接待。”沒有身份證定房間,對於費一城這種超級助理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掛斷電話後,他找出酒店經理的聯係方式,準備撥號的時候頓住了。等等剛才沈霆冕說什麽了?裴裴穿著高中生製服,需要酒店給予最高登記的接待?穿著高中生製服?!!!!費一城驚得直接從床上蹦了下來。沈霆冕是在和一個高中生搞對象?艸,這家夥瘋了吧!-雨點像豆子一樣從天上砸下來,傘被打的東歪西斜的。看著男生努力撐著傘往前的瘦削身影,司機師傅麵露擔憂:“小夥子,要不我還是送你到醫院裏麵吧,這雨這麽大,你走過去的話衣服可就全濕了!”裴言自然知道司機的好心,他彎腰下去,微笑地看著對方的感謝道:“不用了,謝謝師傅,我要在這等一個人。”“等人?這種鬼天氣?”司機師傅滿臉驚訝。怪不得回去了又要過來,原來是為了等人。男生已經帶上了口罩,此刻隻能看到對方濃長眼睫半斂,在他漂亮的眼睛上落下淡淡陰霾。司機師傅忍不住問道:“是喜歡的人?”不然,他真的找不到別的理由了。濃密的眼睫顫了好幾下,男生生硬地說了一句“不是”。司機師傅一點都不信。不是等喜歡的人,誰會冒著大風大雨跑到這種鬼地方來等人?果然,隻有高中生才會這麽瘋狂。事實上,早就不是高中生的裴言也覺得自己瘋了。他有很多種方法可以應付老男人,反正對方遠在千裏之外,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麽。他甚至可以裝死不出現,明天解釋一句“手機沒電了”就好。找裴時寓的衣服換上,然後回到二院門口,是最爛的方法沒有之一。裴言低頭看著自己的褲子。剛才走得匆忙,出門時整潔的校服褲腳上,已經全是泥點子了。他的腦子一定是瓦特了。為了攻略一個不知道什麽玩意兒的老男人,這種鬼天氣跑來這裏,還相信對方說的不著調的話。又一陣風狠狠刮過來,放在腿邊的長柄黑傘被垂落,發出清脆的“啪”聲。那聲音,像是在嘲笑裴言有多傻-逼一樣。就在這時,手機震動起來,熟悉的頭像再次在屏幕上閃爍。令裴言意外的,對方用的是語音申請。男人的聲音在他接通的瞬間響了起來:“裴裴,你轉身往後,可以看到一家叫久安的酒店嗎?”裴言轉身回頭,一棟四五十層高的酒店,正佇立在雨夜中,猶如金碧輝煌的宮殿一般。“嗯。”他輕聲回。男人繼續說道:“我查過了,因為雨勢過急,公交車臨時停運了,出租車也很難叫到。你要是繼續這麽等下去,一定會感冒的。所以,先去那家酒店避一避,休息一晚,或者等雨小一點再回家,好嗎?”-走進酒店大堂的時候,裴言再一次覺得自己今天犯病了。他身上穿著洗過多次,略顯褪色的高中生校服,腳上踩著一雙沾滿了泥巴的舊球鞋。每一個他走過的地方,都留下了泥土的印子。這個地方,與他完全的格格不入。他甚至感覺到,剛才有人與他擦肩而過時,落在他身上的嫌惡目光。裴言沒住過久安,但他知道這家酒店是北城的幾家頂級酒店之一。酒店內的裝修,設施,服務全部都是以六星級酒店為標準的。沒等他轉身落荒而逃,一道溫柔的女聲從前方傳來。“是裴裴先生嗎?”裴言抬眼,隻見一個身著紫色工作套裝,妝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微笑著走過來,“您好,我是久安的經理,也是今晚負責接待您的人。”經理?裴言愣愣地看著女人,他不過一個普通的客人,需要經理親自來接待嗎?經理轉過身,引著裴言往電梯方向走去了。電梯在最高一層停了下來,女經理聲音溫柔地提醒他注意腳下,對他在毯子上留下的泥土印子熟視無睹,臉上依舊是無比和善真切的笑容。女經理前方,是一大片圓形的落地觀景窗,窗簾全部拉開著。隔著密密的雨簾,北城的夜景像是一副水墨畫一樣,鋪散在他的麵前。裴言有些看呆了。女經理端起放在旁邊的一個藥盒:“裴先生,這裏麵是一些預防感冒的藥品和保健品,若有需要您可以隨意使用。”“更換的衣物也全部放置在浴室裏了。今晚我都會在,如果您有問題,可以隨時拿起房間裏的電話找我。”“經理,”見人要走,裴言叫住她,“這邊住一晚,是多少錢?”女經理愣了一下,微笑著得體道:“不用,幫您訂房的人,是我們這邊的vip。房費會走他那邊的賬戶,您隻需要在這裏享受這個夜晚就可以了。”房間裏已經預先開好了空調,溫度適中。被雨打濕,緊緊貼在皮膚上的褲子鬆散開,緊隨而來的,是無比黏膩的不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