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寓頗為滿意沈樾難得的“有分寸”。結果他還沒開心幾秒鍾，他爹的目光瞥過來：“這樣吧，你們睡主臥那張雙人床，我睡客臥。”裴時寓：“？？？”裴剛迎著兒子略顯驚恐的目光：“怎麽了？你們都是男生，一起睡沒什麽問題吧？”當然有問題！很大的問題好不好！自從一個人睡之後，裴時寓從未和誰同床共枕過。更何況他和沈樾這個“冷臉怪”一點都不熟好不好！見裴時寓麵露猶豫，裴剛又道：“還是說，裴裴想和爸爸一起睡？”他話音剛落，裴時寓耳畔傳來很輕的一聲嗤笑。那聲音很輕，裴剛站得離他們遠，應該是沒聽到。可裴時寓聽得分明。那是沈樾對他的嘲笑，嘲笑他這麽大了竟然還要和爸爸一起睡。裴時寓當然不能忍。他昂起頭，大聲表示：“我們睡主臥！”轉身的時候，視線掠過沈樾，男生看向他黑眸裏似有笑意，但當他仔細看過去，那笑意卻又似鏡花水月一般，消失無蹤跡。等裴剛進了客臥後，裴時寓將行李拉進主臥，然後指著床邊的空地道：“我相信你也不願意和一個不熟悉的人一起睡覺吧？這樣行不行，你一天地上，我一天地上，怎麽樣？”裴時寓這個要求並不過分，沈樾幾乎沒怎麽考慮便同意了，兩人就這麽商量好了。這個房子靠海很近，稍作修整後大家一起出門去買了點海鮮回來。裴剛手藝很不錯，沒多久就做出了一整桌色香味俱全的海鮮宴。裴時寓和他哥不同，從小到大都是個小吃貨，一看到好吃的，腦子裏便再不去想別的事情了。所以直到沈樾和他爹把天聊到他身上，裴時寓才堪堪察覺。“裴時寓啊……”男生點漆般墨黑的眼眸落在他臉上，“他挺受女孩子歡迎的。”裴剛眼裏閃過詫異：“真的？”沈樾點了點頭：“我常看他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裴剛轉頭過來：“裴裴，那是你女朋友嗎？”裴時寓皺起眉：“你瞎說什麽呀，那是我一個好朋友，我們不是那種關係。”裴剛：“哦，那你真的沒有談戀愛？”不知怎麽的，聽到父親這麽問，裴時寓第一反應便是想到talkyou上那個叫“edward”的家夥。但那根本就不是戀愛，不過是一場騙局。還是互相欺騙的那種。想起那個人後麵對他哥做的那些事情，裴時寓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來：“高中生談什麽戀愛？”裴時寓很希望這個話題就此結束，但沈樾卻不肯就此結束。“裴時寓，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男生黑眸鎖著他，聲音冷冷淡淡的。裴時寓皺起眉頭。另一側，裴剛也饒有趣味地看著他，顯然對他的性取向很感興趣。若是平時，說就說了，裴時寓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但此刻，迎著男生的黑眸，他心裏頭泛起一陣又一陣別扭的情緒。裴時寓用力抿了抿唇：“不告訴你！”沈樾挑了下眉，倒也沒繼續問下去。兩人一人打一晚地鋪一直實施的很順利，直到準備出發前往煙城的前一晚，裴剛突然敲門進來問他們第二天早上想吃什麽。這幾天裴剛從未在晚上找過他們，裴時寓一時沒反應過來，直接開了門。好巧不巧地，那天正好是沈樾睡地板。雖然沈樾幫忙進行了解釋，但裴剛還是非常嚴厲地批評了裴時寓。並且表示：如果他不願意和同學一起睡，他可以早早進行說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人睡在地上。畢竟當初是他們邀請沈樾和他們一起進行這趟旅行的。裴剛從未這麽嚴厲嗬斥過他，訓完之後還讓他好好想一想之後到了煙城要怎麽做。裴時寓鬱悶的要死，抓著手機出了房間。已經快午夜了，裴時寓實在是不想睡，便給他哥發信息問他睡了沒。裴言向來不會睡得太早，果然發過去沒多久，他哥就回了信息，問他怎麽這個點也還不睡。裴時寓雙手抓著手機，先是打了一長串字，抱怨了一番父親，打完又覺得這樣子在哥哥麵前吐槽父親不好，按退格刪掉。反反複複了好幾回，裴時寓最後回了一個“沒事”。他盯著屏幕上自己發的“沒事”，越看越胸悶，憋了一會，終於沒憋住，給他哥打去了電話。電話一接通，裴時寓立刻悶著聲說：“我睡不著。”裴言：“有心事？”裴時寓：“很大很大的心事。”裴言：“要聊聊嗎？”他哥的聲音不管什麽時候聽都溫柔動聽極了，讓人有一種想要傾訴的欲-望。裴時寓使勁抿了抿唇，聲音不由自主地大了起來：“啊我好煩啊，為什麽出門旅遊，都能遇到那個冷臉怪！”“冷臉怪？”裴時寓沒好氣地說：“就是那個沈樾！”裴言：“……還挺巧。”裴時寓：“巧什麽巧，老爸說他隻有一個人，怪可憐的非要把他捎上。而且你知道嗎，他在咱爸麵前一副好孩子的樣子，還跟爸聊我學校裏的事情，說我在學校和哪個女孩子要好！”裴言：“……挺好。”裴時寓不滿：“哥，你這是安慰我的態度嗎？”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幾秒，等他哥再開口的時候，溫柔的語調軟中帶沉：“可是爸很開心吧，有人跟他聊一些你學校裏的事情。他一直都很遺憾沒辦法陪伴我們的學生時代，也對我們的校園生活很好奇，所以你加油……忍一忍？”裴時寓沉默了。片刻後，他焉焉地說：“行了我知道了。”裴言含笑說：“而且，其實你也沒那麽討厭沈樾不是麽？要是你真不喜歡他，應該當天就和他打一架把他趕走了吧？”裴時寓：“你再說我要掛電話了！”“好好好，不說不說。”裴時寓雖然還是很不爽，但不可否認他哥說的其實也沒錯。他是不大喜歡沈樾，但也沒有到真的討厭的地步。算了算了，反正旅行馬上要結束了，回去後他和沈樾應該就不會再有什麽交集了。之前梁苗苗還說過，沈樾應該會出國念大學。一轉身，裴時寓身形猛地頓住。距離他四五米的地方，一道瘦削修長的身影站在月光下，正靜靜看著他。裴時寓尷尬地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僵滯在那。倒是沈樾，麵色自若地往他這邊走過來。裴時寓目光往下，定格到了沈樾手裏握著的啤酒罐上。見他盯著啤酒罐，沈樾將其中一瓶遞過來：“喝麽？”裴時寓揉了把發紅的臉頰：“喝！”這麽尷尬站著也不是辦法，得找點事做！裴時寓從沒想過，人生第一次喝酒竟然是和沈樾一起的。這一次旅行，裴時寓找的多數是那種單幢的小房子，此刻，兩人並肩坐在房子外麵的木凳上，迎著夜風，一口一口喝著啤酒。許是喝了酒，開口變得沒那麽困難了。“你剛才什麽時候來的？”他問沈樾。“你開始打電話的時候。”裴時寓：“……”所以這家夥是什麽都聽到了……裴時寓有些鬱悶：“你為啥不直接中斷我……”沈樾：“不隨便打斷別人通話是禮貌。”裴時寓：“那不隨便聽別人打電話也是禮貌！”沈樾咳了一聲：“我也不想的，隻是”裴時寓閉了閉眼。剛才打電話時候自己沒有克製住音量，除非沈樾在屋子裏，不然肯定能聽到他在說什麽的。裴時寓雖然還是很不爽，但也不是不能道歉的人，他轉頭看著沈樾，很幹脆地說：“對不起。”沈樾“唔”了一聲，抬起啤酒罐，喝了一-大口。男生尖尖的喉結隨著他吞咽的動作在月色裏滾動，泛出冷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