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持續了很長時間的談話終於快要結束了。犀川、萌繪還有喜多此時在dennys餐廳已經泡了差不多三個小時。殺人事件發生在兩個星期以前,但是從那天夜裏到第二天早晨的記憶還是曆曆在目。


    “我派對時候的記憶不是很清楚了。”犀川苦笑道。對他來說,因為那時候喝醉了,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記憶是空白的。“沒關係,派對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而且西之園小姐也記得很清楚,不是嗎?”萌繪聽了喜多的問話,點頭回應。菲爾·柯林斯那令人懷念的歌聲輕柔地回蕩在餐廳中。不過對犀川他們這代人來說,一提到genesys,首推彼得·布瑞爾。dennys餐廳的咖啡可以免費續杯,所以犀川和喜多都喝到了第三杯。“對!在老師睡覺的期間,誰也沒有靠近那扇門,這是絕對可靠的。”萌繪好像若有所思地望著天花板,小嘴緊緊地閉著。


    “但是,大家難道不去衛生間嗎?起碼應該有人從那段樓梯經過幾次呀。所以,如果有人在去衛生間途中偷偷把準備室的門鎖上也不是不可能。”犀川說著自己的看法。


    “在那麽多人麵前,怎麽能做那樣危險的舉動呢?”喜多說道。


    “嗯……如果是罪犯的話,這樣的舉動的確是很危險的……”犀川回應道。


    “是呀,這樣的舉動真的是太危險了,凶手又不是傻瓜。”喜多的語氣中略帶調侃。


    “是呀……”犀川的目光移向窗外,“那樣的舉動想來也是夠愚蠢的。”


    “那聲音又怎麽樣呢?”萌繪好像自言自語地嘟囔著,“怎麽會誰都沒有注意到呢?……”


    “那堵牆是隔熱牆,所以很厚,如果聲音不是足夠大的話,多半從外麵是聽不到的。這點我們下次也可以驗證一下。”喜多說,“也可能因為大家都在暢飲,環境格外的嘈雜,但即便如此,如果是在緊鄰房間發出大聲慘叫的話也應該是可以聽到的。因此,警方也推斷這起案件是被害者的熟人所為。”


    “熟人?”犀川的腦子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三個人陷入了沉思。外麵的車越來越少,天完全黑了下來。


    餐廳中飄蕩著輕柔的音樂,屋裏零星坐著一些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在寫報告。因為餐廳有冷氣,所以那些年輕人希望隻點一杯咖啡而久坐在店裏。這種情形經常出現在學校附近的家庭餐館中。店員也都習慣了。


    萌繪用小手指輕輕捋了一下短發,藍色的橢圓形耳環輕輕地晃動著。


    “據說中森敬子和鈴村春江從傍晚一直在房間裏工作。”萌繪說道,“中森小姐一直和橫岸君待在辦公室裏,而鈴村小姐則一個人在圖書室裏麵工作。橫岸君在快到九點的時候去參加實驗室的派對,所以從那時起就隻剩她們兩個人了,中森小姐一個人在辦公室,鈴村小姐則一個人在圖書室。”犀川又點燃了香煙。犀川和喜多吸煙的間隔越來越短。現在時間已經快到晚上九點鍾了。


    “根據推測,丹羽君和服部小姐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八點前後的一小時之間。”犀川說道,“由於屋內溫度的原因,所以關於他們兩人死亡時間的推斷精度也有些反常。這是從做警察的叔叔那裏聽來的嗎?西之園?”


    萌繪點了點頭。


    “但是,丹羽君直到七點半仍然還活著,服部小姐直到八點鍾也還一切正常。所以警方的觀點是凶案發生在八點到九點之間。”萌繪說,“準備室和搬運室之間的溫度有相當大的差別,這應該是毫無疑問的,但這也沒有造成什麽問題。據說正在確立溫度的修正方法。好像就能確認兩個人都是在那兒被害的。也就是說被害人的遺體應該不是死亡以後被搬進屋裏的。”


    “為什麽?你怎麽會懂這些?”犀川問道。


    “那個……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萌繪說。


    “我想西之園就知道這些吧。通過血液由於自身的重力凝固於屍體哪一側,也一定能判斷被害人死後其屍體是否被移動過。這一點我們可以問問醫學部的人。”喜多接著補充道。


    “不管怎麽說,案發的時刻大約就是我們開始派對的時候。”犀川說,“我們全體剛巧都在凶案的發生現場。警方是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案犯從外部闖入這一假定上了嗎?”


    “恐怕是這樣的。”喜多說,“但是,不管怎樣,凶犯從外麵闖入也好,從屋內逃脫也好,還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警方到底是怎麽想的呢?”犀川一邊那樣嘟囔著,好像也是在自己問自己。


    2


    殺人事件發生已經兩個星期了,可直到目前為止,在報紙等媒體上仍然還沒有有關案情的詳細信息公布。犀川本來沒有訂閱報紙,可這次也在研究室的圖書室裏看起了報紙。


    電視上的娛樂信息節目,要麽連篇累牘地描寫兩位被害人的樣子,要麽因為覺得這是確保收視率的大好時機,而忙不迭地準備兩名被害者的資料,搜集出兩人的事跡,描繪出能催人淚下的被害者的形象。在這些節目中淨是說些諸如,被害的兩名研究生,是多麽地刻苦學習,多麽地專注於學業和研究,作為可以成為出色的學者的苗子,他們兩人被大家賦予了怎樣怎樣的期待等等。在這些煞有介事的報道中,好像還對被害者熟人接受采訪時,誰也沒有掉淚表現出了不滿。


    犀川因為沒有電視這樣庸俗的東西,所以也沒因為這些在電視中離譜的表演而感到生氣。一般情況下,大學的學者中不看電視的人很多。他有關電視娛樂節目的信息也是從國枝助教和萌繪那裏聽來的。犀川感到有些意外,國枝桃子這樣的人竟然也看電視。


    被害的丹羽健二郎是研究生院二年級的博士研究生,根據學製,他明年就要提交為了取得工學博士的學位所必須的畢業論文。丹羽是一個大塊頭,但卻不怎麽喜歡體育運動。他喜歡野外悠閑的郊遊和駕駛大型四驅越野車。要說起來,丹羽也不是多麽頻繁地外出。他還有那麽幾把軍刀,可到底是不是因為他的這些收藏而遭遇毒手這就說不好了。丹羽擅長計算機,木熊研究室的實驗數據的處理工作基本上是由他承擔的。還有,他基本上每天從傍晚就在研究生室喝啤酒。丹羽出生在日本中部地區,是一名在當地有相當實力的實業家的次子。兄弟三人中的老大和老三大學畢業後都到東京的公司就職。丹羽則一人在那古野市內租了一套三室的單元居住。因為從父親那裏得到的資助以及學術振興會的獎學金加起來每個月有二十萬日元以上,這些收入對學生來說還是非常豐厚的。丹羽平時也不去打工。但是,錢稍微一不夠花他就會抱怨,這也讓大家覺得有些厭煩。他也不是那類純粹出於喜好而搞研究的學者類型。話雖如此,誰也不會認為他被害的理由是由於仇恨。


    另一方麵,還有被害者服部珠子。珠子是碩士二年級的學生,正如電視中反複介紹的那樣,她確實是一名刻苦學習的學生。珠子出生在岐阜縣。母女倆人生活在岐阜市內。珠子的家裏沒有兄弟姐妹,每天要搭乘一個半小時的電車到n大學上課。服部珠子享受全免學費的待遇,由於其優異的學習成績,她還取得了所在研究生院育英會的獎學金。碩士獎學金每月大約八萬日元。除此之外,珠子每個星期六還在購物中心打工。珠子外表安靜、溫順,給人以典型日本女性的印象,是那種嬌小、皮膚白淨細嫩的美女。沒有關於她戀愛對象的傳言,好像她對誰都不是特別的親密。同專業的船見真智子是她最親近的朋友,和珠子相差一個年級,由於船見是第二年才考上大學,所以兩人年齡相同。但是即使是船見也沒有和服部一起在學校吃過飯。也就是說,珠子的私生活基本上無人知曉。珠子經常在研究所前麵的公交車站搭乘晚上八點鍾的公交車回家。但是由於珠子的母親工作在晚上營業的麵館,所以也就沒人知道珠子每天晚上幾點到家。當然,珠子所在專業的全體研究生都作證說他們不認為有誰會憎恨珠子。


    警方特別仔細地檢查了發生凶案的兩間房子的出入口。可以確認,在沒有電的情況下,單靠人力要打開卷簾門,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的。就不用說把門開到能容一個人通過的高度了,哪怕是向上抬升一點也不可能。其他的兩扇門上也沒有發現有什麽特別的線索。安全上鎖係統沒有出現異常,一直狀態良好地運轉著。另外,在室內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現相關人員以外的可疑者的指紋。


    司法解剖的結果顯示,兩名被害者都沒有被下毒的痕跡,死因很明顯,就是由背部到心髒的致命一擊。由於出血而引發的血壓降低最終導致了失血性休克。丹羽健二郎的傷口稍稍偏離了要害部位,但可以推測被害的兩個人都是在被襲擊後十幾分鍾之內死亡的。


    基本上可以斷定,被害人在被刺中以後馬上就倒在當場,警方沒有發現兩個人有任何抵抗的痕跡。可能是從背後被突然襲擊的,也可能是罪犯趁受害人彎腰的時候從被害人上方將匕首刺入的。第二種推測由於可以使上勁兒,所以對於身材魁梧的丹羽更有理由使用。由於存在使用第二種方法的可能性,所以到目前為止,警方還不能斷定凶手的體格。可是這些事實也意味著受害者對於凶犯沒有任何戒心。被害人毫無戒備地背對著凶手。


    關於死亡時間的推測,好像還有些不同意見。因為兩名被害人被殺的房間的溫度有些特殊。在實驗進行的時候,實驗室的溫度為零下二十攝氏度,受其影響,實驗準備室大約攝氏十度,搬運室約攝氏二十度,而且濕度大約為百分之八十。屋內的溫度比外麵的溫度要低很多。案發一個星期以後,在警方的監督下,使用原先的幾間屋子又進行了實地驗證。


    在案發當日的晚上八點鍾,實驗室停止冷卻後,因為換氣的緣故,實驗室的溫度在三十分鍾以內一口氣上升了大約四十度。據推測,在實驗室溫度上升的影響下,成為破案問題之一的準備室和搬運室的溫度各自也上升了大約五度。最終的實驗結果也驗證了這種推測。但是,無論哪一間屋子的地麵溫度依然很低。所以要推定死亡時間,就必須把室溫的變化和地麵溫度結合起來考慮。


    到底哪一名被害者先被殺也不清楚。這與凶犯進入屋子的路線有關。為什麽兩個人分別在兩間屋子中遇害呢?凶手是一個人嗎?如果凶手是一個人的話,至少兩名受害者不可能同時被殺害。當一名受害者遇害的時候,為什麽另一個人不逃跑呢?電視和報紙並沒有報道門是從裏麵反鎖這一細節。因此,凶手避過警衛的眼睛進入屋子,把兩個人分別領到準備室和搬運室殺害後逃走也就成為了很自然的故事。


    被害者隨身攜帶的物品沒有發現異常。服部珠子除了手帕什麽都沒有帶,丹羽隻帶了自己的汽車鑰匙和錢包。


    記錄當天的實驗和派對情況的攝像機,很自然地引起了警方的興趣,錄像帶被複製後,被反複細致地檢查。派對的時候一直工作的八毫米旋轉攝像頭記錄了在派對期間誰什麽時候離開會場上樓。但遺憾的是哪怕一點兒也拍不到實驗準備室的門。上樓梯,然後在準備室門前停過的人一個人也沒有被確認。到此時,隻有犀川副教授、市之瀨助教和西之園萌繪三人沒有離開過房間。另外,橫岸和八川兩個人在晚上九點半左右一起從實驗室出來,兩個人同乘橫岸的車離開了極地研究所。因為橫岸要先開十五分鍾的車把八川送到公寓,所以等他到家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十點了。雖然八川一個人住在公寓,但是也可以從橫岸的家人那裏得到有關橫岸回家的證言。


    在警衛室裏,向井浩二和小川昌三兩名略微上年紀的警衛案發時正在值班。向井和小川都是退休後在極地研究所擔任警衛,到現在已經好幾年了。案發那天,他們兩人在值班室吃過晚飯,直到警車到達極地研究所,誰也沒有離開過工作崗位。他們的執勤時間是從下午五點到晚上十二點的七個小時。按照規定,晚上十二點要關閉研究所的正門。如果關閉正門,車子就無法進出研究所了,但人還可以出入。但是,在案發當天,由於和同為警衛的吉野換了班,所以向井從早上八點開始就一直在執勤。像這樣的調班,雖然原則上是禁止的,但這在警衛內部私下裏還是經常出現。因為隻要稍微努力工作一天,第二天就可以休息一整天。


    警衛室麵向大門和實驗室的卷簾門的兩側的牆上有窗戶。從警衛室前麵經過的人不應該不被他們發現。他們堅持說除了橫岸和八川以外沒有任何人出入研究所的大門。但他們的證言並沒有被警方重視,因為很難讓人相信誰也沒有通過研究所的大門。警方判斷凶手在黑暗中要避開兩名老人(而且,其中一人從早上開始經過長時間執勤已經疲勞了)的視線是可能的。雖然大門警衛室附近的燈光很強,但是如果要刻意做到通過而又不被發現也不是不可能。


    在這些信息中,那些沒有被報道的情況是西之園萌繪通過縣警察廳廳長的叔叔那裏聽來的。大概他的叔叔認為,這些情況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線索,沒有必要保密,所以就用它們來取悅自己可愛的小侄女。


    萌繪差不多每天都會把得到的情況用電子郵件發給犀川和喜多。她越來越對這個謎一樣的案件著迷了。這些關於案情的電子郵件,犀川和喜多總會做以適當的回複。但是從中卻沒有發現什麽能解開這個謎的有意義的事實。


    警方對於殺人現場的特殊性(或者應該稱為隔離性)又是怎麽評價的呢?對此,犀川完全不明白。如果實事求是看的話,無論是誰都應該會覺得撓頭的。或者,也許還有犀川他們並不知道的證據、痕跡或特別通道。不,對於犀川來說,他並不相信有什麽秘密的通道。


    還有,萌繪昨晚剛剛通過電子郵件發來的信息說警察把準備室案發現場放置的儀器設備全部用卡車運走檢查了。


    喜多說警方是要察看機器裝置的係統是否有發現線索的可能性。如果這時那樣的話,也就意味著警方還不能解釋凶犯是如何進出房間這一謎團。這比什麽都使萌繪感到興奮。她現在還是偵探小說研究會的成員。


    “密室的騙局”這個詞匯在她的電子郵件中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犀川也不是十分明白萌繪所說的“騙局”等詞匯的定義究竟是指什麽。


    犀川、喜多和萌繪決定從dennys餐廳出來。喜多和萌繪都還沒有發表自己關於密室的意見。在花了很長時間細細地複習了一遍案件之後,三個人的談話終於轉到正題上來了。因為談論的話題改變,所以三人決定換個談話場所。


    犀川對於喜多和萌繪煞有介事的樣子顯得有些不滿。


    萌繪確實有些自以為是。


    那些都是萌繪經過好幾天的思考所想到的東西。為了說給犀川聽,萌繪又反複檢查了好幾遍,所以充滿了自信。萌繪盼望著能讓犀川聽自己的見解。


    犀川在dennys來回踱著步子。他的車還停在建築係的研究室附近。喜多從極地研究所開來了他那輛黑色的轎車。萌繪則開來了她那輛雙人跑車。


    三個人稍稍交換了一下意見,結果,決定去萌繪的公寓,萌繪帶路,喜多開車跟在後麵。


    犀川好像正在為上誰的車而猶豫不決的時候,萌繪打開了車門。於是犀川鑽進了萌繪那輛紅色的跑車,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回來的時候就讓喜多送我吧。”犀川說道。


    紅色的跑車和黑色的轎車嗖地飛馳起來。在隔離帶的缺口處,來了個u字形掉頭。犀川趕忙扣上了安全帶。


    時間剛過晚上九點。


    從dennys餐廳出來約二十分鍾後,萌繪、犀川所乘的跑車和喜多的轎車就到了萌繪所住的高層公寓的地下停車場。三個人坐電梯上了二十一層。


    犀川已經是第二次來到這裏了。當然,喜多還是第一次。三個人一走進萌繪家寬敞的玄關,就脫了鞋,沿著螺旋形的樓梯上了樓。一條三色的寵物狗從屋內跑了出來,圍著犀川和喜多嗅來嗅去,在萌繪的命令下,它才很不情願地返回屋裏。


    樓梯通往第二十二層的房間,這是一間三十二席大小的正方形西洋式房間。整個地麵鋪著帶有黑白相間的方格花紋的地毯,是萌繪自己挑選的。房間的兩麵牆上都有窗戶,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眺望都市的夜景。萌繪喜歡站在高處遠眺的感覺,與平地相比,她對高處並沒有什麽恐懼感。站在高處讓萌繪產生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大概是因為不用擔心有什麽東西會從頭上落下吧。


    喜多驚訝地睜大眼睛在房間中來回巡視著,嘴裏不住地嘟囔著:“哎呀呀,能過上這樣生活的人,是自己的學生嗎?”然後他又轉向犀川嗔怪道:“你怎麽能,怎麽能連這件事兒一個字都沒有說過呀?創平。”


    “不是的,因為我覺得沒有人會對此關心,所以就沒有說。”犀川微笑著回答。


    萌繪走進了隔壁一間沒有門的小房間,在盤子裏裝了杯子和冰塊兒,然後回到房間裏。“喜多老師,您喝白蘭地嗎?”


    “我喝什麽都可以,真的,什麽都可以。”喜多看上去挺愉快地回答道。


    萌繪向屋角的小酒櫃走去,在那兒為喜多調製飲料。最後,隻有喜多喝摻酒的飲料,犀川和萌繪喝可樂。


    三個人的談話再次回到了發生在兩周以前的凶殺案。


    喜多講述了案發那天早上,犀川和萌繪離開基地研究所以後,研究所中發現第三具屍體的經過。喜多第一杯白蘭地很快就喝幹了。


    “發現第三具屍體真的是太吃驚了……”喜多的敘述略微停頓了一下,感歎道。


    “我還是沒有看到的好。”犀川一邊用吸管喝著飲料一邊說。萌繪的飲料基本上還沒有動。


    從其隨身物品、骨骼和牙齒形狀等情況可以斷定,在計測室裏麵的房間發現的腐爛屍體就是增田潤。據推測,其死亡時間至少是一年以上。雖然還不清楚死因,但警察的看法是增田服用安眠藥自殺的。警方認為增田的死和這次發生的兩人被殺事件存在某種聯係的可能性不大,但執行這個案件調查任務的與調查兩人被害事件是警察廳同一個探組。這些信息都是萌繪探聽來的。


    從現場發現了被認為是增田使用的手電筒,但沒有發現安眠藥瓶之類的物證。因為這間房間被用作機械室和安置管道,所以從最初就沒有燈。增田潤死亡時所在的房間完全是一間密室。在喝下安眠藥後,增田自己從屋子上部進入屋內,然後從裏麵關上屋頂小窗,獨自一人在黑暗的小屋中死去。這是最終最令人信服的事情經過的推測。


    “那間屋子,完全就是一間密室。”喜多一邊搖晃著杯子一邊說。


    “不,如果他想自殺的話,移動梯子做什麽?”犀川談了自己的看法,“那難道不是從計測室搬來的嗎?”


    “而且,他和被殺的丹羽是同年級的學生,難道這裏麵就沒有什麽聯係嗎?”萌繪不由自主地說出了自己正在思考的事情。“是呀,增田是兩年前失蹤的,服部珠子以及現在的大多數學生都不認識他。”喜多補充道,“現在在校的學生知道增田的大概隻有荒井君吧。”


    “誰是增田的指導教師?”犀川問。


    “市之瀨小姐。”喜多回答,“增田君一失蹤,她就一直在擔心了。增田失蹤的時候差幾個月就畢業了。”


    4


    萌繪注意到喜多的空杯子,於是就到酒櫃那兒為喜多調製新的飲料。


    “那個,是時候了,我想聽聽你們的見解。”沉默了一會,犀川打破了沉默。


    萌繪和喜多相互對望了一下。


    “女士優先。”喜多首先說道。


    “那麽,從我開始吧。”


    萌繪在沙發裏調整了一下姿勢,兩隻腳交叉著,雙手抱著膝蓋。然後,大約五秒鍾的時間,萌繪的大腦中飛快地整理著發言的思路。


    “我的分析有些複雜……”萌繪轉了一下眼珠兒,開始了談話,“首先,凶手是丹羽健二郎和他的戀人a子。”


    “喂喂,這難道不是新發現嗎?”喜多大聲說。


    “誰?你說的那個a子是誰?”犀川仍舊表情平靜地問道。


    “請讓我把話說完……請您過一會再提問。”萌繪晃著兩隻手示意。


    “總之,是丹羽健二郎和a子策劃並殺害了服部珠子。我主要考慮的是有關形成密室的方法,至於背景和作案動機沒怎麽考慮。也許僅僅是可能性之一……”


    “我想,那天實驗開始後,丹羽穿著防寒服進入準備室的時候,在丹羽的幫助下,a子從緊急出口也進入了屋子。緊急出口從屋內是可以打開的。a子不是極地研究所的人。”


    “嗯,是這樣的……a子進來後,就應該躲藏在準備室。丹羽則去了實驗室開始工作,然後又回到了研究生室。替換丹羽進入準備室的是穿著防寒服的服部珠子吧。這時,a子正躲藏在實驗室的桌子下麵。在珠子全神貫注地進行高難度的設備操控的時候,一直躲藏著的a子又從緊急出口把丹羽放了進來。”


    “那時候,因為有下柳他們三人在研究生室……也就是丹羽應該在衛生間換下了防寒服,從衛生間的窗戶翻出來,再繞著研究所建築回到了院子裏的緊急出口。雖然從玄關走會更好些,但這樣一來就可能被中森君和橫岸君發現。”


    講到這裏,萌繪停了一下,喝了口可樂。


    “在a子的幫助下進入準備室的丹羽,按照計劃用刀子從背後襲擊了正在調整設備的服部珠子。對對,由於珠子正在進行非常精密的操作,需要花費時間,所以就脫掉了自己的防寒服。接下來是關鍵……丹羽和a子原本的計劃就是這樣。”萌繪略微停頓了一下。


    “殺害了服部珠子小姐的丹羽再次從緊急出口離開。a子從裏麵鎖上了門。然後,a子換上了珠子小姐的防寒服,裝扮成珠子去了實驗室。也就是說,讓人看上去那時候珠子小姐應該還活著。在這期間,丹羽從非常出口出來後沿原路返回,並出現在研究生室的眾人麵前,以此作為不在場證明。對了,這樣的話,犯罪行為就不會被馬上發現,而且在場的人連同丹羽在內誰也不會受到懷疑。也就是製造一個假象,即服部珠子在實驗進行中讓凶犯進入了準備室,然後,在她回到準備室的時候被殺。這些是他們原本計劃好的。”


    “但是,a子應該背叛了丹羽。殺害珠子小姐並代替她完成對實驗儀器的操作後,丹羽被a子以某種借口領到了搬運室,在那裏a子殺了他。”


    “a子以極快的速度穿上了珠子小姐的防寒服,冒名頂替珠子出現在實驗室。因為事先從丹羽那裏知道了操作的程序,所以平安無事地做完了全部工作。然後,a子又裝扮成珠子小姐走出了實驗室,去了衛生間,並在那裏脫下防寒服,連同先前丹羽的防寒服一起放回研究生室前麵的儲物箱中。這時候,在研究生室的三個人應該出去整理實驗設備了。a子再次返回了衛生間,從窗戶出去,沿著院子的牆根逃離現場。在警衛室前麵,a子如果彎下腰的話,是可以從警衛室通過而不被發現的。a子就是這樣逃離了研究所。”


    萌繪一口氣說完了自己對案情的推斷。


    三個人都沉默不語。萌繪窺視著犀川和喜多的表情。“以上就是我的推斷……”


    “嗯……了不起。”沉吟了一會兒,喜多說道,“雖然有些離奇,但是相當有道理。確實說明了一些現象。”


    “噢,是真的嗎?”萌繪雙手合十,高興起來。


    萌繪又看了看犀川。犀川兩隻手抱著肩,臉上仍舊十分平靜,看不出有什麽變化。


    “老師,您認為怎麽樣?”萌繪問犀川。


    “那個……”抬著頭若有所思的犀川回答道,“根據你的分析,在殺了丹羽之後,應該是a子鎖上的緊急出口吧?


    “嗯,是的。”萌繪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為什麽?”犀川馬上提出了問題。


    “啊?”


    “如果不鎖緊急出口的話,可以讓人覺得凶手是從那裏逃走的。”犀川平靜地說,“換作a子的話,因為冒險裝扮成珠子的樣子去實驗室的,所以她會希望盡可能地把搜查者的注意力引向相反的方向。這才是符合邏輯的。這也和丹羽最初的計劃相吻合。讓緊急出口開著對凶犯來說是非常理想的反偵查措施。也就是說不應該鎖上緊急出口。”


    “對呀,這點確實有些奇怪。”喜多插話道。


    “這個……”萌繪有些不高興了,“難道我說的不是經過認真地思考的嗎?”


    “你說的計劃既複雜又縝密。如果事先沒有考慮好的話,要付諸行動是無法想像的。”犀川說道,“而且珠子脫下防寒服,凶犯避開珠子從緊急出口放進了丹羽等環節多少讓人感覺有些不自然。”


    “嗯,這幾個地方,我知道是有些費解。”萌繪解釋著。萌繪假設中的最薄弱的環節被犀川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細節。”犀川說道,“是怎樣鎖上實驗室和準備室之間的門的呢?因為a子是要從那裏出去的,所以對她來說從裏麵鎖門是很困難的。如果是那樣的話,還需要放在教授室或事務室的鑰匙嗎?因為門上裝的是電子鎖,所以無法拷貝鑰匙的。”


    “關於這點,我考慮了兩種可能。”萌繪回答說,“一種可能性是使用事務室的鑰匙,在a子出準備室的時候鎖上門,如果有了鑰匙不就可以鎖門了嗎?還有一種可能是被刀子刺傷的服部珠子從準備室裏麵把門鎖上。雖然珠子身受重傷,瀕臨死亡,可由於她怕再次遭到攻擊……她不是在門附近倒下的嗎?”


    “如果是前一種可能的話,還應該把鑰匙歸還到事務室,對吧?”犀川一邊點煙一邊說,“因為丹羽是同案犯,所以也許可以事先準備好事務室的鑰匙。哦,對了……在作案後,非研究所人員的a子難道會有機會把鑰匙還回事務室?現在事務室的鑰匙不是沒有失蹤嗎?”


    “如果在那時使用教授室的鑰匙……”萌繪回答,“事務室的鑰匙被確認還在好像是警察來了以後吧?時間是有的。”


    “嗯,不對。”犀川說到,“對於第二種情況,照你所說是被害人珠子自己鎖上的,為什麽沒有移動的痕跡?她當時可是正在流血呀。而且,西之園君說,丹羽在殺害珠子之後,a子又殺了丹羽,是嗎?那麽在這期間,珠子就一直沒有去鎖門?a子也必須換上防寒服,這需要花費時間。那期間,珠子一直在等待,在等待a子從門口出去以後,瀕臨死亡的珠子再去鎖上門。不去求救,而去鎖門,這合乎常理嗎?”


    真是的,萌繪思索著。“那麽,還是使用了事務室的鑰匙。”


    “但是,西之園,你已經想得很細致了。”喜多看著萌繪說,“令人佩服。”


    “嗯,我也認為萌繪已經努力了。”犀川也微笑著點頭同意。


    “那個,我的分析完全沒有道理嗎?”萌繪睨著犀川問道。


    “是呀,我是不相信。”犀川回答,然後從嘴裏吐出一口煙,“從衛生間到院子,沿著房子的這條路線因為經過事務室附近,所以比較危險……而且,a子特地把丹羽引到搬運室然後殺死的意圖我也不明白……第一,a子好像不是研究所的人吧?那樣一個女孩子在殺了兩個人之後,又裝扮成別人,而且又進行自己不習慣的實驗操作,這是不現實的。確實,正如西之園你所說的那樣,是由熟悉操作的丹羽來完成的這一操作。實驗操作對於a子來說,恐怕很困難。那麽,在操作結束以後,在搬運室殺死丹羽的時間,a子果真有嗎?手法真的是太高超了。另外……又是什麽時候從事務室拿來的鑰匙呢?教授室也好……那是丹羽事先準備好的吧。但是,在最初的計劃中,有那個必要嗎?難道不矛盾嗎?”


    “把鑰匙串重新送回到事務室的行為,顯然是很危險的。”喜多也說,“第一,以當時的情況來看,a子殺死丹羽後,馬上從緊急出口逃走才是符合常理的。而沒有理由把自己裝扮成珠子,回到有很多不認識的人待的地方。”


    “嗯,你說的對。”犀川笑著說道,“如果是我的話,馬上就會逃走。a子穿著防寒服進入實驗室原本就是為幫丹羽製造不在場證明而演的戲。在殺了丹羽後,a子化裝成珠子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雖然她這樣做可以推遲凶殺案被人發現的時間,但是用這樣的方法爭取時間實在是太危險了。”


    麵對犀川他們連珠炮似的提問,萌繪一言不發,大腦在飛速旋轉著。


    “動機是什麽?”犀川進一步發問。


    “這個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丹羽、珠子和a子之間的三角關係吧……”萌繪回答道。


    “嗯,這才是首次現實的推斷。”犀川微微笑著說道。


    “西之園的假設有些想得過於複雜了,不是嗎?”喜多也說道。


    萌繪這次完全沒了精神。她把自己深深地埋在沙發裏,抱著肩,陷入了沉默。這是她經過幾天不懈的思考才得到的假設。雖然已經習慣了再次提交論文,但是對於這次,對於充滿信心、原以為自己已經穩操勝券的萌繪來說,卻是一次打擊。萌繪想像著,如果犀川副教授的課有論文或者考試的話,那一定是很嚴格的。


    (但老師所指出的確實是完全正確的……)


    這一點,萌繪不得不承認。她在思考著是不是能在不變動假設的主線的情況下,對假設進行修正,以完全化解被指出的矛盾點。


    5


    “那麽,聽聽我的推斷好嗎?我的假設不像西之園君的那樣富有戲劇性。”喜多一邊說著,一邊點上了煙。


    犀川掐滅了自己的香煙,把煙灰缸向喜多那邊挪了挪。


    “我的推斷是非常現實的……”過了好一會兒,喜多開始說話了。


    “動機現在還沒有考慮好。首先,凶犯使用了某種方法進入了搬運室。至於什麽方法,我稍後說明。他需要把丹羽健二郎和服部珠子兩人叫到準備室。而且兩個人一起來的話也很難辦。因為二對一對凶手是不利的。凶手事先在準備室留了一張字條,也就是說,當丹羽七點鍾來到了準備室,就會看到字條。上麵寫的是:七點四十分請到這兒來。因此,七點半左右,丹羽做完實驗,然後又在什麽地方消磨了五分鍾。可能有什麽不想被人看見的理由。大概是待在衛生間裏。然後,為了不被人看見,丹羽從衛生間出來沿著外牆從緊急出口進了準備室。”


    “當然,緊急出口的門應該是凶手為了讓丹羽進來而從裏麵打開的。可以想像他們之間進行了什麽秘密的談話。七點四十分,碰巧的是穿著防寒服的珠子正在調整儀器。那期間,凶手藏在了搬運室,恐怕凶手還透過打開一條縫兒的門窺視著珠子。因為服部珠子在準備室的時間比預定的要長……”喜多看上去很享受地吸著煙。


    “實際上也有人給服部珠子留了紙條。大概寫著八點過後來。服部珠子一進實驗室,凶手就趕忙打開了緊急出口,向外麵看。在外麵,就像剛才說過的,丹羽健二郎應該已經來了。凶手在搬運室和丹羽說話,看準機會殺害了丹羽。大概用了十分鍾。為什麽選擇搬運室作為殺人現場呢?因為已經預約了接下來和珠子的會談。八點以後,凶手以同樣的方法幫服部珠子從緊急出口進來。這時候,屋子裏還有丹羽的屍體的話就糟了,不是嗎?”


    “所以……也就是說,在準備室發生了第二起凶殺案。作案後,凶手關閉了緊急出口和準備室靠實驗室一側的門,這樣做是為了推遲屍體被發現的時間,為凶手逃離現場爭取時間。”講到這裏,喜多看起來很滿足自己的發言,熄滅了香煙。


    “且說……凶手又是怎樣從屋裏出去的呢?”喜多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嗯,是用了手動千斤頂。凶手用手動的千斤頂把卷簾門掀了起來。恐怕二十到三十厘米就足夠了。至於那個千斤頂,最後是用了鐵棍什麽的取出的。但是,最初必須用才能把門升起一條縫兒。”


    “也就是說,凶手必須預先要讓卷簾門稍稍升起來,和地麵留一個空隙。大概是十厘米左右,然後放上石頭,再放下卷簾門。因為有石頭,所以卷簾門哪怕是完全放下也會和地麵留下一條縫兒。為了不讓這個空隙從外麵被發現,又偷偷地在縫隙處放了一條卷簾門的門板。這個明白嗎?卷簾門是由很多細長的門板像履帶那樣連接而成的。凶手弄來了一條門板,然後又把它放置在縫隙處,以此來進行偽裝。這樣從外麵就不會發現那條縫隙了。我想你們已經明白了,案發那天下午來的修理卷簾門的人一定和此事有關係。”


    犀川和萌繪靜靜地聽著喜多對案情的推斷,一言不發。


    “來修理卷簾門的人白天來的時候,隻是把一條卷簾門的門板放在那裏。凶手晚上躡手躡腳地來了。由於卷簾門的位置正對著警衛室,所以較低的位置意外地成了視覺上的死角。凶手挪開那條門板,把千斤頂放在縫隙處,將卷簾門向上升起三十厘米左右,然後從那裏進入了搬運室。凶手進來以後,馬上降下千斤頂,卷簾門也吱啞吱啞地落了下來。但是,凶手並沒有取出千斤頂,而是讓它仍然待在縫隙處。因為,作案後凶手必須還要從那裏出來。”


    “我在搬運室和犀川君一起發現丹羽屍體的時候,那間屋子沒有開燈。因為那裏如果開燈的話,燈光會從縫隙中漏出去。所以凶手應該一直也沒有開燈。作案後,凶手又以同樣的方法出去,然後取出了千斤頂。取出千斤頂對凶犯也許是一項艱難的作業。如果站起來的話,被發現的可能性就會提高,所以凶手使用了某種杠杆取出了千斤頂。卷簾門最後由於自身的重量關閉了。然後凶手帶著用來作為偽裝的卷簾門部件和千斤頂逃離了現場。凶犯進入的時間大約是晚上七點左右,在你們參觀實驗室之後。凶手如果七點還沒有進來的話,就沒有時間放那張給丹羽看的字條了。第一次作案在七點四十分到八點之間,第二次作案時在八點以後。凶手在那兒待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這段時間由於沒有人進出研究所大樓,所以也就沒有目擊者。當我們在實驗室熱熱鬧鬧地舉行派對的時候,凶手恐怕已經跑遠了。”


    喜多一邊拿出一根新的香煙一邊補充道:“實際上也可能並沒有什麽紙條,也可能是罪犯直接和丹羽及珠子麵對麵留的口信兒。但是,至於當時是怎樣的具體情形,我還沒有想過。”


    “太———好———了!喜多老師真了不起。”萌繪的精神完全恢複了,“給我叔叔打電話告訴他您的推斷吧,讓警方去調查那個修理卷簾門的人,怎麽樣?”


    “已經在調查了。”犀川皺著眉說。


    “嗯,是這樣的。”喜多聳了一下肩膀表示同意,“這樣的細節警方想到了。警察局那幫家夥一直在調查呢。不過他們好像對此並不感興趣。”


    “哎,在今天喜多老師的推斷中也有什麽缺陷嗎?”萌繪望著兩名副教授沮喪的表情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那個,對不起,是這樣的。”犀川回答。


    “最明顯的缺陷就是為什麽凶手要從卷簾門逃走這一細節。要是凶手隱藏在搬運室裏麵取下千斤頂的話應該更加容易。雖然從卷簾門進出這樣的推斷也能讓人明白,但是,在可以把罪犯限定在特定人群的情況下,為什麽還必須鎖上準備室的緊急出口和靠實驗室一側的門呢?凶手難道不應該把調查人員的視線盡可能引向卷簾門通道以外的其他路線上去嗎?其他的門假如開著,不是對凶手更有利嗎?而且,如果不鎖門的話,也可以選擇從那裏逃跑……也許凶手在作案的時候,為了不讓任何人進入準備室,出於安全的考慮鎖上了實驗室一側的門。但是,他並不需要擔心會有誰從緊急出口進來,而且在逃離前打開實驗室一側的門鎖對他不是更有利嗎?不管怎麽說,比起冒險從卷簾門逃走的舉動,從非常出口出去絕對是安全的。”


    “原來是這樣。”萌繪漸漸地高興起來,聽著犀川老師的分析,不住地點著頭。


    “凶犯應該是特地把被害人叫到殺人現場的……也就是說,我覺得這給人的感覺是內部人員的犯罪。”犀川接著說道,“即使卷簾門發生故障的事件不是偶然的,研究所外麵的人要想在那樣的地方實施犯罪,怎麽想也不太合邏輯。”


    “那麽,犀川老師,您能說說你對內部人員作案的想法吧。”萌繪問犀川。


    “不行,我還沒有考慮成熟。”犀川回答。


    “真狡猾!”萌繪不高興了,小嘴兒撅起老高。


    “我就都說了吧。”喜多一邊搖著手中的酒杯一邊說道,“實際上,我自己調查了一下卷簾門,想看看在那上麵有沒有傷痕或者痕跡。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現。也許凶手會使用其他更好的辦法打開它。而且,我自己剛才已經說了,在指定的時間把兩個人叫出來這一情節,有些勉強。好像還欠缺些說服力。”


    “如果被凶手抓住了什麽短處,那可就另當別論了。”犀川喝幹了杯中的可樂,“可是……手中抓有別人把柄的一方去殺人,這也有些難以理解。但是……至於開啟卷簾門的方法,也不是什麽不能實現的事情。我覺得開門的時候要不弄出任何聲音很難,不過,也許凶手使用了某種我們不知道的手法。卷簾門在屋子外麵也可以打開吧。但是,那樣的話,凶手知道卷簾門發生了故障之後,再計劃作案的環節。那時候,學生也好老師也好,都不知道卷簾門出故障了。隻有橫岸以及警衛們知道這件事。”


    “卷簾門出故障也有可能是人為製造的吧?”萌繪插話道。


    “外麵的人知道實驗的日程,這有些不太合乎常理呀。”犀川沒有理會萌繪,繼續補充道,“在剛才喜多的假說中,外麵的凶手必須要事先知道實驗的程序和日程。”


    “唉,好了,好了。我可能還忽略了一些細節。”喜多喝著杯中摻酒的飲料,“但是,我確實想不出比剛才的假設更貼近現實的解釋了。”


    “確實,比起西之園,喜多君的推斷有不少環節都更加接近現實,也更富邏輯性。”犀川評價道。


    “犀川老師,從剛才開始……您就好像是在故意挑我的毛病呀。”萌繪不滿地抱怨道。


    “問題是……”犀川微微笑了笑,“為什麽被害者是在不同的房間中被害?為什麽凶手要鎖上門使作案現場形成一個密室?以及凶手是如何實現這兩點的。從這個思路找下去,如果能夠解釋這些的話,一定可以弄清全部案情。我認為在喜多的假設中,至少說明了凶手為什麽要在不同的房間實施犯罪。但卻沒有足夠地說明為什麽要把作案現場設置為一個密室。而在西之園的假設中,這兩個問題哪個都沒能給予說明。現在,我能說的隻有這些。”


    “您淨給別人的意見潑冷水。”萌繪忍不住頂了一句。


    “嗯,”犀川點點頭,“我自己也這麽認為,我現在還正處於思考問題的階段,至於案情推斷嘛,以後再說……現在,還有些卡殼的環節。”


    “哪些環節?”萌繪馬上發問。


    “嗯,那個嘛,我也不是十分清楚。”犀川回答道。


    “您說的雖然自己還不太清楚,卻又說在某些環節上卡殼,是什麽意思?”萌繪緊追不放。


    “我嘛……就是這樣的人。”犀川模棱兩可地回答。


    三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今天我們的談話,即使對於我叔叔也有些裨益吧?”萌繪從沙發上站起來說道。


    “嗯,是的。”犀川兩隻胳膊交叉在腦後,“我覺得我們的這些談話不會有多大的參考價值。更何況警方大概也已經討論過那些可能……但是,和你叔叔說的話,也不能說不好。”


    “我也這樣想。我想先從老師們的談話中得到啟發,再把這些分析告訴我的叔叔……”萌繪伸了個懶腰。


    6


    喜多和犀川決定離開萌繪的家了。從傍晚三個人在dennys餐廳碰頭兒,到現在三個人已經談了六個多小時。


    在地下停車場,當犀川坐進喜多轎車副駕駛座上的時候,喜多並沒有馬上發動引擎。


    “你這家夥呀,就應該總也談不成戀愛。”喜多坐在駕駛席上,眼睛看著前方對犀川說。


    “啊?你是說談不成戀愛的理由?什麽意思?”犀川問。


    “哈哈……你就別裝糊塗啦。”喜多笑了,發動了汽車。


    “你可別胡思亂想呀。”犀川說。


    “我們這真像是心照不宣的談話呢。”喜多邊說邊開動了轎車,調侃道,“今夜不要沮喪呀,老公……嗬嗬。”


    “對了,你可別吃驚呀,我教研室的國枝小姐……”犀川突然想起了什麽說道,“她結婚的事。”


    “啊?!她有對象嗎?”喜多好像很吃驚。


    “嗯,好像有吧。肯定有。”犀川笑著說。


    “那個家夥真了不起。能和國枝小姐結婚的那個家夥。”喜多好像在想著一件可怕的事情那樣嘟囔著,“她的結婚對象……是男的嗎?”


    “這個,我沒聽說。”犀川馬上回答道。


    喜多的車駛上了主幹道。


    “你怎麽突然想起了國枝結婚的事兒了?”喜多不經意地問道,“也就是說,你應該也想結婚了吧。”


    “好了,打住吧。”犀川笑著求饒道,“那樣說太輕率了。”


    “關於西之園,你輕率的發言似乎多了些呀。”喜多的表情變得略微有些嚴肅。


    “你這家夥,為什麽說了那些漏洞百出的假設?”犀川問道。


    “可能是著魔了。”喜多好像早已經預料到犀川會這麽問,旋即回答道,“我就是想那麽說,你也別胡亂猜疑了。我說的話如果能成為對你的刺激,那就好了。”喜多又笑了笑。


    “你真是個連西瓜都不能吃的家夥。”犀川板著臉說。犀川最討厭西瓜。


    “我非常喜歡吃西瓜。”喜多說。


    “是的,你的表現真是差勁兒。那麽,我更正,你就是個連calpis牌酸奶都喝不了的家夥。”犀川自己說著微微笑了笑。


    “知道calpis和chorus有什麽不同嗎?”喜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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