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川直到第二天即星期三的早上,過了十點才從沙發上醒過來。他趕到研究室,開始讀桌子上的信件和傳真。也沒有什麽特別急的事情。他準備好下午會議要用的資料,又一件件地處理這兩天堆積下的工作。外麵天氣不好,風很大。他想要涼快些,但一打開窗戶,文件肯定會被吹得到處亂飛。他想起聽學生說過,台風正靠近紀伊半島。


    1


    第二天早上,太陽升高的時候,萌繪恢複了意識,血壓和脈搏也恢複了正常,醫生說雖然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但為謹慎起見還得住院十天。


    犀川和西之園捷輔在醫院的休息室待了一夜,取訪野老人依西之園的指示已經回家了。


    犀川和西之園談了一會兒關於這次事件,便很快打起盹來。天亮之後,西之園打了幾次電話,八點左右,他留下話說一會兒再回來,便從醫院出去了,留下三名警官在那兒。


    犀川給研究室的助教國枝打了一次電話,他在醫院也沒法刮胡子,口袋裏隻有點零錢,於是他在醫院的小賣部買了罐咖啡,雖然他討厭透了罐裝咖啡,但此時也別無他法。


    警察簡短地向萌繪詢問完情況後,護士過來告訴犀川說可以進去探望萌繪了。


    萌繪被移到六層的單間裏,十一點犀川進去的時候,有一個護士在旁照看著,萌繪穿著白色肥大的病號服躺在那兒,聽到犀川進去後馬上睜開了眼,犀川微笑地看著萌繪。


    “老師,對不起。”萌繪開口說,她的嗓子有點沙啞。


    護士出去了。


    “嗯,這樣說來……”犀川摸了摸鼻子說,“你確實有需要道歉的地方,但是還好,沒出什麽大問題,你叔叔剛才也來過,說都是他的責任。”


    “唉……該怎樣和叔叔道歉好呢。”萌繪閉上眼睛說。


    犀川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一會兒萌繪張開眼睛問道:“我的聲音難聽嗎?”


    “不,沙啞而有魅力,說話沒問題吧?”犀川問。


    萌繪用一種和平時說話不太一樣的緩慢速度敘述了一下昨晚的經曆,包括如何從廁所的窗戶爬進去,並在研究生室找到那張軟盤還看了上麵的內容,以及在實驗室裏的恐怖遭遇……但是在計測室的電腦上和犀川取得聯係之後的事情卻絲毫也想不起來了。


    “電腦關掉了嗎?”犀川問。


    “不知道,記不起來了。”萌繪答道,又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來了似的繼續說到,“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有人進來用刀子刺向我,穿著那件紅色的防寒服……眼睛血紅血紅的。”


    “那不過是個夢而已。”犀川溫和地安慰她說。


    “對了,我的衣服呢?”萌繪四下張望著。


    “不行,還不能出去呢,醫生說得住院一段時間。”


    “不是,是那張軟盤,我放在襯衫左邊的口袋裏了。”


    萌繪的衣服放在床頭的架子上,犀川在衣服口袋裏找了找,牛仔褲的口袋裏有把車鑰匙和一支筆式手電筒,襯衫口袋裏卻什麽也沒有。


    “是丟了吧?”


    “真奇怪,不可能啊,”萌繪說,“我記得清清楚楚我扣上扣子了啊。”


    “恐怕……”犀川沉吟了一下說,“恐怕是襲擊你的那個歹徒拿走了,應該也是那個時候他把電腦給關了。”


    萌繪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那麽就是說我昏倒之後他又回實驗室了?”


    “可能吧。”犀川微微揚了一下嘴角,“看來那個東西比殺你還要重要。”


    “那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放在誰都可以進去的研究生室呢?”


    “你知道凶手是誰嗎?”犀川問道,“是被誰襲擊的,你應該也有點頭緒吧?”


    “嗯,但是……”萌繪低下了頭,然後又轉頭看向窗戶,犀川緊盯著萌繪的側臉。


    “你覺得是誰呢?”犀川又問。


    “和老師想的一樣。”萌繪仍保持那個姿勢回答道。


    “和我一樣?”犀川吐了一口氣笑了,他站起來走向窗戶,萌繪正看著那邊,也許是進入了她的視線範圍。


    “我什麽也沒想,準確地說,對於這次的事件我已經煩透了。”


    “為什麽?”萌繪嚴厲地說,因為聲音沙啞,感覺和平常判若兩人似的,“說什麽煩之類的,那是謊話,為什麽不告訴我真相?”


    “因為真相讓人無法理解。”犀川誠懇地說。


    “無法理解?”


    “是啊,無法理解。”犀川移開視線看著窗外。天氣很好,看上去很熱的樣子。


    犀川轉過頭來,萌繪正朝他微笑著。


    “總之,很可怕……”過了一會,犀川又說,“揣摩一下凶手的心理,讓人都覺得脊背發涼,這真是一種很特殊的心理。為什麽會產生那種想法,讓人完全想不通,所以無法和你解釋實際情況,總之現在證據不足,而且也可能是想錯了。因為事實的背後的背後才是真相。”


    “事實的背後的背後才是真相?”萌繪從床上坐了起來。


    護士回到屋子裏,扶著萌繪讓她再躺回到床上,犀川不得不出去了。


    2


    周六的早上,市之瀨裏佳坐上了從九州飛往名古屋的飛機。原計劃是今天和木熊教授一起回來,但木熊教授昨天突然改變計劃要回名古屋,市之瀨因為要在學會的最後一天也就是昨天主持演講會,所以沒能和木熊教授一起回來。


    市之瀨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膝蓋上放著灰色的手提電腦,因為飛機著陸時禁止使用電腦,現在已經關上了。飛機外熟悉的景色變得越來越清晰了。因為風向的關係,在名古屋機場,飛機起飛降落都是麵向著大海,這天由於低氣壓的逼近,風向和平時相反,飛機是背著大海著陸的。


    正好飛機經過n大學的上空,從飛機上可以遠遠看到白色的極地研的建築物坐落在群山中,當然她還不知道昨天西之園萌繪就在那兒遭到了襲擊。


    飛機安全抵達了名古屋機場,市之瀨十點半出了機場,坐上停在那兒的自己的汽車開往市內。因為要買午飯,途中去了一下便利店。她把車開進極地研的停車場時一輛巡邏車正要開出來,門外還有幾名警官。她把車停好,因為是周六,停車場隻有她的一輛車停在那兒。


    警衛室有兩個稍微上了年紀的警衛。


    “早上好,”市之瀨小聲地和他們打著招呼,“來了幾個警察呢,他們來這做什麽啊?”


    “啊,市之瀨老師,昨天晚上可是出了大事了,剛才聽和我換班的向井說……”其中一個警衛邊出來邊回答,是腿腳不太方便的小川昌三,小屋裏的另一名警衛比小川稍微年輕點,市之瀨不知道他的名字。“昨天晚上啊,對了,那天也來過的那個女生,長得很苗條很漂亮,就是那個經常穿著時髦衣服的女生,你還記得嗎?”


    “是西之園萌繪吧?”


    “對對,聽說是去世的總長先生的女兒,呀,總坐著特氣派的汽車,是400的吧,你知道嗎?”


    “西之園萌繪到底怎麽了?”市之瀨嫌小川老人太囉嗦了,催著他趕緊往下說。


    “差點在這兒被殺了!”


    “啊!”市之瀨大吃一驚,“被殺?”


    “其實,我也沒看見,是聽向井說的,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在這個屋子裏被襲擊了,對了,好像是說被關在實驗室裏,然後被一個老師救了,就是那個戴眼鏡,頭發亂蓬蓬的……那個細高個兒……建築係的……叫什麽來著……哦,對了,是犀川老師吧,也不知道怎麽聯係上的,可險呢,昨天。”


    “天哪,這是怎麽回事?”市之瀨說,“被襲擊了?她沒關係吧?”


    “聽說被救護車拉走了,”小川慢慢說道,“剛才也有兩個警官來過,在裏麵看了好大一會兒,現在正在附近搜查呢……市之瀨老師,你晚上一個人工作時也要小心啊,我們也會好好幹的。”


    “現在有誰在嗎?”市之瀨問。


    “沒有,今天您最早到的。”小川一邊走回警衛室一邊說。


    市之瀨心中亂成一團。


    她走向玄關,進了屋子,走廊裏稍微有點熱,事務室了無聲息。


    走到自己房間前,她往實驗室看了一眼,然後從口袋裏拿出鑰匙,打開電子鎖進了房間,把門反鎖了,將旅行包放在椅子上,先打開了桌上的電腦,利用電腦啟動的時間,她換了一下衣服,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走出了房間。


    市之瀨拉開實驗室的紅色鐵門進了屋內,沒有開冷氣,室內很涼快。


    到底發生過什麽呢,市之瀨一邊暗自想著一邊走近準備室的門口,擰了一下門的把手,卻發現門已經被上了鎖。


    “這是怎麽回事,這個鎖?”市之瀨心跳加劇,腦子一片空白。


    於是市之瀨走出了實驗室,打開實驗室的電燈,再次從窗戶往裏看了一眼。


    市之瀨回到自己的房間,從桌子抽屜裏拿出一把鑰匙,那是木熊教授房間的鑰匙,木熊教授和喜多副教授都把房間的備用鑰匙交給她保管。


    她出了黃色的門來到走廊上,馬上打開了旁邊的木熊教授房間的門。


    木熊教授的房間裏空無一人,她打開教授桌子最上麵的那個抽屜,裏麵有一串鑰匙,鑰匙串上貼著個小標簽。


    市之瀨拿著鑰匙急忙又返回實驗室,走進那個低溫的房間,又來到準備室的門口,她知道哪把鑰匙是開那把鎖的,於是馬上打開了門。


    她先打開了房間的電燈,裏麵一個人也沒有,她掃視了一下整個房間,走了進去。到了通往搬運室的那個門口,握住門把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門,進了黑漆漆的房間後,她按了一下牆壁上的電燈開關。


    一眼看過去,市之瀨幾乎要昏倒過去。


    市之瀨馬上明白過來,那是誰。


    一個男的,灰白灰白的臉色……很明顯已經死了。


    那是她的上司,木熊京介教授。


    3


    荒井正直剛把摩托車停在停車場,走到警衛室附近時,傳來一個女人的慘叫聲。小川昌三和另外一個警衛一起衝了出來,荒井停下腳步扶了扶眼鏡,慘叫聲再次響起來,三人麵麵相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衝向玄關。小川因為腿腳不靈便落在了最後麵,進了玄關,荒井拐向右邊。


    “市之瀨老師!”小川老人在後麵大聲叫著。


    荒井敲了敲市之瀨助教的門,打開門房間裏卻沒有人在,電腦開著,她的旅行包還放在椅子上。


    “實驗室的燈是開著的。”荒井身後的門衛喊了一聲,於是三人又衝到實驗室。


    實驗室裏也空無一人,於是打開了右手邊的準備室的門衝了進去,市之瀨蹲在房間左邊的一個角落,臉色慘白。


    “怎麽回事?老師。”晚來一步的小川急忙問道。


    市之瀨沒有回答,隻是用顫抖的手指了指自己前麵的門。


    三個男人一起衝過去推開了搬運室的門。


    “啊!”荒井大叫了一聲。


    “這是怎麽回事啊?”第二個說話的是小川。


    搬運室的燈開著,室內的地板比門要低,台階位於左手邊。


    就在一個月前丹羽健二郎慘死的地方,木熊教授仰臥在那兒。


    教授的臉上已慘無人色,一種說不清楚是紫還是灰的不自然的顏色,而且他的表情也是荒井從未見過的,眼睛微張著。他穿著一件長袖襯衫和一件休閑褲,沒有打領帶,粗粗的脖子上能看得見一圈變黑的部分。


    荒井已經看不下去了,覺得一陣惡心,想吐。


    腿腳不靈便的小川下了台階,走到屍體旁邊去確認一下。


    荒井走了出來回到坐在那兒的市之瀨助教的身旁。


    “老師,沒事吧?”荒井問道。


    市之瀨雙手捂著臉,隻是搖著頭,什麽也說不出來。


    “吉野,警察!快叫警察!”小川大聲喊道,另一個警衛馬上飛奔出去了。


    荒井深呼吸了一下,再次走進了搬運室,室內除了木熊教授的屍體外沒有其他可疑的東西。


    小川下了台階站在木熊教授旁邊,荒井無意看了一眼卷門,當然那扇卷門已經全部拉下來了,已經修理好了。


    4


    這次事件作為n大學工學部極地研究所發生的新一起殺人事件,再次被聳人聽聞地報道了一番,而且比上次的事件更加轟動。國立大學教授被殺,這新聞本身就極具有轟動效應和衝擊力,案發當日的晚間新聞和報紙均把這次事件作為頭條連篇累牘地加以報道。極地研究室密室殺人事件就這樣再次轟動了全日本。


    木熊京介教授臨時改變出差計劃,比預定早了一天也就是於前天即15號(星期五)的傍晚從九州坐飛機返回了名古屋。他從機場坐出租車回家,到家時大概是六點左右,那位出租車司機馬上就被找到了。


    正好那天木熊夫人去了朋友家,木熊教授回家的時候她不在,等她八點左右回家的時候,木熊教授已經外出了。木熊夫人對警方解釋說:“我還以為他是去什麽地方吃飯了。”至於木熊教授為什麽改變計劃提早回來就不得而知了,市之瀨助教也說她沒有問過教授原因。


    據推斷,木熊京介是死於16日即星期六的淩晨兩點到四點之間,死因是窒息。從死者頸部也可以看到繩子勒過的痕跡,是被用力勒過才有的痕跡。凶器在屍體的另一側,搬運室的卷門旁邊發現了一根鋼絲繩,和屍體身上留有的勒痕相一致,雖然上麵沒有留有任何可疑的指紋,但從現場情況來看並非自殺。


    上午11點半左右,市之瀨助教發現木熊教授屍體的時候,準備室和實驗室之間的門是鎖著的,而且準備室的緊急出口也是反鎖著的。鑰匙在木熊教授的房間裏,市之瀨助教就是用這把鑰匙打開了準備室的門,因為她有木熊教授房間的備用鑰匙。另一把鑰匙在教授的上衣口袋裏被發現了,事務室也有一把可以打開準備室的鑰匙,但事務室是鎖著的(這是前一天晚上西之園萌繪被救出後警衛鎖上的)。教授房間和事務室的門窗都沒有被人非法侵入的痕跡,因此凶手逃走的惟一途徑就是電動卷門,但是電動卷門正對著警衛室,距離還不到10米。


    警衛室裏隻有向井和臨時職員兩個人,他們因為西之園萌繪的被刺事件,十二點之後也沒有回去,一直到早上八點,小川和吉野交替著在那兒徹夜值班。但兩個人都沒有看到電動卷門打開過,他們堅稱隻要電動卷門動過不可能察覺不到的。


    另外,急救車把西之園萌繪載走時大概是深夜十二點左右,隨後就有幾名刑警和警察開著警車來了,並在研究所內四處搜查了,而且鑒別科的人也仔細檢查過萌繪遇襲的計測室包括上麵所提到過的電腦開關,但沒有發現任何可疑指紋。因為當時準備室和搬運室的門是鎖著的沒能進去,這是一個明顯的失誤,誤認為襲擊萌繪的人一定會往外逃走的,於是警察著重在研究所外進行了搜查,到第二天才詳細檢查了研究室內部。


    淩晨兩點,刑警和鑒別科的人暫且結束了對研究室內部的檢查,上午10點左右又有兩名刑警來研究室偵查了一番,但也沒有進出搬運室和準備室,他們檢查完畢開車出來的時候,正好在門口碰到市之瀨助教開車進來。


    這個被媒體稱為是“木熊密室被殺事件”的案發現場準確地說並不是個密室,隻要打開電動卷門按一下下降按鈕就可以出去。警衛室的兩個老人睡著了也說不定,但是媒體都把這個事件當做“密室殺人事件”大肆報道,因此一個月前的兩名研究生遇害事件再次引起了關注,在記者見麵會上,警方也不得不承認這次事件發生時門是鎖著的。


    第二周的周刊上也報道了這次事件,題目是“三間密室,四具屍體”,發現增田潤的屍體也是在密室,但警方仍宣稱這是一次自殺事件。


    各電視台在事件發生的次日即星期天,關於n大極地研事件錄製了一個特別節目。他們製作了一個極地研建築物的模型,在四個被害者遇害的地方放上人偶,還請來了原在警局部門工作的人和犯罪心理學家來演播室做現場嘉賓。關於這次異常事件他們作了種種推測,很多人認為一定是哪兒有秘密通道可以逃走,還有人很嚴肅地分析說其中有非人力即神靈的力量在起作用,研究所所處位置原來是一個小神社……有預知能力的人聲稱殺人者是同一人……但是在犯罪動機這一點上大家都含糊其辭。


    萌繪在病床上看到了這個節目,取訪野給她搬來了一個小型的液晶電視放在她床頭,八點鍾開始的特別節目已經持續播放一個小時了。


    西之園本部長和犀川副教授坐在床旁邊,他們得到了特別許可,在探病時間之外也可以進來,西之園本部長對這個特別節目一點也不感興趣。犀川說:“我出去抽根煙。”便去外麵的走廊上了。


    “我被襲擊的事情沒有被公開呢。”萌繪一邊看電視一邊說著,她的聲音已經恢複正常了。


    “那是當然,”西之園本部長不太高興地回答道,“但是現在這情況也真夠麻煩的。”


    “怎麽了?”萌繪問。


    西之園本部長沉吟半晌並沒有回答,萌繪知道叔叔是不高興媒體這麽大張旗鼓地報道這件事,他大概是想說媒體隻會給調查增添麻煩,其他什麽作用也沒有。


    “能說一下嗎?你的想法。”西之園本部長問道。


    萌繪好像看電視入了迷沒聽見叔叔的話一樣。


    5


    犀川回到了病房,他一進門就邊打開冰箱邊問道:“要喝點什麽嗎?”


    “都有什麽?”西之園本部長有點興趣。


    “嗯,可樂、calpis乳酸飲料,還有烏龍茶。”犀川答道。可樂是他帶來的。


    “算了,我不要了。”西之園本部長說。


    萌繪看到到叔叔有點失望的樣子,他可能誤以為有酒之類的吧,但醫院裏哪有那樣的東西呢。


    “我要一杯冰茶,幫我加點冰塊。”萌繪邊看電視邊說。


    “冰塊?我找找。”犀川有點嫌麻煩地嘟囔著,從冷凍箱裏拿出放冰塊的碟子放了幾個冰塊到杯子裏,“真難侍候啊!”


    “什麽?”萌繪裝作沒聽清楚。


    “沒,沒什麽。”犀川把裝著烏龍茶的杯子遞給萌繪,“給。”


    萌繪喝了一口涼茶,犀川又回到冰箱前麵給自己弄喝的。


    電視插播廣告的時候,萌繪問西之園本部長:“叔叔,木熊老師確定是被勒死的嗎?”


    “據說是,不過他脖子上留下的那個痕跡倒像是被吊死的。”西之園本部長說得有點含糊。


    “被吊死的?”萌繪還是初次聽到這種說法。


    “就是脖子上被套上鋼絲繩,吊在樓梯的扶手上。”西之園本部長解釋道。犀川好像是很感興趣似的端著杯子走了過來,“據鑒別科的人說是吊了很長時間。”


    “木熊老師可有80公斤啊,”犀川說,“樓梯的扶手上留下什麽痕跡沒有?”


    “那倒沒有發現,”西之園本部長說,“也有可能是在其他地方被殺的。”


    “大概被吊了多長時間?”萌繪問,電視上的廣告已經放完了,又回到剛才那個節目上,但叔叔的話勾起了她的興趣,於是她把電視關了。


    “不太清楚,可能有五六個小時以上吧,總之肯定不是死後一直躺在那兒的。”


    “雖說有可能屍體是被運過來的,但也不太可能逃過警衛的眼睛啊。”犀川說。


    “我進那個屋子大概是10點左右,”萌繪邊回想邊說,黑暗中她還在搬運室的樓梯上坐了幾分鍾,而幾個小時後那兒就……


    “鋼絲繩上有指紋嗎?”犀川問。


    “沒有,鋼絲繩是由幾根細鋼絲繩擰成的,而且表麵都是油,指紋沾不住,被害者頸部也沾有同樣的油。”西之園本部長回答道。


    “木熊老師是怎麽去那兒的呢?”犀川又問。


    “我們已經找到他的車了,在正門外的車道上,離極地研還有點距離。但他什麽時候進研究所的就不得而知了。”


    “為什麽他不把車停在停車場呢?”犀川搖了搖杯子,發出冰塊撞擊的聲音。


    “車上隻有教授和他夫人的指紋……”西之園本部長說道,“也有可能是和誰一起來的,但不想被人看到他和那個人在一起,所以在停車場前麵就讓他下車了,或者是他是被誰叫來的,時間太晚了,不想被人看見他進研究所,所以像萌繪那樣彎著腰從警衛室的窗下溜進去。”


    “大概是後者。”犀川馬上說。


    “是啊,”西之園本部長點頭說,“可能是有人把他叫出去,然後讓木熊教授從準備室的緊急出口那兒進了搬運室,和之前的手法一樣,凶手可能就是襲擊萌繪的那個家夥,他一直藏在準備室裏,真後悔當時沒讓他們去查查準備室……”


    “嗯,大概算是有思路了。”犀川又搖了搖他的杯子。


    “那是什麽?”萌繪問犀川。


    “什麽?”


    “老師,你在喝什麽?”萌繪指了指犀川手裏的杯子,杯子裏的液體的顏色很奇怪,淺淺的茶色,很明顯不是可樂也不是烏龍茶。


    “哦,這個啊,”犀川好像剛反應過來,“我在可爾啤思裏加了點可樂,你也要嚐嚐嗎?”


    “真惡心。”萌繪眯著眼搖了搖手。


    “那,你覺得他是怎麽逃走的呢?”犀川又回到原來的話題。


    “從卷門,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可能。”西之園本部長回答。


    “瞞過警衛的眼睛?”犀川確認道。


    “木熊教授被吊了那麽久,可以肯定凶手在準備室裏待了一會,不知道五個小時他都做了什麽,可能是等警衛回去,而且打開緊急出口的門可以偷窺到警衛室,他可能在伺機逃跑,但最後緊急出口的門是反鎖著的,所以我覺得他是打開了電動卷門,按了下降按鈕從那兒飛快地逃了出去。”


    “你是說他一直等到了天亮?可是他為什麽要那樣做呢?”犀川一邊喝著他自製的飲料一邊問,“從緊急出口逃出去也可以啊。”


    “可能是想做得和之前的那次事件一樣吧,”西之園本部長一邊想一邊回答,“他可能覺得那樣做有什麽特別意義,殺人凶手總有很多讓人難以理解的行為。”


    “但是上次電動卷門並沒有動過,”犀川說,“和之前還是不一樣。”


    “確實,這點不同……”西之園本部長有點語塞。


    “武器也不一樣。”床上的萌繪插話說,“為什麽不用刀呢?”


    “好了,好了,今天先不討論這件事了。”西之園本部長站起來,“我得回去了,犀川老師呢?”


    “那麽,我喝完這個就回去吧。”犀川舉起杯子說。


    “明晚我再來。”叔叔走近萌繪,親切地和她說完話就走出病房了。


    “快熄燈了。”萌繪看了看表對犀川說。


    犀川把剩下的飲料都喝完了,萌繪杯子裏的茶還剩一半。


    “又繞回起點了。”萌繪說。


    “是啊,起點。”犀川心情不錯的樣子。


    “又被推翻了。”萌繪認真地說。


    “那不過是你的假設。”犀川小聲說,他把自己的杯子洗了,然後穿上衣服準備回去了。


    “老師,你能再陪我一會兒嗎?”萌繪有點慌張地請求道,因為還想再和他說會兒話呢。


    “怎麽了?又想畫素描畫兒了嗎?”


    “素描畫兒?”萌繪腦中一片空白。


    (素描畫兒)同一個詞像回聲一樣在她的腦子裏回響著。


    “啊,不好意思,開個玩笑。”犀川笑了。


    “開玩笑?”


    “沒什麽意思,沒什麽意思才高深呢。”


    萌繪有點生氣,因為很在意犀川無心的玩笑。


    “真傻!”萌繪咚的一聲靠在枕頭上,“晚安,老師,才九點呢,這個時間讓人怎麽能睡得著啊。”


    “晚安,西之園君,明晚我再來……”說完後犀川出去了。


    萌繪飛快地跳下床,跑到門口稍微拉開門注視著犀川離去的背影。


    回過神之後,才發現門旁邊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那是保護萌繪的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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