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獨立於觀看者以外的事物,即無法定義且不存在。)


    一


    七點半左右,天已大亮。犀川和萌繪得到警方的允許,來到層外。警方來了好多車,天亮之後又增加了幾輛,前前後後居然來了二十位警察聚集在三星館。


    最先抵達的是三位身著製服的警官,五點左右,又有叫名三重縣的刑警趕來,接著警方對八名留在三星館的人進行了筆錄,特別是對犀川和萌繪,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詢問。除了這七名警察之外,還有十幾名身穿深藍色工作服的警務人員在屋內進行搜查,重點搜索了命案現場的一號房。兩小時之後搜查完畢,警務人員將俊一的遺體抬出房間帶回警局。


    屋前的空地上,幾個警務人員正在勘察現場,天於寺律子的遺體附近也確三名警務人員,


    犀川與萌繪慢慢地走向銅像。犀川此行隻帶了西裝,他今天沒有打領帶;萌繪則是跟昨天一樣,開襟毛衣配牛仔褲。兩個人都穿了外套,萌繪將外套的拉鏈拉開,今天的天氣還不錯。


    銅像還在那裏佇立著,因為是白天,越來越能夠感受到銅像的真實性。


    律子的遺體已經搬離,警察在原來的位置上用粉筆畫出一個人形,血跡依然清晰可見。由於現場正在整理中,所以無法靠近。


    第一次在白天看著三星館,感覺很像一座未完成的宇宙基地,或是已成廢墟的遊樂園。沒有了夜晚的照明,建築物的表麵呈現出灰白色。傾斜配置的二星館,給人一種焦躁不安的感覺。


    犀川和萌繪走出來也沒有特別的目的,隻是想呼吸一下早晨的新鮮空氣。


    “警方好像不太相信銅像會憑空消失這件事。”犀川看著銅像說,萌繪跟在身後。“這也難怪,畢竟跟殺人事件沒有關係,對他們來說這是多餘的,多餘的事情他們不會管的。”


    “天王寺夫人也是被殺的吧。”萌繪站在律子倒下的附近,為了不幹擾警方的搜查,他們走到距離銅像稍遠的靠近大門的磚牆邊。


    “應該是。律子小姐不可能一個人到屋外去,而且她連外套都沒穿。”


    “我還是想不通。凶手是如何殺死的天王寺夫人,又是如何將屍體搬到銅像旁邊的。她的房間也上了鎖,那時候拿著主鑰匙的鈴木君枝女士也一直和我們在一起。”


    “嗯,而且萬能鑰匙還在我這兒呢。”犀川靠在牆上抽著煙,在清新的空氣裏抽煙是最好的享受。


    “老師,你怎麽認為呢?”萌繪問。


    “隻是些個人的觀點。我認為三星館的設計構想是內外相反的。屋外幾乎空無一物的空地上佇立著奧利安銅像,象征了人類;為了與自然隔絕,整片空地鋪滿了水泥;此外空地是精準的長方形,在四個角落裏分別建造了四座類似燈塔的夜燈。以上這些我想是設計師對人世間的構想。而三星館裏麵呢,過道兩旁設置著模仿自然的花壇,植物代表了自然;繼續向裏走,巾央盼天文館則象征著宇宙。這些和我們一般人頭腦中的內外印象不同,也就是說……”


    “老師,我沒有問你對建築的感想,是針對這次的事件啦!”萌繪打斷犀川的話。


    “嗯,不過啊,”犀川吸了口煙微笑道,“建築本身也很重要!”


    “對什麽很重要了’


    “這個嘛……”犀川吐出煙,坦白說,他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麽重要。


    “也許是時機不對吧。”萌繪不但沒有生氣還聲調溫和地說。“從淩晨到現在,老師的心情看起來一直都不錯呢,是不是因為這個問題並不複雜呢。”


    “也不是,這個問題非常複雜!”犀川拿出在口袋中取暖的於,疊叉在胸前,“我問你,內側與外側的差別在哪裏?”


    “在平麵幾何的定義裏,閉曲線麵積比較小的就是內側。不過一般所說的內側,要以觀察者的位置而定。”萌繪回答。


    “那俊一被殺的房間呢?”


    “是密室。”萌繪立刻回答,“但鑰匙的持有者是天王寺夫人和你,雖然還不確定,不過這條線索值得探究。”說完,萌繪臉上浮現出得意的微笑。


    “滅王寺夫人呢,”


    “那是外側……”


    “不能想成是另一個密室嗎?如果內側與外側相反呢?”犀川提出疑問。


    “嗯,因為現在還無法確定天王寺夫人的行進路線。”萌繪歪著頭說,“就算是內外相反,天王寺夫人的遺體所在地仍然是外側。因為是在建築物外麵的空地上,所以是外側。啊……真複雜,是老師想的太多啦!”


    “我隻不過是把構建三星館的建築師片山基生的設計哲學運用到這次的殺人事件上。”


    “什麽意思?”萌繪也靠在牆上。


    “沒什麽,我可以感受設計者本身想要傳遞的訊息。穿著禮服的天王寺夫人死在屋外。她本來應該在一號房,被凶手殺害後,卻搬移到外麵。我們到現在還是沒有弄清楚內側與外側的連接路線,明日月應該在屋內卻跑到屋外……為什麽呢?”


    “對了,銅像是什麽時候被放回去的呢,”萌繪忽然直起身走向前方。“我覺得這跟天王寺夫人的死有關聯……啊,還有,我們都把天王寺博士出的問題忘記了。”


    “嗯,如果想了解的更透徹,確實需要和博士見一麵!”


    “警方好像也還沒見到博士。”


    “發生了這種事,博士一定要現身的。”犀川看見銅像的右臂停了兩隻烏鴉。


    “兩個死去的人,兩隻烏鴉嗎……”犀川喃喃自語。


    二


    犀川和萌繪繞過銅像,來到三星館正前方。


    “你打電話給你的叔叔了嗎?”犀川問。


    萌繪的叔叔,也就是西之園恭輔博士的弟弟,是愛知縣警局的部長,大概是縣內地位最高的警察了吧。他也認識犀川。


    “嗯,打過了,可是這裏不屬於愛知縣的管轄範圍。”萌繪停下腳步。“老師……凶手從外麵闖進來,強行帶走天王寺夫人並殺害後,再回到一號房殺了俊一,接著又逃到屋外。這樣的推測有可能嗎,我還是不能理解,簡直充滿了矛盾。像是窗戶的鎖啊……”


    “警方也是這麽想的。”因為附近有警員在,犀川刻意放低了音量。“另外的疑點是升聽到類似摩托車引擎的聲音。”


    “那個引擎聲……”萌繪理了理頭發說。“會不會是將銅像移回原地的機器發出來的呢?而且我看到俊一走進一號房是在十一點半左右,升是在那一小時之後才聽到了引擎聲。如果是凶手脫逃時發出的聲音,也a遲了。凶手在一個小時的時間裏會做些什麽呢?”


    “或許你推測得沒錯。”


    “而且凶手從外麵闖入這一點就很奇怪,還隨手拿起犀內的花瓶殺人,也很耐人尋味。”


    “那個花瓶是房間裏本來就有的嗎,”犀川問萌繪。


    “是的,我跟升確認過了。”


    “你的動作很迅速。”


    “升說,昨天他打掃房間的時候,還擦過那個花瓶。”


    “你收集的信息很多嘛,不過最好不要太熱衷於此。”犀川又點了一根煙。


    “嗯,這我知道。”


    “就算我們想得再多……”犀川欲言又止。


    “最奇怪的是,”萌繪繼續邊走邊說,“凶手為何在殺害天王寺夫人後又回到一號房呢?”


    “警方一定認為凶手是為了殺俊一才回去的吧。”犀川很佩服萌繪能發現這一點。


    “凶手用那隻花瓶殺人……”


    “這也是我思考的地方。如果凶手是有計劃的,應該會準備殺人的道具吧。”犀川說。


    “我說得沒錯吧!”萌繪笑得很開心。“凶手為什麽要返回一號房呢?”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凶手能夠躲過眾人的耳目犯案,說不定會和在三星館的六個人中的某一個人有關係……或許凶手根本不是從外麵闖入的。”


    “這個推論很合理,也很全麵,細節都注意到了。”犀川給出了好評。


    “老師,你今天很溫柔啊。”萌繪笑著說.,


    “我一直都這樣啊!如果是對的,我會從善者流;如果是不合理的,我會堅決反對。真的不懂就會說不知道,這就是我麵對問題的處理模式。”犀川掐滅了煙。


    兩個人不知不覺走到空地的西邊,麵朝三星館的方向。圍牆剝落的磚塊像台球一樣四處散落。


    “我還想到一些事……”萌繪雙手交叉在胸前邊走邊說,“假如除了我們以外的六個人中有一個人是凶手,那過程就比較容易說明了。幾乎每個人都曾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了衣服再出來吧?這時凶手有機會從一號房的窗戶進去。開窗的人是天王寺夫人自己,而凶手強押著天王寺夫人從窗戶出去,然後來到銅像前加以殺害。接著回到一號房,將窗戶鎖起,正要走出一號房的時候,恰巧隔壁的俊一因為聽到聲響過來敲一號房門。凶手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讓俊一建進房間並殺了他,之後凶手逃出一號房鎖上房門,回到自己的房間。這次,凶手從自己房間的窗戶爬出屋外,把一號房的鑰匙放到天王寺夫人手中。怎麽樣?這樣就很合理了吧。”


    “嗯,理論上是行得通的。這個絕妙的假設很有你的推論風格。”犀川聳聳肩說。


    “是嗎?有哪裏不對勁兒嗎?”


    “強押著天王寺夫人從窗戶出去,加以殺害後又回到一號房這一段不太自然。對凶手來說,帶著被害者跑來跑去很危險吧?”


    “是嗎?嗯,或許是吧。”萌繪又開始思考。


    “你說凶手是為了要鎖上一號房的窗戶才會再殺人之後義特意跑回去。可是為什麽要非鎖不可呢?開著也不會讓人起疑啊!如果隻是為了這個要回去一號房,風險也太大了。”犀川邊理清思路邊說。


    “嗯,有道理。”萌繪表示同意。


    “不過你說得對,凶手不是外來的闖入者。就算真的是闖入者,也需要內部的人接應。”


    “除了我們兩個,屋內有六個人吧?”


    “不對,是七個人,還有天王寺博士。”


    三


    鈴木君枝為大家準備了簡單的早餐,眾人聚集在主廳用餐。主建築物的天窗透進陽光,因為是白天,所以沒有晚間藍色燈光的照明,這才發現原來這裏的家具是淡淡的茶色,屋頂的黑色螺旋扇還在持續旋轉著。


    紅色建築物裏仍有幾位警察在進行最後的搜查工作,慶幸的是安靜的用餐時間沒有因此被打斷。


    犀川認真觀察著由於昨夜的案件而滿臉疲態的每一個人。用餐當中沒有過多的交談,有的人還在打瞌睡。


    “搜查要持續多久啊?我已經受夠這地方了,好想趕快回東京去。”片山誌保邊抽煙邊說。


    “應該很快就能回去了。”湯川喝著咖啡。誌保沒有反應,她的視線投向犀川。


    犀川掐滅香煙站起身。


    “犀川老師,到底怎麽樣了?”誌保問。


    “你問我嗎,我現在很想睡覺……”犀川微笑著回答。


    誌保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不過犀川並沒有理會這些徑直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萌繪也緊隨其後。


    “好困啊……”犀川在走廊裏邊走邊說,“我想我應該可以睡個好覺。”


    “嗯,我也是。”萌繪在後麵回答。


    “你也是一整晚都沒睡吧?”


    “是的,不過馬上就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覺了。”


    犀川和萌繪正要關上房門時,一個未曾謀麵的刑警從一號房那邊走過來。


    “我是荻原。請問兩位現在方便嗎?”他向犀川出示了警官證。


    於是三個人來到犀川的房間,在床上還有椅子上坐下。荻原刑警,一頭利落的短發,穿著黑色的毛衣及樸素的咖啡色長褲,身材像運動員一樣。年齡比犀川稍大,但犀川覺得這位刑警在年輕的時候做事應該不是很穩重。這種人是犀川避而遠之的。


    “我們主任因為出差,要晚一點兒才能趕過來。我是這裏的臨時負責人,愛知縣警方來電說,上層指示犀川先生的意見可以作為參考,這也算是特例吧……”荻原刑警說。


    “我能理解,然後呢?”


    “啊,請您不要誤會。因為老師在今年夏天協助譬方偵破了n大的密室殺人案,這件事在電視上也是傳的沸沸揚揚的。”荻原對此事很慎重。


    “我從來不看電視……”犀川說。


    “這樣啊……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那件事的始末。該怎麽說呢……就是因為老師的幫助才得以破案。”荻原小心翼翼的措辭。


    “嗯,這個嘛……我倒是幫了一點小忙。”犀川聳聳肩。


    “如果沒有犀川老師的坍助,恐怕案情仍處於僵局之中呢。”萌繪在一旁搭腔,“警方其實什麽也沒做,都是老師一個人獨立解決的。”


    “您就是西之園部長的千金嗎?”荻原看著萌繪問。


    “不是,是侄女。”萌繪點頭微笑說,“叔叔今天早上給我打過電話了。”


    “老師,您是專攻犯罪心理學嗎?”荻原沒自對萌繪多加理會,又將視線轉向犀川。


    “不是,”犀川有些不耐煩地說,“我的專長是建築,跟犯罪心理學完全不估邊兒。”


    “這樣啊……是我弄錯了。”荻原誠惶誠恐地說。


    “總之,我會協助警方調查這件事的。如果有需要我做的,就請您直說吧。”犀川已經無法繼續忍受荻原的問話態度了。


    “我想私底下跟您談淡。”荻原坦白地說。這才是他真正的日的吧。


    “私底下?”此時犀川又想抽根煙。


    “我也一起嗎?”萌繪在一旁插嘴。


    “是的,請兩位一起來。”荻原銳利的目光看向萌繪說,“因為還要請您保守秘密;該怎麽說呢,這是個特例……這個……”


    “好了,”犀川打斷荻原的話,“我陰白,不過我不認為自己能幫上什麽忙。”


    “我希望能從您這裏得到一些不同的見解,在不妨礙調查的情況下協助警方。”荻原微笑著說。


    “警方現在收集到哪些情報了?搜查狀況又是如何,”萌繪問荻原。


    “兩之園小姐不打算休息一下嗎?”荻原說。


    “死因是什麽?推測死者死亡的時間了嗎?采集到的指紋已經……”萌繪興致勃勃地問。


    “這些都還不確定,調查行動才剛剛開始。”荻原從上衣口袋裏掏出記事本。“如果真要說的話……”


    “你把調查過程寫在本子上了嗎,”萌繪站起身想要看記事本上的內容。


    為了不被萌繪看到,荻原把記事本移近自己。“鈴木升停在地下室的摩托車不見了,因為當初沒有取下車鑰匙,所以可能已經成為凶手逃脫的工具。目前警方已部署好全麵追查嫌犯,目前為止還沒有收到任何消息,然後……”


    摩托車被偷這件事情,犀川和萌繪還是第一次聽到。犀川想起之前萌繪曾推測引擎的聲音可能是搬運銅像的機器傳出來的。如此一來,萌繪的推論就不成立了。


    “摩托車發動引擎的時候大約是十二點半,所以現在應該早已經離開這裏很遠了。”萌繪認真地分析。


    “嗯,鈴木升也說他在十二點半時聽到引擎聲。”荻原翻著記事本說。


    “凶手用他人的摩托車逃脫太不合理了!這次是碰巧車鑰匙沒有取下來,但如果沒有鑰匙,要如何發動車子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凶手是如何進來的。”萌繪坐下,雙手抱胸。


    “摩托車已被偷走這點已經是事實了,或許凶手闖入的時候沒有駕駛任何交通工具,可能昨天很早就潛伏在某處了。”荻原看著萌繪說完,又問犀川, “老師,您有什麽想法嗎?”


    犀川沉默著搖了搖頭。萌繪不能認同荻原的說法,但也沒再多說什麽,隻是看著他。


    “然後天王寺律子的死亡時間是昨晚九點到十一點之間,至於頭部的撞傷痕跡,初步判定不是絆倒所致。”


    “是他殺嗎?”萌繪問。


    “由於被害者昨天飲酒過度,據推測,她應該是在無意識之下被帶劍了屋外,凶手再將被害者頭部重擊地麵。”


    “所以是他殺嘍?”萌繪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嗯,應該是這樣的。之後在房間遇害的天王寺俊一,死亡時間推測在深夜十一點到淩晨一點鍾之間。西之園小姐在十一點半左右曾見到被害者走進號房……所以更確切的死亡時間應該在l點半之後。初步鑒定,被害人的後腦曾遭受鐵製器皿猛烈攻擊,而月幾乎是當場斃命,沒有人聽到異常的聲音。不過據現場情況推斷,受害者先是倒在床上,之後又跌落至地麵。由於地麵鋪有地毯,所以沒自發出太大的聲響。”


    “那時候我正在洗澡……”犀川在一旁陷入了沉思。


    “還有呢?”萌繪繼續追問。


    “一號房隻采集到鈴木君枝以及鈴木升的指紋,凶器上也殘留了鈴木升的指紋。不過昨天鈴木升曾經打掃過房間,而日他也說自己曾擦拭過那個花瓶,所以凶手在犯案過程中可能帶著手套。還有每個人都說了那個荒唐可笑的銅像消失事件。另外,我們也針對出入口的鑰匙做了搜查……”


    “荒唐可笑?”萌繪說。


    “抱歉!不過我們昨天曾派人調查,同樣沒發現銅像有被移動過的痕跡。或許是昨晚霧氣太重才造成了大家的錯覺吧。”荻原認真地解釋。


    “那時候銅像是真的消失了不是什麽錯覺!在場的每個人都有看到!”萌繪很氣憤。


    “你們見過天王寺博士嗎?”犀川沒確理會劍拔弩張的兩個人,自顧自地問。


    “還沒,因為博士好像還在休息。”荻原對於見不到天王寺博士這件事感到無比的困惑,“可能是因為上了年紀吧,午後我們會再詢問看看。”


    “我有一個請求。”犀川突然認真起來。


    “好的,有什麽要求盡管說。”荻原根高興犀川能有這樣的反應。


    “你們去見博士的時候,請允許我同行。”


    “我也要去。”萌繪強烈要求道。


    “嗯,我知道了。還有其他要求嗎?”荻原的期待神情盡失。


    “建議警方可以調查一下十二年前天王寺宗太郎意外死亡的案件。如果有車禍事故的紀錄,請借我看一下。”


    “那跟這次的命案有關係嗎?”荻原把犀川的話記在記事本上。


    “這個嘛……”犀川隻是微笑。


    “還有嗎?”


    “就這些了。”


    “好的,我們會針對此事故從新調查,今晚我也會繼續留在此地。另外,我們交談的事情,請您不要跟其他人提起。”荻原點頭致意後離開了房間。


    “這人還真不錯呢!難得碰到這麽單純的刑警。”萌繪繃著一張臉。


    “你是想說純樸嗎?”


    “沒錯,我沒有損人的意思喲!”萌繪淡淡地微笑著說,?“老師,純樸和單純的差別是什麽?”


    “我覺得都差不多,隻是每個人的主觀意識不同吧。”犀川的回答讓萌繪笑出聲來。


    四


    原本因為睡意而回房的犀川此時又清醒了,萌繪也說要出去走走,犀川又回到會客廳抽煙。還不到早上九點鍾,通常這個時間是犀川每天上班的時間。


    先前敞開的一號房門現在是緊閉的,室內好像沒有警方搜查的聲響,其他地方也看不到警察的蹤影。


    有人從其他房間裏走了出來,犀川回頭一看,是片山誌保。


    “你沒睡嗎?”


    誌保走到會客廳坐在沙發上,仍穿著和昨天一樣的毛衣配長裙。犀川問她要不要抽煙,她謝絕了。


    “很想睡但是睡不著。”誌保說。


    “在想數學的問題嗎?”犀川點起煙。


    誌保驚訝地看著犀川。


    “怎麽可能!”她微笑著說,“老師,您真是和常人不同!這種時候誰還會記得我外公出了什麽問題呢?”


    “銅像消失的事情也是一樣吧?”犀川叼著煙說。


    “嗯,滿腦子都是律子舅母和俊一的事情。我真想趕快離開這裏。”


    “我覺得還是想一下比較好喲!”犀川淡淡地說,“想想數學問題與銅像消失的問題比較好,至少這是兩個可以解決的問題。”


    “我舅母跟表哥的死可不是小事情!”


    “啊,對不起,我沒有這個意思。”煙灰掉落在地上,犀川調整了一下坐姿,很認真地說,“對了,片山小姐,我問過你十二年前目睹的銅像消失的經過嗎?”


    “老師真是個怪人。”誌保笑出聲來,用手撥了撥長發說,“您就是用這種方法安慰別人的嗎?”


    “是的。”犀川微笑。


    “那時候我還是初中生,初中三年級。哎呀!我泄漏年齡了!”


    “你跟俊一同年嗎?真看不出來,我以為你隻比和樹大兩歲呢。”犀州驚訝地說。


    “老師真會講話啊!”


    “嗯,這是我鼓勵人的方法。”


    “我明白。”誌保微笑著,但笑容顯得有些僵硬。


    “十二年前那天,你們全家人都曾來到這裏嗎?”


    “全家人都有來……啊,不對,我父親沒來。隻有媽媽、弟弟和我過來而已。父親好像一次都沒來過。”


    “你的父親片山基生先生,就是設計三星館的人吧?”


    “嗯,不過,我父親似乎對他完成後的作品不感興趣。可能是工作太忙吧,我們一家人很少能聚在一起。”


    “所以十二年前那天你家就隻有三個人出席?那你還記得天王寺家來了幾個人嗎?”


    “他們那邊在舅舅過世之前,每年都是一起來的。”


    “你舅舅是在十二年前的聖誕節過世的嗎,”


    “是的。”誌保回答,並把手伸向犀川:“老師,您還是給我一根煙吧。”


    犀川將煙遞給誌保,並用他隨身攜帶的廉價打火機幫她點燃。犀川看著誌保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感覺她好像很久都沒有抽了。


    “抱歉,剛才講到哪裏了?”


    “十二年前看到銅像消失的人一共有幾位?”犀川繼續提出問題。


    “我想想……我家二個人、天王寺家三個人,還有鈴木家三個人……所以一共是……九個人吧?嗯,應該是了。”


    “鈴木家二個人?除了鈴木君枝和鈴木升之外,還有另一位嗎?”


    “還有君枝阿姨的先生鈴木彰,他很早開始就在外公手底下做事了。”


    “那位鈴木彰先生現在人在哪裏?”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為什麽會不知道?”


    “這個……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誌保有些神經質地又吸了幾了]煙。


    “鈴木先生什麽時候離開的?”


    “他在銅像消失後的第二天早晨就離開了。老師,我是因為信任你才會說這些的。”誌保把煙掐滅,看著犀川說。


    “從那時起,就和鈴木先生失去聯絡了嗎?”


    “對了,我母親曾經收到了一封他寄過來的信。”


    “關於這一點,可以說的更詳細一些嗎?”犀川重新調整坐姿。


    “呃……”誌保猶豫了一下才開始說,“十二年前的平安夜,爺爺提出了銅像是如何消失的問題,而且還說能夠回答出來的人,可以繼承三星館。宗太郎舅舅為此還發了脾氣,第二天一早就離升了三星館,結果在離開的途中便出了車禍。不過,不管有沒有人能解開謎題,大家都認為三星館的繼承人就是舅舅。”


    “三星館價值多少?”


    “至少有數十億吧,或許比這還要多。”誌保繼續說,“話說回來,鈴木叔叔也在那天早上失蹤了,不過當時大家都忙著處理舅舅的後事,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離開。”


    “車禍中死亡的人確定是天王寺宗太郎嗎?”犀川很在意這一點。


    “什麽?”誌保吃驚地問,“您這麽問是什麽意思昵?當然是了。’


    “對不起,我一直打斷你說話,請繼續。”


    “好,當時舅舅的車子跌落山穀並燃燒起來,車內還有一份他剛完成的兩千頁小說原稿。這應該是舅舅的遺作吧!好像是八年前出版的《醒後的思慕》。老師,您聽說過這本書嗎?去年還拍成電影了呢。您看過嗎?”


    “抱歉,我從來不看電影的。聽你這麽說,原稿沒有被火燒到了?”


    “不,車子裏的原稿幾乎被燒光。大家也覺得舅舅應該會將原稿備份,但是沒有人知道在哪裏。從書名和前言就可以看得出來,《醒後的思慕》算是舅舅如夢幻般的遺作。”


    “既然不知道副本在哪裏,後來又是怎麽出版呢”


    “舅舅過世後四年的某一天,我母親接到—個鈴木叔叔寄來的包裹,裏麵沒有信,隻有《醒後的思慕》的副本。有可能是舅舅過世前就交代過鈴木叔叔把這部作品交給出版社,而鈴木叔叔四年來一直帶著備份的稿子……”


    “所以鈴木先生是在四年後才將原稿的備份還給你們?”


    “是的。”


    “為什麽時隔這麽久才還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


    而且,為什麽是寄給片山亮子呢?


    因為意識到這裏麵或許有更複雜的關係,犀川並沒有提出這點疑惑。


    “老師,您也是建築師嗎?”過了一會兒,誌保問。


    “不是,我的個性不適合做這個。”犀川拿著還沒點上的煙說。


    “為什麽呢 ?”


    “你呢?你不是也從事設計這個行業嗎?”


    “嗯,跟建築設計比起來服裝設討就顯得微不足道了。”誌保收攏了雙腳。“不過,我最近開始嚐試向室內設計發展。”


    誌保聊起她的工作,犀川一邊抽著煙,一邊看著眼前的這位美女,做出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


    五


    犀川回到房間,剛剛躺下便聽見外麵傳來類似飛機引擎的聲音。本以為是有飛機飛過,可聲音卻越來越大。


    他打開窗戶看看天宅,沒有看到任何的飛行物,奇怪的引擎聲仍然持續,這時他才發覺聲音是來自北方的。


    犀川走出房間來到北側的出入口,門開著。他走出去,看到一架白色的直升機停在地而卜,而萌繪就站在附近。犀川走向萌繪。


    螺旋槳慢慢地停止了轉動,聲響也逐滯消失。犀川回過頭,看到出入口多了幾個人,其中還有幾名警察,


    艙門打開,走出一位身穿黑色衣服的老人。


    “諏訪野!你怎麽會來?”萌繪大叫。


    “小姐,我是來接您回去的。”老人走到萌繪麵前,機械地緩緩鞠躬。


    “這架直升機真氣派!該不會是西之園同學家的私人飛機吧?”犀川走進直升機仔細端詳,機艙裏,坐著一位年輕的駕駛員。


    “我不回去。”犀川聽到萌繪如是說,她跟諏訪野兩個人好像在爭執,於是犀川默默地走到遠一點兒的地方。


    犀川在直升機周圍繞一圈後,看到萌繪往三星館的方向走去,隻剩下諏訪野一個人留在原地。他長年在西之園家做管家的工作,而這個職稱對於他來說也是最適合不過的吧。


    “西之園同學答應跟你回去了嗎?”犀川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擔心的神情。


    “沒有,我該怎麽辦……我不能讓小姐留在這種危險的地方。老師您可以幫我說服她嗎?”諏訪野說話字字清晰,態度彬彬有禮。


    “我也沒辦法,而且警察不會放人的。”犀川搖頭道。


    “我已經會過警方了。”諏訪野麵無表情地說。


    “是啊……設想真周到。不過沒什麽好擔心的吧!警方會一直留在這裏,不然我去問問看,西之園同學明天要不要回去,反正我也隻想待到明天。”


    “明天嗎……”諏訪野想了一想。“可以麻煩您嗎?”


    “沒關係。”


    “我明白了,那就拜托老師了。”諏訪野點了點頭說,“有勞您了。”


    “別擔心,而且西之園同學跟我住在一個房間。”


    “一個房間?”老人睜大了眼睛。


    “啊……我、我的意思是我們的房間就在隔壁而已。放心,我會看著她的。”


    “那麽就麻煩您多照顧我家小姐,明天我再過來接她。”諏訪野望著建築物想了一下,回過頭跟犀川說道,


    “明天你不用過來了,其實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買好了回程的車票。”


    “這樣啊……”


    諏訪野又鞠了幾個躬,說完“一切就拜托了”之後,想想也沒什麽其他的事情了,這才搭上直升機,等到犀川走遠後,直升機才駛離地麵。


    真想坐坐看……


    犀川看著消失在東北方向的直升機,心裏有些後悔。回到三星館,鈴木升走來告訴他午餐準備好了。


    看來覺已經睡不成了。


    犀川一邊想著,一邊向主廳走去。一進去就發現片山姐弟、湯川和萌繪已經到了。犀川坐在第五個位子上。


    聽湯川說,片山亮子還在房間休息。鈴木母子從廚房端來一道道料理,午餐也是簡單的西餐。犀川感到慶幸,他喜歡簡單,或者說“樸素”的飲食,萌繪則看起來悶悶不樂地吃著午餐。


    用餐完畢,犀川端著咖啡走到一旁的沙發坐下,他想要抽煙。不一會兒,萌繪也坐到他旁邊來。


    “中午好。”萌繪說,但是她的視線在別的地方。


    “中午好。你看起來心情很不好啊。”犀川吐著煙說。


    “嗯……沒事了,我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萌繪挑著眉說。


    “諏訪野好像很擔心你。”


    “我到中庭去看了一下,什麽也沒發現。”萌繪沒有理會犀川的關心.仍接著說,“去了正門外的停車場,還去後門走了一趟,隻看到警察,什麽收獲也沒有。”


    “後門有什麽?”犀川掐滅香煙。桌旁用餐的人已經全都離開了主廳。


    “有條小路好像可以一直通到山下。我沿著小路走,發現路窄到隻容得下摩托車通過。從這裏到山下,走路大概要花三個小時左右。”


    “正門外的停車場有車子停在那兒嗎?”


    “嗯,隻有昨天我們坐過的兩貨車還有片山家的車子,原本升的摩托車也停在那裏。今天除了升的摩托車已經不見了之外,還多了十輛警車。”


    “升的摩托車是多大排量的呢?”犀川司。


    “是90c.c的。”


    “那應該是不能開上來三星館的”犀川喃喃自語。


    “對啊,隻能開到停車場。聽升說,在建三裏館之前就已經有這條路了,後來這條路兩旁種滿了樹。從我們現在這個位置來看,大概就是西側那邊的森林。”


    “明明中庭的一大片空地也可以種,不過種在這裏的話就完全沒有路。設計這棟建築的人還真奢侈啊!為什麽要特地宅出這麽大一片水泥地?從南到北至少有一百多米,差不多和是球場一樣大了吧?”


    “就算是當成停機坪也太大了。”萌繪說完,又想起諏訪野特地來接她回去的事情,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我們去外麵走走吧!”犀川起身,萌繪則跟在他身後。


    兩個人正要從正門走出去時,荻原刑警從天文館走出來。


    “啊,犀川老師。我現在有事要回警局一趟,傍晚會再回來的。”荻原四下巡視了一番後,向犀川鞠躬。


    “你要回去了嗎?搜查已經告一個段落了嗎?”萌繪問。


    “怎麽可能!監視的工作的確快結束了,但仍會在這裏部署警力。”


    “有什麽新的發現嗎,”萌繪再問。


    “目前還沒有新的進展,不過我想傍晚前就會有一些突破。”荻原先一步走出玄關,犀川與萌繪跟在後麵。


    “對廠,今晚可以見到天王寺博士。”荻原回頭對犀川說,接著他便從正門離開。


    天氣很好,也沒什麽風。犀川與萌繪很自然地朝銅像走過去,銅像附近沒有其他人在。


    犀川靠在銅像的腳邊,點了一根煙。離銅像不遠處,有個用粉筆畫的人形。萌繪在犀川附近來回走著。


    犀川把昨晚從鈴木君枝那裏聽來的,還有今天早上與片山誌保的對話,全部告訴了萌繪。有些地方雖然說不清楚,不過犀川還是盡可能地把狀況敘述完整。


    “升的父親應該還活著吧!總覺得事情可能會有些複雜。”萌繪說。


    “會直複雜下去。”犀川說。


    “為什麽?”


    “這很自然啊,越想知道事情真相的話就越會如此。”犀川吐著煙。


    “總之,這次的事件很不單純。”萌繪靠在銅像的另外一隻腳邊。“是誰來到這裏殺害了兩個人後,騎摩托車逃逸……已經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了。”


    “是啊。”


    “為什麽要特意跑過來殺人呢,”


    “你聽說過天王寺宗太郎的作品《醒後的思慕》嗎?”犀川換了話題。


    “沒聽說過。我對文學是沒有耐心的……”萌繪笑著回答,一臉嫌惡的樣子。“唯一看的書隻有推理小說吧!《醒後的思慕》啊……好像被拍成電影了呢,老師你知道嗎?”


    “我也沒看過這本書,那些所謂的暢銷書和我是絕緣的啊!”


    “話說回來,鈴木……彰先生?他現在究竟在哪裏啊?是怎麽樣的人呢?”


    “他不一定活著呢!”


    “哈,我也想體驗一次說這種台詞的感覺呢!”萌繪微笑道。


    六


    兩個刑警又把犀川和萌繪叫過去問了三十分鍾左右的話。問題的內容很無聊,都是一些當時狀況的確認。兩個都戴著眼鏡的刑警看起來像雙胞胎,麵對這兩個人,就好像是看著同一個人。談話過程中,萌繪幾乎沒有開口說話。


    下午兩點左右,他們回到了房間。萌繪對犀川說要小睡一下,犀川便拿出與建築相關的書籍,坐到會客廳的沙發上占看,不一會兒也打起瞌睡來。


    犀川意識到已經到了下午四點,透過天窗的光線也變弱了。會客廳沒有人,犀川起身往主廳走去。走近主廳,他聽到有人在說話。


    主廳裏比走廊要明亮而且溫暖。片山和樹與鈴木升正在打台球,兩個人看見犀川朝他們走來,於是向他打招呼。


    “誰打得比較好啊?”犀川問。


    “和樹比我厲害多了。老師,您也一起玩吧。”鈴木說。


    “不了,我在旁邊看你們打就好。”犀川向他搖了搖手。


    犀川坐在靠牆的沙發上點起煙,把要讀的書放在一旁。現在天花板的顏色說不上是粉紅色還是乳白色,總之是一種近似於白色的沉穩色調。


    天文館中間圓柱形的台座和上麵放置的黑色巨型精密機械,像是紀念碑一樣佇立在此。犀川注意到圓柱形台座的側麵牆上,有個像門一樣的方形物體,不過這扇門沒有把手。他想起昨晚君枝曾說天王寺博士住在地下室,該不會這扇門後麵就是地下室的通道吧,至少就犀川的觀察,也沒有其他更吻合的地方了。


    和樹與升繼續打著球。片山和樹與鈴木升有著相類似的身材,鈴木比片山稍高一些,兩個人都是身體消瘦,皮膚白皙,而且都戴著眼鏡。他們現在很專心地在打台球,室內隻有球與球碰撞所發山來的聲音。


    犀川不禁回憶起學生時代住在京都的時候,他常跑到一家位在今出川町附近的舊書店。好像叫做和田書店吧。那裏的一樓就有張台球桌,老板跟他嬌小的老婆常忙碌地穿梭在兩層樓間,走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通常二樓沒什麽人在,隻有犀川跟他的一個頗愛裝模作樣的朋友喜多常來往於此。喜多是犀川中學時代的朋友,現在跟犀川一樣在n大任教。有時樓下生意不好了的時候,老板娘就會上來看看他們打台球。不僅如北,如果給她瞧見打得不好,還會把球放回原來的位置,叫犀川他們再重來一次,兩個人隻有閉嘴乖乖照做。有一次,犀川一個人過來打,老板娘就變成他的對手,那時才知道,原來她也很厲害。直到現在想起來,脊背還會陣陣發涼。不知道老板娘現在怎麽樣了……犀川不禁微笑著回憶過去,已經十多年了吧。


    犀川起身走近旁邊的空台球桌。


    “你們最近見到過天王寺博士嗎,”犀川問和樹他們。


    “昨天晚上不是才見過麵?”和樹看著白球說。


    “不,我是說麵對麵的見到。”犀川對於和樹竟能誤會自己的意思感到差異。昨晚也算是見到麵了嗎,或許是太久沒有聽到博士的聲音,所以隻聽到聲音就好像見到麵一樣吧。


    “如果是麵對麵的話,就是兩年前了!我考上大學的時候,曾到地下室去見外公。”


    “升呢,你長住在這兒,應該會經常見到博士吧,”


    “可以這麽說,但是一個月也不過見到一到兩次而已,我母親可能比我多吧。”鈴木一手撐在球台上。


    “博士從什麽時候開始完全住在地下室不出來了呢?”犀川問他們兩個。


    “這個嘛……外公搬過來的時候,還幫他在藍色會客廳裏廚房的旁邊辟了一間書房,可是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待在地下室。以前他還會偶爾上來走走,最近是完全待在地下室裏了。”和樹回答。


    “博士都在地下室做些什麽呢,”犀川繼續問。


    “數學研究之類的吧!最近好像在學電腦,想要玩遊戲的樣子。是不是這樣啊,升?”和樹說。


    “嗯,我還幫他買了遊戲軟件,最近博士的興趣是跟電腦下西洋棋。”鈴木笑著說。


    “哦!”犀川感到佩服。沒想到一位朝杖之年的老人能對學習新鮮事物如此感興趣。


    犀川想到另外一件事情,猶豫了一下。


    “升.你的父親現在在哪裏?”犀川還是問了。


    “我不知道。”鈴木很幹脆地回答。


    “你們沒有聯絡過嗎,”


    “完全沒有,至少我沒有……”鈴木看著他擊出去的白球。


    “你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呢,”


    “老師,我沒見過我父親。”鈴木表情有些木然。


    “也是。在你看得見之後,你父親剛好也消失了,不過總看過照片吧?”


    “看過幾張,但是大部分的照片還是我跟我母親的居多。”


    對於失蹤的父親,鈴木的態度非常冷淡。犀川想,也許現代的年輕人就是這樣吧。


    “我跟升一樣,對我父親沒有太深印象。他很少在家,直到他因為癌症住院後半年,才偶爾跟他有交談。”和樹說。


    “片山基生先生又是怎樣的人呢?是偏理性更多,還是充滿藝術家的性格?”犀川問和樹。


    “怎麽說呢……他是個低調的人,有點兒神經質,是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吧。聽母親說,父親的個性像小孩子,很少關心我和姐姐,於是我們覺得父親不喜歡小孩子是因為小孩子會瓜分我母親對他的愛。不過我尊敬父親,不管是他說過的話,或是他的上作。我會想成為一名建築師,大概也是因為父親的緣故吧。”和樹的口吻像是對朋友一般。


    “嗯,他是你心中理想的父親吧。”犀川說。


    如果“教育”這個詞匯存在的話,這些正是片山基生想要傳遞給和樹的訊息,這也是種理想的境界吧。人若沒有透過別人,便無法看清自己。一般人說的教育,隻是種幻想。


    “這麽問可能不大得體,你覺得湯川如何,”犀川邊抽著煙邊問。


    “沒什麽特別的感覺。要跟誰交往,是母親的自由。”和樹將球杆放下,看著犀川說。


    “湯川會和你母親結婚嗎?”


    “那也無所謂吧?不過我想可能性不大。”和樹拿起球杆,以母球輕敲兩顆紅球。“母親以前就交了很多男朋友,湯川隻是其中一個。不過我覺得沒有人可以比得上我父親。但話說回來,結婚這種事跟經濟層麵牽扯較多……”


    “經濟層麵……”犀川嘀咕了一句。


    “或者是……社會層麵。”


    犀川聽到和樹這麽回答,心裏有些不大舒服,於是將話題轉移到別的地方。


    “你母親還在房間休息嗎?”


    “不,剛才和湯川一起出去了。發生了這麽多事,她的心情倒是沒受什麽影響。”和樹回答。


    萌繪從房裏出來,鈴木跟和樹看到她之後,同時做了一個撥頭發的動作。


    “睡了一會兒,精神又回來了。”萌繪倚在台球桌邊。“我想出昨天博士問的關於五顆台球排列問題的答案了!”她對犀川說。


    “我也想出來了。”鈴木一邊思考著如何把球打進袋裏一邊說。


    發生殺人事件之後,隻有這兩個年輕人做了博士布置的作業。


    “你們在這時候還可以考慮博士的問題,真是了不起。”和樹隨著母球移動腳步。“要是我的話,隻有打台球,關於台球的作業就放棄了。”


    “發生了這種事,今晚的天文秀應該會暫停吧?”犀川說。


    “西之園,你會打台球嗎?”鈴木問。


    “會,不過還正在學習,並不打算參加比賽。”


    “千萬不要小看萌繪,她比我厲害多了!”和樹立刻接著說,“今年春天文化節的淘汰賽,她還得了第二名呢。對不對,萌繪?”


    “別提了,我覺得很丟臉”萌繪皺起眉頭。


    “很……丟臉?”鈴木看著萌繪問。


    “因為沒有拿到冠軍……”萌繪歎了一口氣說,“好了好了,我們換個話題吧。”


    “你是凡事要求完美的人吧,”鈴木滿眼佩服的神情。


    “她做菜的時候更是如此哦!”身旁的犀川補充說。


    “啊,這個……”萌繪瞪了犀川一眼。


    “真的嗎?那有機會一定要請你大展廚藝啦!”鈴木認真起來。


    犀川將臉轉到沒人的地方,收起了笑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不自然的影像。


    嗯?


    犀川眉頭深鎖,他感到一絲不安的氣息,這個印象不一會兒卻又沉到腦海深處。


    到底是什麽?


    他想不起來,隻留下昨晚萌繪做三明治的影像,像是電影一樣,在腦海中播放。


    嗯……


    犀川努力地回憶著,但時間已經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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