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隻是演講比賽,就算是盛紹昀認為比較簡單的國旗下演講,在湯鶴這裏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湯鶴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他上次上台還是和盛紹昀一起演的那個話劇,但那也是上個學期的事情了,甚至湯鶴的記憶都有點兒模糊了。“這有什麽?可以練嘛,”盛紹昀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挺隨意的,說,“沒有人能一口吃個胖子,咱們慢慢來不就好了?”兩個人的距離靠得很近,近到湯鶴幾乎能感覺到盛紹昀的心跳,沉沉穩穩的,讓湯鶴原本焦慮的情緒也逐漸緩和下來。片刻,盛紹昀又笑著補充道:“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在嗎?你有什麽不會的我可以教你啊,我也不會的咱們就一起學。”湯鶴最受不了盛紹昀這種溫溫柔柔的語氣了,聞言臉一下子就紅了,訥訥了好幾秒,輕輕地說了聲:“……嗯。”倆人就這麽幾句話的工夫,課間十分鍾便過去了,盛紹昀剛要去找路浩瀚,下一節晚自習的上課鈴就打響了。原本就挺安靜的尖子生班更加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坐在桌前奮筆疾書,路浩瀚也不例外,正悶著頭,吭哧吭哧地,不知道在寫著什麽。好在湯鶴參加辯論賽這事兒並不著急,不差這一節兩節晚自習的時間,盛紹昀於是沒打擾路浩瀚學習,暫時先把這事兒放在了一邊兒,同樣低頭寫起作業來。盛紹昀寫作業的時候,湯鶴就托著腦袋在旁邊兒看他,目光是安靜的柔和的,盛紹昀總是有這樣神奇的魔力,能讓湯鶴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沉寂下來。最後一節晚自習的下課鈴一響,盛紹昀手上的題還剩下半道題沒寫完,但他立刻放下了筆,轉頭跟湯鶴說:“走吧,去找路浩瀚。”湯鶴指了指桌上的習題集,說:“不還有半道題沒寫嗎?”“不著急,回來再寫,先去幫你問問辯論社的事兒。”盛紹昀不甚在意地笑了下,說,“反正有你在,我還怕題目做不出來嗎?”對待湯鶴的事情上,盛紹昀一直都是很上心的,湯鶴擰不過他,輕輕地點了下頭,說:“那你一會兒有什麽不會的就來問我。”“那必須的。”盛紹昀不客氣地點了點頭,從座位上起身,朝著路浩瀚那邊兒走去,湯鶴緊隨著他。“盛哥?湯哥?”路浩瀚正在收拾東西,很快注意到了倆人,十分熱情地跟他倆打招呼,“你倆是來找我的嗎?怎麽了,有什麽事兒嗎?”“我記得你是咱們學校辯論社的?”盛紹昀簡單表明了來意,說,“你們最近有什麽比賽嗎?湯鶴想參加。”“那當然……不是,等等,湯哥要參加?”路浩瀚話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瞬間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轉頭看著湯鶴:“真的假的啊湯哥,你平時不是最討厭這種與人交流的活動嗎?怎麽突然就想要參加辯論賽了?”“我……”湯鶴張了張嘴,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於是隻能隨便地糊弄道,“反正我就是有興趣了,你就跟我說,你們那兒最近有沒有辯論賽?”眼看著湯鶴不太想說,路浩瀚也沒有再糾結下去了,思考了一會兒湯鶴的問題,回答道:“有倒是有的,但我們辯論賽都是社團內部舉行的,要求參賽的成員必須是我們的社員。”“那……”湯鶴猶豫了一下,問道,“現在還能加入你們社團嗎?”“這……這我還真不知道呢湯哥,我們平時招新都是高一新生入學那會兒,現在下半學期都開學一兩個月了……”路浩瀚猶豫了一下,說道,“要不然我一會兒幫你問問社長?”“嗯,行的。”湯鶴點了點頭,朝著路浩瀚笑了一下,說,“謝謝你,小路。”“太客氣啦湯哥,這就是舉手之勞。”路浩瀚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機,給社長發去了消息。社長很快就回複了,說:【可以,不過我需要先考核一下他的能力】路浩瀚回:【怎麽考核?】社長:【現在不是統一招新,沒辦法進行模擬辯論,不然你就讓他準備個兩三分鍾的自我介紹吧,等下周社團活動的時間讓他來找我,我們聊聊】路浩瀚把社長的消息拿給湯鶴看,湯鶴同意了,過了一會兒,又問路浩瀚:“你們社長好說話嗎?”“挺好說話的啊,”路浩瀚想都不想就回答說,又笑著安慰湯鶴道,“放心吧,湯哥,我們這也不是專業搞辯論的,大家都是業餘愛好者,社長不會很為難你的。”話雖如此,但畢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湯鶴還是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力。他先是自己寫了自我介紹的稿子,又讓盛紹昀和路浩瀚幫自己分別改過,然後再自己整合,最終形成了定稿。之後的一周,湯鶴有事兒沒事兒就要拿著那份定稿背上一遍兩遍,哪怕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還要再倒著再背一遍。這天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後,盛紹昀想叫湯鶴一起去吃晚飯,還沒張口,就看到湯鶴從抽屜裏抽出了那份稿子。“我今晚上不去吃飯了,”湯鶴有點兒歉意地朝著盛紹昀笑了一下,說,“明天就要見社長了,我想再準備一下稿子,以免到時候卡殼了。”看著他一副興奮又期待的模樣,盛紹昀莫名有點兒不爽,要知道,湯鶴之前一直都是圍著他轉的,從前湯鶴的所有喜怒哀樂都因他而起。“寶貝兒,你這還沒進辯論社呢,就因為這稿子不跟我一起吃飯,以後真進了可怎麽辦?”盛紹昀張了張口,忽然蹦出一句,“你要是真的進了辯論社,是不是打算直接不管我這個男朋友了?”第45章 “你吃醋了嗎?”盛紹昀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這話並不合適,他當然知道湯鶴參加這個辯論社就是因為他。可看到湯鶴因為一個麵試這麽上心的時候,他卻還是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與委屈,像是自己最心愛的寶貝被人搶走了。微妙的怒意在胸口處蔓延著,像是一把烈火倏然燒了起來,很快就有了燎原之勢,把盛紹昀的整個胸膛都燒得格外灼熱。盛紹昀有些惡劣地想,早知道就不該鼓勵湯鶴參加勞什子辯論會,就應該把湯鶴圈養在自己身邊兒,禁止他與任何外人接觸,讓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隻許看著自己。如果他膽敢跑的話,就給他戴上鎖鏈與枷鎖,湯鶴很白,戴金色的腳鐐一定很好看,走路的時候還會發出清脆的聲響。不過那樣的話湯鶴肯定會被嚇哭吧,盛紹昀忽然有些泄了氣,他想,自己最見不得湯鶴哭了,會心軟放了他也說不定。湯鶴不知道盛紹昀在想什麽, 但他很明顯地意識到了盛紹昀話語中的不悅,於是立刻就改了口,討好似的對他說,“我不看稿子了,咱們去吃飯吧,剛好我也餓了。”“……寶貝兒,要不然你別參加什麽辯論社了,”盛紹昀的眼瞼微垂著,半真半假地命令道,“辯論社這麽忙,咱們都沒時間待在一起了。”湯鶴的軟聲討好並沒有滿足盛紹昀,反而讓他更加後悔,這麽可愛又聽話的湯鶴,他就應該把他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啊……?”湯鶴眨了眨眼,顯然沒料到盛紹昀會說這樣的話,下意識地張了張口,說,“可是一開始不是你讓我來的嗎……而且我都準備了一個星期了……”盛紹昀的眼睛微微眯起,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聲音輕輕的,說:“你不願意嗎?”“沒呀。”湯鶴立刻搖頭,臉上的表情格外坦然,笑著對盛紹昀解釋道,“我隻是有點意外,你怎麽突然就改主意了。”“我……”盛紹昀的聲音有點發啞,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湯鶴卻並沒有要問下去的意思,隻是笑著說:“那我一會兒去和小路說一聲吧,估計還得去給那個社長道個歉,畢竟都和她約好了,臨時放她鴿子好像不太好。”“你……”湯鶴答應得太爽快了,反而讓盛紹昀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可是你不是都準備了一個星期了嗎?就這麽不去了,你不覺得可惜嗎?”“嗯……是有點兒可惜吧,”湯鶴很坦誠地承認,但轉頭便朝著盛紹昀笑起來,說,“可是我本來想參加辯論賽也是因為你呀,如果讓你覺得不開心的話,那我寧願不參加。”湯鶴的表情太坦蕩了,他的目光是澄澈的,幹淨的,他很認真地注視著盛紹昀,漆黑的眸子裏隻有盛紹昀一個人的影子,再容不下其他人。他向來都把盛紹昀當做是第一優先級,從前是這樣,現在依然是同樣。“你……”在這一秒鍾的時候,盛紹昀忽然感覺到一陣自慚形穢,他真的是一個自私的人,湯鶴這麽信任他,他卻想把湯鶴據為己有。盛紹昀不自覺地別開眼睛,避開了湯鶴的目光,聲音啞啞的,說:“你都不知道我在想什麽,怎麽就知道我不開心了?”“我知道啊,讓我猜一下,你應該是吃醋了吧?”湯鶴的眼眸彎彎的,語氣依然坦蕩,又有點兒得意的意味,說,“在感情的事情上我確實愚鈍,但我可是有‘盛紹昀情緒雷達’的,你什麽心情我都能感覺到的。”“那你不覺得我很霸道也很自私嗎?”盛紹昀的眼瞼依舊垂著,不去看湯鶴的表情,說,“我明明知道參加辯論賽對你好,就因為我吃醋了,就要阻止你參加,”“可是我在乎的又不是這些,”湯鶴並不讚同他的觀點,擰了下眉毛,很認真地對盛紹昀說,“對我來說你開心才是最好的,因為你開心我才會開心啊。”湯鶴的話音落下後,盛紹昀忽然沉默了,連呼吸都沉寂了下來。一秒,兩秒。不知過了多久,像是隻有一瞬間,也像是幾個世紀一般,盛紹昀重新開了口,輕描淡寫道:“湯鶴,我剛剛是開玩笑的,我確實有點兒吃醋,但我沒想讓你退出。”這是假話,盛紹昀是真的動了要讓湯鶴退出的心思的,甚至他的想法遠比他說出來的要惡劣。可看到湯鶴澄澈又坦蕩的眸子,看到他十分信任地朝著自己笑的時候,盛紹昀又心軟了,舍不得了。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把湯鶴關在自己身邊兒,湯鶴不是籠中的鳥雀,他是自由的,他有屬於自己的天空。“啊……?”湯鶴十分迷茫地看著盛紹昀,是真的被他弄迷糊了,過了好幾秒鍾,還是沒能理解他的意思,隻能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說:“開玩笑的……?”“嗯。”盛紹昀很自然地揚起一點笑意,笑著看向湯鶴,語氣懶洋洋的,說,“我這不是有點兒吃醋嘛,所以就想逗逗你,看看你有什麽樣的反應。”“可是……”湯鶴張了張口,還想說點兒什麽,盛紹昀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沒什麽可是的,寶貝兒,你都準備了一星期了,這時候說要放棄可不行。”“噢……那,那好吧,”湯鶴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說,“……我會繼續努力的。”湯鶴並沒有完全相信盛紹昀的話,他能感覺到盛紹昀剛才那種濃鬱的情緒,但既然盛紹昀的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再繼續糾結也沒什麽意義了。更何況湯鶴自己也有那麽一點兒私心,他向來把盛紹昀當作自己的第一優先級,盛紹昀說不希望他參加的時候,他可以毫不猶豫地退掉,但既然盛紹昀現在同意了,湯鶴還是希望自己能成功加入辯論社,參加辯論賽的。剛開始的時候隻是想著能和盛紹昀站在一起,後來為了準備這個麵試,他在網上查了很多資料,還看了很多辯論賽的視頻,不知不覺,就對辯論產生了興趣,希望自己能參與其中了。“那我們去吃晚飯嗎?”湯鶴眨了眨眼睛,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說,“我們去吃晚飯我再背稿子,我不著急的。”“行了,就剩這麽一天了,你好好準備吧,別費這個事兒了。”盛紹昀搖頭笑了笑,從桌邊站了起來,語氣格外坦然地說,“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幫你買。”晚飯的時間有四十分鍾,說長不短,如果單單是吃飯的話是足夠的,但如果還想要做點兒什麽其他的事情,那確實是有點緊張的。湯鶴沒有再推辭了,把自己的飯卡給了盛紹昀,說:“你隨便買吧,買個餅之類的,會比較快一點。”盛紹昀應了聲好,接過湯鶴遞來的飯卡,隨手揣進兜裏,去食堂的一樓打包了兩個麥多餡餅回來,他沒用湯鶴的飯卡,全刷在了自己的卡上,左右就幾塊錢的事兒,犯不著麻煩,倆人之間沒必要區分的這麽清楚。回到教室後,盛紹昀把一個餡餅給了湯鶴,另一個自己拿著,站在走廊的角落裏,湯鶴三兩分鍾吃完了餡餅,把油紙袋子團吧團吧扔進垃圾桶裏,然後便回到教室,拿了自己的稿子出去,站在原位置上嘰哩咕嚕地背起了稿子。盛紹昀站在不遠處,一邊看著他,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餡餅,不知道為什麽,盛紹昀總覺得今天的餡餅很難吃,奧爾良雞肉餡兒做得有一股怪味兒,餅皮也不夠焦脆,每一口都是一種煎熬。又或許,並不是餅難吃,隻是因為盛紹昀的心裏不爽,剛才雖然一時心軟沒再阻止湯鶴,但心底裏,盛紹昀卻還是無法抑製自己負麵情緒的滋長。那種“湯鶴可能隨時會從他的身邊飛走”的這種想法無時無刻不縈繞在他的腦海裏,把他的思緒攪得不得安寧。可他都已經答應湯鶴了,總不能再出爾反爾,那樣的話,就算是湯鶴不討厭自己,盛紹昀也要討厭自己了。更何況,盛紹昀也是真的不忍心,他能感受到湯鶴的那份期待與喜悅,他沒法做讓湯鶴掃興的事情。忽然的,一個隱秘又陰暗的念頭跳入了盛紹昀的腦海:萬一湯鶴沒有通過辯論社的麵試,他是不是就可以繼續留在自己身邊了呢?這個念頭十分危險,也並不應該,但盛紹昀卻還是忍不住幻想:如果他提前和那位社長商量好,不讓湯鶴加入辯論社,一切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不、不不,也許根本不用那麽複雜,湯鶴本來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也許根本不用他去交涉,對方也會直接拒絕湯鶴。湯鶴就站在距離盛紹昀不遠的地方,雙腳並攏,脊背挺拔地站在那裏,手裏拿著準備好的自我介紹的稿子,一遍一遍地練習著,期待著可以得到加入辯論社的機會,這邊兒,盛紹昀卻無法克製自己的想法:如果,湯鶴可以不通過麵試就好了,如果,辯論社的社長可以拒絕湯鶴就好了。良久,盛紹昀收回目光,低低地苦笑了一下,心道:盛紹昀啊盛紹昀,你還真是自私啊。不知過了多久,晚自習的上課鈴終於打響,湯鶴意興闌珊地收起稿子,快步走進了教室。盛紹昀的餡餅還沒吃完,他實在是吃不下了,還剩下小半個,連帶著外麵的油紙一起扔進了教室門口的垃圾桶,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站在教室外吹了許久的冷風,盛紹昀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一些,他放棄了去聯係辯論社社長的想法,決定不再插手這件事,但在心底裏,他依然無法完全摒棄自己那個卑劣的念頭,他還是不希望湯鶴加入辯論社。時間一晃,轉眼就到了第二天下午,湯鶴與社長約定好麵試的時間。這天是周三,下午第四節是社團活動課,第三節下課後,盛紹昀陪著湯鶴一起到了辯論社的社團活動室,見到了社長本人。社長是個圓圓臉的女生,短頭發,戴眼鏡,個子不高,但身上有一種精幹而伶俐的氣質。“你好,請問哪位是湯同學?”她的目光在倆人的身上巡視了一圈兒,自我介紹道,“你們好,我叫紀平彤,是辯論社的現任社長。”“我是湯鶴。”湯鶴趕忙開口,有點兒局促地說,“你好,紀同學,很高興見到你。”“好。”紀平彤點了點頭,語氣平淡道,“你跟我來吧。”倆人單獨去旁邊兒的空教室麵試去了,盛紹昀就站在外麵的走廊裏等湯鶴,大約二十分鍾後,湯鶴推門走了出來。盛紹昀立刻迎了上去,問他:“怎麽樣?過了嗎?”“嗯……應該算是過了吧,”湯鶴點了點頭,跟盛紹昀解釋道,“社長說我雖然之前沒什麽經驗,但是邏輯思維的能力還不錯,可以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