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琪,劉秀珠打心底是有些鄙夷的。


    同樣作為兄長,武王比劉琪要好太多,優秀太多,偉岸太多。


    劉琪做的事情,劉秀珠哪一件都看不上。


    畫畫,詩詞,玩石頭,這些要是在國富民強的時候劉琪做這些事情,劉秀珠還會覺得他很有風雅,很有情操。


    可是當時外有北莽入侵,內有盜匪作亂,洪澇四起,難民遍地。


    你堂堂大漢皇帝還在玩這些藝術,這還是個人嗎?


    “兄長,你回頭看看你這短暫的一生,你可曾內疚過,你可曾反思過,你可曾後悔過?”


    劉琪看向劉秀珠,扯著脖子說道,“我是天之驕子,我是九五之尊,我做什麽都可以,我為什麽要內疚,我為什麽要後悔?”


    “錯的不是我,是他們!”


    “他們這些賤民為什麽不肯聽從朝廷的命令,為什麽不肯將家裏的銀子拿出來繳稅充實國庫?他們為什麽不肯將房子拆了方便運輸我心愛的石頭?他們為什麽不肯上戰場為國效力?更加可恥的是,他們竟然敢造反!我……我滅他九族!”


    見劉琪依舊是死不悔改的樣子,劉秀珠忍不住說道,“滅他九族,你可知道,我們劉家也要被滅了!”


    “在你的手中,堅固如鐵的邊疆,被你任用奸臣,白白葬送了千裏疆土。而我們京城長安,又被你帶頭逃跑,潰不成軍。哪怕到了臨安,你還是不思悔改,你還是要寵幸那妖女林靈素,還是荒廢朝政,想要成仙。”


    “劉琪,像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當皇帝,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荒淫無道的昏君!”


    “像你這種人,沒有人會跟隨你,沒有人會為你效力,人人得而誅之!”


    被劉秀珠痛罵了一頓之後,劉琪頓時沒有了先前的傲嬌,低下了頭,一言不發轉身就走了。


    劉秀琴因為看到劉琪還是這番模樣,心中生氣不已,感覺身體越發虛弱。


    尤其是剛才痛斥了劉琪一番,更加口幹舌燥,便撫著胸口想要歇息一下。


    這時,劉琪身影的光亮才消失,在另外一個角落又出現了一道亮光。


    “姑姑!”


    劉秀珠聽到熟悉的聲音,便側身看過去。


    是劉寰。


    他還是那般乖巧的模樣,還是那般怯生生地看著劉秀珠。


    仿佛他就是一個無辜的孩子一般。


    對於劉寰,劉秀珠心中的感情,和麵對劉能、劉琪不一樣。


    這個侄子,是她看著長大的,是她多次出手教誨過的,是她想要一心扶持當一個英明之君的。


    為了劉寰,她劉秀珠可以義無反顧地衝殺在前。


    為了劉寰,她可以甲胄不離身,馳騁沙場,料理朝政,廢寢忘食。


    可是,還是這個侄子,卻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最終,是絕望!


    可是,當她聽到劉寰淹死在崖州的汪洋大海裏的時候,她也心痛的。


    這是父母給她留下的最後親人。


    這是她付出所有心血想要幫他穩住江山的親侄子。


    卻活生生的淹死在冰冷的海洋中,至今頭蓋骨還留在了北莽的後宮之中。


    “寰兒,我知道你已經死了,大漢江山頹喪至此,你雖然有責任,可是最大的責任不在於你。”


    “兵敗如山倒,民心失去,國運傾斜,非一人之力可以挽回。”


    “我雖然罵過你,雖然打過你,那是因為我恨鐵不成鋼,那是因為我希望你能避免走你爺爺,你父親那樣的彎路,你能變成一個明君,而不是像他們那樣的昏君。”


    “我還是想得太完美了,終究不過是我一廂情願而已。”


    劉寰瞪著大眼睛,指著頭頂說道,“姑姑,我在這邊好冷,好孤單,好寂寞啊!”


    “你能不能過來陪我啊。”


    “這邊的人都想要吸食我的腦漿,都想要抽我的血肉,姑姑你能不能保護我啊!”


    劉寰的頭頂這時變成了禿的,上麵的頭蓋骨已經不見了,露出裏麵搖晃的糊狀物體,白的紅的綠的都有。


    聽到劉寰一聲又一聲的“姑姑”,劉秀珠不免有些心酸,有些難受。


    俗話說,真姑母,假舅媽,半真半假是姨媽。


    畢竟身體裏留著同樣劉家血脈,劉秀珠對於劉寰的親情是難以割舍的。


    “寰兒,你終究是當過皇帝的人,你終究也是見過世麵的人,未來的路,隻能靠你一個人去走了。”


    “姑姑保護了你這麽多年,也是一個人走過來的。現在姑姑也要尋找自己的路,雖然,我還不知道路在哪裏。”


    “你走吧,連國都沒有了,這個家終究是要散了的。”


    劉秀珠聽到劉寰的哭泣聲,她強忍著不去看。


    散了,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如同風吹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還會有人出現嗎?


    還會有人來嗎?


    還有自己最期待的人為什麽沒有出現呢?


    劉秀珠並不期待自己的母親出現,因為對於自己的母親,她說不上愛,也說不上恨。


    生在皇族,本來就容不下多少情感。


    最是無情帝王家啊!


    母親是個無情的,也是個可憐的人。


    她的一生,就被消磨在了後宮之中,就隨著大漢的起落而最終吊死在了臨安的皇宮之中。


    劉秀珠期盼出現的有三個人。


    一個是武王,劉秀珠有很多話想要和武王說,因為武王帶走了帶走了太多的秘密。這些秘密除了武王,誰也不知道。


    可惜,劉秀珠這麽多年來,都不能清晰地夢見到武王,都不能問清楚任何一件事情。


    或許,武王在怪她吧。


    武王隕落這麽多年,可是劉秀珠一直忙著打仗,一直忙著守護大漢最後的疆土,連去給武王收拾遺骨的時間都沒有。


    哪怕有,她也不知道武王的屍體最終遺落在何處。


    還有一個人,那就是老監正。


    劉秀珠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思念老監正。


    因為她的身邊再也沒有依靠,沒有人能給她提供幫助,為她指明方向。


    再也沒有人能夠告訴她大漢的未來該怎麽走?


    大漢的國運又將如何挽回。


    至於第三個人,劉秀珠希望能見到陸長生。


    自己應該已經死了,陸長生還活著,因為陸長生戰鬥力很強大,強大到足夠對付一切困難。


    劉秀珠想知道的是,自己的孩子還有沒有活著。


    如果孩子活著,她想叮囑陸長生幾句,大漢要是守不住了,就帶著孩子去一個偏僻、安靜的地方,遠離朝廷,遠離紛爭,過平凡的一生。


    “長生,你還活著嗎?我的孩子,還活著嗎?”


    沒有回響,依舊是無邊的沉默,還有那無邊的黑暗。


    劉秀珠累極了,便想閉上眼睛睡去。


    這時,她聽到了聲音,嘈雜的聲音。


    有楊影的聲音,還有另外一個女子的聲音。


    這個女子的聲音也很熟悉,她的聲音中傳遞出了焦急、迷茫、悲痛、不安的情緒。


    她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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