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動靜太大,謝以津的手不受控製地一顫。他蹙起了眉,盯著移液槍頭裏的氣泡,發現自己很難做到完全忽視這個人。他轉過頭,看到賀嘉澤正在和麵前的那盤培養基大眼瞪小眼。ngm培養基理應是平整的透明果凍狀,但此刻賀嘉澤麵前的這盤,已經被他用鉑金絲戳出了幾個肉眼可見的大洞。賀嘉澤察覺到了謝以津的視線,立刻用手遮遮掩掩地蓋住自己的培養基:“你,你看什麽看。”謝以津轉過了頭,淡淡開口:“ 不要去鉑金絲直接勾蟲,而是用菌液去沾蟲。”賀嘉澤:“……我知道!”謝以津平靜道:“普通ngm瓊脂盤很脆弱,如果破了洞,哪怕蟲子轉移成功,很快也會順著縫隙鑽到瓊脂裏麵生活,這會影響到最後的實驗結果。”賀嘉澤聞言整個人變得更緊繃了,但依舊在嘴硬:“你,你不用管我。”謝以津本來也沒興趣管他。他低下頭,將手中處理完的孔板放在手邊,拿出手機,詢問正在影像室裏拍圖的秦燦進度如何。過了一會兒,秦燦回複道:“還有一組就拍完了,馬上就回來找你^_^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謝以津發現賀嘉澤正在眼巴巴地盯著自己的臉看。不過幾分鍾的時間,賀嘉澤麵前的那盤可憐培養基裏又多了幾個新鮮的大洞。謝以津:“……”賀嘉澤癟著嘴,漲紅著臉,和那天走廊裏與謝以津對峙的神情一模一樣這是他情緒快要大爆發的前夕。賀嘉澤:“嘉嘉姐剛才講得太快了,我,我怎麽都勾不起來…… ”謝以津吐出一口氣:“起開。”賀嘉澤抿了抿嘴,老老實實地站起了身。秦燦從影像室回來的時候,看到便是一副賀嘉澤站在謝以津身旁探頭探腦,好奇地左看看右問問的景象。謝以津手持鉑金絲坐在顯微鏡前,麵容沉靜,動作優雅。賀嘉澤好奇地問:“你怎麽做到輕輕一碰就能勾起來的啊?我不用勁兒的話,連一條蟲都沾不上來。”謝以津:“先用火燒鉑金絲消毒,微燙時再去沾菌液,這樣菌液可以在底端形成黏稠的小團,再去挑蟲,就能勾到。”賀嘉澤:“那你是怎麽做到一個洞都沒弄出來的啊?我和你的動作也差不多啊,使的勁兒已經很輕了還是”謝以津:“說明還不夠輕。”賀嘉澤:“…… ”賀嘉澤抿了抿嘴,雀躍地上手想要去拿謝以津手中的鉑金絲:“我感覺我好像懂了,你能不能叫我再試試。”然而賀嘉澤的手還沒來得及碰到謝以津的手腕,就被身後突然出現的另外一隻手給鉗製住了。賀嘉澤算是個體格極其強壯的男生了,但這隻手主人的力量……竟然和他難分伯仲。賀嘉澤努力想要甩開,卻發現自己竟然近乎動彈不得。震驚地回過頭的時候,他看到秦燦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別人轉移線蟲的時候,最好不要直接上手去碰。瓊脂盤非常脆弱,手腕有一點點的抖動,都會在盤上弄出洞來。”秦燦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鬆開了手:“線蟲很喜歡往洞裏鑽,這會影響到未來的實驗結果。”和謝以津方才說的近乎是一模一樣的話,賀嘉澤的心無聲一震。他訕訕地縮回了手:“抱歉,不過我們就是在……在這裏練習一下,又不是做什麽真的實驗。”秦燦沒有說話。謝以津站起了身,將手中的鉑金絲還給了賀嘉澤,言簡意賅道:“按照我剛才說的,再練一次。”雖然被兩個人同時訓話有些不爽,但賀嘉澤自知理虧,隻能老實地重新坐下。他憋著一口氣,按照謝以津剛才的說法又嚐試了一遍。“三隻!”一分鍾後,賀嘉澤驚喜地抬起了頭,從未體驗過的成就感甚至淹沒了不爽情愫:“我剛剛五分鍾連一隻都撈上來,現在一次就可以弄上來三隻了!”謝以津頷首。他沒再多說什麽,回到實驗台前,繼續忙起自己手頭的實驗。秦燦卻對著賀嘉澤的顯微鏡多看了一眼,半晌後道:“嗯,如果這三隻都沒有被燙死,那就更好了。”“不可能!”賀嘉澤一愣,“剛剛還是活著呢,尾巴都還在動呢!”“這是第七天的成蟲,正常情況下,應該是沿規則曲線活躍運動的。隻有尾部能動,說明其他部位的細胞和蛋白都已經在高溫下失活了。”秦燦聳肩:“你自己可以再看一眼。”賀嘉澤對著顯微鏡一看,發現自己剛剛轉移過去的三條寶貴的小蟲,現在都已經僵直躺在培養基中央一動不動了。賀嘉澤:“…… ”臉皮薄的年輕人,哪怕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兒,下意識還是要嘴硬地為自己挽尊:“我對這種細致的事情不太擅長,學明白需要花一定的時間,但你要是說打球運動什麽的,我就上手特別快……”他嘴上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謝以津。然而謝以津忙著手頭的實驗,並沒有關注到他們這邊的動靜。倒是旁邊的秦燦繼續饒有興趣地問了一句:“哦?你平時經常運動嗎?”賀嘉澤下意識答道:“當然。”“不過你肯定也經常運動吧?”像是想起了什麽,賀嘉澤對著秦燦上下打量了一番,狀似不在意地開口問道,“你……一周大概去多少次健身房?”“我嗎?我還好。”秦燦隨意道,“一周最多兩三次吧,其實最近一兩周都沒怎麽去。”“不可能!”賀嘉澤難以置信地盯著秦燦的手臂和胸口:“就你肌肉的這種分離度和幹度,一周隻去兩次?你騙誰呢?”秦燦笑了一下:“有人可以幫我作證。”謝以津正在玻片上標注著今天的日期,掀起眼時,發現身旁的秦燦和賀嘉澤都在看著自己。這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的時候,簡直像是兩堵立著的高牆,視覺衝擊感極強。謝以津的手微微一滯,半晌後遲疑地開口問道:“怎麽了?”秦燦:“我們上次去健身房是什麽時候?”謝以津沒有多想,一邊將架子上配好的藥液放到旁邊的離心機裏,一邊回憶道:“一兩周前吧。”秦燦轉過頭,對著賀嘉澤微笑。賀嘉澤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他緊接著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對,轉過頭,盯著謝以津細瘦的手腕,詫異道:“你們會…… 一起去健身房?”秦燦停頓片刻:“前輩他不太愛運動,但是比較熱心,偶爾會願意輔助我做做臥推這一類的項目。”賀嘉澤半信半疑。倒不是因為別的,因為“熱心”這個詞出現在謝以津的身上,實在是太詭異了。不過臥推這種有安全隱患的項目,有時候確實需要別人在旁邊輔助。賀嘉澤雖然感覺哪裏不對,但見旁邊的謝以津一直沒有多說什麽,最後還是遲疑地點了點頭壓抑住心頭那股極其古怪的感覺,賀嘉澤繼續追問道:“那你飲食是不是一直管控得很嚴格,脂肪油鹽之類的,肯定都不怎麽攝入吧?”秦燦:“我昨晚吃的披薩,早晨剛吃的芝士漢堡。”賀嘉澤:“…… ”賀嘉澤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既,既然都是同道中人,那以後有空就一起去練一次吧,還能輔助監督一下彼此。”“可以啊。”秦燦神情自若地與他對視,“說來很巧,其實我今天下班後,就準備去學校附近的那家稍微出點汗來著。”謝以津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腥風血雨。實驗處理得差不多了,他正在本子上計劃著今天的晚飯應該吃什麽。謝以津喜歡做菜。做飯就像快節奏的實驗一樣,無需處理任何後續的數據,下鍋之後很快就可以得到成果。和秦燦同居後,兩個人一起吃飯就像是一項更有挑戰性的長期大型實驗,不同口味的碰撞,葷素的搭配都需要重新考慮。而謝以津向來都喜歡有挑戰性的事。將“酸辣湯”寫在記錄本的最後一行後,謝以津突然察覺到,周邊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異常安靜。他抬起頭,發現身旁的兩座山又一次同時看向自己。謝以津:“怎麽了?”賀嘉澤抿了抿嘴,沒說話。“沒什麽大事。”秦燦道,“我和小賀剛剛在聊交流一些健身心得,想著今天下班之後,一起去健身房練練呢。”謝以津一怔。他沒想到自己隻是單獨忙了一會兒,這兩人在旁邊閑聊了不過五分鍾,關係竟然一下子就拉得這麽近了。謝以津自然是不想錯過看秦燦健身的機會,但他更想和賀嘉澤保持距離。“好。”謝以津拿起手邊整理好的玻片,說,“那你們去吧,我”然而身旁的兩人近乎是異口同聲地:“不,你也得來。”謝以津:“…… ?”賀嘉澤瞥了一眼身旁的秦燦,隨後咬著牙看向謝以津,最後憋出了三個字:“你得來。”秦燦走到謝以津的麵前,神情看起來倒是比賀嘉澤鎮定得多。但是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秦燦的眼底藏著一抹明亮而灼熱的光,那是一種…… 謝以津從未在他眼中見到過的東西。像是燃燒著的,近乎快要化成實質的勝負欲。然而這束光亮一瞬即逝,謝以津懷疑自己是看錯了。秦燦將臉微微湊到謝以津的耳邊,聲音極輕地開口說道:“今天我打算做一次杠鈴臥推,是前輩你上次沒有見過的一種動作。”“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的。”他微笑著說,“來看一眼吧。”作者有話說:小謝(沉思):嗯,果然有共同愛好的男生,關係會好得比較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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