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鞋都來不及換,立刻將人推了出去,免得打擾到正在專心工作的駱愷南。沈皓不依不饒地拉住他,生拉硬拽到了下層樓梯間,堵著上樓的通道,不讓他走,沒臉沒皮地說:“我當時就一時衝動,後來反思過了,不該那樣說你。子延,我錯了。”詹子延甩開他的手,後退兩步,平靜地回絕:“假如你在剛分手那幾天回來找我,我或許會心軟,但已經過去幾周了,你根本沒聯係過我,現在說這些,自己信嗎?”無論沈皓出於什麽原因提出分手,當他連家人的角色都不願再扮演的時候,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已經無法修複了。沈皓著急地上前:“那陣子沒找你是因為我太忙,後來又看到你和別的男人約會,我能不生氣嗎?現在氣消了,也想明白了,你肯定不是那種人,這不就來找你了嗎?我們進家裏說吧。”“那已經不是你的家了。”詹子延退無可退,縮在角落裏,“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原因回來,總之,我們沒有瓜葛了,沈皓,你的東西我都還給你了,請你回去吧。”沈皓逼至跟前,突然伸手摸了他的臉:“怎麽喊得這麽生分?不喊哥了?”詹子延用力拍開那隻油滑的手,卻被一把扣住了手腕。“子延,我們進屋好好談,聽話。”詹子延與他完全雞對鴨講,實在無話可說,但又無法衝破他的阻攔。正當他們僵持不下之際,一聲弱弱的“喵嗚!”咆哮突然從天而降。詹子延詫異抬頭,正好看見駱愷南從樓梯上走下來肩上的南南瞪著兩隻煤球般的大眼睛,奶凶奶凶地衝沈皓喵喵憤叫。聽起來似乎罵得很髒。駱愷南擼了擼它毛茸茸的小腦袋,視線投向沈皓,揚眉:“還不走?等著挨揍?”沈皓在他出現的瞬間,臉色驟變。惱火、震驚、嫌惡等情緒輪番上演,最終融合到一起,統統朝向詹子延發泄:“你他媽已經和別的男人同居了??”詹子延被當成髒東西似地用力甩開,幾乎能預想到接下來會聽到怎樣的辱罵,甚至可能是動手。他趁機快步跑上樓,奔向了駱愷南。駱愷南順理成章地張開手臂,做好了迎接他、並護到身後的準備。可詹子延卻停在了他身前。接著轉過身,背對著他,警告正欲追上來的沈皓:“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駱愷南怔住。就跑這麽幾步路,詹子延的聲音已經有些喘了。即便喂養了大半個月,麵前的背影依舊單薄,肩胛骨的形狀清晰地從睡衣底下頂出來。這樣一個衣服尺碼比他小兩號、戰鬥力幾乎為零的男人,居然擋在他麵前保護他。畫麵很好笑。駱愷南卻笑不出來。他隻覺得心髒跳得很快,同時又很疼。某種積壓已久的情緒在胸腔中翻湧,難以名狀。詹子延總能戳中他心裏柔軟的地方,位置一次比一次深。越相處越心動,也是理所應當。沈皓沒有被這句報警唬住,冷笑道:“不得了,你都敢報警了?”他對詹子延的脾氣再清楚不過,老實、溫和、不擅長拒絕別人,能不惹麻煩就盡量忍耐。這也是他們的關係能持續這麽多年的原因。他不是同性戀,對這個老同學壓根沒興趣,但哪個男人不想要一個溫溫柔柔的賢內助,提供一個舒舒服服的居所,心無旁騖地投身事業?現在的城市女孩都太獨立了,沒幾個願意主內了,追求起來費時又費錢。詹子延雖然是男人,但能提供他想要的,並且全部免費,勉強可以暫時將就,反正也不耽誤他在外邊約人和找對象。有時候玩到夜不歸宿,用幾句“工作忙、有飯局”就能搪塞過去,詹子延深居簡出,心思單純,從來沒發現過,好騙得很。前陣子他的新女友想要同居,有奔著結婚去的意思,他想想自己年紀已經不小,也該成家了,便找借口對詹子延提了分手。可搬過去之後才發現,新女友很嬌氣,不會做家務,房租也要跟他aa。他思前想後,覺得這筆買賣不劃算,就想重新搬回來住,既不花錢,又能偶爾以出差為由去女友那兒住兩天,也不用幹家務了,一舉兩得。沒想到,詹子延居然會拒絕他。那個一向對他低聲下氣、順從體貼的詹子延,竟然敢拒絕他?沈皓頓時惱羞成怒,火從心頭起,伸手去抓詹子延瘦長的胳膊。詹子延閃避不及,知道自己要被抓過去了,下意識地高喊:“愷”後邊的字尚未脫口,身後人已經跨出一步,氣定神閑地回:“在呢,別慌。”詹子延愣了愣,忽然想起了前兩天高旭的再次勸導:“小詹啊,雖然你這次出差平安回來了,以後也要注意,盡量別惹駱愷南,據說他從小就是班上的異類,老師覺得他混,同學覺得他橫,但有一件事是大家公認的:那小子揍人是真的狠。”狠是指多狠呢?答案很快就揭曉了。詹子延被他寬闊的後背擋住了視線,沒看見他如何動作,就聽沈皓發出一聲驚恐的慘叫。南南嚇得從它哥的肩頭一躍而下,撲進主人懷裏,怯生生地露出一雙圓眼睛。詹子延接住了它,立即探頭張望,也跟著驚恐了駱愷南竟將沈皓一腳踹下了樓梯!沈皓頭朝下地摔了下去,眼看著就要撞到水泥地,腦袋保準開花。會鬧出人命吧!這個悚然的想法剛躥出來,他麵前的駱愷南就一跨而下,攥住了沈皓的衣領,提小孩兒似地,輕輕鬆鬆將人拽了回來。然後一拳狠狠砸向了沈皓的肚子。沈皓的五官瞬間痛苦地擰到一塊兒,張著嘴卻發不出慘叫,肚子深陷進去,胃液翻騰,隻想嘔吐。駱愷南鬆了手,嗤道:“這就不行了?”沈皓捂著肚子弓著背,連連倒退,被這一下揍怕了,嘴上仍硬著:“你、你打人……咳咳!給我等著!”駱愷南:“你冷暴力,我真暴力,咱們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還有,樓梯這兒沒監控,你拿什麽證明我打你了?”沈皓氣極,衝還在發愣的詹子延怒吼:“詹子延!你就這麽當老師的?!睡自己的學生,還縱容學生打人?”詹子延回神,察覺整個樓梯間都是沈皓的回音,上下層的鄰居可能聽見了,萬一有好事者出來圍觀,事情就更麻煩了。他急忙解釋:“沈皓,你別胡說……”“少跟他嗦。”駱愷南的拳頭捏得哢噠作響,順便活動了脖子,沉著臉逼近沈皓,“我會讓他閉嘴。”沈皓看出他動真格了,嚇得腳步虛軟,迅速後退,卻很不幸地退到了死角。駱愷南這回沒客氣,拳頭照著他恐懼的臉狠狠砸了下去。這一拳的力氣是沈皓從未經曆過的。他的人生算不上一帆風順,但基本也是衣食無憂,作為家中獨子,父母自然寵得很,不惜花光老本也要供他好吃好喝,他受點兒委屈或者受點兒傷,那都是天大的事。寵溺之下無虎子,他今天就嚐到了被溺愛的副作用。駱愷南這一拳落下來,仿佛隕石墜落,他毫無招架之力,被這個小他多歲的男生揍得撲通!倒地。臉頰撞上堅硬的水泥,又一聲慘叫即將脫口而出,駱愷南沒給他機會,運動鞋底踩住了他的嘴,飛起另條腿,再度襲向他滿載壞水的肚子。一切發生得太快,詹子延匆匆下樓製止他們的時候,挨了兩腳的沈皓已經快翻白眼了。“愷南,住手!”詹子延焦急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唔唔!”沈皓的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感激,頭一回覺得有這麽個善良的對象真不錯。畢竟交往了七年,詹子延對他肯定仍抱有感情,見他挨揍,難免心疼……“你的手都紅了。”詹子延捧起駱愷南關節泛紅的手,難過地說,“別那麽用力,你也會疼的。”沈皓:“……?”駱愷南:“沒事,我用腳踹,不疼。”詹子延:“那也不行。”沈皓:“唔唔!”果然還是對他有情“鄰居可能聽見了,萬一他們報警,你會惹上麻煩的。”詹子延懇切道,“我不希望你出事,愷南。”沈皓:“…………?”駱愷南卻不買賬,嚴肅嗬斥:“你退後。”詹子延一抖,無辜且緊張地看著他,被他突然嚴厲的語氣嚇著了。駱愷南的視線掠過縮在主人懷裏的小橘,繼續凶巴巴地說:“南南才幾個月,你就讓它看這種血腥場麵?帶它回家裏去。我有分寸,很快回來。”“……”詹子延張嘴結舌,反應了半天,才意識到,駱愷南是在和他開玩笑。沈皓在他麵前鼻血橫流,他在自己的小輩麵前驚慌失措,可這些似乎都無關緊要了。他腦子裏隻剩下駱愷南的話,覺得把小貓當成小孩的行為實在好笑,自然而然地就笑了出來。“………………”沈皓徹底傻眼。自己被人踩在腳下暴揍,詹子延非但絲毫不關心他,甚至對施暴者露出笑容。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詹子延嗎?駱愷南則非常滿意。很好,詹子延的一顆心全係在他身上。因他揍人而擔心,因他開玩笑而忍俊不禁,根本沒有腳下這畜生的一席之地。上回不便插手詹子延的私事,這回不一樣了。他肯定要管到底。沈皓瞪著兩隻充滿震驚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目送詹子延抱著貓走上樓……真的聽話地回屋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