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也來不及顧,起身便往陽台的玻璃滑門走,高磊林疑惑的叫喊也沒管。對照著那兩張仰拍的圖片角度,鬱光朝宿舍樓下西南方的一條石板小路望去青石板路延伸到一小片清幽竹林裏,裏麵看不真切,但路口確乎是似乎一個人影也無。沉浸在自己思索中的鬱光沒留意身後傳來的頭戴式耳機砸在桌麵的聲響和逼近的腳步。直到小臂一痛。“鬱光你發什麽瘋?手機消息一條接一條的,怎麽,宿舍樓下有你的私會對象?”高磊林的怒火來得毫無預兆且突然,鬱光都懵了,怔愣間,有一瞬甚至沒來得及偽裝。他還維持著被高磊林拽著手臂拉過去的姿勢,微微仰頭,瞪大眼睛盯著眼前的青年,零碎柔軟的劉海自然撇在兩邊,露出一雙靈動瀲灩的眼睛。少年是典型的桃花眼。眼形圓潤微垂,眼尾卻小翹,眼仁黑白不算分明水霧朦朧似的,非常漂亮。高磊林隻瞧了一眼便有些心悸。他知道自己這個弱雞室友長得不錯,但僅限於平日裏常見到的皮膚白,嘴唇粉紅……卻沒料到這雙錦上添花的眼睛。仿佛心尖尖兒被澆了一盞熱茶,燙得整顆心都蜷縮起來,半刻後才重新舒展。高磊林驀地鬆開了方才抓住少年的手,眼睜睜看到那截小臂上被自己抓過的地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出紅色。“你、你頭發亂了……”高磊林難得結巴,說完便飛快推門進了寢室,獨留鬱光一人站在陽台,就連最開始想要查鬱光手機的念頭都忘了。鬱光反倒是從最開始忪怔回過神,望著高磊林落荒而逃的背影,玩味一笑。最後朝那片石板路盡頭的竹林方向眺望一眼,鬱光斂眸,將被風吹得淩亂的額前碎發捋順重新擋住眉眼,才跟著推門進了寢室。“抱歉……我、我馬上把作業寫好給你。”他低垂著頭站在高磊林麵前道歉,喉嚨緊了緊裝出細微顫抖的模樣。果不其然,向來暴脾氣的高磊林這次卻異常好說話。對方耳根子紅了個徹底,逃也似地朝他擺擺手,簡短道:“寫你的去。”這個反應無疑證明了鬱光心底的猜測。他感到無比新奇自己這樣躲藏在陰溝暗巷裏的生物,也會有人喜歡嗎?就算隻是喜歡他腐敗血肉外鮮亮的表殼。那也是喜歡啊!是不是證明,他也有機會嚐試下嚐試下,讓葉斯學長喜歡上自己。作者有話說:高磊林是助攻啦~困死,明日還要實習,小星睡啦 晚安安~(蟹蟹寶貝們投喂呀!大號禁言實在不方便回複感謝,就在作話裏說啦~麽麽啾~)第15章 15.晚安傍晚,暴雨將春陽澆滅,肆虐狂風大作把陽台晾曬的衣物吹得東倒西歪。可寢室裏四個人,除去高磊林和鬱光,另外兩人都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對一牆之隔的暴風雨視而不見。他倆平素裏不會像高磊林那樣欺負鬱光,但也不會出言阻止,反倒是該享受的時候一刻也沒落下。兩人都老神在在地在等鬱光出去替他們收衣服。沉默,惟有陽台玻璃門外雨點擊打枯草、石台的聲音悶悶的透進來。鬱光在心底冷笑。他其實很厭煩這些裝乖所帶來的附加事件比如幫高磊林做題,再比如下雨天幫全寢室的人收衣服……但很多事情,即使討厭,他也需要照做這是鬱光三歲時明白的道理,並始終奉為真理。可今天他突然覺得有些倦怠。聽著疏狂暴躁的雨聲,望著玻璃門外模糊界限的世界,鬱光決定在真理的諫言上偷點懶。就當是對自己的獎勵。思忖半刻,鬱光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撩起眼皮去瞥高磊林。碎發被他有意無意地撥到兩邊露出有些局促的眼睛這是他今日才發現的好辦法。繼那次葉斯學長的誇讚,這雙空有外殼的眼睛居然再次得到了獎賞高磊林的喜愛。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長睫垂落小扇子似的陰影,忽閃著,鬱光在接觸到對方目光的刹那快速縮回,被燙到一般,抖個不停。“我、我去收衣服吧……”他結結巴巴道。留給對方幾秒鍾反應的時間,鬱光緩緩起身,甚至還沒等他重心站穩就被高磊林不由分說按回座位。心知這是成了。不露聲色地勾出一抹淡笑,鬱光緊接著聽見高磊林命令的聲音。“你倆,去吧衣服收一下。”高磊林盯著鄭成和劉誌傑,下巴點點玻璃門外濕漉漉的陽台。兩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還呆坐著不動,高磊林麵子上有幾分掛不住,語氣加重許多,慍怒道:“你們是要等衣服濕透再去收嗎?”這是鬱光入寢兩年來第一次享受到來自室友的服務。鞀獨加看得出來鄭成和劉誌傑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眉頭打結,麵色不愉。但礙於傳聞中高磊林的背景,二人對視之後還是冒著風雨去陽台收衣服了。春末的最後一場雨遮天蔽日,料峭寒風裹挾著雨水,在短暫開啟又閉合的玻璃門門口飄打來一攤濕漉漉的水漬。鄭成一腳踩碎水裏的影子,麵色沉沉將收回來的衣服扔到鬱光臉上。鬱光被砸了臉也沒什麽反應。他其實很能理解鄭成的心情旁觀了兩年懦弱者被欺淩,習慣於看戲,嘲笑。可厄運突然調轉方向,讓他成了當年的懦弱者不敢朝施暴者抵抗,便隻能將憤恨報複到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這樣的人最可憐。不想放任自己膽怯,卻又不能做到一直秉持勇敢。高磊林衝澡去了,熱水器開啟的嗡鳴聲足夠蓋過室內的響動。鄭成像是掙脫束縛的跳腳猴子,沒好氣瞪著他,屬於鬱光的衣服一件件被砸過來,有的砸在肩膀,有的蓋在臉上。大部分是蓋在臉上。衣服還是收得太遲,被暴雨舔舐得深一塊,淺一塊。他那件晾在最外麵的白襯衫被舔舐得最狠,白色布料濕淋淋變得半透,涔涔地往下滴水。啪嗒啪嗒他的臉,他的口鼻都被吸滿雨水的濕布料蓋住、捂住。呼吸要很用力,吸入的氧氣卻少得可憐。窒息感裹挾著黑暗侵入每一分毛孔,緊閉的眼簾陸續迸發閃爍的雪花噪點。像沉入深海。皮下血管被水壓擠扁,周遭一切嘈雜都歸於寂靜……鬱光估摸著時間,任由窒息感水珠從臉頰順著脖子往下淌,打濕了睡衣領口一圈。沒等多久,浴室門開了,高磊林腳步聲由遠及近,由緩轉急,猛地將蓋在他臉上的衣服挑開,扔到鄭成身上。“鄭成,你他媽有毛病?!”暴怒的一聲,鄭成和劉誌傑的肩膀隨之打了個顫。明明之前高磊林弄他比這些更過分的,卻看不慣鄭成弄他。鬱光默默在心底腹誹:人呐,都是這樣奇怪且善變的生物呐。窒息的後遺症是大腦運轉遲緩,鬱光低垂著腦袋靠在椅背好半晌才緩過神來。那件昨日出現在陌生號碼發來的圖片裏的白襯衫,此刻正髒兮兮癱在地板上,可憐巴巴地擠在鄭成腳邊。高磊林扔過去的,而鄭成嫌棄地躲開了,所以白襯衫落到了地上。布料蹭花了泥巴印子,鄭成注意到他心疼的目光,劣質地踏上去踩了幾腳。汙水從白布下流出。鬱光眉眼壓得很低,表情藏在燈下黑的陰影裏看不真切。鄭成踩到那條線了,他想,鄭成一定會為之付出代價,或遲或早。但鬱光希望早點。因為他從來都不是什麽皮毛幹淨的家寵。他是睚眥必報的野狗,耐心隻有丁點少,獠牙卻有兩寸長。-暴雨不停不休地下了好久。鬱光洗過滾燙的熱水澡,渾身皮膚都燙得發紅,上了胭脂似的。喟歎一聲,他無視掉黏在自己小腿和鎖骨的若有似無的視線,裹著一身熱氣爬進被窩。剛放鬆下來,床頭的手機突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