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事實如何,這個說法聽著極其刺耳,賀昀禎當即打斷了他。顧念著他是謝吟池的朋友,忍住了抽他兩巴掌的衝動,隻微笑著道:“你這麽說不合適。”  這人就是他自己捏出來的,在基礎設定不可改動的情況下,他比謝吟池要更了解賀昀禎的性格。這會兒對他和顏悅色,心裏指不定怎麽想的。  逆子。  薑原遂又恢複了冷漠臉,繼續吃自己的早餐。  “聽謝吟池說,你們隻要找到李緒就算完成任務了?”賀昀禎盯他看了會兒又打聽道:“現在有眉目了嗎,有沒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關於任務的事情,薑原隻想跟謝吟池討論。賀昀禎和謝吟池之間的關係,他看得很模糊,他其實不太能理解謝吟池對賀昀禎將這件事和盤托出的目的。如果是因為交朋友,岑近徽都比賀昀禎要強點。賀昀禎早早養成了無利不起早的性格,圍在謝吟池身邊肯定有所圖的。  如果說謝吟池跟賀昀禎交友是為了規避死亡風險,那賀昀禎又是圖什麽?  薑原回避了他的關鍵問題,輕描淡寫的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很招人煩,所以迫不及待的要把他送走......”    岑近徽淩晨三點半跟賀昀禎交接的時候,謝吟池才剛剛睡下。  賀昀禎臨走之前還特意跟他說,謝吟池心情不好睡得很輕,讓他沒事兒別往床上爬,最好就在椅子上坐到天亮。  岑近徽倒不為別的,就是真的擔心自己會吵醒謝吟池,將椅子搬到了挨著窗戶的地方,斷斷續續的打盹。  謝吟池往日基本不會說夢話,可能是因為今天的淺眠狀態,他時不時的嘟囔幾句,岑近徽朝他看過去,他就蜷在床的正中央,一點點把被子打成一個窩。  早上八點半的時候,岑近徽猶豫要不要叫醒他,還沒有開口,謝吟池睡眼惺忪的從床上坐了起來。他似乎很訝異岑近徽一晚上都沒有上床睡覺這件事,趕忙起身給岑近徽讓地方。  岑近徽在哪睡都是睡,這會兒太陽都出來了,他一個人在這睡覺也不太象話,跟著謝吟池到洗手間稍微洗漱了一下就往病房裏去了。  他們進去的時候,薑原和賀昀禎正在交談些什麽,聽到他們的推門的動靜都順勢往門口看,話題也就這麽止住了。  謝吟池的心思都放在薑原身上,自然沒有注意到麵色鐵青的賀昀禎,他急匆匆的跑到薑原旁邊坐定,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往旁邊更遠的位置挪了挪,然後很謹慎的詢問道:“我最討厭吃什麽?”  麵前的人稍微遲疑了一下,謝吟池就立馬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改而坐到賀昀禎的旁邊,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剛才跟他聊什麽了......你們不是不認識嗎。”  賀昀禎轉過頭看向他,卻繃著臉沒有說話,視線也很沉悶的描摹著他的眼睛,鼻尖乃至嘴唇的形狀,就像是要牢牢記住些什麽,再逐步的加深拓印的母本。  另一邊的薑原幽幽開口道:“我在想,你討厭吃的東西有好幾樣,好像分不出哪個是最......皮蛋,香菜,折耳根,菠蘿蜜,哪個是你最討厭的?”  謝吟池還在納悶賀昀禎這是怎麽了,但薑原的話立刻又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他攥著的一顆心稍微放鬆了些,又重新坐回到薑原身邊。  就算他們先前有點不愉快,但是經曆了這幾天的事情,謝吟池實在是沒有辦法把薑原放在自己的對立麵,而且他這人不太記仇,見薑原把自己的喜好記得如此清楚,他胸腔裏立刻泛出點心酸的感覺。  吵吵鬧鬧的沒關係,翻篇了就還是好朋友。  謝吟池胳膊一展勾住了薑原的肩膀,薑原這具接近一米九的身體讓他摟的有些局促,他別扭的瞥了一眼謝吟池,結果又被謝吟池重重的錘了好幾下。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昨天到底怎麽回事?我擔心的一晚上沒睡好,你快給我說說行不行?”謝吟池一時激動沒意識到有些話不方便在人前談,反應過來之後先是朝賀昀禎和岑近徽表達了一番感謝,隨後表示現在既然薑原情況穩定,就不麻煩他們在這裏待著了。  任誰都能看出人家有話要說,岑近徽自然是沒有什麽立場再待下去,但他還沒有從沙發上站起來,賀昀禎就拎著旁邊的外套起身了。  謝吟池覺察出有些異樣,賀昀禎撂下一句寢室等他就走了。  還沒等謝吟池問薑原,薑原就先發製人道:“你跟賀昀禎到底什麽關係?”  這還真給謝吟池問住了。  事實上,在薑原的認知裏,謝吟池的性取向在某一個維度的堅不可摧,並且他本人十分的潔身自好,按理說是不應該......  麵對不熟悉的人,謝吟池現在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公布他跟賀昀禎之間的真實關係,但如果提問的人是薑原,他真是有點不太說出的口。  “我......”謝吟池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心裏也亂糟糟的,“你為什麽這麽問啊,是他跟你說什麽了嗎?其實我跟他......”  “你在他身邊討生活挺難的。”薑原仰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輸液管,想看看是不是滴的有點太快了,他搓了搓有些發麻的手背,重新看向謝吟池,“不過這樣的日子就要結束了,你現在認真聽我說。”  謝吟池立馬挺直了腰背,“好,你說。”  “昨天中午,係統重新鏈接之後,同意讓原本的第二人格出來跟第三人格對話,但這個時候我和係統都要下線。我再次上線,是因為係統檢測到這具身體有生命危險,等到我有意識的時候就已經倒地了。”  “那條約你來寢室見麵的消息,我猜是第三人格發送的,他應該是想要履行承諾,告訴我們真相。但是這個真相,是主人格不能接受的。”  謝吟池喃喃道:“不能接受?李緒是不是死了?”  “大概率是。”薑原適當的流露出一絲感歎,“因為我的腦部受到撞擊......按照這個程度,其實這具身體也該死了,但是因為係統的幫助,我才活了下來,但是除我以外,所有的人格都已經休眠了,也可以稱之為消亡。”  “那豈不是線索又斷了?”謝吟池說不上來自己此刻究竟是什麽心情,他道:“如果我們完不成任務,會永遠滯留在這個世界裏,直到......”  “直到生命體征消失。”薑原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似乎是覺得這樣太過消極,他又道:“我還沒有說完,我這裏雖然挖不到什麽可用的線索,但上次不就提過,溫嶠的嫌疑很大。就在剛才,我給溫嶠發了消息,算是釣魚,總之他現在應該已經在來醫院的路上了。”  溫嶠和薑原之間有彼此的聯係方式,這一點本身就相當奇怪。加之溫嶠對此事作壁上觀的態度,顯然是不尋常的,仔細想想就能發現其中的端倪,隻不過謝吟池一直都不太願意往這方麵想。  主要還是因為謝吟池對於主線任務的熱情已經不再高漲。  薑原在待機狀態裏跟他的係統確認過判定任務完成的標準,確定李緒當下的狀態是重中之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打個比方說,如果李緒死了,那就要讓嫌疑人帶著他們找到屍體,劇情線即刻補充完畢,後麵的事情也就與他們無關了。  這個小世界的難度對比初始狀態已經降低許多,這其中不乏大佬係統的暗中助力,謝吟池對此心知肚明卻閉口不談。  溫嶠來得很快,謝吟池在他進門之前提前進了臥室。薑原還坐在沙發那裏悠哉遊哉的吊水,見溫嶠來了也沒有打招呼,待他坐定才開口說,自己夢到了李緒。  薑原用三言兩語將這個憑空捏造的夢描述的虛虛實實,溫嶠聽完之後沒有要發表看法的意思,兩隻手都插在外套兜裏,典型自動防禦的狀態。  如果他們之間沒有貓膩,那溫嶠就不會因為薑原的一條消息立刻趕到醫院。但是見了麵,溫嶠卻又什麽都不說,任憑薑原怎麽煽情引誘,都撬不開他的嘴,漏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薑原捏了捏自己的鼻根,索性直接問道:“你把他埋在哪裏了?”  “你怎麽不問他。”溫嶠瞥了一眼茶幾底下露出的半邊公仔鑰匙扣,隨即彎腰將其撿起來,“你們不是有方法能彼此交流嗎,他不告訴你,所以來問我?”  謝吟池貼著門板聽的後頸一涼,話說到這個份上,謎底就已經被刮開了。  怪不得進門之後無論薑原怎麽說一些誘導性話題溫嶠都不上鉤,原來是因為他不僅知道薑原有人格認知障礙,並且能夠憑借一些細節準確的分辨出相應的人格。  溫嶠拎著那隻卡通兔子在半空中晃了晃,“謝吟池,在哪?”  薑原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變速器,他的手疼得厲害。  謝吟池聽到外麵安靜了一會兒,便自己推門走了出來。溫嶠回頭看他,將那隻鑰匙扣輕放回茶幾上。  事實上,最早發現溫嶠有偷竊癖的人其實是李緒。這個口蜜腹劍的人表麵上答應會幫他保守秘密,可是他不僅將這件事寫進自己的日記裏,轉頭還將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男朋友,也就是薑原。  不過正是因為溫嶠的偷竊癖,這也讓他在無意中發現了李緒和薑原的秘密。李緒和薑原在一起並不是因為所謂的愛情,李緒起初費盡心機的追求薑原隻是因為他發現薑原有著很嚴重的精神疾病。  他們搞藝術創作的人極其需要靈感,而靈感的迸發則是需要一些外物的刺激,對於李緒來說,尋常的采風已經滿足不了他的需求,所以在某段時期裏他的作品都十分平庸。直到他開始跟薑原戀愛之後,他滑坡的狀態才得以緩衝。  他以觀察者的身份,把自己的戀愛對象當成一隻小白鼠,他嚐試通過各自方式的刺激試圖找出一些人格遊戲的內因。他從沒想過要真正的幫助薑原,隻是借此取樂。  這一點,隻有薑原的第三人格才清楚。  溫嶠一度認為,自己和薑原就隻是有相對顯性的精神疾病,李緒的心理問題一點也不比他們少。就在他難以忍受,準備對李緒小懲大戒的時候,卻意外撞見薑原和李緒發生爭執,並且目睹了李緒被薑原打暈在地的全過程。  學校裏的監控盲區太多,何況是在東南角人跡罕至的人造山上。溫嶠本打算當作無事發生默默走開,但卻不留神踩到了腳下的枯枝發出聲音,被薑原逮個正著。  薑原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他要是想要溫嶠的命,也就是一榔頭的事情,但對方看清是溫嶠,反倒鬆了一口氣。  他們擁有了共同的秘密,成了最穩固的同盟關係。  薑原的每一個人格都有名字,那天夜裏溫嶠碰見的叫小霜,是個女生,有著嚴重的撒謊癖。  就跟小霜之前對薑原說的那樣,她一開始確實沒有想要真的殺了李緒,但是就在她跟溫嶠交涉成功之後,李緒陡然轉醒,想要偷偷逃跑。小霜追了兩步,就看見李緒身形搖晃,自己摔下山了。等到他們下去,李緒已經斷氣了。  李緒身上的傷誰都解釋不清楚,小霜自然可以隱匿在這具身體裏,但是溫嶠在幫助他埋屍體之後就等於是他的同夥,後來小霜很少出現,他們也再沒聯係過。  小霜主動在手機中錄下視頻聯係薑原的真實目的已經不得而知,但她的說辭跟溫嶠隻有開頭有些相似之處,後麵大相徑庭。  謝吟池潛意識裏更相信溫嶠的話,因為提前有過設想,他也沒有感到很意外,隻覺得這對溫嶠來說也是一場飛來橫禍。  薑原則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讓他和謝吟池精神高度緊張的主線任務因為溫嶠的坦白而接近完成,他忽然產生了一種不合時宜的空虛感,他總覺得這裏麵的內容還應該再曲折繁複一點,至少也要讓他再經曆幾次無功而返的挫敗?  “就算我們懷疑到你頭上,你也可以什麽都抵死不認,誰都拿你沒有辦法。”薑原自己將手上的針頭給拔了,用旁邊的棉花球按住出血點,“你就這麽說出來了,是不是因為這件事對你來說,需要承受的心理壓力太大了,聽謝吟池說你整夜失眠,沒睡過一個好覺。”  謝吟池呆呆的望著溫嶠,也有些懷疑他是不是不想活了,玩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套。  對於有精神障礙的人來說,放棄生命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一旦遇見不如意的事情就會被動產生萬念俱灰的想法,薑原的主人格就是很好的例子。  謝吟池拍了拍溫嶠的肩膀,安慰的話就在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作案的真相溫嶠都能流暢的說出來,而被問到這樣做的具體緣由,他卻好像犯了難。  這個問題溫嶠沒有想過,除了畫畫以外的事情,他做什麽都很隨意。今天也一樣,或許是在看到那隻屬於謝吟池的兔子掛件時,他懶得再說謊了。    現在隻需要去埋屍地點將屍體給挖出來,他們就可以立即脫離世界。  但是薑原和謝吟池麵麵相覷,兩個人都有點欲言又止的架勢。  薑原在原先的世界裏無親無故,對他來說這個世界的構架和境況非常符合他的心意,他雖然算不上什麽極端的浪漫主義派,但他並不排斥在自己筆下的世界裏多待一段日子。  於是他跟謝吟池商量說,挖李緒的事情能不能緩一緩。  謝吟池很讚同,欲蓋彌彰的說了一堆自己想在這個世界逗留的理由,順便用自己的萬貫家財來誘惑薑原跟他一起揮霍。  沒人比薑原更清楚自己捏的這隻炮灰反派家境有多殷實,他頓時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給主角設置這麽悲慘的身世,要錢沒有,腦子還有問題。  雙方係統都沒有對他們的決定表示異議,但是隻要他們不脫離世界,係統就要一直跟隨左右,這樣的做法十分浪費人力物力,所以兩方的係統都向後台申請了暫時下線,等他們什麽時候體驗夠了再進行最終的任務驗證環節。  謝吟池和溫嶠吃過晚餐後才回到寢室,他已經把賀昀禎說在寢室等他的事情拋擲腦後,權當作是一句類似路上小心的場麵話。  臨近午夜,他們寢室裏還亮著燈,謝吟池走到樓下的時候習慣性抬頭往上看,十分新奇的跟窗戶邊站著的人招招手。  距離有些遠,窗戶上也有霧氣,他不太能看清是賀昀禎還是岑近徽。  這個點還不睡覺,站窗戶邊賞月嗎。  謝吟池推著溫嶠往樓裏跑,進了電梯之後他問溫嶠,“今晚有月亮嗎?”  溫嶠也沒有注意,“不清楚,應該沒有,路上很暗。”第101章   謝吟池回到寢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賀昀禎,見他座位是空的以為他已經上床休息了,低頭找不到他的那雙深棕色的羊絨拖鞋,才著眼往陽台上看。  溫嶠將手裏提著的宵夜放到公用桌上之後就拿著換洗衣物進了洗手間,都怪謝吟池回來的時候路過後街的燒烤店,非要拉著他進去吃燒烤,在裏麵待了半小時熏的渾身都是油煙味。  陽台的門敞著,內外溫差不大,賀昀禎身上隻套了一件深灰色的休閑夾克,手裏捧著一罐植物專用的營養土仔細的往新花盆裏填,聽見了謝吟池的聲音也沒有回頭。  一個充斥著情緒但還算體麵的背影。  謝吟池十分自覺的將陽台門關上,在此之前還妥帖的將門簾拉好,等到半包圍私密環境布置完畢,他才戳了戳賀昀禎的背,暗搓搓的搭訕道:“帥哥一個人在這裏打理綠植啊?需要不需要人陪?現在很晚了哦!”  “你也知道現在很晚?”賀昀禎扔下手裏的罐子,咣當一聲在安靜的室內有些為奇,他上下打量了惴惴不安的謝吟池一眼,語氣又緩和了幾分,“你朋友不是中午就出院了嗎,又是什麽事情絆著你了,再遲十分鍾都該門禁了。”  薑原確實是中午出院的,他自己回了學校,謝吟池因為看溫嶠心情不太好,擔心他真的會想不開,所以拽著他去了附近的商業大廈,從一樓逛到了七樓,看電影打電玩,總之隻要能讓他感到開心放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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