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綁在柱子上範文程對著福臨輕輕點頭以示尊重,隨後說道:“皇上,臣鬥膽想說一句。”


    福臨已經十分不耐煩了,他哼了下:“講!”


    “大清已經丟掉了盛京,明軍已經再次出兵赫圖阿拉,請皇上三思!”


    在說到三思二字時,範文程故意加重了語氣。


    這句話看似沒說什麽,好像又說了什麽。


    這讓福臨十分生氣。


    他剛要發火時,忽然意識到範文程最後一句話裏的三思兩個字。


    在當時,三思有三個意思。


    第一個意思是再三思考,反複衡量。


    第二個意思是孔子的少思長,老思死,有思窮。


    凡事都要為以後做準備。


    第三個意思是老子《道德經》裏的思危(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思退(功遂身退,天之道也),思變(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


    “三思...”福臨輕輕重複說了一遍後,皺著眉思考起來。


    思什麽?


    思危?


    明軍馬上就要殺到家門口了,現在思危已然來不及了。


    思變?


    滿朝文武都是多爾袞的人,他想變也沒法變。


    更何況他還不知道變什麽以及從哪裏改變。


    那麽就隻剩下思退這一條路可以走。


    對福臨來說,退有兩個意思。


    一是撤退,也就是逃跑的意思。


    但赫圖阿拉已經是大清最後的城池,退無可退。


    第二個意思是...退位!


    想到退位,福臨沉默了很久。


    許久之後,他抬起頭看著範文程:“你的意思是讓朕禪位給多爾袞?”


    範文程故意大驚失色道:“皇上冤枉,臣可沒有這個意思。”


    “你說讓朕三思,朕先是思危,後是思變,最後思退!思來想去,覺得你就是這個意思。”


    “臣冤枉。”


    “來人,”福臨朝著外麵喊道。


    房門推開,四個侍衛衝了進來看向福臨。


    福臨指著被綁在柱子上的範文程:“把他的繩索解開,用亂棍打一頓趕出去。”


    “嗻!”四個侍衛迅速上前,按照福臨的旨意行事。


    範文程屢次求饒,但福臨根本不聽。


    一陣亂棍落下,範文程被打的鼻青臉腫。


    看著範文程狼狽的背影,福臨並沒有想象中那般高興。


    相反,他有些悲傷。


    在名義上,他確實是大清皇帝。


    但實際的權力並不在他手中。


    別說調動兵馬了,就是離開赫圖阿拉都需要得到多爾袞的允許。


    所謂的皇帝也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另外。


    就像範文程說的那樣,明軍入遼有兩個目的。


    一是收複遼東故土,二是抓住他這位大清皇帝!


    無論他跑到天涯海角,明軍都會在後麵緊追不舍,否則就不算真正的平定遼東。


    想到這裏福臨走出門外,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天空。


    一抹斜陽掛在天邊將落未落。


    不知過了多久,福臨收回目光口中喃喃自語:“也就是說...多爾袞和明軍結了仇卻不需要承認後果,而朕卻需要承擔,這是哪門子道理?”


    福臨越想越覺得吃虧,盛怒之下轉過身,一腳將房門踹了個大窟窿。


    發泄完脾氣後,福臨腦海中冒出一個想法。


    他在想...


    自己還有必要繼續當大清的皇帝嗎?


    可是不當皇帝的話,他又能幹什麽?


    上陣殺敵他不行,領兵打仗他不會,後勤糧草他不懂。


    大清不養閑人。


    在失去皇位的同時,他也會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他擁有什麽呢?


    好像擁有著一切,可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福臨再次抬起頭,看著遠處天邊的太陽陷入了沉思。


    ......


    撫順與界凡寨直線距離在六十裏左右,實際距離約有百裏。


    滿達海本以為黃得功最遲會在五月初一進抵薩爾滸,與他對峙。


    但出乎意料的是,黃得功行軍速度非常慢。


    每天多則二十裏,少則十裏。


    走了三天,竟然連一半的路程都沒走完。


    明軍走的越慢,他心裏越急。


    畢竟探馬隻能看到部分兵力,具體有多少兵力需要交戰之後才能搞清楚。


    羅科鐸向滿達海提議:“王爺,要不咱們主動進攻黃得功吧?”


    “不行,”滿達海馬上拒絕,“自從丟了盛京後,雙方的攻守之勢就已經異形了。現在我軍好不容易占據了有利位置防守,沒必要舍棄優勢進攻明軍。”


    “可是不主動進攻的話,咱們根本不清楚黃得功的兵力。”


    “再等等吧。”


    “等到什麽時候?”


    “明軍必然會分兵進攻,等找到其他幾路的蹤跡後,就能搞清楚黃得功的底細了!”


    羅科鐸無奈隻能同意。


    就在滿達海以為黃得功會繼續前進時,黃得功卻在距離界凡寨四十裏的地方停了下來。


    滿達海既不敢主動進攻,也不敢放鬆警惕,隻能幹著急。


    多爾袞比滿達海還要急。


    因為探馬已經偵得其餘兩路明軍出兵的消息。


    南路軍還是由寬甸堡北上,中路軍也是從遼陽出發,直奔清河堡。


    五月初五,中路軍抵達了清河堡。


    又經過一天行軍,在距離鴉鶻關二十裏的地方停止行軍並紮營。


    五月初八,南路軍在距離阿布達裏岡十裏的地方停止行軍並原地紮營。


    三路大軍紮營的位置可謂恰到好處。


    北路軍的黃得功隻需要一天就能兵臨界凡寨城下。


    同樣也隻需要一天,就能退回撫順關。


    中路軍的劉文秀若是進攻,隻需要一天就能兵臨鴉鶻關。


    若是後退,一天時間能退回清河堡。


    南路軍的曾英麵臨的情況比較複雜。


    他也是隻需要一天就能抵達阿布達裏岡。


    但南邊的山路蜿蜒崎嶇,沿途沒有城池。


    如果後退的話,一天時間無法返回寬甸堡。


    所以曾英的辦法是在後方十裏的山林間紮堅營,結硬寨。


    為後期的撤退做準備。


    麵對突然停下來的三路大軍,多爾袞頓時沒了主意。


    赫圖阿拉城外的軍營裏,多爾袞急的像熱鍋裏的螞蟻,根本停不下腳步。


    “洪先生,”多爾袞對著洪承疇問:“三路明軍同時停了下來,咱們該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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