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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再一次蘇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很黑了。


    狹窄的車內空間,我整個人的身體都有些扭曲了,稍稍一動,就感覺渾身疼痛的厲害,鼻息之間盡是濃鬱的令人作嘔的汽油味,中間還夾雜著一些血腥味兒,令人聞之欲吐。


    我的腦袋上開了一個大口子,整張臉上全是鮮血,賣力睜開眼睛以後,頓時就是一陣要命的頭疼,此前發生的事情也一點點的回憶了起來。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伊詩婷的這輛車已經報廢了,整個車子都翻了過來,連帶著我都是頭朝地吊著,很是難受,也就難怪我這腦袋上的傷口一直不凝固了,敢情是自己一直被吊著,血液肯定往腦袋上聚集,滴滴答答的跟放血沒區別,到現在我沒失血致死已經是祖墳上都冒青煙了。而且這車子的擋風玻璃也破碎的厲害,我身上沒少紮玻璃碴子,外麵寒風呼嘯,擦著破碎的玻璃掠過,頓時發出陣陣猶如惡鬼嚎哭一樣的聲音,在這四周一片漆黑的環境中,多少有些滲人恐怖,看這天色,毋庸置疑,我們至少已經在這車裏被困了十多個小時了……


    眼下,我剛剛蘇醒,隻是粗略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狀態,然後就再沒去關注這些,反而是順著破碎的玻璃窗朝外看,畢竟這地方不太平,在我們出車禍的時候就是遭遇了一個大粽子,現在這四周要再出個什麽狀況,我就隻能等死了,好在是我視線所能及的地方倒是平靜,也沒看見什麽非同尋常的動靜兒,這倒是讓我最欣慰的事情了,心說這老天爺也不是真的讓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然後,我就開始嚐試從座位上掙脫出來,可惜沒什麽用,這輛車子損壞實在是太嚴重了,頭部三次猛烈撞擊,前兩次是撞了那大粽子,損傷還好,可第三次撞擊力量就太大了,已經完全超出了這輛車子的安全範圍,我能看見整個前頭都已經完全癟了,就像是胖子的肚皮一樣,到處都是堆疊的褶子,連帶著整個中控台也爆裂了,前機蓋裏的那些零件頂進了副駕駛的位置,幾乎是緊貼著我胸口,這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了,如果那些零件在往前一點,恐怕就活活把我擠死了,現在的局麵是我被徹底夾在了那些零件和座椅中間,活動空間非常有限,根本無法伸手去打開安全帶或者車門,唯一的生路便是把座椅往後調一調,這樣我就有活動空間了,可倒黴的是伊詩婷的這輛車座椅調節按鈕在座椅右側下方,那裏我放著黃泉刀,直接堵住了按鈕,我連續嚐試了很多次,無一不以失敗而告終。再加上整個人倒栽著,昏迷的時候或許不覺得有什麽,可現在醒了,時間一長,我就覺得頭暈腦脹,難受的緊,就連呼吸都漸漸變的困難了起來。


    無奈之下,我隻能將希望放在了其他人的身上,強忍著痛苦嘶啞著喉嚨問道:“喂,還有人活著嗎?吱個聲呀!”


    本來對此我並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如果有人還活著,我現在就不至於在這裏麵待著了,不過結果還真有點出乎我的預料,我一句話問完,片刻後,就聽到身後斷斷續續的傳來了萍子的聲音:“我……我在呢……不過我被卡住了,不能動……昭哥,真沒想到你還活著,我還以為你……”


    聽萍子的聲音,多少有些虛弱。


    不過,還有人在,這就足以讓我非常驚喜了,甚至都忽視了萍子其實也被卡住了這個問題,連忙問道:“你醒來


    多長時間了?”


    “很長時間了,天色剛剛落下的時候我就醒來了……”


    萍子似乎是打起了精神,說話利落了許多:“我在後麵,受傷不重,沒事,就是被這麽頭朝地吊著有點累。受傷最重的應該就是你和伊詩婷了,一個小時前伊詩婷醒來過一次,她也被卡住了,很虛弱,和我說了兩句就又暈過去了,至於包占山……他受傷最強,這會兒都睡著了!昭哥,你說我們怎麽辦呀?我們四個人全都被困住了,會不會扼死在這裏呀……伊詩婷背包裏麵的那些東西現在都碎了,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全都流出來了,搞的我身上都是,很難受……”


    說到後麵,萍子的聲音都有點顫抖了,顯然,現在這種情況讓這個大山裏的女獵人有些恐懼了,她終究還是生活在大山,沒有接觸過車禍這些,我想,大抵真讓她與豺狼虎豹搏鬥,哪怕失敗身死,那最多也就疼一下子,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她應該也不會恐懼,可現在這種慢慢等死的滋味兒,她有些受不得!


    “大概……沒事吧?”


    我想了想,就說:“你看包占山那孫子,還能睡得著,我看八成他八成心裏是有底的,別忘了,這家夥還有一個鼠仙兒呢,那鼠仙兒和他家世代有淵源,總不能真的拋下他不管,最後還得折返回來,咱就等著吧,挺一挺沒準兒也就過去了。”


    “都什麽時候了,昭哥你還惦記著那隻死耗子!”


    萍子有些憤怒的說道:“那死耗子看著能耐挺大,應該能鬥得過那東西,結果卻因為怕沾染了屍氣什麽的,掉頭就跑,給咱留在這裏了,真要說,那東西還不是那死耗子挖出來的?是它坑了咱們!”


    說此一頓,萍子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話鋒一轉說道:“哎,昭哥,那包占山的死耗子不靠譜,可你不還有白靈呢嘛!”


    這話倒是一下子提醒了我!


    是啊!


    還有白靈呢!


    隻是,白靈呢?


    想及此處,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已往我每每遇險,白靈都是在第一時間出現,救我於危難之間,可是這次……我在車裏昏迷了這麽長時間,白靈居然一直沒出現。


    我在心中一直狂呼,可……白靈始終沒有出現。


    這太反常了!


    一連嚐試了許多次,最後我不得不放棄了,靠在車坐上苦笑了起來:“萍子呀,咱就認命了吧,看來這回白靈都拋棄了我啦!”


    萍子驚呼一聲,之後她又說了什麽,我沒聽清楚,因為失血與頭部充血,我的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了,而且,最主要的還是沒心情再去說什麽了,對白靈我始終有種莫名的感情,超脫於友情等世間一切的情誼,那是人與動物之間一種難以割舍的羈絆。


    白靈始終不出現,讓我心裏很不舒服。


    哪知道,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啪”的一下子,一團濕噠噠的東西一下子落在了我臉上,頓時驚醒了我!


    然後,我就聽萍子說:“昭哥你幹嘛呢?快醒醒!”


    這時,那濕噠噠的東西順著我的臉一直流,感覺特膈應,於是我就說:“萍子,你到底幹啥了?往我臉上弄了啥?”


    “口水,我喊了你半天你沒反應,正好從我臉對著一縫隙能看見你,隻能朝你臉上吐口水了!”


    萍子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說的理直氣壯的,末了,話鋒一轉道:“行了,昭哥,別半死不活的了,好像有情況,你快聽,是不是外麵有東西在抓門?聲音就是從你那邊來的,可惜我聽不清楚,你仔細聽聽!”


    她這麽一說,我也顧不上去追究那吐口水的事情了,連忙側耳細聽。


    可不!


    這門外確實有東西在抓門。


    嗤啦……嗤啦……


    那聲音特細微,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到。


    可眼下我聽清楚了,頓時冒出一身雞皮疙瘩,腦子裏就一個想法——媽的,莫不是又有什麽髒東西出來鬧人來了?


    這地方凶險的很,當年日本人留下的那個基地裏麵絕對是怨氣沸騰,如果真有什麽髒東西來鬧我,我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我心說這回可完蛋了,再沒回應萍子,怕嚇壞了她,隻是閉上了眼睛默默等死,現在我被夾在這裏,已經是板上之肉了。


    咯嘣!!


    忽然,車門發出一聲響動,外麵的那東西赫然是打開了,隻聽“咕嚕”一聲,我放在座椅下麵的黃泉刀滾落了出去,然後我就聽到了輕輕的嗚咽聲,一顆冰涼的腦袋正在我腿上拱!


    白靈!!


    對這一切,我實在是太熟悉了,連忙睜開了眼睛,卻見一道雪白的身影就站在車門外,不是白靈又是誰?興奮之下,我正要驚呼出聲,哪知道,白靈卻在這時忽然縮了縮腦袋,似乎在提醒我別出聲!


    於是我明白了,外麵有情況!


    當下我就閉了嘴,連忙伸手去摸座椅調節按鈕,這一次車門打開,黃泉刀也滾落了出去,我終於摸到了按鈕,連忙向後推。


    萬幸,電瓶還沒報廢,這電動座椅還能調節!


    伴隨著座椅一點點的向後推移,我活動的空間終於大了一些,不過卻擠到在我身後的包占山了,這孫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頓時在外麵低聲咒罵道:“行了,祖宗,別擠了,你那座椅靠背都變形了,中間突出一玩意戳到老子褲襠了,再往後退雞兒都廢了!”


    這王八蛋……


    我心中咒罵了一句,不過倒是再沒動座椅,現在的活動空間已經夠了,我連忙伸手打開安全帶,隻聽“嘎嘣”一聲,我頓時身子一輕,拴在我身上的束縛終於是打開了,整個人不可抑製的一下子滾了出去。


    我終於從車子裏解放出來了!!!


    我躺在大雪地裏,抬頭看著天空中的明月,呼吸著冰冷清新的空氣,猶如新生,而白靈則始終站在車門前警惕的看著四周。


    “喂,小子,你舒坦了,倒是別忘了老子呀!”


    包占山在車裏低聲吼道:“雞兒頂的難受!”


    聞言,我冷笑一聲,說道:“難受你特麽也忍著吧!”


    說完,我不搭理她,首先就去救萍子,在車裏的時候沒法動彈,我實在是沒辦法,可是如果在外麵,要救他們就容易了,拉開車門萍子就鑽出來了,然後我又去救伊詩婷,這次就有些麻煩了,伊詩婷坐在駕駛位,中控台崩裂的時候,方向盤也跟著往前頂了一下,狠狠戳了一下,然後就把她擠在了中間,要拉出來還真有些麻煩,而且我摸到她肋下有一個地方軟趴趴的,似乎是肋骨斷了一根,不過看樣子應該沒有傷到內髒,還在喘氣兒呢,死不了,回頭把骨頭接起來就成,最後我和萍子費了很大勁才終於把她弄了出來,用萍子的話說就是——這把可真玄乎了,要不是伊詩婷胸小,能不能拽出來還真兩碼事呢!


    不過,伊詩婷也確實是命大,這次我們都能活著,純屬運氣了,給她拉出來以後萍子抓了一把雪在她臉上狠狠抹了兩把,伊詩婷這才終於醒了。


    至於包占山,我也真沒不管他,就是最後才給他弄出來的,至此,我們四人才算是終於解脫了,原地稍稍歇了口氣兒,合計了一下,就準備離開這裏了,不過到底是退回去,還是繼續往深山裏走,找那日本人的基地,然後做掉禍害七裏屯的那仙兒,在這個上麵我們四個有了分歧。


    其實要我說,不如撤退!


    這地方又是黑太陽731部隊,又是什麽仙兒的,著實有些嚇人,再走下去誰知道我們會有啥遭遇呢,搞不好得丟了命,為了點錢,而且關鍵也是錢不多,實在不值得。


    經曆了這麽一出,萍子也不跟著瞎鬧了,有些犯慫,也想撤退。


    就是伊詩婷和包占山這倆人死活不願意撤退,說什麽陰行的人做事不能半途而廢,我們雙方爭執不下,最後伊詩婷就說我是守夜人,第一次任務就失敗,以後誰還敢找我?我以後可指著這個來錢呢,都入了守夜人了,五弊三缺四舍兩劫都犯了,難不成還不給家人謀點銀錢花花?做人總得圖點什麽吧!這次退了,那我以後來錢的路子都斷了!


    於是,我就這麽被說服了。


    沒轍,伊詩婷算是品到我的軟肋了,知道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家裏的老母和那個弟弟,我死可以,隻要他們活得好,那我就含笑九泉了,下十八層地獄都沒關係,而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給他們賺點銀錢。


    這不是拜金,而是……生在這個時代,我們都沒有選擇,都得為鈔票奔波!


    就這樣,我倒戈了,三比一,少數服從多數,繼續走,去找那基地!


    誰知,我們四人從車裏取了物資以後,正準備上路呢,白靈無聲無息的就湊到了身邊,一口咬住了我的褲腳,死活不讓我走!


    而且,白靈有些著急了,又是低聲嗚咽,又是昂著腦袋來回搖動的,似乎想和我表達什麽。


    我倆天天朝夕相處,白靈一連折騰了好久,我也漸漸看明白了它要表達的意思。


    它在告訴我,這個地方有莫名的危險,在我們剛剛出事兒的時候,天地間陽氣正重,它沒法出來,後來到了夜間的時候,它就出來了,一直蟄伏在四周的樹林裏,就是在守衛著我,怕我受傷害,可那時那莫名的危險正活躍,它不敢上來救我,我三番五次的呼喚它它都沒出來,後來等危險遠去的時候,它才終於出現解救我來了……


    我麵色轉為鄭重,伸手摸著白靈的腦袋,特認真的說道:“白靈,你是我的好夥伴,同時,也是我崇拜的圖騰,你應該很清楚我心中的執念,伊詩婷的話雖然是在蠱惑我,可,不是沒有道理,這次任務我一定要做下去的,所有危險都不能阻擋我,我要賺錢,在我有生之年,賺更多的錢,這是我唯一能盡孝的方式了,你也知道,我是守夜人,永世孤獨,而且不知道哪天就得斷送性命,反正我都活成這樣了,為什麽不去為我的親人多爭取一些呢?為了這個……我敢於踐踏人間的一切!所以,你就不要阻攔我了,有什麽危險,你告訴我,然後……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闖!”


    白靈歪著腦袋看著我,似乎是漸漸理解了我在說什麽了,最後,它終於是點了點頭,然後掉頭就走!


    “跟上!”


    我提起黃泉刀,招呼了伊詩婷他們就緊緊跟在了白靈身後,白靈帶著我們離開了車禍地點,一直往山頂走,隻等到了山頂的時候,它才一下子矮下了身子,我們幾個也連忙趴下了。


    然後,我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從山頂,我們可以看到山的另一麵,那是一條幽深的山穀,處在兩座山中間,借著今夜天空中碩大的明月灑下的月光,我能看見山穀中有無數的大粽子在活動!!


    它們湊在一起,列成了一個方陣,從破爛的衣衫上可以看出,這些大粽子生前應該都是日軍軍人,在這些大粽子的最前麵,一個大粽子正跪倒在地上,猶如人祭拜神龕一樣,在祭拜天空中的月亮!


    這個大粽子我認得,赫然是被伊詩婷一車撞飛的那個僵屍,它竟然沒有報廢,撞飛以後,卻也沒有回來再找我們,看眼下的情形,它似乎是這群大粽子的王!


    “屍王拜月……”


    伊詩婷看著眼前這一幕,喃喃自語著:“我們完了,完了……這是屍王拜月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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