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子是整個鄂溫克族部落裏出了名的美人,她的父母也一直盼著她能嫁上一個好人家,不說多麽的富裕,至少是能拿真心去對待她,去寵愛她。


    若她因我而絕後路,那……讓我這一生如何能平靜?


    我雖不知愛情是何滋味,但也知道,那東西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到底有多重要。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古時的文字裏便已經講述明白了。


    她隻是個女人家,歸宿和終點仍舊是好好去生活,而不是漂泊浪跡,那很苦!


    不是交情,實在是,我確實沒法子看著她跳火坑,我這條命到了這裏也就那麽回事兒了,爛命一條,讓我自己掙紮,或許我還會憐惜性命一點,可要讓一個本來能有好端端的人生的人來為我奉獻自己,我絕不同意!


    於是,我掙紮著就要從地上坐起來,可惜,實在是筋疲力盡了,幾番嚐試,全都以失敗告終,最後無奈,隻能瞪著伊詩婷怒吼道:“我是個什麽樣的命數你比我清楚,千萬不要幫她,那是在害她,我不許!”


    我話還沒有說完,便看見一道黑影在我眼前無限放大!


    嘭!


    最後,那黑影狠狠砸在了我的腦袋上,一下子打得我頭暈目眩,視線就更加模糊了,基本已經看不清眼前的境況,胸中氣血憋悶,眼看著就差點兒過去了,不過最後一點執念讓我堅持著,不肯就此昏睡過去。


    “你這又是何苦呢……”


    蘇離輕輕一歎,搖頭說道:“孔昭自己也不同意,你這麽做,他會對你負愧一生的……”


    “不懂你們這些漢人文縐縐的娘娘腔說法,我隻知道,活著比什麽都重要,如果死了,連愧疚的機會都沒有,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萍子撇了撇嘴,收回了自己的拳頭,淡淡說道:“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不用說太多了,你們隻需要告訴我該怎麽做就行了,莫說我脅迫你們,這個距離上除了昭哥能應付我一招半式,你們兩個基本隻是任我宰割的程度,就不用反抗了,大家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萍子是個什麽人,你們應當心裏都有數,隻要是我做的決定,那就誰也改變不了,而且,我會為自己做的決定付出所有的努力,不擇手段!”


    接著,我已經看不清萍子臉上的表情了,隻能聽到她的聲音。


    伊詩婷微微歎了口氣,終於還是同意了萍子的所有要求,那一瞬間,我掙紮著想要睜開眼睛,可無論自己如何努力,終究拗不過這具已經瀕臨死亡的身軀,這世界上有些力量確實是沒辦法戰勝的。


    然後,萍子就開始按照伊詩婷做法開始辦事了。


    她抽出了自己的短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同時,也割破了我的手掌。


    我隻能看見一道人影在來回忙活著。


    最後,一雙溫暖柔軟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我與她手上的傷口彼此觸碰在了一起,鮮血在我們掌心融合,流淌……


    而她,則虔誠的跪下了……


    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當中,我聽到了她的禱告聲,她麵相天空,輕聲吟歎道:“偉大的長生天,您教導我們友愛、無私,也是您教導我們在危難之中永遠都不要放棄同伴,我是您最虔誠的信徒,也忠誠的執行您對我們一切的告誡,希望您能聽到我此刻的祈禱,救救躺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吧,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包括與他一起分享我的生命。”


    那一道在我朦朧的視線中徐徐下跪的身影,深深的烙印在了我心中,永不磨滅。


    之後,我又聽到了伊詩婷的咒文,那一道道古樸滄桑的發音,如在草原上滌蕩了千年的聖歌,此刻在這昏暗的地下世界裏回響。


    漸漸的,我感覺到了一些不同。


    始終籠罩著我的不詳和死亡的力量竟被一點點的驅散了……


    在我和萍子握在一起的手掌之間,一道溫暖的力量流淌著,從我傷口一點點的匯入我體內……


    這些力量將侵蝕我的寒冷全部趕走了,也讓我枯竭的力量漸漸複蘇……


    這是個很舒服的過程,甚至,比靈氣灌入體內時的滋味更加讓人沉迷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那些力量才終於消失了,而我在這一刻也恢複如初。


    原本枯竭的身子骨充滿了力量,每一次動彈,骨骼之間都會發出“劈裏啪啦”的爆響,模糊的視線也變得清晰了起來,聽力亦是如此。


    我知道,我重生了。


    至少,我又有了十五天的時間。


    此時狀態,出奇的好,已經恢複如初,不,或者說,應該比我之前要更加的好,充沛的精力無時無刻不在告訴我——我體力的力量,本不屬於我!


    然後,我一個鯉魚打挺便從地上站起。


    可能是我的動作來的過於突兀了,一時間倒是嚇了伊詩婷和蘇離她們一大跳。


    不過,很快蘇離的臉上就洋溢起了燦爛的笑容:“成功了,又為孔昭借來了十五天的壽命,十五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若泡在酒色裏沉迷享樂,不過彈指之間而已,可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可是在與天爭壽,足夠做很多很多事情了。”


    我沒去理會她,目光反而投向伊詩婷。


    此刻,伊詩婷沒工夫高興,她盤坐在地上,盤坐的姿勢非常的奇怪,那種姿勢叫做五心齊天,是道家人在修行的時候才會有的姿勢,不過若是用在薩滿的身上,實則是在向天請罪,隻有薩滿做了違背天意的事情時,才會用這種姿勢恢複,意思是自己犯天條是事出有因,因此敞開心扉向天贖罪,可以少付出很大的代價。


    為我借命,這本身確實是有違天道的。


    伊詩婷也一樣,我能看見她額頭上青筋暴起,每一條青筋裏又有黑氣在來回躥,她現在正在壓製那些黑氣,否則,一旦反噬,她吃不住。


    不過這娘們就跟腦門兒上長了眼睛似得,明明此時是閉著眼睛的,可卻似乎察覺到我在注視她一樣,於是她就徑自開口說道:“我了解你的脾性,如果犯了驢脾氣,別衝著我發,這件事情上我做的沒錯,怪不著我!於情,你和萍子感情甚篤,她願意犧牲自己來救你,是情分,誰也拒絕不了,而且,她是我的夥伴,你是我選定效忠的守夜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讓我怎麽選?我隻能選重的那個,如果不出手,你必死無疑,隻能先救你,委屈了她。於理,貪狼衛本是效忠守夜人的鐵衛,你有事,她救你,應該的。於這個事,我夾在中間兩麵難做人,聽了你的話,萍子的脾氣上來你覺得我會是個什麽下場?怕不是要被活活打死,那個距離上,你要是認為我有一絲活命機會的話,你有脾氣就盡管來,如果你還能分辨是非,就應該清楚,從這個點上出發,我特麽也是被脅迫的,你賴不著我!”


    這一長串的話堵的我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沒了辦法,我隻能扭頭去看萍子。


    萍子損傷最終,此時麵如金紙,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著,不過待我看她時,她卻執拗的昂起了頭,與我對視著,大聲說道:“沒錯,我沒聽你的話,有什麽氣,衝我來!”


    氣?


    其實她們都說錯了。


    我沒氣,起來也不是找她們算賬,我有的,隻是無盡的感動和心疼。


    咚!


    終於,我的拳頭狠狠捶在了胸口上,這是黑山頭各民族之間通用的最高禮節。


    “情分,我記下了。”


    我對著萍子很認真的鞠了一躬,一字一頓說道:“我孔昭的性命是你給的,我對天立誓,今天起,永不負你,若有生死決斷,我必站在你的前麵!”


    萍子愣住了,過了片刻,又笑了,隻是眼中卻有淚光氤氳。


    “好了……我們啟程出發吧!”


    我歎息一聲,徑自直起腰杆,一把把萍子從地上拉起,道:“伊詩婷,如果壓製住了反噬力量的話,咱們就走吧,盡早解決了事情,奪回我的壽命,現在畢竟我不是一人活著,每多活一天,萍子少活兩天,我欠她已經夠多了,能少欠一點,就少欠一點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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