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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提古樹樹幹上一枝格外粗大的枝幹忽然間抬起,就像是人的手臂一樣,在不斷朝著我揮舞,就像是在揮手送別我一樣。


    我還看到,在古樹的樹幹上浮現出一張人臉,那是一個老者的麵容,很是慈祥,笑容和煦。


    菩提古樹有大智慧,存在千萬年才有如今的道行,不拘泥於形體,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時候了,不像許多妖物成精以後,喜歡化作人形行走人世行騙,或是混淆於人群裏,享受花花世界的美好,它始終都維持著自己原本的形態,不屑於化作其他生靈的模樣,如今願以人的形態和麵容為我送別,這已經是對我的最高認可。


    我心中感佩,本已走到門前,又回頭再次深深打躬作揖三次,如此才“吱呀”一聲推開高塔木門,大步走了出去。


    外麵,白雪皚皚。


    轉眼,我已經在這個世界半年時日了,這裏也有春夏秋冬,如今正是隆冬,外麵落了厚厚的雪,雪上有一連串的足跡,那足跡小巧,顯然是女子留下的。


    應該又是青蚨吧?


    我笑了笑,青蚨日日都會來這裏探望我,有時我從坐死關中忽然醒過來時,能感覺到她似乎正在外麵看我,不過我並未打招呼,今日隻怕她也是剛剛來過,雪中的足跡還很淩亂,這顯然是剛剛留下的,隻有剛剛留下的腳印才會這般淩亂,鞋底沾的雪會在抬腳時落下,拖拖拉拉,若是過了一夜,寒風足以將足跡抹平了。


    我想,是時候去找她們了。


    不入道,怎能悟道?


    或許,我還真應該感謝蘇離,是她們鎖骨菩薩一門的教義讓我有了主意。


    雖然我對於佛門那一套動不動就要度化別人的說法很不屑,動不動就要拽著別人剃度出家,滅人倫,有幹天和,倘若天底下的人都做了和尚,都去吃齋念佛,人族如何綿延萬世?人人不諳世事,都閉門參禪,那吃的齋飯、飲得茶湯又從何而來?誰人去勞作呢?


    收徒之事上,這種行為是萬萬要不得的!


    倒是道家做的不錯,隻收有緣人。


    但,我不得不承認,這幫和尚度人的法子是真的有門道,也厲害的緊。


    別的不說,就說說這鎖骨菩薩一門說的那以欲度人。


    意思大概就是讓你搞個夠,你也就明白那是怎麽回事了……


    此刻我倒是覺得自己不妨可以效仿這鎖骨菩薩一門的法子,那些神女們不是留我在這裏嗎?那我便留下,有朝一日堪破了這浮華與這紙醉金迷,或許也就破了那真神蒙在我眼上的眼罩了,自能離這個世界而去。


    這與鎖骨菩薩一門的度人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隻是這法子也凶險,正所謂紅塵迷人眼,何況是天堂一樣的生活?我不知道自己一步踏進去,全身心的投入,最後能不能不忘初心,看透了這浮華。


    不過,枯坐三月,我心中早已做好了一切準備,若果真迷戀上了這一切,我也認命,那隻能說明我走出去的意誌並不夠強烈,既然我的心留在了這裏,也喜歡這裏的一切,留下又何妨?


    這便是我的豁達,成敗,我都無執念,隻記著一顆初心去投入罷了。


    然而,就在我這念頭剛剛生出來的時候,我手臂上的纏臂金竟然再一次有了動靜。


    哢嚓!


    我聽到那纏臂金上發出一聲脆響,緊隨其後,我能清晰的感覺到纏臂金竟有震顫之感。


    “是南清麽?”


    我一怔,自語道:“她能感覺到我這裏的一切?”


    纏臂金上沒有回應,我也沒有上次一樣,猶如踏入幻境,看見南清的雙眼。


    不過,纏臂金上的異常才剛剛開始,很快,胳膊上的纏臂金竟然開始自動收緊了,就像是孫猴子頭上的緊箍咒一樣,越收越緊,漸漸,我的皮肉都從纏臂金的花紋縫隙裏擠了出來,骨骼都發出了“嘎嘣嘎嘣”的響動,已然是不堪重負了,陣陣鑽心的疼痛傳來,令我額頭上冷汗直冒。


    看來,這是南清這位姑奶奶發飆了呀……


    我心裏暗自嘀咕了一句,照此下去,隻怕這條手臂都得活生生的被勒斷了,纏臂金上附著著一股子神秘的力量,可怕到了極點,我已經攥緊手臂上的肌肉,與之對抗,嚐試將其崩斷,可惜那隻能是想想而已,根本不可能做到,隻會加劇疼痛罷了,我還是對抗不了這樣的力量。


    嘎嘣!


    就在我心生絕望之際,纏臂金上忽然裂開了一條裂痕。


    我敢肯定,那定不是纏臂金收的太緊,以至於崩開了裂痕,因為就在方才刹那,我感覺到一股非常神秘的力量忽然降臨,與纏臂金的力量對抗,纏臂金上的力量根本不能與之為敵,稍稍觸碰,立即崩開了裂痕,緊接著,纏臂金上的力量就如潮水退去一般,飛快消失了。


    南清,敗了。


    我怔怔出神,忽然抬頭望天,輕聲自語道:“是這個世界冥冥之中的力量嗎?霓裳曾說過,這裏是放逐之地,位於通天古路上,是獨立於三千大世界之外的世界,有天道規則凝聚在這裏,無論曾經是誰,一旦進入這裏的世界,都是重新開始,外界的規則不得影響此處,無論是我身上的詛咒,或者是,南清加持在纏臂金上的力量,皆不能在這裏大行其道,否則就是與天道為敵。此前,南清已經幹預過一次這裏的事情,那一次或許影響不大,所以未遭遇到天道力量的阻攔,可這一次她直接對付我,終於引來天道力量,差點崩碎纏臂金……”


    此時,我滿心震驚,望著纏臂金上的裂痕,想著南清,不知為何,心裏竟然泛起了一絲漣漪,不過,最終還是自己的內心世界占了上風,並沒有被外界的愁緒影響,我終究要踏破這裏,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完成,但總歸要去試的,也唯有這樣,我才能去踐行自己的責任。


    終究,沉吟片刻,我垂頭對著那纏臂金輕聲說道:“我也不知你是否能聽到,但有些話,我卻不得不說。我不知為何,你我不過萍水相逢,相見之日,你便贈我寶刀,又贈我纏臂金,隻言結成姻緣,可你也知道,我其實是個出家人,在那個世界不能有男女之情,否則,性命不保,我不知這纏臂金的分量,也還請你多見諒。當然,我來到這個世界,也不是放飛自我,隻為凡塵證道,去做更多的事情,其實這倒也好,在那個世界我不能做的事情,在這裏我可以做,修行路漫漫,情是最大的心魔,若是一片空白,終究不是善事。今日我入紅塵,自當虔心以待,此地的那些女子也是可憐人,終究不能行騙,那不算破局,見諒,見諒。”


    說完,我放下衣袖,將手臂上的纏臂金擋住,而後大踏步走出了這片園子。


    半年前,我離開神女宮進入大荒時,曾橫穿整座神女宮,對這座仙家的宮闕結構了解了個大概,迄今為止,腦海中依舊有個模糊的印象,循著記憶一步步朝我最開始出現的那片院子走去,一直走到雙腳都有些困乏時,那片幽靜的小院才再一次進入我的視野,隻可惜此刻是隆冬季節,小院裏覆蓋著皚皚白雪,已沒有最初的那種風景,林中也多枯敗,但那些靈獸依舊還在。


    在林中,我看見了一隻火紅的鳳鳥,正是最早為我引路的那隻,於是,我忙上去詢問那鳳鳥此地主人何在,鳳鳥抬手,竟然再次指向那片溫泉。


    難不成又在泡澡?


    我滿心苦笑,遲疑片刻,終還是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朝著那片溫泉所在的地方走了去。


    ……


    作者風塵散人說: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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