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呀,”景黎退回駕駛位,語氣輕快而期待,“我不會客氣的。”紀昀章莞爾,“好。”景黎禮貌、熱於助人,成績好、才藝多,其實人緣非常好,隻是在大學以前,他有很好的同學,卻並沒有推心置腹的朋友。讀書、鋼琴、練舞、古琴,還有繪畫,他的一天都恨不得有48小時可以用,根本沒時間,也沒精力去維持一段友情。直到高中畢業,他逃離家裏,來到大學,他才過得輕鬆和快樂,有更多可以支配的時間,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徐達野是他的室友,比他大兩屆,一開始他們並不熟悉。徐達野是貧困生,幾乎所有時間都拿來打工和學習,他從來不參與任何宿舍團建,平時也很難見到他,隻有晚上要睡了,他才會回來。熟悉起來是學期過半後。徐達野的母親來探望他時,意外出了車禍,車禍並不嚴重,卻因此查出她患了肺癌。好在癌細胞還沒擴散,盡快手術就能治療。是一種因禍得福。手術包括術後恢複,一共需要十萬塊,徐達野拿不出來,他媽媽也拿不出來。他父親早早就去世,家裏隻有母親一個人,親戚們也窮,拚拚湊湊,隻湊了三萬塊。加上他們家自己的積蓄,也才六萬。還差四萬塊。這四萬塊,是景黎幫他補上的。四萬是景黎全部的積蓄,他當時已經不再用父母的錢,積蓄見底,兩人饅頭配鹹菜吃了半個月,室友看不下去,剩下半個月,全靠他們接濟。兩人因為這件事成為朋友,直到現在,未來也一會一直是朋友。餐廳是紀昀章訂的,是一家新式創意的川味餐廳,兩人到的時候,徐達野已經先到了,正坐在包廂裏品茶。他應該是剛結束工作過來,穿著規矩的西裝,打著領結,大衣外套脫下來,放到一旁。門被推開,他就轉過了頭,看見景黎和紀昀章,趕忙站起來,“來了?”景黎笑笑,“來了。”紀昀章站到他身邊,他幫忙做介紹:“紀老師,這是我朋友,徐達野,目前在銀行就職。”紀昀章朝他伸手,“你好。”徐達野跟他握了下,“你好紀老師。”三人重新落座,景黎和紀昀章坐在一邊,徐達野打量著他們兩個,忍不住感歎:“實在太養眼了,好般配。”紀昀章在給景黎倒茶,聞言,微笑說:“謝謝。”徐達野倒是不八卦,沒有好奇他們的戀愛過程,隻是跟紀昀章聊一些景黎的事。他跟景黎做了兩年室友,又是景黎第一個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景黎跟他說過很多事,不開心的,開心的都有。紀昀章聽得津津有味,景黎在旁邊吃飯,沒有阻止徐達野說。他說得都是些可以分享的事,一些比較隱私的事都沒說,知道分寸。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最後買單,是徐達野買的。紀昀章本來準備簽單,徐達野阻止了,他很堅持要請這一餐。景黎去了洗手間,不在,買完單後,他看著紀昀章,很認真,“景黎幫過我很多,我一直很感激他,將他當做弟弟愛護。我大致了解,知道娛樂圈有多亂、多複雜,但你的人品,我相信,我想你們會結婚,是真心喜歡彼此的,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他,愛護他,不要讓他傷心,也不要讓他受欺負。”他的行業跟娛樂圈沒有絲毫沾邊,他知道景黎之前被經濟公司排擠,冷待,然而他做不了任何事。除了偶爾叫景黎出來聚一聚,聽聽他的不愉快,在他需要的時候,借他錢可是景黎從來沒開過口。紀昀章回視他,鄭重說:“會的。”“在聊什麽?”景黎走過來,看他們表情都很認真,好奇詢問。徐達野視線轉到他身上,笑了,“沒什麽,隻是請紀老師多照顧你。”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那我先走了。”景黎喊住他,“你不要簽名啦?”徐達野揮了下手,促狹裏帶著祝福,“你們都在一起了,機會多的是,下次吧。”目送他離開,景黎才轉向紀昀章,“我們也走吧。”回到家,奶黃包立刻朝他們撲過來,又是扒腿又是蹭,對它來說,新家它還沒完全適應,主人不在,就沒有安全感。景黎彎腰抱起它,在客廳安慰它好久,它恢複過來,又跑去蹭紀昀章。紀昀章摸了摸它的腦袋,給它丟了個磨牙棒,讓它自己玩,隨即進廚房拿了水,其中一瓶遞給景黎。景黎接過水,注視著他,“紀老師,徐達野不了解我們的事,他是我朋友,說話時站在我的角度,冒犯了你,我代他道歉。”剛才在車上,他問出了徐達野最後對紀昀章說的話。擰開水喝了一口,紀昀章看著他,“為什麽要道歉,他說的不錯,也並沒有冒犯到我。”他的神色很溫和,“你有一個很好的朋友,他很重視你,我覺得他很好。”對上他的眼神,景黎放在身側的小指蜷了下,心裏柔軟,“我知道的。”剩下的半瓶水放到桌上,紀昀章視線凝在他臉上,聲線柔和,又放得很輕,“有些冒昧,不過你願意跟我說說你的父母嗎?”第27章 徐達野今晚說了很多景黎的事,多數都是有趣、好玩的事,那些難過的、不開心的、不愉快的都被帶過了。可有些事,即便帶過,也能從隻言片語裏窺見。何況,景黎過去一度將微博當做日記,自己就在上麵記錄了很多,紀昀章在最早讓安嘉明搜集他個人信息時就看見了,隻是當時不夠熟悉,他維持著禮節和邊界感,景黎不願提,他就不問。景黎愣了幾秒,搖了搖頭,“不會冒昧。”他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盤腿坐在沙發,撈了一個抱枕抱在懷裏,手一下下地揉捏抱枕的一角,斟酌組織語言後,緩聲說:“他們虛榮、強勢、不服輸,事事都要爭第一,從小我就在跟家族裏的每個孩子比較。”“他們學鋼琴,我要學;學跳舞,我要學;學繪畫,學古琴……但凡他們學的,我都要學,而成績也必須保持第一,不能落下。”紀昀章:“所以你會那麽多才藝?”景黎點頭,“嗯。”“累不累?”紀昀章看著他,眼神很溫和,也有疼惜。累嗎?累的。他過去每天練舞、彈琴、還要認真讀書,世界裏隻剩下父母為他規劃的生活,找不到喘息的空間,他的父母從來沒有問過他一句累不累。也沒有其他人問過他,紀昀章是第一個。抱枕的邊緣被捏出了褶皺,景黎聲音很輕:“累的,很累。”“我還偷偷哭過鼻子,也想過離家出走,不過當時他們嚴格控製我的零花錢,說怕我學壞了,根本沒錢走。”安靜幾秒後,他收斂好那一瞬間暴露出的脆弱,又說:“但怎麽說,長大以後再回想,其實挺感謝他們的,沒有他們逼我學,這些技能無法成為我的履曆,我也不會像現在這麽優秀。”“他們對我嚴格,對我要求高,我其實無所謂,我能理解這是他們愛我的一種方式,盡管裏麵摻雜了他們的私心。”紀昀章靜靜聆聽著,到這裏,開口問:“你不是因為這些不再跟他們聯係的,他們還做了什麽?”景黎的表情淡下來,他垂眸,盯著懷裏的抱枕,半晌,“紀老師,我好像沒告訴過你,我是同性戀,喜歡同性的。”“我知道。”紀昀章告訴他,“我有讓安嘉明查過你的信息,你從來沒有隱瞞過你的性向。你喜歡同性,也是我選擇你的原因之一,否則,會耽誤你。”景黎抬起頭,重新笑起來,“紀老師,你未免也太坦蕩了些。”紀昀章跟他道歉,“很抱歉。”景黎笑彎了眼睛,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用道歉,換我要找人假結婚,也肯定要先做調查,不然風險太大。”奶黃包玩夠了磨牙棒,又跑過來,一躍跳到沙發上,在景黎身邊躺下,腦袋枕在景黎腿上。景黎垂下眼,摸了摸它的腦袋。“我的父母接受不了我的性向。之前我說過,他們好勝、虛榮、強勢,我是同性戀的事實,讓他們覺得很丟臉,無法在親戚朋友麵前抬頭。”紀昀章問:“為什麽要那麽早出櫃?”那時他還沒高中畢業。景黎抿了下唇,“當時我父親因為想爭取一筆訂單,為了增加砝碼,希望我答應對方女兒的告白,跟她交往。那個女孩是家裏的獨生女,很受寵愛。我沒答應,直接出了櫃。”“你做得很好,你沒有傷害她,沒有辜負她的喜歡。”紀昀章的語氣溫柔,像微風的輕撫。“嗯,她現在過得很好,她之前還發微信祝福了我們。”景黎說。“就這樣,我高考以後就離開了家,沒再回去過,他們也沒再聯係我。”停頓了會兒,景黎自嘲地笑了下,“大概確實對我失望透頂,覺得我沒用了,他們……”他呼出一口氣,“生了第二個孩子。”經曆了徐達野母親的事,那段時間他又幫著徐達野跑了好幾趟醫院,見到太多悲喜冷暖和無可奈何,他不希望自己未來也會因為“子欲養而親不待”而感到後悔,便想或許他和父母可以好好聊一聊。隻是他剛到小區門口,便撞見了他父母剛從外麵回來,兩人喜上眉梢,在商量孩子的名字。原來,他母親已經懷孕了。他記得那天並不冷,太陽很大,可他卻覺得冷極了,比他在劇烈降溫的a市都冷,寒意不斷鑽進身體,冰冷徹骨。或許是又想起那時的心情,景黎這會兒也莫名覺得冷,他抱起了奶黃包。狗的體溫比人稍微高一點,抱著它,景黎覺得很溫暖。“景黎。”紀昀章突然喊他。“嗯?”他看過去。“我能擁抱你嗎?”紀昀章望著他。燈光下,他的眼眸沉靜而溫柔。心仿佛被什麽用力撞了一下,麻痹和顫動蔓延到指尖,景黎不自覺鬆開了奶黃包,怔怔的、安靜地回視他。詢問一遍遍在他耳邊回響,不斷撞擊他的理智。理智是多麽脆弱的事物啊,根本不堪一擊。他看見自己點頭,然後被紀昀章抱進了懷裏。擁抱紀昀章和擁抱奶黃包不一樣,奶黃包體溫雖然高,可它不會擁抱他,紀昀章可以。好有安全感。靠著紀昀章,景黎閉上眼睛。就今晚、就現在,讓他脆弱一次,讓他越界一次。安嘉明之前提過的綜藝,他很快就找到了一檔合適的,給紀昀章和景黎打了視頻電話。因為沒工作,兩人都沒去工作室。電腦放在桌上,景黎和紀昀章坐在一起,因為鏡頭能拍攝的角度有限,他們坐得很近,肩膀挨著肩膀,腿挨著腿。和紀昀章靠得太近,景黎的腳不小心碰到了他,紀昀章皺了下眉。“你的腳怎麽這麽冰?冷?暖氣溫度低了?”景黎連忙把腳往旁邊挪了挪,“不是,溫度剛好的,我不冷的,是我體寒,冬天一直都是這樣。”紀昀章無奈看著他,“那你還不穿襪子。”景黎搬過來以後,他發現景黎很不愛穿襪子,總要他提醒才會好好穿上。不過如果出門,倒是會好好穿衣服,穿得很厚實,習慣還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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