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神養眠的藥。”“他說他睡眠不怎麽好……”時間倒退回五小時前,岑驍淵出現在醫務室門外,壓迫感十足地問出那句:“剛剛出去的那個人,你給了他什麽?”醫生迅速下了判斷,賭對方是剛剛才到,隻看到繭綏跑出去的身影。因此,他說了謊。咽了一口唾沫,醫生抬起頭,故作輕鬆道:“他讓我開點安眠藥給他,橫豎我人都在這兒呢,就順便給他抓了點藥。怎麽了,老大,那學生你認識?”岑驍淵聽到對方的稱呼蹙了下眉,倒是沒有糾正,望向繭綏消失的方向,默默思忖起來。醫生繼續:“老大,你今天來得有點早啊,是事情提前處理完了嗎?”岑驍淵沒有回答,他還在絮絮叨叨。“你最近出任務太過頻繁了,照這樣下去你的眼……”“岑沐,”岑驍淵叫著男人以前的名字,終於肯把頭轉過來,未開燈的房間,漆黑一片,“你今天的話格外的多,我安排你到這裏來,不是叫你遊手好閑,聽人閑聊八卦的。”醫務室平時沒有什麽事做,都是些逃掉訓練,到這兒躲懶的學生,最一線的八卦就從中而來。這些天裏,男人在這幫學生口中聽到不少有關岑驍淵的傳聞,有時候實在忍不住好奇,就會問上一嘴。岑家是大家族,人口眾多,分布也廣,按照輩分,岑驍淵合該管岑沐叫一聲叔叔。隻可惜,岑沐早就被家族除名了。男人總算消停下來,過了一會兒又道,“知道你不願意聽,但站在醫生的角度,負責任地講,照這樣下去,短期治療根本無法跟上你的消耗。”岑驍淵已經踏進房間,熟門熟路坐在那張暗紅色的沙發上,泛著金芒的眼瞳在黑夜裏格外詭異。對於醫生的提醒,他像是沒有聽見。“少廢話,做你該做的事。”##時間撥回到現在,外麵雷雨大作,床前的人把繭綏嚇得不輕,冷汗冒了一後背。“睡眠不好為什麽不和我說?”岑驍淵一句話問懵了繭綏,手腕被牢牢固住,另一條手臂也泛起陣陣隱痛。他總是掙脫不開,幹脆連嚐試都不嚐試了,跌入alpha的懷裏,熱度幾乎燒灼融化他。岑驍淵發現了。發現了醫生給他的那包藥。附著的紙張上寫著藥方,的確就是調養生息,治療失眠的湯藥配方。大概是看繭綏毫無精神氣,他隨手配了一方藥,沒想到成功救了兩個人。一個是冒險撒謊的他自己。一個就是繭綏。繭綏迅速反應過來是岑驍淵誤會了,暗地裏鬆了口氣,正想著怎麽措辭回答對方。沒想到,岑驍淵還有下一步動作,手掌順著他的手臂下滑,一直到他的手腕,握住了,簡直是在用自己掌心的熱度給他取暖,另一隻手還在他的發尾處輕蹭,留下癢意。對於alpha忽如其來的溫柔,繭綏無所適從。因為無論再怎樣捂暖,手腕處的陰冷都無法消退。這隻不過是舊傷留下的隱疾。岑驍淵身上明明有更多,蜿蜒在軀體之上,痛苦並不比他少。他選擇了視而不見,岑驍淵也應該如此。可現在,握在手腕上的熱度燒灼他,比潮濕陰冷的酸脹感更令他難以忍受。岑驍淵以為他是疼得發顫,想了想,鬆開繭綏,把人安放在床上,自己也跟著躺過去。“睡吧,我陪著你。”他再次牽起繭綏的右手,額頭蹭過去,氣息也跟著落在繭綏的枕邊,淡淡的烏木沉香,是他刻意控製信息素的結果,醇厚的木質香有助於安眠。繭綏卻生怕再次沾染alpha的信息素,忍不住向後退了退,一抬眼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他不敢再往後了。身體僵直,比方才還不好受。有岑驍淵在身邊,他更睡不著。偏偏一句真話都不能講。他嚐試過說實話了,但結果總是更糟糕。後半夜繭綏幹脆沒有睡,被alpha圈在懷裏徹夜難眠。之後的幾天裏,隻要岑驍淵晚上回來,都會到繭綏的房間“哄”他睡覺。這讓繭綏更加難以入睡。尤其是在酷似a區的布置裏,每個睜開眼的夜晚,他都會覺得自己又回到幾年前任人擺布的時候。如果岑驍淵隻是單純的躺在他身邊還好,但不止是這樣。從醫生那裏帶來的藥方被熬製成一碗又一碗苦澀難咽的湯藥。岑驍淵每次端來,繭綏嘴巴裏都反酸。喝不下去也要喝,alpha用手指撬開他的嘴,“喝了你才能睡好,黑眼圈都這麽重了,等著把自己熬死麽?”……那是因為你。睡不著是因為你在我身邊。繭綏一聲不吭喝掉了,苦得眼眶發酸,掉生理性眼淚,被岑驍淵粗魯地擦掉了,捧住他的臉,半是威脅半是哄,“喝個藥也能哭鼻子?真有你的。”說完把唇貼上去,好像這樣就能減少苦味。繭綏想對方應該是想叫自己廢物點心,但礙於某些他不能明白的理由,沒有說出口。又過了些天,繭綏後知後覺,岑驍淵大概是真的想對他好一點,時不時地親吻和撫摸令他渾身上下都在顫栗。不能拒絕。無法拒絕。他的“不要”隻說出前麵一個字就會被岑驍淵吞入口中,變成更深程度的吻。因為一起睡覺,稍不留神就會擦槍走火,有時候還會被按住腦袋,吞得太深,繭綏會覺得自己要窒息死掉,喉嚨好像也撐大一圈,眼眶裏盛滿生理性淚水。輪到岑驍淵幫他,他首先感到的不是愉悅,而是“要被吃掉了”的恐懼。繭綏不喜歡岑驍淵由下自上地看他,他總能看到那道月牙形的疤。那明明不是他的錯。是岑驍淵不肯上藥,不肯消除那道痕跡。而現在,岑驍淵在他身體上留下的更多。斑駁的、白色的汙漬,無論怎麽衝洗,似乎都還殘留在身上,一條條一道道。宛如對方身上的傷疤,一條條一道道。值得慶幸的是,那些疼痛沒有複刻在他身上。繭綏總要在不幸裏找幸運,不然他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以前家裏有五口人,繭綏是長子,容易被忽視,別人給他一點點好,他就會很開心很知足,凡事也都會往好的方麵想。後來去了a區,他也常常想,這比以前的日子好多了,他能吃飽,隻需要討好一個人……然後,一轉眼就到了現在,岑驍淵再度出現在他麵前,他又要想……也隻能這樣想,沒關係的,岑驍淵總要回到a區去,他還可以忍耐。##又是一節課昏昏欲睡,繭綏睡眠嚴重不足,實在沒撐住,趴在桌上睡著了。但他的意識還殘留一點,睡夢中聽到身後他人的議論紛紛。“你看到他身上的痕跡沒有?”什麽痕跡?“……還滿激烈的。”所以是什麽痕跡?“就這樣江宜晚也能忍?”“也沒辦法不忍吧,畢竟婚約對象是s級,江宜晚充其量是個c級。”意識漸漸沉沒下去,再度醒來是下課鈴響,繭綏抹了抹嘴巴,確定沒有流口水,起身的同時向後看去。身後兩個同學被他的目光盯著一僵,好在隻持續了幾秒鍾,繭綏迅速拎起自己的背包,一節節台階地邁下去。“都怪你,是不是被他聽到了?”繭綏走後,同學a道。同學b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聽到了又怎樣,事實啊,他一個beta給人當小三,還不許說了?”“快別講了,你不要命了!”同學a大驚失色,神經兮兮地前後望了望,“你忘了a棟那幫alpha的下場……”“不至於吧。”同學b一邊說著一邊害怕住了口,卻還是忍不住嘀咕。“一個beta而已,又能怎樣?”beta又不能和alpha結婚。不止是a區不允許,連b區也鮮少有人締結這種婚約。beta和ao之間終歸是不同的。ao尚且有匹配度和信息素,beta卻是什麽都感知不到,無法解決alpha的易感期,也不能被永久標記。衛生間內,繭綏在鏡子裏看到自己後頸的咬痕,是兩人重逢時,岑驍淵在他身上留下的。因為沒有塗抹特質的藥膏,連續幾月都沒有褪去。不久前又被重新咬了一口,看上去更加可怖。是他忘記了。趴在課桌上睡著,不小心把後頸露了出來。明明是個beta,卻像omega一樣被標記,在旁人看來確實很可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