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瓚看著他的背影,沒再糾結猶豫,直接小跑著穿過陽光,大步跨下台階坐在了他身邊。他原本以為江白榆是跟其他學霸一樣在背單詞記公式,結果等他坐下了才發現,江白榆一個人在這低著頭,其實是在玩手機遊戲。陸瓚掃了一眼,看那像是俄羅斯方塊,但他並沒有看清,因為在他坐下的時候,江白榆下意識偏了一下手機屏幕,還順便按了熄屏鍵。陸瓚也沒多在意,他揚揚眉,笑道:“我記得北川一中有規定不讓帶手機,江同學體育課坐這玩遊戲,這麽明目張膽啊?”江白榆並沒有接他的打趣。他隻以那雙瞳色很淺的眸子淡淡掃一眼陸瓚,問:“有事?”“有啊。”陸瓚晃晃手裏的礦泉水瓶,大大方方道:“你剛教我做題了,喏,謝禮。你說你不喝汽水,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麽,就沒買飲料。我想,礦泉水總不會出錯吧?”聽他這樣說,江白榆輕輕皺起眉,目光從陸瓚的笑容落到他手裏的水瓶,最後又挪去了別的地方。他聲調很冷,說出來的依舊是拒絕的話:“不用。”“別啊,別拒絕我啊。”陸瓚之前不知道江白榆的底線在哪,為了不惹他反感,他每次搭話都是試探一下、在對方表露出拒絕後就收。但剛才江白榆給他的那個小紙團讓他意識到,這人似乎也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漠堅硬。陸瓚觀察著江白榆的反應,說出了後半句:“其實數學題和礦泉水都是鋪墊,主要我還有事想和你商量商量。要聽聽嗎?聽聽吧。”“?”江白榆這才偏過臉重新抬眼看他。陸瓚猝不及防對上了他的視線。他愣了一下,在近距離看見江白榆眼角小痣的同時,還聞見了他身上茉莉花香的洗衣液味。那味道和旁邊樹葉草木的清新氣味混在一起,比陸瓚遇過的任何一種香水都要好聞。“說?”陸瓚的目光不自覺流連於江白榆眼角和鼻尖側邊的那顆小痣,而對方說出的這個字及時令他回了神。陸瓚下意識用笑掩飾過自己那一丁點異樣,他說:“黑板報比賽知道吧?妙姐之前找我了,她說我負責圖畫的部分,還說我可以求你幫忙寫字。我剛也見識過了,江同學的字確實好看,比我好出去一萬倍還要多。”陸瓚講了個冷笑話,但江白榆似乎不覺得好笑。他對此早有預料,所以沒給自己留尷尬的空隙,緊接著問:“所以江同學,要跟我一起嗎?跟我一起吧!不過如果你沒時間或者不願意的話,我去找妙姐,讓她重新幫我推薦一個同事也行。但最好不要,因為我還是更想跟你一起,你成績那麽好,長得又那麽好看,我想和你做朋友,一起學習共同進步嘛。”陸瓚語氣和表情都很真誠。他表麵淡定異常,內心的小彈幕卻刷了一輪又一輪的“拜托不要拒絕我”。他不自覺捏緊了手指,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連帶著礦泉水的塑料瓶都發出一聲輕微的“哢噠”。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又好像隻過了短短一瞬,陸瓚看見江白榆在短暫的停頓後挪開了眼。少年睫毛纖長,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他微微抿了一下唇,聲調依舊沒有多少起伏,隻問:“時間?”陸瓚原本連被拒絕後禮貌退場的台詞都準備好了,現在聽見這兩個字,他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江白榆這是答應了。陸瓚差點從台階上跳起來:“放學!今天下午放學行嗎!我會把需要寫字的部分框出來,你填字就行,不會花太多時間。”“嗯。”“哇,太謝謝了。”陸瓚也不知道,做個黑板報而已,自己為什麽這麽激動,總之他就是很高興,高興得想跳起來抱抱江白榆。但他知道這樣不合適,也清楚江白榆不會讓他抱,說不定還會把他踹飛,所以他隻在原地激動一陣,最後把手裏的礦泉水遞給江白榆:“給你。”透明的礦泉水瓶直接遞到了江白榆麵前,他眉梢微挑,順著握著水瓶的那隻手看了上去。陸瓚的手很好看,骨節勻稱修長,和透明的水瓶一起被染上了斑駁的光。他腕上戴了一隻表,表帶下是少年腕側凸起的骨節,骨節和手臂的線條連接,一路延伸起伏,最終沒入寬鬆的短袖袖口。校服的肩線勾勒出少年肩膀利落的弧度,解了一顆紐扣的衣領後是他的脖頸、喉結,以及下頜清晰的線條。陸瓚笑起來很好看,眉眼唇角彎彎,右邊臉頰還多出一個淺淺的小酒窩,讓人看著都會跟著心情變好。陸瓚沒有注意到對方目光那點短暫的停頓,他隻忙著把手裏的礦泉水瓶塞給他。“拿著吧好朋友,是謝禮。”他把水瓶交到江白榆手裏,而江白榆下意識握緊手指。陸瓚的指尖碰到了他的掌心,相觸的位置卻像是過了一絲細微電流,令陸瓚還沒來得及感受就立馬抽回了手。他連忙站起身:“放學等我啊。”話都還沒說完,陸瓚就逃也似的大步跨上台階跑回了陽光下喧鬧的人群中。而江白榆坐在原地,看著水瓶裏斑駁的光出神。搞定了同事之後,陸瓚後麵一整天都在構思黑板報這玩意到底要怎樣畫。他沒跟於妙撒謊,他喜歡攝影,雖然這玩意確實跟藝術沾邊,但跟繪畫就稍微有點遠了。陸瓚從小到大也沒畫過黑板報,最多在老師布置手抄報作業的時候隨便塗塗敷衍了事。可這次不能敷衍,照於妙的意思,他身上扛著於妙和整個一班的希望,再加上他的合作夥伴是江白榆,毫不誇張地說,為了不丟人,陸瓚對待這黑板報,要比對待昨天的摸底考還要認真。他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硬著頭皮搞了個大概,一直到下午打了放學鈴,他都還趴在桌上奮戰。前座的張樂奇轉過來看了個新鮮,他想看看陸瓚的草稿,但陸瓚捂得嚴嚴實實,沒讓他瞅見一眼。“幹嘛呢?還搞黑板報呢?你和誰一起啊?”陸瓚正比著直尺畫線,聞言漫不經心答:“江白榆啊。”“臥槽?!”張樂奇下意識看了眼教室最後,又連忙壓低聲音:“原來你體育課不跟哥們打籃球,是幹大事去了,學霸還真讓你搞定了?”“嗯!”陸瓚驕傲地揚著聲調:“我是誰啊。”說完,他把畫了草圖的草稿紙比起來看了一眼,剛想和張樂奇說句什麽,但還沒開口,他先聽見有人在後麵叫他:“陸瓚。”那人聲線和音調都很冷,陸瓚知道是誰。他立馬拋棄張樂奇:“來了!”但等應完聲,他又發現,事情似乎有哪裏不對。等意識到哪裏出了問題,他小跑過去,眼裏藏著些微意外和驚喜的笑意。江白榆皺起眉,不知道這人又遇上了什麽高興事。直到他聽見他問:“江白榆,你知道我的名字啊?”第8章 008/早餐“江白榆,你知道我的名字啊?”陸瓚多少有點意外。因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好像還沒有跟江白榆提過自己的名字。當然,在第一次說話的時候他有這個想法來著,但還沒等他開口,就被這家夥一聲冷冷的“噓”堵了回去。他還以為江白榆對自己的印象最多是“那個話有點多還自來熟的轉校生”,但沒想到江白榆知道他叫什麽。可能是聽見別人叫過他,也可能是在問題時瞥見過他試卷上的姓名,總之,無論如何,陸瓚都挺高興。他眼巴巴望著江白榆,但江白榆隻短暫瞥了他一眼,就把視線挪去了別的地方:“……嗯。”陸瓚也不在意,反正他問出這個問題,也沒指望過江白榆能正兒八經回答他。他隻隨手拉開江白榆旁邊空位的座椅,自己坐了上去,順便把手裏的草稿挪給他看:“我簡單定了個大概,你看看行不行,唉,不行我也盡力了,不過有問題你就提,我努力改。”聽見這話,江白榆順著他的指尖看向那張草稿,上麵是一堆詭異的圈和潦草的線。很難想象,這東西居然被稱作草稿。江白榆微一挑眉,實在無法從這抽象的圖案裏得到什麽信息,他指著草稿中一個像王八頂圈圈的怪東西:“這是?”“哦,妙姐說主題要嚴肅活潑,所以這是一隻活潑的猴,猴頭上再頂個果兒。還有這裏……”陸瓚指著草稿紙上亂七八糟的圖畫給江白榆畫餅,他講得認真,沒看見江白榆盯著草稿那複雜中帶著點嫌棄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