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個醫院啊?"鄭思心追帥哥之心昭然若揭。“嘖,”秋焰頓住腳步:“你別想了,我不會說的。”“哦………………”第19章 49塊9溫遇河回旅館的時候就發現那個跟他挑事兒的齊修不見了,他就憑空出現了那麽幾個小時,莫名其妙把他的東西當垃圾一樣扔了一地,跟他打了一架,然後,就消失了。想來想去怎麽都覺得這件事不對勁,溫遇河覺得有些難受,那種說不出的古怪感又來了,伴隨而來的,還有這麽一件看似平常,條理清晰的互毆事件,隻有他自己能察覺到不對勁,而這不對勁說出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當回事,會相信他。就跟利寧的綁架案一樣。溫遇河站在房間裏看著對麵空蕩蕩的上鋪,那裏一絲褶皺的異常都沒有,齊修沒有睡過,仿佛他來一趟,就隻是為了翻箱倒櫃一次。想到這,溫遇河突然腦中某根神經扯了扯,在利寧被綁架的那天,他就覺得那夥人其實針對是自己,那這一次,這個齊修,會不會跟那夥人有什麽關聯?他摸了摸牛仔褲口袋裏的東西,還在,這是他暫時要用命去護好的一件東西,隻有這個東西能證明從開始到現在,他究竟是在臆想發瘋,還是一切都是如他所預感的事實。原本今天就要把這件東西交給季顏,但溫遇河在浴室鏡子裏照了照自己的臉,無論如何也沒法頂著這樣一個豬頭樣去找老師。這裏不安全,溫遇河思來想去,決定先搬搬到哪裏是個問題,他突然記起程朗父母的那個房子,程朗後來一直沒去住,那個房間他當時看過,留下很好的印象,老,但清淨,更重要的是,離季顏很近。於是試著給程朗發了個信息,看時間這會應該正是在上普法課。程朗很快回:“太好了!早就說讓你住過來,我跟一枝也說了,她也特別高興。”張一枝也發消息給他:“啥時候搬過來?今天嗎?等我們下課一起來幫你。”溫遇河忙回過去:“沒事,我東西少,一趟就過去了,一會咱們直接在家碰麵。”他所有家當加起來也裝不滿一隻編織袋,收拾好東西後跟珍姐退了房,扛著袋子去坐公交車。到了春風苑後坐在門口樓梯台階上等他們,抽了兩支煙,白天樓道裏燥熱,滿頭的汗淌進眼角嘴角的紅腫淤青裏,十分刺人,想想一會還不得不去醫院,溫遇河打開手機開始搜索附近的社區醫院。程朗和張一枝回來的時候,見到他那張臉時一起嚇了一跳,程朗一邊開門一邊說:“我說怎麽你今兒沒去呢,還問了下社矯官,說你病了,你這不是病了吧?怎麽搞的?怎麽弄成這樣?”溫遇河進屋放下行李先去衝了把臉,說:“沒什麽大事,旅館裏來了個傻逼,跟他打了一架。”張一枝緊張道:“啊?那……社矯官知道嗎?咱們現在可不能打架啊,那會不會……”程朗也說:“小秋給你批的是病假,他應該不知道吧?”溫遇河說:“他知道,昨晚旅館老板報了110,那警察認識我,又找了社矯官,是他去撈的我。”張一枝大驚一聲:“媽呀,那他會不會把這事寫進報告裏?”溫遇河想起秋焰咬牙求李書君“穩妥”處理的樣子,說:“應該不會,就在派出所寫了份悔過書就出來了,不會留案底。”“那就行那就行,嚇死我了。”張一枝連連感歎。程朗也歎了聲氣:“還是挺懸的,但小秋是個好人,得虧你遇到的是他。”溫遇河這時突然覺得秋焰沒那麽煩了,仔細想想,好像的確差一點就得滾回監獄去。中午張一枝簡單做了幾碗麵條,三人吃完飯程朗就回廠裏了,溫遇河收拾完東西睡了個午覺,結果一覺睡醒已經下午四點,他不知道社區醫院晚上開不開,起來著急忙慌地趕過去掛水。社區醫院已經是他能找到的最便宜的醫院了,醫生一看到他就皺眉,搞成這個樣子了怎麽不早點來?淤血全都堵住了,這張臉不想要了是不是?開藥的時候溫遇河不關心這張臉到底還能不能要,隻關心藥水的價格,他一再要求:“最便宜的就行麻煩一定不要超過50塊。”醫生連連歎氣,給他開了49塊9的藥。百無聊賴地掛著水,溫遇河還記著拍了幾張藥水瓶的照片,掛水單的照片,準備晚上一起上傳以茲證明。所有掛水的地方都會放冗長的電視劇,溫遇河走神地看了會,然後給豹哥打了個電話,問他聽沒聽說一個叫齊修的人,山東柳城來的,塊頭很大,打架下手很黑,像專門幹這種事的。豹哥在那邊沉吟了會,粗聲說:“印象中沒這個人,要不我幫你打聽下吧?隻要他是經常在本市活動的,都能給你打聽出來。”溫遇河道了謝,豹哥又問他怎麽回事,跟這人有過節?溫遇河簡單說了昨天旅館的遭遇,豹哥直接“草”了聲:“這b人要不是自己犯賤,就一定是被人指使的,放心,我給你查出來。”又說:“你那個旅館太亂了,趁早搬出來,我這兒夥計們都租的有宿舍,條件是差點,但人都是清清白白的,保證你安全。”溫遇河忙說已經搬了,現在在朋友家挺好的。掛掉電話,溫遇河沒掛水的手指一下下百無聊賴地叩著椅子扶手,看電視上那個小孩哭著喊著“爸爸別走,爸爸別拋下我”,突然腦中一下想到什麽,叩著扶手的手指也停了下來,他突然有個不是很確定的懷疑,應該說太扯了,但接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令他不得不懷疑跟某個人有關。從小到大的履曆表上他的“父親”一欄都是空白的,但不等於他沒有父親,他有父親,隻是那是個連他這樣萬事都不在乎的人都不願提及的存在。他的父親是個通緝犯。確切地說,還兼任是個重婚犯。溫遇河仔細回憶那個叫“溫慶”的男人的臉,怎麽都記不起來,他記性很好,讀書時候的課本都過目不忘,那麽複雜的dna檢測單他多看幾遍也能默記得一個數字不差,但是他記不得父親的樣子。還包括某一時段的生活,在印象中都是混淆的,令他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實,哪些是他的臆造。十歲以前的記憶他覺得都是假的。父親是假的,母親似乎也是假的,那些看起來仿佛正常和美好的日子當然也是假的,它們都碎在了同一天。那天他知道了父親其實是個通緝犯,也知道了他和母親的婚姻根本無效。那天來了許許多多的人,警察來了一批又一批,前腳剛走,又湧進來一批陌生人,揪住他母親的頭發就打,罵她賤貨,勾引別人家的男人。然後……一大片的水,他在那水裏,沒有恐懼,也沒有憂傷,母親給他吃了一肚子的藥片後,他隻想在水裏睡去。護士過來給他拔針的時候他才突然清醒過來,把小護士嚇了一跳,溫遇河按著手背,皺眉想,會不會一切都跟那個通緝犯有關?那時候他太小,警察批捕失敗,溫慶再度人間發,他從此再也沒見過父親。他也不知道溫慶到底犯的是什麽罪,又到底這麽多年過去抓到了沒有,是死是活,但是一個通緝犯,應該有不少仇家吧?溫慶的身份暴露後,母親跟他的關係也變得很差,郭秀雲恨屋及烏,姓溫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毀了她的人生,甚至她本人也因為犯了重婚罪和窩藏通緝犯而被調查,隻是因為是受害人且對對方身份毫不知情才免於刑事追究,但這調查的過程已經耗盡了她的心力,從那時候起,溫遇河就被扔到了寄宿學校,郭秀雲出於監護權的責任供他吃、穿,但絕不再付出任何感情。而他自己,雖然這麽多年的生活差不多已經徹底可以把“父親”這個位子的人抹去,但在考大學填誌願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人終究還是對他產生了影響。他原本想考法醫的,活人的世界全是欺騙,他不感興趣,但是一個通緝犯的親生父親攔住了這條路政審是不可能通過的,他隻能退而求其次地選了普通醫科。但是對法醫的興趣沒有減弱,反而因為真的念了醫科而產生了更濃厚的興趣,他會去旁聽法醫係的課程,甚至跟他們一起做實驗,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跟季顏產生了深厚的交集。前因後果雖然荒謬,但這是溫遇河此時能想到的,關於他被人“追殺”,被人惡意“尋釁”的最合理的理由也許有某個藏在暗處的,溫慶的仇家,在找不到溫慶的情況下,偶然得知了他的身份後前來尋仇他是那個通緝犯父親的替代品。溫遇河還坐在社區醫院,皺著眉,思考這個邏輯究竟是否合理。他拿不準,仿佛處處都是bug,但這個社會就是由bug組成的,許多惡性事件背後的理由都令人瞠目結舌。但是如果這個邏輯成立,那麽,他自己,就是殺死利寧真正的凶手。溫遇河想到這裏,開始覺得喘不過氣。第20章 蠟燭兩頭燒即便這個可怕的結論並不牢固,有許多可以輕易推翻的地方,諸如既然如此,為什麽兩年前對方在他明明已經昏迷的情況下並沒直接殺了他,而是選擇綁走利寧?又為什麽,兩年後追蹤到他棲身的旅館,沒有暗地裏動手,而是明目張膽地挑釁?溫遇河回春風苑的路上一路懵懵怔怔地想著,太多前後矛盾的東西了,但那個因為自己而害死利寧的念頭已經起了,他再也無法將它摁下去。這並不是第一次有這個念頭,這是他如此固執地一直尋求“真相”的原因,所有人都說利寧因為是利江澎的兒子才被綁架,隻有溫遇河知道,不是的,是因為自己。隻是他不知道為什麽是因為自己,為什麽?那些人拿著刀站在他的床邊,究竟是為什麽?這個找不到答案的問題折磨得他幾乎發瘋。家裏沒人,張一枝最近在外麵幹家政,經常很晚才回家,溫遇河在屋子裏發了會楞,去冰箱裏找了幾顆土豆白菜給自己做了頓飯。假才放了一天,原本找季顏的計劃泡湯,溫遇河覺得並不需要這麽多自己待著的時間,於是給豹哥發消息,準備明天就回去上班。晚上洗了個澡,對著鏡子仔細看了看,這張臉似乎比今天清早的時候腫得稍微好了點,但他不覺得那是掛水起的功效,時間過去,這些皮外傷總會自己好的。他一向對自己的皮囊疏於照管,以前是,利寧不在以後更是。他在乎的隻是利寧,利寧崴了腳,他能背著他上樓下樓進臥室,一步路都不讓他走。他那麽在乎,幹幹淨淨,像一支香雪蘭一樣的利寧,最後被他剖開了身體。溫遇河捧著頭,覺得自己這副破敗的髒汙的狗一樣的軀殼值得碎屍萬段。這些念頭耗費他的心神,令他寢食難安,從事情發生以來,隻要是自己待著的時刻幾乎都處於這樣的狀態,溫遇河知道自己無法改變,也不想改變,這是一種自虐,但唯有如此,他才能在心理上獲得堪稱絲毫的安慰。手機定時鬧鍾響了,他怕自己忘了,定了個鬧鍾每晚十點上傳今天的行程日記。這聲鬧鍾如同上帝之手,將他從沉思的如地獄一般的思魘中喚醒了過來,現實,現實有無數瑣碎,利寧不在了的世界他還依然苟活著,在監獄裏做工,吃飯,出操,睡覺,回到城市裏上課,記筆記,幹工作,掙錢,甚至還有心情跟人打架,喝酒。活著做過的每一件事,每一秒鍾,溫遇河都覺得是羞恥,利寧用他的命換來了他如今狗一樣的活著,他甚至可能長命百歲,活到80,90,這是一場漫長的酷刑。鬧鍾循環往複地再度響起,溫遇河把它關掉,深吸了口氣,開始做每天他都要做的,卻又毫不關心的無數件瑣事之一。他十分自覺地略去了打架進派出所這一段,既然秋焰處心積慮地替他瞞了下來,他隻寫:上午10點至中午12點搬家,現常住地更改為二橋裏春風苑小區3幢2單元303室,中午在家吃午飯,午睡至下午四點,後去社區醫院看病掛水,病案記錄如下。他附上那會拍下的掛水和藥單照片,點擊確定,上傳。然後又在app裏單獨做了常住地址的變更。這些弄好不到五分鍾,app的通知就顯示審批已通過,溫遇河點開,看到秋焰的審批回複:社區醫院不行,明天去三甲醫院掛水,好得快。溫遇河皺眉,忍不住“草"了一聲,他被這麽簡單的一句回複弄得十分焦躁,怒火上頭,三甲醫院社區醫院,有他媽的狗屁區別?500塊的藥就能比50塊的藥好得快?秋焰,溫遇河腦子裏那張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臉,想起來就令他煩躁,那張臉看起來家境就很好,那張臉不懂社會為何物,不懂人體有強大的自愈功能,什麽都不懂,但是那張臉會對他說,你要往前看。狗屁!溫遇河無法卸掉這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怒火,他像夜空中熊熊燃燒的蠟燭,從兩頭燃燒,誓要將自己僅有的心力全都耗盡。果然耗盡了,憤怒與悲傷交替折磨他,讓他昏睡在了新家的床上。第二天中午他出現在好運來的後廚,豹哥一見到他就招手,把他叫到一邊:“你說的那個人我叫道上的兄弟幫忙打聽了,目前暫時還沒消息。”“謝謝豹哥,不著急。”豹哥摸頭說:“有點邪門,照你說的形容,這樣的人如果混這行的,應該怎麽著也不至於默默無聞,但我昨晚上問了一大圈,都說壓根沒聽過這個名字。”溫遇河想了想:“名字應該不會錯,是被抓到派出所後警察核實的。”“哎你說,他會不會平時用的都是花名?就像你們都叫我豹哥,但我其實本名叫李滄,你去打聽李滄,保管什麽都問不到,但你打聽豹哥,那消息可就多了。”的確是有這種可能,溫遇河說:“那……他的花名真就不知道了,算了,這個人其實也不重要,也許真就隻是偶然碰見的瘋子,就算有什麽,他也隻是個小嘍,找到他也沒啥用。”溫遇河覺得他要解開的題太多了,齊修是最不重要的一個。這幾天不用去司法所上課,少跑了一頭,早上能多睡會兒,然後中午去飯館,忙過飯點後下午找個社區醫院掛水,晚上再繼續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