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錄繼續,周斐問:“連星回為什麽同意跟你見麵?他一個明星,跟你的生活根本不搭界。”溫遇河說:“我在微博上給他發過利寧的照片,說這是我的戀人,但他死了,你跟他長得太像了,能不能見一麵,他可能人比較單純也比較善良吧,就同意了。”“見麵之後你們聊了什麽?”“沒什麽具體的,前後加起來不到半個小時,他說如果你想念你的戀人的話,可以多來看他的演出,就這樣。”溫遇河淡淡地說。“你們什麽時候分開的?你後來去了哪?他又去了哪?”“大概下午3點半分開的,我先走,哦對了,我的社矯官那會就在小區外等我,他可以作證,然後他開車送我回家,至於連星回,我不知道。”“你們見麵的那幢房子是連星回的嗎?”溫遇河答:“應該不是,他說是借的朋友的地方。”他又說:“哦,我離開的時候他還在那房子裏,你們應該找房子的主人來問問,後來有沒有見過他。”周斐說:“這個我們會的,下一個問訊對象就是他。”筆錄做完,周斐說:“你說的這些情況我會跟秋焰核實,今天就先這樣吧。”“等等,”溫遇河叫住周斐:“我有個問題想問。”“什麽?”“這張照片是利江娛樂的人提供的?他們怎麽拿到的照片?”溫遇河其實是想證實就是利江澎派的人在跟蹤他。但是周斐說:“哦,這個啊,是利江娛樂的人給我們的,說是狗仔跟蹤連星回拍到的,以為他在跟男人約會談戀愛,要曝光他,以這個來勒索高價,於是利江娛樂的人花錢把照片買了下來。”溫遇河心中了然,老狐狸早就提前想好了說辭,但既然這麽明顯的顛倒黑白,隻能側麵印證了就是利江澎安排的人,他點了點頭:“好,明白了。”最後他又問道:“上次爆炸案的調查有新的進展嗎?”周斐猶豫了下:“沒有特別明確的進展,整幢實驗大樓的監控經過篩選,鎖定了一些可疑人物,還在排查,目前還沒有懷疑對象。”溫遇河點點頭,正要走,周斐又說:“你父親,哦,就是周正濱那邊的情況也比較複雜,他那些年的仇家實在太多,排查起來也需要時間。”溫遇河道了聲謝。秋焰在問訊室外等他,滿臉焦灼,見他出來,還沒顧得上說話,周斐和秦海雙把他叫去了另一邊,現場就跟他核實溫遇河剛剛講述的情況。溫遇河想等秋焰這邊弄完,一抬頭,聽到一個警察在打電話:“你好,你是月湧路238號月湧山莊107號的業主江小杭是嗎?這裏有一起失蹤案需要你配合調查……”溫遇河整個人怔住,江小杭?他竟然是那幢房子的業主?連星回說是“朋友的”,這個朋友原來就是江小杭?他們又是什麽時候搭上的關係?江小杭……他在這件事裏到底扮演的什麽角色?還有,利江澎知道連星回跟江小杭有來往嗎?種種新的問題縈繞在溫遇河的腦海,他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牽扯出一個江小杭來。江小杭跟連星回到底是什麽關係?溫遇河記起來還是自己告訴的江小杭,娛樂圈突然出現了一個叫連星回的人,長得跟利寧如此相似,那天的江小杭似乎並沒表現出什麽異常,隻是回信息回得十分緩慢遲鈍,還叫溫遇河不要把連星回當成利寧,不要因為思念過度就去做蠢事。那江小杭自己呢?他是不是已經去做了什麽蠢事?溫遇河怔怔地想著,直到秋焰拍了下他的肩膀,嚇得他一跳,周斐跟在秋焰後頭,對他們說:“今天麻煩你們配合調查,連星回現在究竟是失蹤還是發生了什麽意外,我們這邊會繼續追蹤。”秋焰拉著溫遇河起身正要走,溫遇河突然追上去問周斐:“那個屋主,你們對他的筆錄什麽時候做?我能不能知道筆錄的內容?”周斐猶豫了下:“這個……按規定是不能的,這樣吧,如果筆錄有什麽特別不同尋常的地方,我再跟你聯係,說不定還需要你們二次配合。”“好的,謝謝。”出了警局秋焰才問:“屋主有什麽特別的嗎?”溫遇河說:“是我認識的一個人,也是利寧生前的好友。”秋焰怔了怔:“這樣啊……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溫遇河少許回憶了下,他對江小杭的印象並不算深刻,兩人的交集也並不多,隻是因為他是利寧身邊為數不多能稱得上朋友的人,他跟利寧戀愛的時候,唯一沒有瞞著的人,就是利寧的這個朋友。此時秋焰問起,溫遇河突然發現他很難形容江小杭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沒有明顯的特征,顯眼的外貌,性格也極盡中庸,然而他竟然做出了跟連星回成為“朋友”這樣的事,溫遇河反省自己是不是對這個人有某種誤解?他想起了更多了被以往的自己忽略的細節,瞪著秋焰說:“他好像……好像也喜歡利寧。”第55章 賊喊捉賊假設這個推測是真的,溫遇河腦子有些亂,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去推算在這個前提下他有沒有忽略什麽,漏掉什麽。至少,如果這個假設是真的,江小杭聯係連星回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所謂的“朋友”應該另有含義。至少江小杭不會是抱著真的隻是做朋友的目的去找連星回。而且,連星回看起來對江小杭非常信任,連跟溫遇河這麽需要隱蔽的見麵地點都定在了江小杭家裏,這更說明了兩個人不是“普通朋友”的關係。溫遇河把這些推測想法說給秋焰聽,秋焰說:“如果他們真的已經發生了關係,連星回若真這麽信任他,你說,你跟他的見麵,他會不會說給江小杭聽?”溫遇河楞了下,很快否認:“不會的,如果他講給江小杭,就得講我們為什麽見麵,必然會牽扯出他和利江澎的關係,他認為隻是我猜測,他是不會讓江小杭知道他和利江澎真實的關係的。”秋焰卻注意到一個細節,說:“你給我聽的錄音裏,連星回大罵利江澎是個瘋子,老狗,我猜利江澎有性/虐的嗜好,這樣的話,如果江小杭跟連星回是戀人關係,很難不發現對方身上的異樣吧?”溫遇河怔了怔,臉色十分不好,秋焰突然想到利寧的死因,頓時也有些難受,低聲說了句“對不起”,溫遇河搖了搖頭:“都隻是推測,要知道真相,隻有找到江小杭。”兩人分析了半天,都沒有提到連星回的下落究竟怎樣,最終溫遇河說出兩人都不願麵對的,最有可能的真相:“連星回可能已經死了。”秋焰直接問:“你認為是誰殺死了他,利江澎?還是江小杭?”溫遇河突然變得煩躁又憤怒:“我不知道,如果他死了,不管是誰殺的他,都和我跟他的那次見麵脫不開幹係,跟我有關。”又一個因為溫遇河而受到牽連的人,秋焰明白他此刻的暴躁從何而來,從利寧到季顏到連星回,溫遇河都認為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我他媽真是個災星!”溫遇河罵完自己,瞪著車前方喃喃自語:“不如我去直接把利江澎殺了,一切都一了百了,我知道他就是凶手,我找不到證據,但我可以殺了他,不會牽連到任何人……”既然法律毫無辦法,那就私刑吧。“溫遇河!溫遇河!”秋焰喊了好幾聲都沒人應他,直接給了他一巴掌,溫遇河瞬間驚醒,秋焰喘著氣:“你他媽在說什麽?!”溫遇河雙目失神,秋焰扳著他的肩膀,讓他看著自己:“草!溫遇河,老子告訴你你去殺利江澎會牽連到誰,會牽連到我!你他媽會讓我永遠沒法在這個係統裏工作,明白嗎!”秋焰心跳加劇,這麽違心又粗暴的話他從來沒說過,但唯有這樣,能讓溫遇河從失心瘋的執拗裏清醒,隻有讓溫遇河知道,你這麽幹,會牽連到另一個人,才可能讓他放棄念頭。果然,溫遇河雙眼裏的瘋狂漸漸熄滅,說了聲:“好。”秋焰發動車:“我們去找江小杭。”然而月湧湖的住宅裏沒人,江小杭的電話打了許多遍才被接起,他對接到溫遇河的電話並沒感到意外,說他在外地出差,並說警方已經通知過他了,但他有證據證明那天晚上連星回獨自離開了小區,小區的保安和大門口的監控都可以作證,他也並不是最後見到連星回的人。溫遇河問他:“你跟連星回是什麽關係?”江小杭輕笑了聲:“朋友啊,就跟利寧一樣。”溫遇河並不相信這個回答,猝不及防地說:“但你喜歡利寧。”這是個肯定句,電話那頭的人明顯滯住了,可惜,溫遇河看不見他的表情,預想江小杭肯定會否認,卻沒想他輕飄飄地就承認了:“是啊,喜歡,誰會不喜歡阿寧呢?溫遇河,你以為喜歡阿寧是你的特權嗎?不是的,所有人都有權喜歡。”溫遇河不想跟他掰扯這種毫無意義的哲學問題,直接了當地說:“所以你就拿連星回當了替代品?”江小杭卻否認:“你太好笑了,你以為我分不清誰是誰嗎,我說了跟連星回就是朋友,看在他長的像阿寧的份上照顧他,對他好,不可以嗎?”“可以。”溫遇河說完直接掛掉了電話。不管江小杭對連星回抱有怎樣的感情,但是如果他有證據證明當夜連星回的確離開了月湧湖山莊,那麽他就跟連星回的失蹤無關。所以……秋焰說:“那就隻能是利江澎了。”溫遇河說:“他知道我跟連星回見過麵,直接處理掉了他。”秋焰說:“並且賊喊捉賊,搶先報案,把警方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你這裏。”這天筆錄完後,溫遇河才發現連星回失蹤的事情在網上已經鬧得如火如荼,連星回以高人氣出道,成團並沒有很久,正是人氣最旺的階段,當紅偶像突然離奇消失,粉絲弄出來的熱搜幾乎屠了整個熱搜榜,誓要經紀公司和警方給個說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溫遇河隻希望最不濟也要找到屍體,這次他會強烈要求警方做屍檢,死去的人身上一定會留下證據,替他們開口說話。第二天,秋焰剛到司法所,就接到了法院的一份通知書,通知槐金巷司法所管轄社矯對象溫遇河,被督查方檢察院以“嚴重違反社矯規定”一項,申請解除其假釋,收監執行。通知書是寄給司法所的,孟平和盛淮南找秋焰了解具體情況,秋焰仔細審閱通知書,裏麵寫道的“嚴重違反社矯規定”,就是指的溫遇河違規接觸其刑事案件受害人利江澎的身邊人,並附帶闡述自其出獄後先後涉嫌實驗室爆炸案、連星回失蹤案,認為其在獄外行事多有可疑,難以監管。秋焰明白了,就是指的溫遇河私下約見連星回這件事。他也瞬間明白了檢察院究竟是誰提出了這份申請。本以為那個人已經淡出了他的生活,沒想到正憋著勁呢,逮到機會立馬反咬回來。他跟孟平和盛淮南解釋,溫遇河的一切行為都在他的監管之下,帶上定位手環之後更加嚴格,所謂的“私下違規接觸案件受害人及其身邊人”並不存在,其一是溫遇河與連星回的約見已經提前報備申請,他這邊是通過的,其二是,如何界定所謂“案件受害人和身邊人”,利江澎算是溫遇河刑事案的直接受害人親屬,但他公司的藝人應該算不上這個範圍吧?這個違規並不存在。秋焰條理清晰地解釋完,孟平說:“法院既然接受了申請,自然會進入審核裁定期,我們作為溫遇河的直屬社矯機構也是需要出一份詳情報告的,你就把你負責溫遇河個案以來的詳細情況做一份報告吧,這樣也是法院裁決的一個依據。”秋焰點頭:“好,我會的。”這天他連夜加班做材料,直到半夜才回家,這麽晚竟然父母都還沒睡,他在門廳換鞋的時候秋鴻信過來說:“怎麽搞到這麽晚?”秋焰有些意外,轉念一想也正好,說:“爸,我有件事想跟你聊聊。”秋鴻信點頭:“我也正想跟你聊,一直在等你回來。”秋焰怔了怔,猜測恐怕會是同一件事。三人就在客廳,秋焰直接問:“是溫遇河的事吧?”秋鴻信點頭:“小陸今兒來了趟法院,遞交了份申請材料,本來沒交到我這兒,負責這事兒的法官看到材料上有你的名字,就跟我提了下。”他又說:“這件事你是當事人,我也不會插手這個案件的審理,該是哪位法官負責就是他負責,我隻是作為父親的角度關心你的工作。”秋焰說:“我明白,我也想問您,從法官的角度,您覺得這份申請材料合理嗎?”似是覺察到秋焰的不滿,秋鴻信溫和地說:“小陸也是公事公辦,他作為檢方的監督人員,對假釋期服刑人員的行為覺察到有不合規的地方,他有上報的義務。”秋焰冷笑了聲:“不合規?不合誰的規?我看是不合他的規吧?”秋鴻信皺起眉,楊雁問:“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提起小陸你的情緒這麽大?”秋焰有些疲倦,更多心煩,使勁搓了搓臉讓自己冷靜下,他知道他這樣的反應十分不明智,不專業,如果不是對著自己的父母,在工作場合已經足夠被人捏住把柄了,說他對待公事感情用事,他冷靜下來說:“不,我對他沒有情緒,法院的通知書我今天看到了,司法所該要準備的社矯個案材料我也都寫好了,應該明天所裏就會遞上去,這件事就事論事,我認為溫遇河沒有違反規定。”他於是跟父母解釋了陸辭提出的所謂違反社矯規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溫遇河約見連星回在程序上沒有問題,關鍵點在於如何界定連星回算不算得上是利江澎作為溫遇河案受害人親屬的“身邊人”,若算,那這個範疇可擴大至利江娛樂所有藝人,利江集團所有工作人員,這個範圍未免太廣了。秋鴻信點頭:“我明白了,這個案子就交給法院裁定吧,你要相信法官會給出公正的判決。”秋焰點頭:“我相信。”他又說:“不過,通知書裏還提到溫遇河出獄後牽連上實驗室爆炸案,連星回失蹤案,都歸咎於他的行為準則不合規定,我覺得這種說辭十分勉強,毫無道理,爆炸案溫遇河明明是受害人,失蹤案也已經證實了他並不是最後一個見麵人,把這樣的措辭用到申請文件中,我覺得寫這份申請的檢察官十分混淆是非,專業水準和道德水準都堪憂。”這麽直指箭頭,秋鴻信和楊雁都怔了一怔,楊雁問:“你和小陸到底出什麽事了?他也好久沒跟我聯係,沒來過我們家,你們倆是私底下鬧別扭呢還是工作上出了什麽矛盾?”秋焰真恨不能一吐為快,把陸辭公報私仇舉報飯店的小人舉動,和一邊對自己動手動腳,一邊又勾搭市長侄女的渣男舉動全都和盤掀出,但這樣會引出另一個石破天驚的話題,他得跟父母出櫃……倒並不是怕這個,甚至他覺得即便出櫃父母也不會多麽反對和驚訝,而是最近接連的事情令他此刻無力把心思放在這件事情上,於是隻是含糊地回應道:“都有,以後再說給你們聽吧,反正他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