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這個行為並不是兒戲。 壇堂與獵犬群·山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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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本快救我!內本~~~~~~~~~!」


    我拚命地叫著朋友的名字,但他沒有出麵,因為他今天沒有來學校上課。


    即便我以求助的眼神投向遠遠觀望的同學,但那些家夥竟然都給我別開視線。


    於是,我隻好像個在教室地板遊自由式的蠢蛋般拚命掙紮。


    可惡!這個地板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是木板花紋的塑膠地墊啊!雖然我不知道上麵有沒有打蠟,可是摩擦係數怎麽這麽低!不管怎麽掙紮都不會前進!


    「你可以安靜一點嗎?」


    白梅梅從後麵抓住我的腰帶……應該說是褲子的褲頭部分,並以一如往常的口氣說道。她的手不隻是抓著褲子,還伸進我的四角褲裏,我的屁股也感覺到她那細瘦手指的觸感。


    即使我努力爬著想要掙脫,還是很難脫離這極為危險的狀況,我上半身的製服已經被剝掉,半裸狀態的背部也被白梅梅一掌「啪」地打下去,雖然聲音聽起來好像很響亮,但被打到的地方可是痛得會讓人反弓起身體。


    「隻要你安靜一點,馬上就會結束了。」


    白梅梅跪在地板上,還一副有如說「我們來縫衣服吧」的冷靜態度,然而她的右手卻是確實地掌握住我腰部的皮帶,麵對拚命抵抗的我,左手則是開始玩弄我石門水庫那裏。


    「內本!內本同學!你在哪裏!快來救我!為什麽要在內本的桌上擺一束鮮花啊!那個是誰放的……我要問的是他去哪裏了!他怎麽了!或許我應該要說,有誰能夠幫我解決這個絕望的狀況啊!?」


    ……要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在我抵達學校時,白梅梅突然把我的書包搶走,還把裏麵的東西全部倒出來,接著她立刻對滿臉呆滯的我伸出手,用力剝掉我的上衣……然後就變成這樣了,這可說是非常單純且大膽的性侵害行為。


    「快來人啊!別在旁邊顧著看!趕快過來救我!」


    人真是殘忍的生物,就算看到眼前有個人被淩辱,卻沒有半個人肯伸出援手幫忙。


    一定有人會幫他的、我不想惹麻煩、反而我也想看看等等……這些想法在在表露於他們的瞼上。


    一定有人會幫忙,這種期待他人的想法到底有什麽意義?如果連自己都不想做,那到底還會有誰做呢?就算有人出來幫忙,把自己不想做的事推給別人不會很不好意思嗎?


    我倒是非常不好意思,因為我居然一大清早,就被迫在成為同學沒多久的人麵前半裸,而且說不定就快要全裸了,怎麽可能不會不好意思?這已經是身為人類的尊嚴問題了。


    「那個戴眼鏡的同學!不好意思!雖然我不記得你的名字!對!就是你啦!麻煩你趕快救救我……喂!別故意轉開視線啊!把頭轉……別、別鬧啦!白梅梅!」


    我努力掙紮不讓她抓到拉鏈,但她的左手仍然伸向拉鏈處……接著就要門戶大開。


    「滋——」的一道輕快聲音讓我的心瞬間揪緊。


    拉鏈完全敞開,在這個接近絕望的狀況下,白梅梅還準備脫下我的褲子……但不知道各位還記不記得,她的右手還放在我的四角褲裏……


    「白梅梅!我知道!我知道了啦!拜托你不要脫我的褲子!我沒有這種嗜好啊!」


    「那你要早點說,抵抗隻會壞得更快喔。」


    壞?什麽壞?


    白梅梅總算把我的褲子放開,雖然我站起身……卻也在這時發現,我正處於某個非常糟糕的狀況……那個控製拉鏈開關的裝置居然……不見了……


    即便我對於自己始終未曾敞開的性感重要部位之開啟非常驚愕,卻仍在眾目睽睽的情況下,噙著眼淚脫掉了褲子。


    這到底是什麽脫衣秀啊……而且還是隻剩內褲與襪子的怪異組合……


    說到剝奪我約八成人類尊嚴的白梅梅,則開始仔細地翻找我的褲子……然後整齊地摺好擺在地板上,她盯著什麽都沒有的地方同時眼睛一亮,視線隨即轉到我的身上,而且主要是隻有一塊布保護的雙腿間……


    白梅梅默默地逼近我麵前,我卻隻能像是被丟進獅子籠裏的兔子般不斷發抖。


    「白梅梅……別、別鬧囉……是我不對……所、所以……」


    她漂亮的臉蛋沒有任何反應,隻是輕輕地把手伸了過來。


    「別、別鬧了啦……拜托誰來救救我……最好是內本啊!」


    我忍不住開始尖叫,隨著白梅梅越來越接近,我也轉頭看向放在內本桌上的白花。為什麽這不是一場夢?即使惹人憐愛的花朵這麽祈求,願望卻始終無法實現,白梅梅對我的抵抗完全視若無睹,就這樣把手摸向我的四角褲……


    「……所以就變成這副德性了?」


    槍水學姊手抵著圓桌撐著臉頰,一臉無趣地看著我。而我就像是在叢林裏努力存活般,不僅穿著破破爛爛的製服,還像忍耐小便似地按著雙腿間,或許因為實在太過不堪入目,學姊也將視線轉往窗外被夕陽染紅的天空。


    「哼,就是因為你沒事動歪腦筋,隻要乖乖把手機交給她就好了。」


    昨天從白梅梅的電話裏,就已經知道「她要讓我沒辦法再用手機」了,所以我為了事先防範手機被弄壞就把手機放在宿舍裏,沒想到卻這麽不堪。


    「在同學麵前被羞辱……這樣我嫁不出去了……」


    「娶到男人應該也會很困擾吧。」


    學姊冷靜過度的回應也更加傷了我的心,於是在這種情況下,我隻能一邊遮著重要部……位,一邊趴在圓桌上。


    「……至少要先處理重要部位,不然連宿舍都回不去了……」


    「你既然能聽完全部的課程,還能從教室走到社辦,這樣還不能走回宿舍嗎?我真是搞不懂你的標準。」


    聽到我呻吟了一聲,學姊於是大歎了一口氣。


    「白粉,從那個櫃子拿出裁縫用具來。如果你接受變成完全縫起,那就先幫你稍微縫一下,現在這樣根本沒辦法說話。」


    白粉同學興奮地從櫃子裏拿出裁縫用具交給學姊。順帶一提,她今天原本也是預定被白梅梅帶回家,但似乎因為白梅梅忙著處理下任學生會會長的選舉事宜,所以她現在可說是無事一身輕。


    根據白粉同學所說,白梅梅好像在國小、國中部是擔任學生會會長,尤其國中更是從一年級就開始負責,所以這樣看起來更奇怪,畢竟一大早就剝掉男生製服的家夥怎麽可能是個正常人呢……


    我們詢問白粉同學昨天在白梅梅家如何,她卻說沒特別發生什麽,而且平常頭發都是用毫無特色的發夾,今天卻是用白梅梅的白色發夾,這點也很讓人在意……說不定這是白梅梅為了宣示白粉同學的身分才叫她別的。


    「佐藤,你怎麽了?快點脫掉。」


    將線穿過針的學姊伸出手,意思是要我把褲子脫下來給她……吧?


    「不是……那個……就算我在同學麵前被羞辱,要我在不在現場的學姊和白粉同學麵前脫褲子,這樣有點……」


    「那就不要縫囉?」


    「對不起,我馬上脫。」


    「我順便把上麵掉的扣子縫一縫,全部都脫掉。」


    在放學後杳無人跡的社辦最高樓,比我年長的女性居然叫我把衣服脫掉……即使算不上煽情,然而這種讓人高興又害臊的浪漫氣氛,也讓我覺得很好。


    即便我相信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因為被逼急了,而是由於學姊溫柔的話語……卻還是有種被強迫的感覺。


    沒辦法,隻好脫掉了……


    「白粉同學,拜托你不要一直偷瞄……」


    「可、可是……這還滿少見的……」


    到底是哪裏少見?我邊懷疑著邊脫掉所有衣服,然後交給學姊。性騷擾條件已然成立的我就這樣坐在椅子上,隻穿著四角褲與鞋襪,比今天早上的裝扮更加怪異。


    ……平常這種養眼鏡頭應該是男女顛倒吧……


    學姊縫著衣服,她以極微認真的眼神開口:


    「我有件事必須告訴你們,其實也有半價出售的壽司,壽司當然也是很難處理的食物。


    就跟你們知道的一樣,就算壽司到超市成盒出售還是很貴,變成半價時必須考慮的因素也是一樣。比起其他便當,壽司隨著時間經過的劣化速度相當快,因此能不能留到半價時間都是問題……」


    我從剛剛就很在意白粉同學的視線,這家夥怎麽會興奮地看著男人的身體啊?


    「喂,佐藤,你有聽我說話嗎?」


    「有啦……那個……希望學姊可以等縫好褲子再說……不然我沒辦法保持冷靜……」


    學姊立刻以淩厲的眼神瞪著我,看起來還滿嚇人的。


    「白粉,空氣有點不流通,可以麻煩你把窗戶打開嗎?」


    學姊狠狠地瞪著我,並且叫白粉同學打開一扇窗,等到白粉同學再度走回座位,學姊便「呼……」地吐了一口氣。


    「所以說,問題就是品質劣化後cp值降低的幅度,而且不隻是使用的食材,連白飯都有這個問題。你們知道α化與β化這兩個現象嗎?這就是米飯的澱粉質產生……」


    這時,學姊縫完上衣的某個紐扣後,就用牙齒把線啪地咬斷。


    她將上衣與褲子一起拿了起來,並且往窗外……窗外?


    「丟出去了~~~~~~~~~~~~~~!?」


    這已經不是普通丟出去,而是用力的甩出窗外了!她居然用力把我的整套製服全都甩出去了!


    「佐藤,我不喜歡別人打擾我……這樣就沒有褲子了,你應該能專心聽我說話了吧?」


    「學姊!你在做什麽啦!?」


    一聽到我的話,隻見學姊用更加嚴厲的眼神瞪著我,我也有種猶如細長小刀抵在胸前的感覺,頓時嚇得僵在原地。


    「佐藤,你最好別站起來,一站起來我就立刻聯絡學生會,必要的話也會以公然猥褻罪通報公家機關。白粉,你笑得太明顯了。」


    不不不不,會長大人您這樣太奇怪了,這種狀況就此剛進來的時候更糟糕了。


    學姊再度呼地吐出一口氣後,若無其事地將聲音裏的殺氣消除。


    「……那回到正題吧。α化與β化會影響米飯的甜味,簡單說米飯冷掉變硬形成β化,味道當然就會變差,但隻要重新溫熱,就是跟剛煮好時一樣讓白米α化的話,就能讓白米膨腸提升甘甜度,這樣聽懂了嗎?那我們繼續思考壽司的特性吧。


    ……沒錯,還要考慮到食材,那些食材都是生的!如果是部分蛋類或星鰻、鰻魚這些食材還沒關係,把壽司丟進微波爐可說是極為危險的行為,因為白飯幾乎等同於人類的肌膚,雖然短時間加熱就夠了……不過你們應該也很清楚,這樣根本沒有任何幫助。


    壽司七成以上都使用白飯來做,所以隻要為了保持食材新鮮而放在低溫櫃裏,就沒有辦法遏止β化,長時間下來甚至會造成水分流失的問題……所以我們與超市業者都把這種現象稱為『盒裝壽司的兩難困境』,甚至長年進行研究……我們想出讓買方能夠將食材與白飯分開,隻把白飯丟進微波爐裏加熱的方法,超市也將海藻糖加進白飯裏,讓白飯的保濕度能更加提升,就能長時間——」


    ……為什麽學姊會這麽認真地說明壽司呢……明明眼前還有個非他所願,卻持續進行性騷擾的男生啊……


    不,縱然學姊說的話有很多應該吐槽的地方,我卻完全沒有反駁的意思,反而還比較在意旁邊的白粉同學。學姊或許還沒有發現,白粉同學已經在桌下把手伸向我的腳,偶爾會拔掉我一、兩根腳毛,並且持續喃喃地道歉……


    「……總之就是這樣,我們還沒有得到最後的結論,要不要買還是隻能憑著自己的眼力,說完了。」


    內本,拜托你趕快回來,然後把受虐的責任全部扛起來……而這也是為了我們兩個人的幸福——


    就在話題差不多結束的時候,門扉突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學姊下巴一抬示意我去開門……學姊你是認真的嗎?我現在隻穿一條內褲耶……仔細看勉強還有穿鞋襪啦……


    由於學姊仍然瞪著我,我心一橫去把門打開。


    原來是掛著學生會臂章的白梅悔,隻見她往我臉的下方一看,馬上皺起眉頭。


    「你是變態嗎?」


    「……你以為是誰讓我變成這樣的……」


    「我做過什麽事嗎?」


    她隻是以完全不知情的態度輕輕帶過,接著就走進社辦,學姊也有如準備接招般立刻站了起來。


    「我不喜歡事情搞得太複雜,快說你要做什麽,是準備取走我的性命還是手機?


    聽到學姊說出這句話,根本無法想像她幾秒前還在詳細解釋便當。


    「不,沒有這個必要,中午白粉同學已經對我說過事情原由了,因為我一時誤會,昨晚造成您的困擾了。」


    白梅梅說著還深深低下頭,學姊則是嗯了一聲,默默地看著白梅梅一段時間後,坦率地接受了她的賠罪並再度坐回座位。


    而說到我呢……我則是有種無法釋懷的感覺,於是我轉頭看向白粉同學,隻見她低頭向我賠不是。這麽說來也沒錯,如果能早點說明清楚,我的製服就不會……


    「另外還有一件事想與您談談,就是關於便當的事。」


    學姊將手肘拄在桌麵,手指交握掩在嘴邊聽白梅梅繼續說著。


    「你的意思是要白粉退出嗎?」


    「白粉同學說過她會去翻找半價便當……不,買便當是為了寫小說需要,因此我不會再出手幹涉這件事,但我希望能與您做個約定,就是不再強逼白粉同學去買便當。」


    學姊打從鼻子哼出冷笑。


    「我沒有強逼她的理由,不是自願去的人到那裏隻會礙手礙腳。」


    兩人頓時對看了一會兒,白粉同學似乎也有點尷尬……我在這三個女生麵前實在是坐立不安,而且還有點冷。


    「好吧,那我就相信您的話吧。」


    白粉聽見這句話最先鬆了一口氣,學姊還是老樣子一臉不悅的表情,我則仍然有點冷,畢竟現在的我仍是全裸狀態。


    「最後還有一件學生會要我轉達的事,由於今年成功募集到三位社員,因此學生會正式認定同好會能夠繼續活動,而原先禁止使用的這間社辦,因為五樓仍然留有許多空房,因此特別準許同好會繼續使用,那麽會長請在這邊簽名與填寫學號……好的,謝謝您的配合,接下來請在這邊蓋顧問老師的印章。」


    學姊說著「顧問老師的印章在這」,隨即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看起來很高級的印章,並且在表格上蓋章。


    話說回來,這個同好會的顧問老師到底是誰?雖然還不算是社團,但應該還是有顧問老師,存疑的我也往白梅梅拿著的表格仔細瞧。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表格上好像有個烏魚高中理事長的名字……


    「好的……那麽我就先失陪了。」


    「啊……學姊,今天我也要跟小梅……」


    聽到這句話,學姊便揮了揮手,仿佛表示「那就快去」之意。


    白梅梅站在門前看向始終瞪著她的我。


    「有什麽事嗎?」


    「你既然知道這是誤會,那應該向我道個歉吧?」


    「這裏的確是五樓呢,與道歉有什麽關係呢(注16:誤會與五樓的日文中發音相同。)那我先失陪囉。」


    見白梅梅以看似準備好的話輕輕帶過,接著就準備要帶著白粉同學離開社辦,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小梅今天怎麽去學生會這麽久?因為選舉的事嗎?」


    「嗯,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因為現在正在忙著跟會員打好關係,我很想在春天的選舉掌握學生會的實權,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努力的喔。」


    ……這裏真的是高中嗎?聽到她們的對話,我的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這個疑問,就在我歎息著準備關門的時候……


    「可是,因為今天還在校園裏撿垃圾,所以才會花了這麽多時間。而且在快要結束時還撿到一套像抹布的製服,真的很讓我懷疑那個人的道德觀。」


    「啥?」


    我頓時停下手邊的動作,白粉同學的腳步也打住。


    「……小梅,那些垃圾最後怎麽處理?」


    「先分類再個別處理。雖然對環境不是很環保,我不是很讚成這種作法,不過可燃垃圾好像會用校舍後麵的焚化爐燒掉,現在應該差不多要送進去燒掉了。」


    我立刻衝出社辦,飛也似地衝下樓梯,並且努力向前奔跑。


    我就這樣拚命奔跑,有如太宰治作品『跑吧!美樂斯』裏的主角般不斷全力跑著,不是為朋友而是為了製服,這也讓我感到萬分悲憤。


    迎著風的肩膀十分地寒冷,因為現在的我正光著身體;我的內心也相當寒冷,因為現在的我正光著身體;我的荷包就像是寒冬般寒冷,因為家裏送來的錢實在太少了;由於我穿四角褲的關係,雙腿間的那話兒也在左右晃動;因為我不想穿三角褲,因為我絕對不要成為將純白三角褲染成沙漠花紋的技術繼承人。


    我拚命向前衝刺,我就像是「隻知道跑步」,迷信「跑步就是整個人生」的馬拉鬆選手般不停跑著。


    當我一開始奔跑,沉重的腳步與呼吸的急促感便漸漸趨於和緩,看來我的身體已經越跑越激昂。不隻是臉頰露出傻笑,情緒也毫無限度地持續高漲,似乎因為腦內啡過度分泌而讓我陷入恍神狀態了,連重度毒蟲看到我的樣子也會退讓三分。可是,明明光是奔跑就如此愉快,那浪費金錢與人生未免顯得愚蠢,別說是自己,甚至覺得家人都相當不幸,如果我隻是較為不幸,那老爸應該已經是重度病患了吧?這點我的確沒辦法否定……總覺得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看來是因為我已經即將踏進神之領域了,身體就像浮在空中般輕盈,因為我已經成為等同於神的人物了。


    我為什麽要奔跑呢?因為路就在我的眼前。隻要一放棄跑步,就是我丟掉性命的時刻,因為我不隻是等同於神的人物,也是史上最優秀的運動員……不對,是製服,我是為了製服才拔腿奔跑的。


    別迷失目標!別停下腳步!這裏是哪裏?我正在校舍外麵,就算周遭的視線全部停住我的身上也沒關係,隻要能拯救製服,不管世界變成什麽樣子都沒關係,我反而希望這種鳥世界能趕快毀滅!佐藤洋!這位真正的爵士樂演奏家!趕快前往校舍後麵吧!


    不斷奔跑的我總算來到校舍裏側,隻見眼前有個身穿灰色工作服的校務員被看似學生會的學生團團包圍,並且準備將揉成紙卷的報紙點火。


    總算勉強趕上了,我也在焚化爐裏看到類似製服的東西,真是太好……


    ……就在這個時候,校務員卻帶著極為和藹的笑容,像點燃奧運聖火台般把火種丟進焚化爐裏。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立刻拔腿狂奔,我!而且完全沒發現自己用錯on的用法,女學生們看到我則是發出尖叫,我也完全不在意她們見到我的勇姿而有如小便失禁般的舉動。


    男學生與校務員對我伸出手,說不定他們是想抓住我那壯碩的裸體,可是我根本不想管這些事,但校務員卻拚命地揪住我的四角褲,就算聽到四角褲發出撕裂聲,我也毫不在意地繼續衝刺。我已經豁出去了,我完全不想在意旁邊世界發生的事,反而還希望這個世界能趕快毀滅。


    ……我的製服!我現在就趕過去了!


    我就這樣穿著升華為性騷擾的最高級裝扮,毫不猶豫地一頭鑽進了已經漸漸起火的焚化爐裏。


    ●


    隨著「謝謝老師」的聲音,約莫三十位男子雙手抵地,並且同時低頭道謝。


    負責指導他們的顧問老師如此說道:


    「春天的新人戰就快要開始了,下個禮拜開始會練習到很晚,住家裏的人記得向家人轉達這個消息。」


    老師說完後,男子們一同抬起頭,開始整理竹刀與穿戴的防護用具,脫下深藍在劍道服後,陣陣蒸騰熱氣也從他們的身體飄散而出。


    當他們拿毛巾擦拭身體時,裏麵突然有個人喃喃地說「你們有聽到那件事嗎?」,其他人便此起彼落地開始答腔。


    ……你是說三、四天前有個全裸的家夥跳進焚化爐那件事嗎……怎麽會是那樣?我聽到的是某個裸體族王子為了對文明社會提出警訊,所以才會自焚的……不是,據傳好像是外星人……不對啦,那是被燒死的日本兵亡靈,因為我看到靈異現象調查研究社的家夥們在校會後麵……這怎麽可能,那應該是從焚化爐裏逃出來的吧……好像是喔,我也聽說縣警本部還派出鎮暴警察……那不是swat嗎……日本根本沒有那個啦,那一定是陸上自衛隊的中央應變集團……話說回來,今天好像有很多自衛隊的戰鬥機在空中飛來飛去耶……你看,所以我就說是外星人嘛……如果是外星人就要找nasa囉……那絕對是裸體族的王子為了不讓事情發展成國際問題的……不是啦……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新進社員忽然冒出這句話:


    「我聽說那是某個學長因為製服被丟出窗外,剛好被學生會會員撿到而丟進焚化爐,所以才會跳進去撿製服的。」


    聽見他的話,幾名成員便異口同聲地發出習「「「不可能!」」」的大叫。


    ……這怎麽可能…………這種接近奇跡的狀況到底是怎麽辦到的!?而且怎麽可能有人這麽白癡跳進焚化爐裏!……而且聽說是全裸,這樣怎麽可能在校園裏跑步!?如果是真的,我想那個家夥的腦袋一定有問題!!……就連全盛時期的駝鳥俱樂部都不可能做到這種事!……你這家夥別亂說,鴕鳥俱樂部現在還是越老越好看喔!……等等,如果是獨身時期的出川哲朗(注17:鴕鳥俱樂部與出川哲哉皆為日本老牌搞笑藝人。)的話……


    隻見新進社員戰戰兢兢地低頭道歉,某位男子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在意,沒有人問你是不是聽到這種蠢到極點的事。」


    他是三年級的劍道部主將山原,他脫下防護用具,以穿著劍道服的姿態站在眾人麵前。


    接著,山原便開始用毛巾擦拭臉頰。


    「聽說《魔法師》出現在《寒冰魔女》的地盤了。」


    一聽到這句話,邊動作邊說話的劍道社社員同時定住。


    「而且,聽說那家夥還站在前線率領《狼》群,成功地完全製服《arashi》。」


    「難道寒冰魔女也在那裏嗎……?」


    「不,她好像不在現場……所以照慣例來看,她應該有段時間都不會在魔法師出現的店現身。


    「……該不會是要趁我們主人不在的時候隨便亂搞吧?這樣聽起來也不錯,難得可以再吃到老叟那邊的青花魚了,下個禮拜時間也剛剛好。」


    雖然劍道社的練習時間會在老叟經營超市的半價時間前結束,但隻要每個人都衝澡就會來不及,如果不衝澡直接趕往超市,春夜晚風與生鮮食品的冷氣也會讓滿身臭汗的身體不太舒服,因此他們平常都是根據時間前往離學校有點遠的超市,或是自行炊煮以及前往普通餐廳等等。


    「……不,先等一下喔……那這樣不是會換成魔法師出現嗎?」


    這個問題讓山原咧嘴露齒一笑。


    「既然出現的話……偶爾陪他玩玩也不錯。」


    「這陣子要到那邊的話,那壇堂老師就不參加囉?」


    所有人轉頭看向整理防護用具的顧問老師,那個剃光頭並滿臉胡渣的男子就是壇堂,他注意到眾人的視線後開口問「你們在說便當嗎?」,社員們點了點頭。


    「我不奉陪囉,因為我才剛領到薪水,我從中午就已經決定要到『小廣』吃頓拉麵跟炒飯了,今天是吃味噌口味。」


    『小廣』是位於學校旁邊的舊式拉麵店,這家店的各種拉麵隻要六百五十圓,炒飯則是五百五十圓,裏麵還有拉麵加炒飯隻要一千圓的神奇豐盛套餐。


    另外,雖然對他們來說已經形同常識,但隻要從壇堂在『小廣』會叫什麽菜,就能推算出他目前荷包的狀況,隻要經濟寬裕時就會點套餐,過年之類的喜慶就會興奮地附帶一盤煎餃,經濟拮據時就會換成拉麵加白飯(七百五十圓)或拉麵加半盤炒飯(七百五十圓),若是荷包見底,他就會跟著山原這群人一起搶奪半價便當。


    山原垂下肩膀並歎了一口氣,這個動作也含有「不再依賴壇堂」的意思。


    「可是,你們怎麽突然要去那裏?難道是愛上那裏的青花魚了嗎?我能了解你們的心情,那邊用的都是挪威生產的青花魚,所以擁有千葉縣青花魚沒有的油脂……」


    聽到某個社員邊舔著嘴唇邊這麽詢問,山原於是出聲打斷他的話:


    「我隻是想把魔法師看上的《狗》挖角到這邊而已。」


    聽到他的回答,社員們也同時發出「喔~~」的聲音。


    「既然能被寒冰魔女看上,連魔法師也非常期待那隻《狗》,所以我們要趁還沒嶄露頭角的時候先出手……了解嗎?」


    社員們認同地點了點頭。以前魔法師看上的女孩,現在已經擁有寒冰魔女這個稱號,並且完全掌握離學校最近的兩家店,而說到當時被半價社社員挖掘出來的金城,現在可說是這個地區裏最強的人物。


    如果那隻名叫佐藤洋的《狗》是達到此種層級的逸才,隻要能讓他參加這個社團,就會成為強而有力的夥伴。山原也向社員說明,假設情況允許的話,希望能一起將加入hp半價同好會的白粉挖角到這裏。


    「可是,對方會答應嗎?」


    山原表示這包在他身上,並且掛上牙齦外露的笑容,咬合的牙齒間頓時發出陣陣「嘻嘻、嘻」的空氣聲,這也是他的習慣之一。


    「金城那次是入學後時間拉太久了,可是這次的這個時間點絕對沒問題,因為他目前還是隻《狗》。」


    兩年前,山原在成為獵犬群的一員時,雖然曾有意將金城挖角過來,卻被他硬生生地拒絕了,現在的他一麵思考「當時他到底說過什麽話」,一麵對社員們露出了笑容。


    劍道社社員共二十七名,扣除住在家中的十八名……這九名社員不僅僅是劍道社的社員,同時還有另一種麵貌。


    他們是在黑暗中疾馳的黑影,是隻要發現獵物,就會毫不留情地使出力量使獵物屈服的獵犬。


    旁人也將他們稱為——《壇堂與獵犬群》。


    1


    有些話聽了會讓人高興,有些話則會讓人非常不悅。


    提到會令人高興的話,例如聽到『今晚吃牛排喔』、『佐藤同學快抱抱我!』或『我能替你實現三個願望』等等都很棒,甚至可說是人生的贏家。


    但說到讓人不悅的話,例如『這些是我們家最後的白米了……』、『對不起,之後我還有事,謝謝你今晚請我吃飯!』或『我的波動球有一百零八式!』(注18:網球王子中,河村隆所使用的招式。)等等都是糟糕透頂,甚至會讓人覺得人生就要結束了。


    幾天前老爸對我說過的話,應該就是歸類於令人不悅的那種吧?


    那是在我跳進焚化爐,並且拿著半燒毀的製服逃走時……以學生會為首,靈異現象調查研究社與學校警衛都緊緊地追著我不放,我不得已隻好跳進附近的臭水溝等他們經過……結果被搭著黑白雙色時髦跑車的壯漢們抓住,不但被丟進拘留所,被火燙傷的傷口還在裏麵感染病毒,最後被扛進醫院的那個時候……


    老爸打了一通電話給住院中的我說:


    『真不愧是我的兒子,老爸在學生時代也做過一樣的事喔。』


    我立刻把電話掛掉,然後用棉被蓋住自己的頭拚命地發抖,因為我居然遺傳到那個白癡老爸的基因了,換句話說,這就和說出「我就是三角褲沙漠花紋染色技術的正統繼承人」差不多的意思。


    其實我在心底殷切期盼,希望老媽能嚴肅地對我說出「小洋,其實老媽與別的男人發些過關係……所以你不是老爸的親生兒子」的事實……說到我心目中的狀況,如果老媽說了「你是在橋下撿到的」那就更棒了。


    可是,這就像是說「總有一天也會變成像老爸一樣」,幾乎等同於與宣告死亡的意思。也就是說,我總有一天也會穿三角褲弄著sega saturn嗎?


    不,更讓我在意的是,以前老爸的學生時代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完全不開心的住院生活就這樣過了幾天,雖然身為班長的白梅梅與白粉同學帶著什錦水果籃前來探病,但之後槍水學姊也不約而同地跑來探望……然後把水果吃完就走了。


    盡管她仍舊帶著撲克牌與黑白棋,並且陪我玩到探病時間結束……不過比起探望我的病情,我總覺得她隻是過來打發時間與吃水果的。


    另外,不知道是怎麽成功生還的內本也過來探望我,他似乎仍然認為我是他的同類,所以就留下了幾本反映出他嗜好的書。說真的,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幾本垠淩女王的寫真集。


    住院生活進入第四天,我已經吃膩醫院的健康餐,又剛好碰到禮拜一,因此縱然醫生曾經加以勸阻,我還是決定出院上學去。


    ……不過,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如果繼續住院的話,說不定就付不起住院費了」。住院費雙親是會負責,並不會出現這種問題,可是因為醫生實在很煩,所以我就試著說看看……結果拚命阻止的醫生與護士就突然改口,我也被資本主義滲透得如此徹底的舉動嚇了一跳,甚至還開始擔心起以後日本的遠景。


    我學習到了這個學校不會教的社會經驗後,便先回宿舍換一套衣服,然後再前往老叟的超市準備晚餐。


    可以先到油神的店,如果沒有搶到再去老叟的店……雖然能用這種兩段式的聰明做法,可是我沒有那麽做。


    因為我一直無法忘記六天前,與學姊一起在社辦享用青花魚便當的味道,那個真的很好吃……好吃到甚至讓我嚇了一跳。


    相較之下,醫院的健康餐真是難吃得要命,那個已經完全無藥可救了,雖然也曾有烤青花魚的餐點,但幹澀的口感吃起來就像咬木頭一樣……縱使皮有烤出顏色,卻完全感覺不到香氣,那個真的很難吃……難吃到連我都嚇了一跳。


    或許是將大量青花魚集中徹底蒸熟,處理掉青花魚特有的油脂與味道後,最後再用高溫隻將皮烤出顏色的吧?隻要用這個方法,的確能夠安全地處理容易煮壞的青花魚,不過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很驚人……


    如果沒有吃到那份餐點的話,我應該就會再乖乖地住院兩天了。


    我就這樣想著好吃與不好吃的青花魚,穿過了超市的自動門。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我的鼻子也在走過門的瞬間聞到某種味道。


    初次來訪或許不會發現,但這裏是我造訪多次的超市,所以也在走進店裏的瞬間感覺到氣氛的差異。


    有股男人汗水的味道,為什麽店裏會有這種味道……難道是arashi嗎?


    總之我先前往便當區稍做勘查,途中發現到白粉同學的身影。


    她還是穿著製服,夢遊似地在通道中徘徊遊蕩,見她的臉頰似乎有些潮紅的樣子,難道她發燒了嗎……


    總之我的視線先掃過了便當,也立刻掌握大致的情報。幸運的是,名稱有青花魚的便當約有三個,而沒寫出來卻裝有半隻烤青花魚的便當也有三個,十二個賣剩的便當裏有一半都有青花魚。


    我開始跟蹤隨便亂晃的白粉同學,並且在罐頭區拍了拍她的肩膀。


    「咦?什麽……啊,佐藤同學?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穿平常的衣服。」


    「不,見麵的第一句話怎麽會說這個……」


    「咦?我有說什麽沒禮貌的話嗎……?」


    拜托你,別在這時候裝出一副擔心的樣子。


    當我問她在這裏做什麽時,她也理所當然地回答是來買半價便當的。


    「你感冒了嗎?怎麽看起來好像有點發燒?」


    「沒有啊?我的身體目前沒有任何問題……」


    她納悶地歪著頭。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麵帶笑容且滿身臭汗的男子走過我們身旁,白粉同學的臉頰也跟著泛紅,她聞著男子離開的方向,還打算要跟在他後麵。


    ……原來如此,真是個擁有特殊癖好的家夥……


    我姑且先抓住她後腦勺綁起的頭發,她也隨即發出「啊嗚……」的怪聲。


    「就快要開始了,你要去哪裏?」


    「總、總覺得剛剛有股好香的味道……」


    「……不,我沒聞到。」


    「可、可是……佐藤同學,剛剛真的有……」


    「佐藤……原來你就是佐藤啊……」


    我轉頭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方才擦身而過的男子走了回來,並且緊緊盯著附近約有碗公大小的『特大號甜玉米』罐頭。


    我閉起張開的嘴巴,轉頭看著罐頭區對麵的幹貨區,隨後便盯著洋菜粉(條狀)。


    「我們之前見過麵嗎?」


    我們站在超市中央的位置,也就是名為「島架」的陳列架縫隙間。基本上每間超市的排列方式都差不多,島架之間的距離亦是相當狹窄,因此就算不用麵對麵也能談話。


    「聽說你出道的時間還不長,但你的動作還滿純熟的。唉呀~~真是有一套,不愧是魔法師看上的人選。」


    男子大笑著。盡管這段話有貶低的意思,卻不會讓人厭惡,反而還頻頻散發出爽朗的感覺……除了他身上的汗臭味之外。


    不知為何,從以往的經驗與氣氛來看,在這段徒增焦躁且無法言喻的時間裏,狼群總是會帶著「對半價便當毫無興趣」的感覺看著其他商品。


    或許是美感問題吧?就算想要便當,在便當區等待卻是等同於豬的行為,不過就算是遠遠觀望,最後想要的東西都還是一樣的。


    在能夠容忍的範圍內絕對不露出私心。就像魔法師所說的,聚集在這裏的人都擁有自尊,因此不會表現出絲毫窮酸的行為……應該是這樣。


    盡管狼群們對話時也會遵照此種風格,但這也許隻是替店家著想的作法。隻要不是讓富豪光顧的高級超市,店內都會盡量有效率地使用空間,因此通道都會顯得非常狹窄,幾個人站在中間說話就會讓造成其他客人的困擾。


    「……好香喔……」


    這時,白粉同學又搖搖晃晃地走向男子。由於不能讓初次見麵的陌生人添麻煩,我隻好揪住她的頭發製止她行動。


    我現在是帶著混種狗散步嗎……


    「我是山原,也是部分人稱為『壇堂與獵犬群』的其中一個成員……啊,幹脆就趁這個時候自稱隊長吧。嗯,不過這也不是很重要的職位啦。」


    隻見他發出「嘻嘻嘻」的聲音,就像是用牙簽挑掉齒縫間異物時的聲響,讓我不自覺地轉頭看著他,看來他似乎正在高興地笑著。


    說到「壇堂與獵犬群」,那也是先前碰到arashi時,褐發女高中生曾經說過能夠抗衡的少數集團之一。


    這位名叫山原的男子,或許的確能夠形容為相當帥氣,然而當看到他那親切的笑容時,又讓我覺得他的笑容非常可愛,總覺得他是個既擅長運動,又受到眾人喜愛的家夥………


    「我一直想看看佐藤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所以才會跑到這間平常不會上門的店。之前,還很擔心你會不會過來,能見到你實在太好了。」


    「找我有什麽事嗎?」


    「總之就是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囉,我隻是先過來看看而已。」


    就在這個時候,我光是聽到現場傳來「磅咚」一聲,就知道老叟已經出現了,這也代表狩獵即將開始。


    「其實我從剛進學校時就跟優……啊,這樣說你應該聽不懂吧?其實我和魔法師金城優感情很好,可是最近他都沒有來學校上課,居然有個人會讓他拱手把月桂冠讓出來,所以我很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啦。」


    老叟走向麵包區,以俐落的動作將雜亂的商品逐一擺正。


    「所以今天就讓我看看你的本領吧。」


    「你好像有很大的誤會……硬要說的話,那其實像是魔法師故意留給我的……」


    「這樣就夠了,就算他是故意讓人拿到便當,能讓他讓出月桂冠的人物也是寥寥無幾,頂多隻有寒冰魔女與同社團的家夥而已。那些人幾乎都有另一個稱號,並且統馭某個超市,也就是說,你是個備受期待的新人。」


    真的是這樣嗎?當時怎麽想都是偶然碰到,然後他剛好把便當讓給我而已,而且實際上我之前都沒搶到便當,那時候也是碰巧從眾多便當裏拿到月桂冠……嗯?他剛剛好像說了「同社團的家夥」喔?


    「魔法師以前是hp半價同好會的成員嗎?」


    山原露出一臉狐疑的表情,視線從罐頭移開轉而望向我。


    「你不知道嗎?那是在hp半價同好會還是社團的事了,他當時還是社長喔……嗯,可是現在這些事都不重要了。


    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搶到便當,之後再慢慢告訴你吧,是不是啊?」


    說完後,他便笑笑地看著我們……接著瞬間收起了笑顏。


    「……那個女生是不是發燒了?她還好吧?」


    白粉同學依然麵帶紅暈地盯著山原,看起來就像是個戀愛中的少女一樣。


    「呃……嗯,她除了腦袋以外沒什麽問題。」


    「難道她就是和你一起參加hp半價同好會的白粉嗎?」


    就在白粉戰戰兢兢地自我介紹的同時,老叟將手伸向了熟食區。


    這時,槍水在離學校有點遠的那間超市裏拿到了月桂冠。那間超市的月桂冠與老叟這邊有些不同,該店用強而有力的筆觸,在稍大的半價貼紙上畫出了個大黑點。


    她轉身將仍在混戰的便當區拋在腦後,獨自走向收銀台前,這家店的半價神也已經在收銀台等待她了。


    「您的判斷還是相當精準,因為今晚剩的便當不是很多,所以一直很期待看看您會怎麽做。」


    這是一位矮小而短腳的半價神。


    「看來這次淘汰掉三個人了,雖然我為了顧及他們的自尊,故意放了幾個替代月桂冠的便當……還真是可憐,這次時間拖太久了。」


    半價神就這樣一邊打著收銀機,一邊從嘴角發出冷笑。


    槍水轉頭望向店裏懸掛的時鍾,現在差不多是老叟那邊開始狩獵的時候了。雖然平常都是這裏會比較晚開始,但由於近來便當生意不錯,讓店家也不得不提早。


    在需求與供給的微小縫隙間做出取舍,最近的情況可說是把這句話發揮得淋漓盡致。如果便當的庫存量越來越少,不僅是店家,連擁有打折權限的半價神都會不想打折而直接賣掉便當:畢竟有些家夥甚至連有沒有打折都無所謂,隻是純粹想得到便當,而且最主要是如果店家到平常的打折時間都沒有動作,也會背負極大的壓力。


    這其實就像是看不見終點的馬拉鬆長跑,如果出個差錯,就會在便當隻打七折的狀況下待到打烊,或是在自己猶豫的時候,其他人無法忍耐而把七折便當買走……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便當何時會打折,而在店裏閑逛超過三十分鍾時,擔心「不知道會不會給別的客人造成麻煩」的想法才是最大的壓力來源。


    客人數量、星期幾、便當的庫存量與品質、半價神的心理因素……這些因素都會影響當天那家店是否會出現半價貼紙飛舞的時間,而且就算有,到底會是什麽時候開始……就是這種與店家展開極為熾烈的心理戰……不,這其實是與自己心底的弱點展開的對決。


    這次要是無法戰勝這種嚴酷的考驗,就沒辦法搶到半價便當了。


    比起便當的滋味,槍水也先嚐到了「這次打得不錯」的滿足感。


    她邊看著時鍾,邊思考白粉今天是否能夠搶到便當。


    上星期佐藤住院的時候,她曾經成功地搶到一次便當,據說好像是盡量不與他人交手,鑽過人群的縫隙才勉強拿到的。


    槍水也在這時發現了一件事。


    雖然在同間超市一起奮鬥的次數屈指可數,不過槍水仍大概能拿捏白粉的實力,就是在那次與佐藤一起被當成豬處理的時候。


    當時她愚蠢地在半價前摸到便當,如果有買的意思當然另當別論,不過若是在半價前猶豫不決的話,這可說是絕對不能做的愚蠢至極行為。


    也就是說,這代表已經墮落成豬了。她也在瞬間敏感地發現這件事,雖然不太算是感覺非常敏銳,但她的確擅長察覺他人朝著自己的視線與意識。


    考量到她的瘦小身材,這種能力的確相當適合,隻要再配合敏捷的動作,應該就能毫發無傷地衝到便當前。


    先不論佐藤,當初雖然有點擔心白粉是否能達到獲得另一個稱呼的境界,看來不用擔心這件事了。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比佐藤還要早獲得稱號。


    接下來就是需要經驗與鍛煉,以及維持對半價便當的熱情就好了。


    尤其是熱情最為重要,白粉也能夠理解這件事……再來就隻剩佐藤了。


    「謝謝光臨。」


    隻見半價神這麽說著,並且將裝袋的便當交給槍水。


    槍水接過便當並轉身準備離開櫃台,瞬間卻又停下腳步,再度將視線轉向半價神。


    「車站前的那家店現在還開著嗎?」


    「嗯,因為現在是春天嘛,那家店應該還開著,麻煩你幫我轉告新生,請他們也常常來光顧我這家店。」


    「嗯,我會找時間帶他們過來。」


    槍水如此回答後,便拿起便當離開超市。


    「……你們還好嗎?」


    「嗯……除了腦袋以外應該沒什麽問題。」


    話說回來,剛剛在狩獵開始前好像也說過同樣的話。


    這時我們已經走出超市,跟著獵犬群一起拿著晚飯悠閑地走回學校。


    雖然白粉同學默默地向前走著,臉頰卻紅潤依舊,並不是因為先前的那股味道,而是被物理性的撞擊撞紅的,額頭還貼著一個大大的ok繃。


    「哎呀,剛剛真是被她嚇了一跳,沒想到她居然會毫不猶豫地撞上架子呢,你們說對不對啊?」


    如此說著的山原轉頭對後麵同樣拿著便當的八個人征求同意,我一轉頭也看到了他的朋友……不,該說是同為壇堂與獵犬群的成員都一起點了點頭。


    該驚訝的人其實是我,因為先前的狩獵有幾件事真的讓我非常驚訝。


    首先是他們,雖然我已經從他們的另一個名稱稍微猜到,但他們的戰法與arashi的確差很多。


    當狩獵開始時,我、白粉同學與山原便一起衝向便當區,由於出發點離便當區並不是很近,所以我們慢了幾分鍾,幾乎等於是衝進已經展開混戰的戰場。


    而就在山原衝進去的瞬間,突然有八個人從旁邊衝了進來。


    接著,他們就像是漩渦般逐漸撥開人群,先由四個人負責阻擋人群打出通道,剩了的四個人與山原就深入混戰中,再次清出一條通道,又再將先前的四個人送進戰場的更深處。


    也就是說,他們並不像arashi隻憑著數量與力量擠在一起行動,隊伍的確有很強默契與搭配,每個人皆以組織化的動作互相掩護,不像arashi是直接把人輾過去,他們是隔開人群作出一條通路。


    雖然這樣就已經讓人相當驚歎,但他們在一瞬間抵達前線後,首先由四個人先搶走便當,接著再拿著便當形成後麵五個人的人牆。


    由於不能攻擊已經拿到便當的人,因此拿著便當的他們便自然而然地成為阻隔道路的牆壁,縱然無法完全抵擋狼群的攻擊,但的確能夠減緩周遭攻擊的氣焰,剩下的獵犬群再與成為牆壁的獵犬互相配合,輕鬆地接連搶到便當。


    他們完全沒有勉強自己,動作也顯得相當流暢。


    我與白粉同學不想輸給他們而努力奮戰……不過在那時又讓我嚇得目瞪口呆,因為白粉同學將身體鑽進人與人之間極為微小的縫隙裏,完全沒有與任何人交手,並且迅速地躲過敵人的攻擊,即使不是直朝便當區而去,卻仍然順利地衝到了最前線。


    話說回來,先前一起行動的時候,她大概都是第一發攻擊就會被打倒,如此認真的姿態倒還是首次看到。


    因為太過驚訝,導致我隻能傻傻地在遠處觀望。


    不過,就在白粉同學抵達前線的瞬間,突然發生了一件事……那也是壇堂與獵犬群正在搶奪便當的時候……白粉同學明明正在奔跑,卻一邊動著鼻子聞嗅味道,還一邊將臉頰靠近旁邊的獵犬群……


    由於她的速度仍然保持原狀,所以立刻被最前線混戰的人群撞倒,腳步一個不穩就趴倒在地,臉頰就這樣重重地撞上便當區的架子。


    最後,直到便當被搶購一空前,她都是失去意識昏倒在地。


    然而說到我,當我傻傻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時,接近半數的便當也被搜括一空,讓我渾身無力……


    錯失良機的我隻好賭一把,使用魔法師對付arashi時,利用天花板一口氣跳到最前線的技巧……然而,我實在不想把原因歸咎到大病初愈……其實我的腳根本沒有碰到天花板,腦袋就這樣垂直撞向地麵……最後連我也昏倒,頭頂還撞出了一個小腫包。


    因此,今晚的收獲就隻有「別勉強自己做不習慣的事」這個教訓,也就是說,我和白粉同學的晚飯仍然是井兵衛與熟食。


    於是,我們就這樣一起從超市走回學校。


    「嗯,下次還要麻煩你們別太勉強,好好發揮出本來的實力囉,我們這個禮拜都會……啊,因為禮拜五是比賽前一天,所以那天可能會比較早解決晚餐。」


    說完這些話後,山原便轉頭看向同伴們的臉。


    「我記得禮拜四壇堂老師要請我們吃飯吧?嗯,沒錯沒錯。」


    他又再度轉過頭看著我。


    「嗯,所以還剩三次囉……然後呢,接下來要講正經的事。」


    「什麽事?」


    「你要不要過來我們這邊?」


    「是要我去你家玩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問你要不要參加獵犬群。」


    我一時無法理解他到底在說什麽,而且我也不是劍道社社員。


    聽到我這麽回問,他就說不是劍道社社員也無妨,隻要搶便當時一起合作就好。聽說他們經常光顧的超市也有很多互相合作的夥伴,而我們則是在老叟的店互相幫忙。


    「為什麽要找我這種沒實力的人?啊,難道現在是那個嗎?就是招收新生的時期吧?」


    「嗯……和你想像的不太一樣,我是看上你將來的發展性……哎呀~~我現在也不是很希望你回答啦,明天再試著一起行動看看吧。」


    將來的發展性……他說的發展性是……就是以後年收會超過兩千萬圓,或是雙親留下龐大遺產之類的……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就麻煩你明天再給我肯定的答案囉,我保證一定可以拿到便當的啦~~」


    他邊說邊將臉頰貼近我並露出笑容,甚至讓我覺得他的嘴唇差點就要碰到我了,我也不自覺地嚇得後退了幾步。


    「嗯……那就明天再……」


    「好!就這麽決定了!明天就到老叟的店吧!」


    於是,我們如此約好後,他們便以要在劍道社用餐為由,在社辦前向我們道別。


    「……他們好帥氣喔……」


    白粉同學喃喃地這麽說道。


    是這樣嗎?我隨意地給予回應,並且朝她聳了聳肩。即便我不認為他們帥氣,但這個建議的確很吸引我,絕對能夠搶到便當確實有相當程度的吸引力,就算需要配合他們的時間,但這點小事……


    「看你的袋子,你們沒有搶到便當吧?」


    我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隻見槍水學姊提著看似裝便當的袋子,我也完全沒有發現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她看向漸漸離開的獵犬群,並且皺起眉頭說道:


    「你們剛剛都跟獵犬群那些家夥一起行動嗎?」


    「嗯……算是吧……」


    「哦……」學姊以不太感興趣的模樣來回看著我與白粉同學。


    「……好吧,總之先進社辦。」


    我們像是蠢蛋般氣喘籲籲地衝上樓梯,並立刻開始在社辦煮起開水,學姊則是把自己的便當放在圓桌上,看來她剛剛一直在等我們回來。


    一如往常地,學姊並沒有打開房間的燈,而是僅僅藉由月光照亮室內。


    「佐藤和白粉,你們除了井兵衛還有買什麽?白粉是飯團,那佐藤是可樂餅啊……嗯,可樂餅應該沒問題,先拿過來加熱吧。」


    學姊表示直接加熱會融化,於是便拿出紙盤,再將一張餐巾紙打對折,鋪在從塑膠容器裏拿出來的可樂餅下方……先不論吃東西時的各種輔助道具,這個房間有這麽多種類的餐具也讓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可樂餅並沒有用保鮮膜包緊,就這樣放進微波爐裏,以熱油炸物的溫度開始加熱。雖然這會花費將近五分鍾,不過麵衣並不會受熱變軟,甚至能保持酥脆的口感。


    學姊將自己便當的月桂冠貼紙撕下,將貼紙轉貼到收集月桂冠的資料夾裏。


    「你們剛剛應該碰到獵犬群了吧?結果怎麽樣?」


    白粉同學便看似相當愉快地回答「他們很帥氣」。


    「我認為他們不像arashi那麽粗暴,而且我對他們的印象並沒有很差……嗯,不過如果隻有自己一個人,總覺得要很拚命才能贏過他們……」


    「說得也是,山原指揮的話倒是還好……可怕的是壇堂那家夥。」


    「壇堂……就是負責教國文的壇堂老師嗎?」


    「不然還有誰?」


    嗯,果然跟我想的一樣。


    「山原指揮的獵犬群動作看起來應該比較圓滑吧?既不會讓旁人受傷,又能迅速有效率地展開行動。


    可是,隻要是壇堂指揮的話,整個獵犬群就會完全改變,畢竟獵犬群是他為了讓自己能確實搶到便當而組織的集團,隻要他參加就會完全露出本性。


    他隻有在發薪日前幾天才會參加,你們可以試著交手看看,會成為很不錯的經驗。」


    「真的有這麽恐怖嗎?」


    「嗯,會變得跟魔鬼差不多,簡直就像是為了搶到便當,甚至連攻進地獄都在所不惜……壇堂與獵犬群這個名字可說是非常貼切。」


    看我和白粉同學還一臉茫然,學姊便簡單地說明由來。


    據說他們的稱號是來自英格蘭的民俗故事,原文好像叫做《dando and his dogs》。


    我一直以為稱號是從外觀取的,因此也讓我感到有點驚訝。也就是說,學姊的《寒冰魔女》也是有來由或根據的吧?


    「那槍水學姊的……寒冰魔女這個稱號是怎麽來的呢?」


    聽見我的問題,學姊不知為何尷尬地閉上嘴巴,總覺得好像問到不該問的了。


    槍水學姊離開圓桌旁,背對著我們將身體轉向滿是星空的窗戶,就像平常一樣用手掌撐著另一邊的手肘。


    「那個……其實我的稱號是……」


    水滾了,學姊暫時打住話語,替我們將熱水注入井兵衛裏。弄完之後,微波爐的嗶嗶聲響起,在這有些尷尬的氣氛下,我拿出了可樂餅,與桌上的井兵衛擺在一塊兒。


    刺激食欲的炸物香交雜著井兵衛教人垂涎的氣味,在這房間裏擴散開來。


    「想知道我名字的由來啊?」


    學姊說話的同時,將自己的便當放入微波爐加熱。


    「學姊不太方便回答嗎……?」


    學姊仍與剛剛一樣背對著我們並表示不會。


    我立刻發現學姊還是很難回答這個問題。盡管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學姊還未曾如此支支吾吾地說話過。


    「……那是在我和你們一樣是一年級的時候。」


    白粉同學完全不想錯過這種緊張的狀況,隻是來回地看著我和學姊。


    就在這時,我也緊張地咽下一口口水。


    「原因就是,當初我把名叫『寒冰』的酒誤以為是飲料拿到收銀台結帳。」


    ……嗯?


    「我、我不是想喝酒喔!隻是因為罐子的設計很漂亮,我才會以為有打折而已!」


    看到學姊轉過頭慌忙辯解的模樣……我和白粉同學都一陣錯愕,因為這實在與預期的差太多了。


    「而且我之後完全沒有喝到,可別誤會喔,是因為我穿著製服而在收銀台被擋下來……你們那是什麽表情?」


    「……我們以為……由來應該會很帥氣……例如外國古老傳說裏的魔女之類的……難道不是那種嗎……?」


    「你們到底在期待什麽?」


    就像是告誡成績不好的學生似地,學姊皺起眉頭看著我。


    「呃……那個……對、對不起……」


    ……為什麽我要道歉?


    「真是個怪家夥。」


    這時微波爐也發出嗶嗶響聲,表示便當已經加熱好了,井兵衛也剛好可以吃了。


    於是,我們三個人一起雙手合十說「我開動了」後,立刻開始用餐。白粉同學坐在提與學姊的中間,我們排排坐在窗邊的位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把井兵衛的蓋子打開。


    白粉同學把沒有溫熱的飯團塑膠膜打開,她應該也和我一樣,比較喜歡沒有經過加熱的飯團吧?雖然與學姊之前說的α化與β化沒有關係,溫熱過的飯團也別有風味,但考慮到周圍的海苔,因此隻要白米不是生的,我還是比較喜歡這樣享用飯團。


    畢竟失去海苔香脆的口感實在太可惜了。


    我把井兵衛輕輕攪拌均勻,接著把可樂餅放到上麵並咬了一口,麵皮香脆帶勁的口感真是好吃得無法言喻。


    由於在湯汁滲進麵皮的前後都能享受到不同的口感,所以我很喜歡油炸類與湯汁類食物的組合,最理想的狀況就是湯汁滲進下半部的麵衣,上半部則是保持香脆的口感,然後再爽快地一口咬下去,這樣牙齒不隻能享受麵衣的酥脆感,麵衣與湯汁在舌頭交織的柔軟合聲也讓我無可自拔。


    簡單說就是太幸福了。雖然像便當有菜又有白飯才是最佳絕配,但與之前醫院提供的餐點相比,這已經是猶如天堂的滋味了。


    更何況,我住的病房是六人病房,裏麵都是會互相傳遞色情書籍的五十歲以上大叔或老爺爺。


    而現在又怎麽樣?我的身旁有兩個甚至連老人臭的「老」都沾不上邊,還受到月光照耀的女性。


    就算手裏拿的是井兵衛,我也不會覺得現在很悲……


    「……」


    當學姊把便當蓋打開的瞬間,壓縮在盒裏的香味隨即飄散而出,味道怎麽會這麽香?而且味道香鬱濃厚,讓我的口水馬上流了出來。


    「學姊,那是……」


    「這是鹵肉便當,也是超市的月桂冠。」


    便當裏有顆酸梅放在白飯上及一些醃茄子,還有微波爐加熱後有點扁掉的萵苣包馬鈴薯沙拉,最後就是三大塊燉出明顯色澤的鹵肉,裏麵就隻有這些簡單的菜色。


    鹵肉散發出誇張的香氣,無法言喻的濃厚醬汁完全融合豬肉的甜味,光是從味道甜能感覺出豬肉那香甜又柔軟的口感,甚至還能夠在細微的複雜香味中,聞出裏麵似乎也添加了某些香料。


    醬汁的功能並不隻是提味,醬汁的色澤甚至與月光互相輝映,讓油脂與瘦肉的分層更加增添了一股高級感。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鹵肉嗎!與以前老媽做的東西有如天壤之別,那個吃起來不隻是鬆鬆垮垮,肥肉還會斷掉浮在湯汁上……又硬又難吃,老媽真的做得很糟糕……


    如果我眼前不停晃動的肉才是貨真價實的鹵肉,那老媽做的大概隻是醬油燉豬肉而已。


    學姊將免洗筷刺入豬肉裏,我起先還有點無法相信,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動作,這到底是怎麽辦到的?


    學姊拿的是中國大量生產的普通免洗筷,卻像是刺進果凍般將筷子深深埋進豬肉裏。


    她當然不是用筷子刺進肉裏,而是將筷子維持四十五度往下一夾,這個動作猶如用刀子切進蛋糕般自然,當學姊的手一移開,豬肉就自然而然地斷成兩截。


    「學姊,那到底是……」


    「雖然便當名叫鹵肉,可是味道實際上比較接近沒有皮的東坡肉,而說到鹵肉,發祥地當然就是長崎或衝繩了。


    因為那家店的家常菜幾乎有一半都是中國廚師做的,所以那家店還滿常出現中華料理,尤其是這個東坡肉更誇張了。」


    「……看起來好像很軟。」


    「嗯,我曾經問過煮法,我一直以為是用壓力鍋做出來的,結果居然是照著煮熟、烤過再蒸這種很花時間的方法,聽廚師們所說,隻有追尋家鄉味這點是無關乎工作的。」


    也就是說,這個便當裏含有外觀與香味無法辨認的真誠心情囉……


    ……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份剛剛還很滿足的食物突然讓我覺得有點不太夠,至少放在上麵的不是可樂餅,假如是絞豬肉排就好了,重點是肉類。


    學姊將切下來的豬肉送往口中,接著再配上一口白飯,這就是日本人……不,對人類而言,這就是最基本的『蛋白質→碳水化合物』連續攻擊。


    說真的,其實我已經快忍不住了。


    「學姊,我知道這樣很不好意思,可是能讓我吃一……」


    「鄭重拒絕。」


    學姊立刻回答,完全是毫不猶豫,還用「鄭重拒絕」這種比「我不要」或「我拒絕」更加強烈的字眼。


    學姊就這樣狠心地繼續吃著豬肉,而我也隻好半死心地吃著自己的食物……不過,我的眼神仍然跟著學姊的筷子,白粉同學也跟我做著同樣的動作。


    這時,學姊突然停下筷子開口說道:


    「……你們……這麽想吃嗎?」


    我與白粉同學也點了點頭,隻見學姊無奈地大歎了一口氣後,便將豬肉切成幾個小塊,然後把豬肉夾到白粉同學的嘴前。


    「你們的眼神會讓我一直很在意,我就分一點給你們吧,嘴巴張開。」


    「咦?可是……那個……如果我吃到,那雙筷子會有……」


    雖然最近已經有段時間沒聽到,不過她應該是在說細菌的事吧?


    「沒關係,還是你不想用我的筷子?」


    聽到學姊這麽說,白粉同學便不再回嘴,以紅潤的雙頰將豬肉吃進嘴裏,然後拿起飯團咬了幾口,整個臉頰就像是鬆鼠般塞得鼓鼓的。


    學姊再度切開豬肉,並用筷子夾到我麵前。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讓女生這樣喂我吃東西……的確很不好意思,我也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正微微泛出紅暈。


    「怎麽了?如果不要我要全部自己吃掉囉。」


    於是我趕緊張開嘴巴,讓學姊把食物送進我的嘴裏。


    ……此時白粉同學卻緊緊地盯著我,似乎正在擔心地想著我會不會討厭一樣。


    然而,現在最重要的是豬肉,這的的確確是東坡肉,而我也確信老媽做的醬油燉豬肉真的是失敗中的失敗。


    縱然學姊隻切一小塊給我,但這樣就讓我充分了解到這個便當的美妙之處了。


    首先是肉真的很軟,甚至可說是入口即化,肉的纖維就這樣柔順地漸漸化開,油脂也像放在熱鐵板的冰塊般在舌頭融化,濃鬱香甜的氣味立刻在口中擴散開來,而且與醬汁互相搭配產生絕佳的口感。先前鼻子聞到的某種香料,也在這時確定是生薑,不隻是讓油脂不會過於黏膩以維持整體的味道,還讓豬肉變得更有深度,使得我在吞下豬肉後立刻冒出還想再吃的尾勁。


    真的很糟糕,因為這樣讓我更想吃飯了,我也能了解白粉同學趕緊咬幾口飯團的原因了。這種稍嫌強烈的調味原先就是考慮到配飯的情況,與其將這種東坡肉當做下酒小菜,此種調味與白飯才是絕配。


    可是……我的手邊仍然隻有井兵衛與可樂餅(一半已經泡在湯裏),這個雖然也很好吃,但我現在想要的是白飯……


    我就像是戰後普通家庭的少年,不停地在心底喊著「我好想吃白米飯」。


    我一直用視線傳達出此種訊息,學姊便看似放棄地撈了一口飯送進我的嘴裏。


    「……謝謝。」


    「下次就要靠自己搶了,知道嗎?」


    聽到我回答「好的」後,學姊便把我手中的井兵衛拿了過去。


    「那我要拿一點回來囉。」


    學姊咬了一口半泡在湯裏的可樂餅,接著吸口麵並啜飲一口湯,如此全部吃過一遍後,學姊則是帶著狐疑的表情把碗還給我。


    我看了一眼回到手中的井兵衛,腦中也開始思考。


    ……槍水學姊不經意的一口吃得還真多……


    「佐藤,有件事我想問你……」


    我聽著學姊說話,同時把剩下的井兵衛與可樂餅一口氣掃進肚裏。


    「為什麽不是配喬麥麵?」


    「啥?」


    「不,說到井兵衛應該就是薔麥麵吧……等等,別太早下結論,如果要配可樂餅就要用豆皮蕎麥麵口味,可不是天婦囉蕎麥麵喔?」


    我知道自己現正一副滿臉疑惑的歪扭表情。


    「學姊,說到井兵衛就是烏龍麵喔?」


    「佐藤,你開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井兵衛應該隻有賣天婦囉喬麥麵口味吧?」


    學姊到底在說什麽……說到井兵衛就一定是烏龍麵,不論別人怎麽說都是烏龍麵,會吃蕎麥麵大概隻有除夕夜的晚上吧?


    「……看你的表情……該不會是認真地說出這些話的吧?」


    我聞言點了點頭。


    看到我的反應,學姊立刻說句「怎麽可能……」,還帶著無法置信的表情搖了搖頭。


    接著,她把剩下的鹵肉便當吃完,「磅」地拍了一下圓桌並站起身。


    「佐藤!給我站起來!我要直接讓你的身體體驗到蕎麥麵的優點!」


    「學姊,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囉?」


    我也有絕對不能退讓的尊嚴,盡管剛剛學姊分我吃了一塊豬肉,不過那與現在是兩碼子事,我就接受挑戰吧!


    ……附帶一提,白粉同學並沒有附和任何一方的意見,而是露出期待結果的表情,並且笑眯眯地看著我們準備展開對決。


    ●


    隻見獵犬群一邊發出「好好吃喔!」的莫名怪聲,一邊繼續吃著便當。他們正盤腿圍成一圈坐在劍道社的地板上,這也是他們平常用餐時的景象。


    硬要說不同之處的話,那就是今天約半數的成員都在老叟的店搶到青花魚類的便當,先前發出怪聲的也大多是拿著便當的人。


    「哎呀~~還是很好吃呢!」


    山原先獨自吃完後,接著叼起免洗筷袋裏附贈的牙簽。


    他現在非常愉快,享用美味的便當是原因之一,不過佐藤的事也讓他非常滿意。


    不知道本人是否已經發現,但在說出「保證能搶到便當」的瞬間,佐藤的表情的確跟著、冒出些微反應。看到他那副模樣,隻要能夠理解壇堂與獵犬群的高便當獲得率,他總有一天會自動來到這邊的。


    而能讓山原露出笑容還有別的原因,那就是佐藤的戰鬥能力。山原做出動作時,仍然一直在注意著佐藤的舉動,正當山原看到佐藤突然跳起來的同時,他卻是從天花板倒栽蔥地摔了下來。


    即使看起來還滿蠢的,山原卻不這麽認為,因為他認為那是佐藤看到魔法師使用天花板,因此依樣畫葫蘆而做出的舉動。以前的魔法師……不,就連身為狼時的金城,剛開始也要踩著別人的背或肩膀才能讓腳踩到天花板,可是佐藤卻沒有依靠任何輔助,就能夠把腳伸到極為接近天花板的高度了。


    至少,現在的佐藤的確有一定程度的跳躍力,所以山原也非常期待他的其他能力。


    「……真是讓人期待。」


    就在明天,明天絕對要把佐藤挖角過來。山原就這樣一邊喃喃說著,一邊用牙簽伴隨著吸氣聲把齒縫裏的青花魚肉挑出來。


    看到他的舉動,還沒吃完便當的社員則是同時露出厭惡的表情。


    2


    世界上的確有很多極為不可思議的事。


    就像「事實有時比小說更撲朔迷離」這句話所說,現實的確會時常發生超乎想像的事。但悲哀的是,小說裏的『撲朔迷離』大多都擁有不錯的涵義,但現實中卻並非如此容易掌握,有時甚至是既無趣又乏味,能夠抵達美好結局的事更是少之又少……換句話說,這些幾乎可說是從頭到尾都無法連貫,又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事。


    昨天與槍水學姊的蕎麥與烏龍麵論戰也是如此,悲哀的是,即使我們直到深夜都討論著杯裝泡麵的美妙之處,我仍搞不清楚結論到底是什麽,這正可說足『撲朔迷離』。平常十幾歲的少男少女會留在學校直到深夜,都會讓人聯想到更為浪漫的場景……而且最後還沒有得到結論,即使知道兩種都很好吃,我還是——結果就在這種情況下宣告解散,因此最近還要再找個時間一決勝負。


    另外,我在小學五年級時也發生過同樣奇特的事。那年春天有個從別校轉來的中年校長,他總是掛著溫和的笑容,既是個休息時間會與學生一同照顧學校後麵菜田的親切大叔,也是個會在周一全校朝會時,突然在台上演奏陶笛的爽朗老師。雖然他的陶笛吹得很動聽。但總是拖得很久,校長會將幾首曲子自行作成組曲,但總是因為太過拚命而導致超過十分鍾還無法結束。至少讓我們坐下來還沒關係,我們卻總是被迫站著,傾聽那動聽卻有些詭異的陶笛聲。


    而且因為是一大早就舉行朝會,幾個容易貧血的學生也接連倒地,就像是被陶笛聲勾走意識般,這幅景象可說是非常恐怖。


    在那件事之後,說那個校長是漢梅林吹笛手(注19:童話裏是個能夠驅逐老鼠的吹笛手,但因為委托驅鼠的村莊遲遲沒有支付報酬,因此吹笛手便用笛聲將城鎮中的兒童擄走。)惡魔或死神的奇怪傳聞絡繹不絕,最後甚至演變成聽到陶笛聲就會死掉的狀況。


    這是六年級學生為了嚇嚇學弟妹而編出來的傳聞,但相信傳聞而在星期一早上攜帶耳塞的學生也急速暴增。我和我的朋友當然不相信這種鬼話,全班相信的大概隻有石岡而已了。


    其他學生隻要有空就會常常找校長玩,而校長也的確是個好人,他開放學生去平常無法進入的校長室,也因為能夠自由進出校長室,因此裏麵總是充滿學生的笑容。


    石岡打死都不想進校長室,我卻每天都自然地進進出出,會相信校長是漢梅林吹笛手、惡魔或死神的人,我認為那全都是些既幼稚又白癡的家夥,而我也認為石岡絕對是上述的兩種人。


    就在某個夏天的放學時間,身為值日生的我和石岡正在打掃校舍一樓走廊。由於這邊沒有桌椅,又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所以隻要用拖把拖過就好,可說是非常輕鬆。我還記得,當時的我正在想著趕快打掃完準備回家。


    就在我和石岡並肩用拖把拖著地時,幾隻蝴蝶剛好在眼前不停飛舞。因為這裏是個完全不需防盜觀念的鄉村學校,夏天時的窗戶、後門與正門都足完全敞開,因此這也是很常見的事。我和石岡打算輕輕抓住蝴蝶放到外麵,於是我們放下拖把開始追趕蝴蝶……


    就在此時,蝴蝶自我們身邊飛過,我們也順著轉頭一看。


    我和石岡登時僵在原地無法動彈,蝴蝶也緩緩飛向後門……那裏有個人影。由於孵殖夏天的下午三點左右,外麵比室內還要明亮許多,因此我們隻能朦朧地看到輪廓。


    那個輪廓就像是跑馬拉鬆抵達終點般舉起雙手,並且向著我們衝了過來,剛開始雕還有點摸不著頭緒,但隨著輪廓逐漸接近,也漸漸看清楚對方是誰,那是拿著一把小鐮刀,兩手、嘴邊與襯衫都整片染紅的血腥(全身沾滿鮮血的)校長。


    我也在這時總算知道了事實,沒錯,那家夥的真實身分就是漢梅林吹笛手、惡魔或死神!手裏還拿著小鐮刀,他花了幾個月讓學生放鬆戒心,終於在今天露出本性了!因為狩獵的季節已經來臨了!


    我們立刻拔腿逃跑,而且是發出尖叫全力狂奔,雖然途中我以為是做白日夢而回頭一看,但馬上就後悔自己做出的舉動了,因為滴著鮮血的怪物正無庸置疑地拿著鐮刀追趕我們,而且距離還不斷拉近,讓我嚇得差點連腿都軟了,身旁的石岡也是相同的情況。


    這時隻能要自己做好心埋準備,並且做出逼不得已的決定。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用腳把身旁的石岡絆倒。


    與其要兩個人一起送死,讓其中一個人活下來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所以……永別了,我的摯友。


    我確定石岡真的跌倒後,才放心地繼續向前逃跑。


    ……這段經曆可說是非常『撲朔迷離』。


    順帶一提,就像每件事的本質都是極為單純般,發生這件事的原因也是非常簡單。


    據說,那天校長在校舍後麵的某個菜園清除雜草,結果因為太用力而切到自己的腕關節。縱然他趕緊用嘴巴把噴出來的血舔掉,但因為是往指尖的方向斜斜劃出傷口,因此出血量非常驚人。於是,血腥校長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有危險,便一邊做著把傷口高舉過心髒的基本止血法,一邊急忙地趕往保健室,甚至連鐮刀都忘記放下來……這就是一連串的經過。


    接著,校長就與跌倒撞到頭的石岡一起被救護車送到醫院,經過幾天都沒有看到兩人回到學校。


    就算是比小說更加『撲朔迷離』的現實,有時仍然是無趣又乏味,能夠擁美好結局的事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比較喜歡虛構的世界,也相信虛構故事的力量。


    也因為如此,當我看到某封誤打誤撞的信送進我的宿舍房間時,我也懷著一股莫名的期待感。


    我是在早上發現那封信的,那封信就夾在我的房間門與地板的縫隙間。因為這邊是男生宿舍,所以很明顯地絕對不是情書之類的信,也就是說……


    總而言之,我先享用過宿舍六點到七點提供的早餐,接著靜下心開始看起那封信。


    在我念國中時,我曾經在抽屜裏發現一本類似書的東西,那是班上喜歡漫畫的同學每周畫出來的四頁漫畫……簡單說就像是同人誌創作。當時我也很喜歡那種作品,雖然都畫得很難看,用的題材也是太過刁鑽,所以不知道題材的人根本不知道笑點在哪……可是盡,想到作者者期待作品能讓同班同學露出笑容,這就是我最喜歡的地方。這就和漫畫雜誌連載的作品突然不受歡迎,為了填滿版麵而隻好使用連讀者都會感到『編輯部看來被逼急了……』的新人作品,我就是無法忍受這種既不成熟又不堪入目的作品。


    因為如此這般,塞進門縫的這封信一定是宿舍裏某個人的作品吧?從寫滿文字的內容觀察,這應該是小說吧?於是,我便懷著期待開始閱讀內容。


    ……接著,我也立刻冒出失望透頂的感覺。


    那並不是小說,隻是單純的期刊,而且還寫著『m之友 緊急特報版——關於與白梅梅後援會的部分業務合作!』的莫名奇妙標題。


    這應該就是內本以前說的『為了我們這種變態而創設的非官方組織』吧?


    仔細一看,裏麵內容也如同標題般,刊載出與白梅梅後援會這個莫名奇妙組織處於合作關係……即使這些內容就足以讓我放棄繼續看……然而,問題是裏麵還有提倡業務合作的班功臣撰寫的專欄,上麵有一個『黑色長發與野性』的標題與作者近照,那個人怎麽看都像是的內本,話說回來,業務到底是什麽啊?


    而更讓我驚訝的是,後援會的成員表裏居然有我的名字,所以才會把期刊送到我的房間啊,我真的是倒黴透頂了。


    我隨便整理一下服裝後衝出宿舍,如果不趕快要白梅梅把我從這個詭異組織除名,這可是會影響到我身為人類的自尊心。


    平常就算是八點十分從宿舍出發,也能輕鬆地在遲到前抵達學校,但現在的時間是七點半,剛好比社團晨間訓練還晚、比平常上學時間還早,因此通往學校的路上杳無人跡。


    雖然白梅梅會為了學生會或預習而提早到校……然而,學生會教室裏卻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我隻好轉而前往教室,但白梅梅與內本也都不在教室裏。


    即使我試著撥打手機給他們,兩個人卻不約而同地都沒有接,也讓我有種被卷入某個巨大陰謀裏的感覺。


    我隻好探頭看看隔壁教室,結果在那裏看到白粉同學的身影。她和昨天一樣額頭貼著ok繃,而且還稀奇地戴上眼鏡,我出聲向她道了早安。


    正在教室角落看書的她嚇了一跳,但發現出聲的人是我時,她也立刻露出放心的表情。


    「啊……佐藤同學早,今天這麽早到教室啊?」


    「因為今天有個特殊狀況……就是這個。」


    當我把期刊交給她時,白粉同學也啞口無言地不知該怎麽接話。


    「總之我想趁早上趕快告訴白梅梅,說我想離開這個社團……其實我根本沒印象是什麽時候加入的,所以要請她解決這個問題。」


    「啊……這個是……那個……我覺得就算告訴小梅也沒用……因為……連小梅都沒有接觸這個後援什麽的,那應該是他們自創的團體……」


    「……什麽?」


    「雖、雖然也有可能是我搞錯……可是,這些是從國中就主動聲援小梅的人……連小悔自己都說他們沒有害處,而且還能隨便使喚,所以就放著他們不管了……


    而且,小梅又是個很擅長利用所有事情的人……所以……那個……我覺得就算跟小梅說也沒用……


    「……真的嗎?」


    「嗯……不過也有可能是我搞錯……如果弄錯的話,我先在這裏說聲抱歉……」


    白粉同學沒自信是很正常的事,但她說的應該是真的吧?聽到她的這些話,我胸口的壓迫感也跟著消失無蹤,同時卻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為什麽我會變成那個詭異組織的成員……不過,我猜大概和內本有關係。


    渾身毫無幹勁,我就這樣趴在白粉同學的桌上。


    「佐藤同學……你還好吧?」


    「話說回來,你都是在這個時間到學校的嗎?」


    「那個……是的,大概都是這個時間。」


    「為什麽?」


    我不經意地抬起頭問出這個問題,白粉同學也有點尷尬地支吾其詞,隻見她稍微垂下頭,之後總算開口回答:


    「那個……因為晚進教室就會有很多同學,打招呼會很辛苦……」


    「嗯……原來是這樣,以前我有個叫做廣部的同學,她好像也說過一樣的話,聽說是要打招呼的人太多,打招呼會很麻煩。不過,那時候她反而是快要遲到才進教室的。」


    「啊,那剛好是相反……沒有人跟我打招呼也會很尷尬。」


    ……在這個清爽的早晨,短短幾句對話就讓我的心情變得越來越鬱悶……


    聽到時常鬱鬱寡歡的白粉同學這麽說,就讓我覺得她平常都是早早進教室,並且躲在角落看書,沒有人理會或打招呼都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已經很久沒有老師與小梅以外的人對我說過『早安』了,剛剛佐藤同學對我說的時候,其實我有點高興喔。」


    「不用覺得這麽幸福吧……」


    看到白粉同學有點害臊的笑容,我反而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苦笑才對。


    不過,會被別人這麽排擠應該有些原因吧?除了我住院的那段期間,我們這陣子都是一起行動,我並不認為她有會讓人特別討厭的個性,雖然剛開始說的細菌讓我覺得有點煩,但隻要習慣就不說大問題 。


    就算外表看起來不符合年齡,但是身材可說是非常地誘人,即使有異性對她有意思也不奇怪……


    ……啊,我知道了,就是因為那個嗜好吧?


    「那個……白粉同學,你怎麽會喜歡那種全身充滿肌肉的人呢?」


    我總覺得剛剛都是這種類似盤問的對話,然而因為時機剛好,我就試著問問她了。


    「因為我爺爺是教合氣道的,我和某個參加課程的人玩得很開心……那個人就是這樣……我想這就是原因吧……」


    我曾經聽說過,兒時親近的對象會持續影響到長大的觀念,也許這就是那種說法。隻要小時候與狗有不錯的回憶,那個人一生都會很喜歡狗,反之如果被狗咬過,或是有任何不高興的回憶,據說長大後仍然會很討厭狗。


    ……可是,說到白粉同學的狀況,比起那個人的個性,看來她的重點還是放在肌肉與體格上……


    「其實我知道……這有點奇怪……」


    由於話題又變得越來越陰沉,於是我決定強行把話題帶到別的方向。


    「說到爺爺是教合氣道,所以白粉同學也會幾招嗎?」


    「咦?嗯……雖然爺爺曾經帶著半玩耍的心態教過我步伐,可是我完全學不起來,不隻是沒辦法把人摔出去,因為周遭都是大人,所以也沒辦法好好練習。」


    步伐……話說回來,我記得她昨天也在人群中輕快地鑽來鑽去,不過,合氣道應該沒有那麽迅速的動作……難道隻是因為她身材嬌小,以及本身的基礎體能而已嗎?


    「……話說回來……佐藤同學,今天晚上還要再去嗎?」


    「你說老叟的超市嗎?」


    於是她點了點頭。


    「嗯,我有考慮過……因為昨天晚上感覺已經說到必須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啊,太好了。」


    她又微微地露出笑容。


    「雖然我打算把他們一起寫出來,可是腦袋對其他八個成員的印象都很模糊,如果不突顯出他們的個性,就沒有意義讓佐藤同學輪流被……啊……」


    我立刻緊緊地盯著她,她卻是歪著頭拚命逃避我的視線。


    「……那、那個……有、有什麽事嗎……我的臉上有什麽……」


    就算她努力裝傻,故意別過頭的模樣仍然讓我有點火大,我用單手抓著她的臉頰,用力把她的臉轉回我的麵前。


    隻見她從有如章魚的嘴巴發出「嗚~~」的聲音,看似投降地勉強把視線轉向我。


    「總之,我想說的就是……」


    就在這個時候,白梅梅隨著一道「各位早安」的聲音冒出身影,從她掛著學生會臂章的樣子觀察,她似乎已經把事情處理完畢了。


    她稍微盯著我片刻後,原先的平常表情也突然變得非常不愉快。


    「為什麽佐藤同學會在這裏……而且你在做什麽?如果是強製猥褻,我就要用法律甜裁你喔……嗯?」


    白梅梅把我的手撥開,立刻把臉頰湊近白粉同學,並且輕輕地摸著額頭的ok繃。


    「這個傷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在哪裏撞到東西的?」


    「是昨天在超市……」


    白梅梅歎了一口像是從身體深處擠出的氣,接著把手「嗙」地放在白粉同學的桌上,讓她也嚇得抖了一下。


    「白粉同學,我應該說過不能勉強自己,如果你還是堅持要去,我就不怪你了吧?」


    「……嗯。」


    「那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那個……隻是稍微摔倒了。」


    「你說謊,就算是摔倒,通常是撞到後腦勺,不太會傷到額頭,如果真的是撞到額頭,請你說清楚整個摔倒的過程。」


    她就像是幼小孩童的母親般質問著。


    「嗯……那個……」


    就算是白粉同學,也沒辦法說出自己是被山原的體味吸引而跌倒的,因此隻好支支吾吾地回應。


    「白粉同學,請你趕快回答……唉……你還是想保持沉默嗎?我會有點生氣喔?」


    糟糕,惹白梅梅生氣囉,這樣一定會被甩幾個巴掌,那個還滿痛的喔,白粉同學會不會就這樣被打暈啊?


    ……就在我擔心這些事的時候,隻見白梅梅舉起手,一口氣往白粉同學的臉頰……沒揮下去,而是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看起來沒有很嚴重,所以這次我就不追究了,可是如果下次再變成這樣,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知道嗎?絕對不能再受傷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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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隻是無可奈何地如此說道,白粉同學也小聲地表示了解。


    「喂!你太偏心啦!」


    「什麽偏心?」


    「換成是我就被你打得很慘!」


    隻見白梅梅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後,不知為何把手放在我的頭上……然後摸了幾下。


    「這樣可以嗎?」


    「……不是,我不是要你做出這種反應……」


    盡管我已經習慣被她當成蠢蛋了,但這種舉動倒還是首次見到。


    「小梅,今天早上你在做什麽?」


    「我先簡單對現在的學生會成員做個拜訪,等我三個禮拜後成為會長,我不想突然被一口氣當成敵人,所以現在先一點一點地鋪好路。」


    話說回來,下禮拜的確好像要舉行學生會會長選舉……不,現在更應該在意的是……


    「你已經確定三個禮拜後會當選學生會會長了嗎……你還是一年級的學生吧……」


    白梅梅直勾勾地看著我,隻有眼神透露出笑意。


    「這和年級沒有關係喔……我目前已經掌握七成的選舉管理委員了,到二十天後的選舉上我預計會把九成的委員握在手裏。


    接下來,為了不讓別人懷疑我當選,我隻要再增加學生的實際投票數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聽起來你好像準備要操弄選票……」


    「這隻是以備萬一的保險措施,我還是打算用實際得票數獲得會長的位子,畢竟還有從國中就支持我的同學,所以沒問題的。」


    ……學生選舉會做到這種地步嗎……?


    「……真是恐怖。」


    「佐藤同學,你該不會認為選舉的成敗是純粹由當權者決定的吧?這種想法聽起來很天真喔。」


    「為什麽要這麽努力當上會長?那不隻很麻煩,而且頂多隻會加點在校成績吧?」


    「隻要握有權限,能做的事情也會增加,也能夠臨時應付突然發生的狀況,如果讓個半吊子當選,那還不如由我坐上那個位子,這樣我也不會心浮氣躁地看著別人做事……我認為每個人都有符合自己的職位,而我認為現在的我,就是最適合會長寶座的人。」


    也就是說,如果現在是類似戰國時代的亂世,她就會成為武將……不,應該是成為女皇帝吧……?


    「這件事我們之後再說吧……佐藤同學,麻煩你過來一下。」


    於是,我跟著白梅梅走到走廊上。


    「所以呢?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就是白粉同學與九個被她當成題材的男生做出不能公開的……以下省略。」


    白梅梅不悅地皺起眉頭。


    「你還在開玩笑嗎?我要生氣囉?」


    「啊……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唉,算了。」


    我不好意思地稍微垂下頭,並且把頭轉向她……接著立刻被甩了一巴掌。


    「唔哇!」


    我被打得撞到走廊的牆壁邊。


    「怎、怎麽跟剛剛不一樣!」


    白梅梅毫不猶豫地抓著我的胸口,又往我的臉甩出一巴掌,然後把我壓在牆壁上。


    「昨天晚上白粉同學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快點告訴我。」


    再保持沉默好像會再被打,所以我趕緊說明清楚,而且比之前說得更詳細,甚至連白粉同學聞到山原的味道而臉紅的事都說出來了。


    ……一聽到我的話,白梅梅的表情仍然沒有改變……但不知為何又再度抓著我的胸口,另一隻手還握緊拳頭。


    「咦……我、我應該說得很清楚吧……?」


    「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火大,可以揍你嗎?」


    「我為什麽要被……」


    拳頭立刻揮向我的腹部與臉頰,接著對倒下來的我再補上一腳。


    「為、為什麽我要挨揍……」


    「佐藤同學,這裏是走廊,躺著會擋到別人走路,麻煩你站起來。」


    我隻好用手撐著牆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那個……我記得之前好像有問過,你為什麽會對白粉同學這麽執著……」


    就在我問出這句話的瞬間,白梅梅突然「唔……」地露出不如往常的困惑表情,雖然這隻出現在一眨眼的瞬間……但我馬上發現這是絕佳的機會,於是把平常累積的怨恨一口氣發泄出來。


    「哎呀?想成為學生會會長的人,居然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這應該不是弄不清楚的事吧?這是自己的事吧?沒辦法說清楚自己的事嗎?這樣不行喔,到底……唔喔!」


    腹部不知為何突然吃下一記膝撞,讓我忍不住痛苦地趴在地上。


    「其實我想讓白粉同學……一直待在我的腳邊。」


    雖然白梅梅稍做停頓地如此說著,但仍然平靜地把剛剛因為揍我而弄皺的製服拉好。


    「我從以前就背負著看她一路走來的責任,而且對她來說,這也是她最應該身處的場聽。」


    她說的「腳邊」應該是「手邊」或「身邊」的意思(注20:日文中的「放在腳邊」也有「待在身邊」的意思。),但從她剛剛看似女皇帝的角度看來……總覺得很像是掌權者和飼養的貓咪……又像是主人與寵物的關係……


    頓時之間,我的腦裏突然閃過身為女皇帝的白梅梅坐在王位、白粉同學則是在大腿上撒嬌的場景……她們說不定還滿適合這種關係的。


    該不會就像是從小照顧的貓開始對別人撒嬌,或是對主人視若無睹地亂跑,所以白梅梅才會開始妒忌我的吧……剛開始我以為白粉同學綁的白緞帶隻是裝飾,原來是有當做項圈的意思啊……


    「算了,請你忘記剛剛發生的事,劍道社那邊我會想辦法解決。」


    把人痛扁一頓還叫被害者忘記,這到底是哪門子的理論啊……


    可是,她真的不把我放在眼裏,還準備要走回教室了。


    「啊,等一下,我忘記最重要的事了,麻煩你處理一下這個啦!」


    我把口袋裏皺皺的期刊交給白梅梅……她卻隻看了一眼就撕成碎片,並且丟進走廊的垃圾桶,然後便若無其事地走回教室裏。


    我隻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留下的就隻有身體陣陣冒出的疼痛感而已。


    接著,我在下課時找內本問清楚,他卻隻是爽快地以「我是幫你節省辦手續的時間」作為回應。說到他的態度有多麽爽快,根本是爽快到讓我無法提出任何抱怨,還讓我有種在看牙膏廣告的感覺。


    而且一聽到他帶著笑容說出「居然連今天早上都……你真是個幸福的家夥!」這句話,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了,難道他以為我是甘願被白梅梅揍的嗎……


    之後,我一直纏著內本直到放學,但最後仍然沒辦法退…


    目前是二十點五十七分,我們看到老叟出現在餅幹區。


    「流程就照我剛剛說的,然後要跟旁邊的人好好配合。」


    山原這麽說完後,便將自己發紅的手與另一隻手相互摩擦,因為他剛剛把手放在我身旁的白粉同學肩膀上。


    「連、連我都搶得到便當嗎?」


    白粉同學仍然拿著手帕擔心地如此說道,今天的她並沒有臉頰泛紅。


    在我稍微詢問之下,得知因為隻有體育館後麵有淋浴室,由於離劍道場有段距離,因此他們常常都是沒衝澡就趕過來了,但因為今天練習比較早結束,所以他的身體頻頻飄散出廉價沐浴乳的香味。


    「沒問題的,今天一定能吃到熱騰騰的便當。」


    山原充滿自信地說出這句話後,注意到老叟已經走至麵包區附近,他也低聲地說著「快要開始了」。


    我與白粉同學對看片刻,並且互相點了點頭,她的臉頰也不知為何微微泛紅。


    「總、總覺得我們就像是夥伴一樣……」


    話說回來,在我們被當成豬處理的隔天,她好像也說過「該怎麽說呢……那種瞬間默默合作的關係不是很棒嗎?」的話。


    「這、這種感覺真的很棒呢!」


    她小聲地這麽說著……然而,我不太清楚她說的「這種感覺」到底是指什麽感覺。


    老叟從熟食區走向便當區,半價貼紙也跟著開始四處飛舞。


    看到老叟貼完貼紙走回工作人員室的模樣,也讓我們的緊張感頓時霍然提高。


    「那我們出發吧。」


    「喔……好……」


    白粉同學勉強地以低沉的聲音回答。


    接著,老叟的身影消失在工作人員室,而門扉也在這時關了起來……


    山原立刻先朝著便當區狂奔,我們也盡可能地跟在他的後麵。


    就在這時,獵犬們從店裏的每個區域冒出身影,全員在我們即將抵達便當區時聚合,並且自然而然地分成兩組,這就是與上次相同的波狀攻擊。根據山原所說,先衝進便當區的為甲組,後麵跟上的則是稱為乙組,我和白粉同學也按照事前分配參加乙組。


    首先由其中一組負責便當區前的混戰,或許因為這次速度比較快,便當區展開交戰的人數並不多,順利的話也許不用進行波狀攻擊,甲組就能拿到便當了。


    可是,山原卻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那就像是微風「咻」地拂過的聲響,甲組便放棄前往便當架,而是當場與狼群開打,也因此騰出了乙組的通道。


    我們沿著他們做出來的通道往前衝刺,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抵抗就抵達便當架前了。


    這時,我的感想就隻有「是怎麽回事」,雖然一開始的動作的確很快,但很明顯地並不隻是這樣,和我們剛開始時做的舉動完全不一樣,就像是水滴穿過網孔般,我們毫不費力地就來到最前線了。


    接著,還有一項更驚人的事實。


    居然有十幾個便當留在架上,上麵貼的半價貼紙看起來是那麽的鮮豔耀眼!就像是在名為便當的大地種植的鮮花一樣!


    雖然在偵查時就已經鎖定幾個目標了,但我仍然看著美麗的便當呆站在原地。


    「佐藤!快點拿!」


    聽到某隻獵犬這麽一叫,我立刻反射地拿起一個便當,那個便當名叫『起司咖哩豬排(大碗)』,表示裏麵有起司、豬排和咖哩,而且又強調是大碗的,當我一拿到那個便當,也能夠猜想到這厚實的重量感所含有的熱量。


    我把絕對有一千大卡熱量的便當拿在手中,並且遵照排練的過程轉身向後,慢慢地走離便當區。


    接著,其他成員也同時開始行動,甲組成員便趁機進入乙組成員的空隙,並且伸手把便當搶走,其他狼群甚至連阻擾的機會都沒有。


    隨著便當幾乎從架上消失,我們也從便當區安然地全身而退。


    就在前往收銀台結帳的時候,我的心底突然冒出一股奇怪的感覺,但我並不清楚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這或許是叫異樣感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舉例來說,這就像回家時有個家俱不見了,雖然很難感覺到異狀,但就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明明有個平常都存在的東西,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這是腦力激蕩嗎?


    由於山原約我們一起到劍道場用餐,於是我在收銀台附近的微波爐熱完便當,就走出超市朝著學校的方向邁步前進,最後則是走進劍道場……雖然我在途中一直思考這異樣感的來源,卻仍然沒有得到答案。


    接著,我們就圍成一圈坐在劍道場的地板,並且開始用餐。


    「哎呀~~剛剛根本不像有兩位新人,整個過程直一是順利到不行呢!~~」


    山原就坐在離我很近的地方,拿著免洗筷這麽說道。不過身為說話對象的我,卻毫不在意地兀自想著事情,白粉同學則是喃喃自語著「……要把佐藤……齋藤同學綁架到秘密基地……」,山原隻好帶著難以言喻的表情開始享用便當。


    獵犬們就像真正的狗般大口地吃著飯,偶爾還會發出「真好吃!」的叫聲。聽到他們的聲音,我也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動到便當,於是趕緊拿起塑膠製叉匙刺進起司豬排。


    或許因為裏麵夾著起司,因此肉質非常柔軟,能夠輕鬆地用叉匙切成適合一口的大小。接著再把豬排放到白飯上,連同咖哩一起用湯匙撈了起來,肉的縫隙裏還流出黏稠的起司。


    雖然這種便當的油炸麵衣通常都是毫無酥脆感,但在送進口中的同時,就能感覺到高等級的白飯、咖哩與豬排合為一體的優點。如果麵衣很硬的話,就有可能出現感覺隻吃到麵衣的問題,當然還是很美味,但就會失去合而為一的口感了。


    這麽一想,就某種層麵來說,這個便當可說是達到近乎完美的層級了。


    於是,我懷著期待感並雙手合十說「我開動了」,然後將湯匙的食物送進口中。


    ……嗯?


    「邊吃邊聽我說沒關係,今天的感覺怎麽樣?想不想與我們合作了呢?」


    「呃……不……那個……」


    我一邊嚼著咖哩,一邊發出曖昧不清的回應。


    「當然,我不會要求你每次都要跟著我們,如果沒辦法配合我們的時候,你也可以自己一個人到超市。我不希望你想得太複雜,隻要像之前說的一樣,跟我們一起行動的時候再合作就好。」


    聽到他的話,我隻是重複地「是喔……」如此回答,為了掩飾我無法說出確切的答案,我隻好一口氣把咖哩豬排掃進嘴裏。


    「有組織既比較容易搶到便當,情報也會跟著同伴增加逐漸變多,而且就算是擁有稱號的人出現,我們也能互相抗衡,更不會放任arashi胡作非為。你覺得怎麽樣?」


    「嗯……你這麽說的確沒錯啦……」


    「……佐藤……齋藤同學很怕別人硬來,所以隻好勉強答應……」


    聽到白粉同學仍然低著頭自言自語,我便用力拉了下她後腦勺的發束,她也立刻發出「啊嗚……」的聲音。


    我看著瞬間清空的起司咖哩豬排便當盒,並且暗自沉吟著。畢竟這隻是為了搶到便當的口頭約定,反正之後還有轉圜的餘地……而且硬要說的話,答應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吧?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這是個很重要的選擇,甚至有種甚至會改變整個人生的感覺。


    「應該沒有會讓你拒絕的理由吧?」


    「說得也是……雖然是這樣沒錯啦……可是……」


    我居然會做出這種不清不楚的回答,旁邊的獵犬群似乎也已經吃完便當,看到其他人聚集而來的視線,反而更讓我難以啟齒。


    我偷偷用斜眼看了一下白粉同學。她剛剛一直在自言自語,但看起來也快要吃完便當了,於是我隻好繼續含糊回應,在白粉同學吃完的同時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請讓我再考慮一下。」


    我把吃完的便當盒放進塑膠袋,隨即帶著白粉同學飛也似地離開劍道場。


    當我們兩個走在校園裏時,白粉同學畏畏縮縮地開口說道:


    「那個……剛剛答應他們不是比較好嗎?」


    聽到她的問題,我隻是一邊歪著頭,一邊把塑膠袋放進社辦前的大垃圾桶。


    「嗯……是這樣沒錯,可是該怎麽說呢……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什麽怪怪的呢?」


    「我也不知道。」


    我迎著夜風如此回答。其實我真的不知道是哪裏有問題。我隻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就隻是這樣而已。


    但是,不僅僅是在獵犬群裏時,連其他地方都讓我有種無法言喻的怪異感。


    應該是那個起司便當有問題。


    ……其實那個便當並不是很好吃,雖然肉裏麵的確塞滿起司,吃起來的口感也很柔軟,咖哩也有一定程度,白飯的份量也是無話可說,確實可說是非常美味……不過,卻沒有我想像中的如此可口。


    應該是我拿以前月桂冠來比較的關係吧?當時的青花魚可說是入口即化,甚至有種連身體都會跟著溶化的舒服感覺。


    那個真的很好吃,那也是我能打從心底如此稱讚的便當。


    而昨天學姊分給我的東坡肉也是一樣,那個也是非常好吃……


    等等喔?我吃過的兩個便當都是月桂冠吧?也就是說,這單單隻是普通便當與月桂冠的品質差異嗎?


    我記得國外的民俗故事裏有段話,意思是指「短暫享受過幸福的人是真正不幸的人,隻要不懂得幸福的滋味,就永遠不會發現不幸而終其一生」。


    簡單來說,隻要沒有奢侈過,也就不會在意貧窮這件事了。雖然我小時候看過的書裏曾經如此注解,但直到現在,我才覺得自己了解這段話的涵義。假設當時根本不知道月桂冠的味道,現在我一定會對起司咖哩豬排便當的味道非常滿意吧?


    可是,我仍然對那個便當懷著期待,所以我才會在吃到便當的瞬間大受打擊,以致於無法回答山原的問題?應該是這樣沒錯。


    明明懷著期待,一吃進嘴裏卻完全出乎意料,這的確會讓人受到不小的打擊,就像是看著溫熱過的冷凍食品,結果裏麵卻還沒解凍一樣,又像是蔬菜煎蛋卷裏吃到蛋殼,或懸修學旅行時的行李混有老爸的三角褲等等……這些都是在旁人眼中顯得微小,卻會讓當事人的心情一口氣跌到穀底的事。


    絕對是這樣。嗯,原因一定是出在這裏。


    不,等等喔……好像是在吃飯前就有這種感覺了……?


    「你在思春嗎?」


    正當我用手撐著下巴、獨自默默地想著事情時,身旁突然傳出這道聲音。我在冒出疑問前就從語調知道是槍水學姊了,但當我轉頭望向四周,卻沒有發現學姊的蹤影。


    「在上麵。」


    聽她這麽說,我才注意到聲音是從五樓傳來的。我立刻抬頭一看,隻見學姊從敞開的窗戶采出頭看著我。


    於是,我向準備回家寫作的白粉同學道別,走進社辦爬到五樓的房間。


    槍水學姊一如往常地站在窗邊沐浴在月光之下,圓桌上還有個放在袋裏的半價便當。


    「今天是在誰家吃飽了?」


    「那個……是在劍道場和壇堂與獵犬群一起吃的。」


    此時,學姊的眉毛也瞬間抽了一下。


    「你又為什麽會和那些煩人的家夥在一起?」


    「……因為……他們問我要不要加入獵犬群。」


    學姊沒有多說話,隻是不同以往地靜靜地盯著我,就像是正在評估我這個人似地。


    接著,學姊便說著「是喔……」並走離窗邊,從袋子裏拿出半價便當丟進微波爐,轉盤也隨著發出嗡嗡聲開始旋轉。


    我看著社辦裏的掛鍾,現在時間已經超過九點半了。


    難道學姊一直等我們等到現在嗎?


    仔細想想,我搶到月桂冠的那天夜晚,還有昨天隻拿到烏龍麵的時候,學姊都是待在社辦裏。


    說不定今天也是一樣。


    當我心底冒出這個念頭,一股「是否對學姊做出壞事」的恐懼感也油然而生。


    「……對不起。」


    「嗯?什麽事?」


    聽到我的道歉,學姊不解地看著我。


    對於直到現在還等我回來的學姊……我沒辦法再多說任何話。


    這時,微波爐也傳出嗶嗶的加熱完成聲。學姊今天拿的便當不是月桂冠……但和昨天一樣是鹵肉便當,當學姊一打開蓋子,濃厚的香氣也立刻傳遍整個室內。


    「別呆站在那裏,過來這邊吧。」


    順著她的話,我也跟著坐在窗邊學姊的座位旁,而且我的手邊不可能會有便當,所以雙手空空也讓我感到更加尷尬。


    「話說回來,你今天晚上吃什麽?」


    學姊一邊吃著冒出蒸氣的美味便當,一邊開口問出這個問題。


    「今天是吃起司咖哩豬排便當。」


    學姊也稍顯高興地發出「喔?」的聲音,然後看著我微微一笑。


    「做得不錯嘛。」


    她那溫柔的笑容也讓我的胸口頓時揪緊,而且是猶如細鋼絲深深咬進肉裏似地。


    我突然覺得有點口幹舌燥,因此不自覺地吞了一口口水。


    「可是,我吃的時候覺得怪怪的……並不是便當很難吃啦……」


    「應該不會難吃吧?那邊的起司咖哩豬排便當從以前就很有名喔,搶的時候沒有人阻擾你嗎?」


    「那個……因為今天定試著跟獵犬群一起行動,所以今天還拿得滿順利的,都沒有碰到什麽阻礙。」


    學姊用鼻子「嗯……」了一聲,看似無趣地把筷子插進便當的白飯堆裏。


    「所以呢?之後你怎麽回答?」


    我回問學姊這句話是在問什麽,學姊一麵把白飯撥進口中,一麵問我是怎麽回答獵犬群的。


    「我隻說我會考慮看看。」


    「嗯?」


    「這次跟獵犬群一起行動,要搶到便當幾乎沒問題,所以我也想過要答應他們。」


    「那你為什麽沒有馬上答應?」


    「因為……那時候我剛好在吃起司咖哩豬排,覺得沒有想像中好吃,所以腦筋覺得有點混亂……應該是這樣吧……我沒辦法說得很清楚,不過有種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


    學姊把筷子放在便當上,手抵在纖細的下巴開始想事情。經過幾秒後,她便恍然大悟地發出「嗯……原來是這樣……」的聲音。


    「應該就是那個吧?你會覺得起司咖哩豬排很難吃的原因是……啊~~沒什麽。」


    「嗯?學姊,是什麽原因?」


    「沒什麽,別太在意。」


    學姊隻是這麽回答,就再度拿起筷子繼續享用便當。


    「學姊,這樣會讓我很在意啦,你就別再賣關子囉。」


    「我不是賣關子,我隻是現在不想說而已。」


    「那樣更糟糕吧……」


    學姊對我露出微笑,但我發現她的眼神並沒有任何笑意。


    「那我給你一點提示吧,當這個同好會還是社團的時候,社長曾經說過一句話:


    『我認為包括販售方式在內,半價便當可說是無可取代的料理之一。』


    隻要你能了解這句話的意思,應該就能導出答案了。」


    聽完學姊的話後,我挽起雙手歪著頭開始思考。


    到底是什麽意思?半價便當是無可取代的料理?這樣不會很奇怪嗎?半價便當就隻是食物吧?隻是把飯菜裝在便當盒裏,賣不出去才會用半價出清庫存吧?


    可是,根據那個社長所說的話,半價便當就像是某種料理的名稱一樣,這到底是代表什麽意思?


    「別想得太複雜,用自然的思維想得簡單一點,這樣應該就能發現答案了。」


    這句話也讓我頓時靈光一閃,我啪地拍了一下手掌,高興地把笑容轉向學姊。


    「我知道了!原來是這樣!」


    學姊則是發出「喔?」的一聲,猶如看著優秀學生的老師般帶著微笑並點了點頭,我便自信滿滿地說出答案:


    「因為那個社長是個白癡吧!」


    就在這個瞬間,我立刻被兩支免洗筷戳中額頭。


    「白癡的是你。」


    「……好痛喔。」


    「我故意的。」


    學姊再度吃著便當,我則是摸了摸額頭,沒有流血,不過倒是深深地留下筷子的痕跡。


    「總而言之,隻要做出自己覺得正確的決定就好,我不會再幹涉了。」


    我就像做錯事的小狗偷看主人臉色般,低下頭斜睇著學姊。盡管學姊一開始視若無睹的繼續吃,但似乎還是很在意我的視線,於是她的眼眸也骨碌碌地轉而迎向我的視線。


    「你這樣看會讓我很難吃飯吧。」


    「學姊你的吃相還是跟平常差不多嘛。」


    學姊一臉苦笑,並且用筷子把仍然看起來很柔軟的肉夾斷,隻見學姊夾起一塊肉,還把那塊肉拿到我的麵前。


    「要吃嗎?」


    「可以嗎?昨天看學姊不是很甘願耶。」


    「我還沒有小氣到這種程度,等你下次搶到便當再還我也沒關係。」


    學姊把肉更湊近我麵前,我也順勢張開嘴巴,於是沾有濃鬱醬汁的瘦肉與肥肉在舌頭上漸漸地化開。


    「好吃嗎?」


    學姊微笑地問著我,我則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很好吃,而且是無庸置疑地好吃,就跟上次的東坡肉一樣好吃。


    跟剛剛吃的起司咖哩豬排完全不能相比,怎麽會有這種味道上的差異?單單比較店鋪、廚師與菜色的層麵,當然會出現這種程度的差異,可是……


    這時,學姊又用筷子夾起一口白飯遞給我,我也啊——地張開嘴巴。


    「好不好吃?」


    聽到學姊問出與剛剛一樣的問題,我也邊嚼著白飯邊點了點頭。


    既香濃又不膩口的柔軟豬肉,在口中與白飯清淡卻爽口的口感合為一體,也成為一股無法言喻的味道滑過喉嚨。


    就算嘴巴裏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嘴裏殘留的些許醬汁味仍然讓我吞了一口口水。


    我現在的表情到底是什麽樣子?


    學姊看著我的臉,還一臉得意地發出幾道「嗬嗬……」的笑聲,我現在的臉很可笑嗎?


    「今天就隻給這些,我不會再分你囉。」


    學姊說完後,便把剩下的飯菜一掃而空。我望著她,懷念起剛剛吃進肚裏的豬肉。


    剛才學姊分給我吃的肉,好像也比昨天的東坡肉還要大塊一點。


    ●


    「山原,這跟你當初說的不一樣,佐藤那家夥開始拖拖拉拉了。」


    這時,某隻獵犬正將拖把抵在劍道場的地麵,並且如此問道。


    「對啊!隊長,看他那副模樣應該已經沒辦法了吧?」


    某個二年級的獵犬邊收拾空便當盒,邊開口問道。


    雖然其他獵犬並沒有出聲,但也用視線頻頻對山原透露出相同的問題,就是是否要將佐藤挖進劍道社。


    聽到這些問題,擦著窗戶的山原則是打從鼻子哼了一聲。


    「這沒問題,那家夥還……啊,我終於想起來了。」


    隻見山原啪地彈響指頭,因為他總算想起來那句話了,就是兩年前準備把金城拉進劍道社時,山原曾經聽金城說過的那句話。


    那句話真的很符合他的個性,當時山原無法理解那句話的意思。隻是買個便當,山原不懂他為什麽會說出那句話。


    不過,看到金城提升實力打響名號,而其他hp半價同好社社員與寒冰魔女也……與他們交手幾次後,山原總覺得自己也漸漸了解那句話的涵義了。


    但就算如此,山原並不想像他們一樣,畢竟這隻是吃頓飯,所以他應該……不,多數人應該都會這麽認為吧?


    「佐藤還不知道自己拖拖拉拉的原因,至少在我眼中看起來是這樣,所以現在還不成問題,他還沒變成金城那副模樣。」


    佐藤還沒像金城一樣擺脫韁繩,他仍站在我們這邊,應該還有冷靜思考計算的腦袋。


    山原轉頭背對同伴們,繼續進行自己擦窗戶的工作,但抹布擦拭的窗麵卻映照出歪斜的麵孔,那是一張從不悅感衍生的扭曲麵容。


    因為山原想起了當時的心情,以及金城的眼神與當時說的話。


    平常的山原都裝作一副開朗的模樣,但如果問到心底的本性,連他自己應該都會回答不一樣吧?可是,即使沒有像外觀如此開朗,他也不是特別陰沉的一個人,隻是偶爾會露出讓人生厭的銳利眼神罷了。


    這也是當他感覺到「失敗」時才會出現的反應。


    獵犬群是壇堂為了讓自己方便而組成的組織,但當壇堂缺席時,建構獵犬群組織體係的人就是山原,而這也是他花了兩年時間親手打造的成果。因此,沒有壇堂參加時的獵犬群最能夠反映出山原的思考模式。


    他所追求的就隻是「輕取」,雖然那些追求便當的人美其名為狼,但他們並不會群眾合作,頂多隻是一兩個人並肩作戰的程度而已,所以隻要擁有一定訓練程度的集團衝進去,再從裏麵相互支援的話,搶到便當的機率就會大幅增加。


    即使不是全部人搶到,也能有半數以上的成員獲得便當,就客觀角度看來幾乎等同於勝利,以結果與組織的論點都會比較容易取得勝利。


    山原非常討厭失敗的感覺,這並不是他不服輸,而隻是純粹不喜歡輸而已,尤其是沒有搶到便當時的空腹感與挫敗感,更會讓他感覺到無法忍受的屈辱感。


    在高中與金城認識前,他認為每個人應該都懷有這種想法。


    仔細一想,會想要把佐藤與白粉拉進社團,總覺得也像是故意與金城作對似地,由於去年山原尚未掌握獵犬群的實權,因此並沒有對槍水展開淩厲攻勢,不過隻要今年能將佐藤拉到身邊,就能像是對那時的金城複仇一般……


    當自己這麽認為的時候,山原認為自己就已經輸給金城了,因此他的眼神也更加增添了幾分銳利。


    山原從窗口仰望星空,但映入眼簾的並不是滿天星光的夜空,而是自己從黑色窗麵反射的臉孔。


    3


    那天,我很順利地在老叟的店裏搶到便當。為了不讓上次的失態狀況再度重演,我故意選了廣受好評的青花魚類便當,結果我拿到的是鹽烤青花魚便當。


    如果是放鹽烤青花魚,山原說過通常是半隻青花魚再剖半,但這裏的便當是讓半隻青花魚直接躺在名為白飯的床鋪上,假設這不算奢侈的話,那我也找不到任何形容詞了。


    ……把青花魚放在白飯上,這樣腥味不會沾到白飯上嗎?雖然的確會出現這個問題,不過別擔心。


    通常不僅限於青花魚,隻要是把烤魚放在飯上,都會放進一片名叫葉蘭的塑膠片,由於塑膠片是切成鋸齒狀,所以常常會有魚肉直接碰到白飯的情況。但這家店卻不一樣,青花魚與白飯之間居然是放進墊生魚片時的紫蘇葉,而且是兩片半的葉子,既不是兩片或三片,而是故意放進需要刻意切半的兩片半,也能讓顧客感覺到製造廠商的努力。專家擁有想要做出優質商品的心態,卻又不得不顧及營收額,而這兩片半的紫蘇葉就是從此種矛盾條件衍生而出的折衷方案。這些葉片漂亮地撐著青花魚肉,不隻是扮演與白飯之間的緩衝墊,也能讓青花魚與白飯更加增添幾分爽口的風味。


    其他食材當然也是無懈可擊,舉凡切碎的醃蘿卜、煎成均勻顏色的荷包蛋、紅白兩色的魚板、以及並非豐角卻顯眼至極,但又不會強出鋒頭的兩顆用牙簽插著的肉丸、一口大小的炸雞、較小隻的炸蝦,以及下麵墊著的高麗菜絲……雖然有點不起眼,卻還能見到裏麵用來配色用的棒狀紅椒與黃椒各一根。


    沒有人會在意這些東西,就算沒有紅椒與黃椒,顧客也不會抱怨,反而在成本麵還能節省支出,但堅持放進這兩種配菜,也讓我感覺到廚師對產品的堅持。


    嗯,越看就越完美,甚至不禁讓我開始懷疑這怎麽不是月桂冠。


    「別一直看著便當,趕快過去收銀收銀台結帳吧。」


    聽到山原的聲音,也讓不自覺看傻的我回過神,看來因為便當太過美麗,我的意識也不知不覺地飄向遠方了。


    於是,恢複正常的我便與山原及獵犬群一起在收銀台排隊,便當區前仍然傳來陣陣廝殺的吵鬧聲……裏麵有怒罵聲、呻吟聲以及慘叫聲……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這些聲音有種遙遠的感覺。


    為什麽會這樣?就像是聽著毫無興趣的運動廣播似地。


    穿過收銀台後,我就向獵犬群告辭,並且與白粉同學前往學姊等待的社辦。


    說到獵犬群的挖角,我則是請他們再等一段時間。


    就隻是「買便當時互相幫忙」這個簡單的要求,為什麽我還會請他們等我等到兩天呢?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原因到底是什麽。


    「白粉同學……我問你喔,你想和我一起參加獵犬群嗎?」


    我走在夜晚的道路上,並且對白粉同學問出這個問題。從我與山原碰麵以來,再怎麽說她也是同樣受到獵犬群邀請的人,她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呢?


    不過,雖然我丟出這個問題,她卻遲遲沒有反應。


    我也在這時恍然大悟,她到目前都沒有表示任何意見,難道她也懷著和我一樣的疑問,跟我一樣煩惱這個問題嗎?


    仔細回想起來,從首次半價時刻在便當區碰麵開始,我就一直與白粉同學共同行動,也無數次與她一起走在夜晚的道路,甚至是雙雙受傷,並且捧著井兵衛與挫敗感,無數次一起在公園的長凳享用晚餐。


    受到獵犬群的邀請時,為什麽我沒有問白粉同學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呢?她就等於是我的夥伴吧?


    『總、總覺得我們就像是夥伴一樣……』


    昨天她曾經說過這句話,我們隻是以眼神交換「要上了」的意思,並且互相點了點頭。就隻是這樣而已,她就既高興又害羞地說出那句話。


    可是,我居然隻煩惱自己是否該參加獵犬群,我怎麽會這麽愚蠢呢?現在的我真是羞得無地自容。


    「白粉同學,抱歉,到現在才問出這種問題。」


    在打輸的時候、被當成豬痛扁一頓的時候、以及搶不到便當而非常沮喪的時候……我的身旁總是有她陪在身邊。


    剛開始隻是偶然碰麵,但兩人從不知何時就開始一起前往超市,一起參加hp半價同好會……應該說是被逼著參加,她甚至連我住院時都曾經來探望過。


    我們都是一直行動,她也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為什麽我完全沒有察覺她的感受呢?我甚至認為她待在身邊是埋所當然的事,就是因為太過接近,我才會沒有注意到她嗎?


    就連早上在學校碰麵,她也會對我不經意的「早安」兩個字有「很高興」的反應,隻是個單純的招呼,她居然會……可是我卻……


    「啊……不是……那個……」


    身旁走著的白粉同學隻是低著頭,不讓我看到她的表情。


    考慮到白粉同學的個性,這時她應該不會責怪我吧?不管自己怎麽想,她應該都會替對方著想吧?而這點也讓我一直耿耿於懷。


    「你可以盡情罵我一頓,或是覺得我把你當成白癡,用力揍我一頓也沒關係。」


    聽到我的話,白粉同學隻是「啊哈哈……」地發出稍顯幹澀的笑聲。


    「佐藤同學……你、你真的是重度被虐狂呢……」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個……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想的呢?」


    我頓時被問得說不出話,但這時也絕對不能說謊瞞混過去,所以我老實地回答「對不起,是剛剛才開始的」,她則是仍然垂著頭,並且輕聲地「原來是這樣……」如此回答。


    「我完全沒有發現這件事……啊……可、可是,這種事大概就是這麽回事吧……嗯……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又再度向她道歉,與平常兩個人的立場完全顛倒。


    「那個……我、我對這件事……也不是完全沒興趣喔……」


    這時,她的聲音也突然稍微變了個樣。


    「可是……我、我完全不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而且也沒有經驗……所以突然要我做這種事有點……」


    「我自己是認為會跟這兩次的狀況差不多,隻要沒有碰到arashi,以後大概就會是這個樣子。」


    「arashl就是橄欖球社的成員們吧?那個……我還沒看過他們,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不過聽起來有點可怕……所以現在回答會比較好吧?」


    明天是獵犬群會在這個時段出沒的最後機會,接下來他們會在不同時段前往別的超市,因此也代表他們希望能在明天前得到答案。


    不管是答應或是拒絕,好像都要麻煩地前往平常不會光顧的超市……不過,我總覺得與這類理由沒什麽關係,有種反正就是得趕快回覆的感覺。


    「嗯,能早就盡早回答吧。」


    「這樣啊……那、那麽……如果可以的話,能等我累積經驗之後再說嗎……還是按照順序會比較好……」


    「順序?」


    「剛開始希望能……先跟其中一個人……因為我在這方麵還是新手,希望能從牽手開始培養感情……」


    她說完後便挽起我的手,然後抬起頭對我露出害臊的笑容。


    總覺得有種牛頭不對馬嘴的感覺……於是,我連忙開始回想剛剛她說的話……也很快地明白她到底在說什麽了。


    我立刻甩掉她的手,並且用力往她後腦勺的頭發一拉,她也隨即發出「啊嗚……」的慘叫聲。


    「……我是在問你想不想加入獵犬群。」


    「咦?可、可是……你不是問我想不想與獵犬群做那檔事嗎……」


    聽到她的回答,我又再度拉了下她的頭發。


    「有哪個白癡會拿著半價便當找別人玩多p啊!?」


    「……好、好痛喔……」


    「你真是太誇張了,而且不要淡淡地說自己對這種事有興趣,我之後會不知道該怎麽跟你相處的。」


    「啊,希望佐藤同學用平常的態度對待我就好……因為我在這方麵還是新手……」


    「吵死啦!你這個白癡!」


    算了,剛剛那麽認真詢問的我真正個蠢蛋。仔細回想起來,那家夥會去搶半價便當也是為了去找小說的靈感,會跟我一起行動也隻是把我當成小說裏的主角而已。


    可是我居然……混帳,就算隻有一瞬間,可是認真思考的我真是太蠢了。


    我無視仍然莫名奇妙地說著「用猥褻的話罵人也是很高等級的……」的白粉同學,獨白邁步走向社辦。


    今天學姊也是等著我們回來,並沒有先享用從別家超市搶到的便當,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看到學姊的模樣也不禁鬆了一口氣。


    「喔?今天有搶到便當啊?那就是二連勝囉,白粉呢?」


    「應該等等就會進來了吧。」


    聽到學姊「怎麽啦?你們吵架了嗎?」的問題,我隻是隨便找幾句話回應,並且把便堂放進微波爐裏,鹽烤青花魚便當也在盤上不停旋轉。


    「今天情況怎麽樣?」


    「今天也是和山原他們一起行動。」


    「……是喔……佐藤,我問你,昨天的話你有仔細想過意思了嗎?」


    「有想過,可是我還是不知道答案。」


    學姊則是「嗯……」地用手托著下巴,似乎正在思考某些事情,我隻好把熱好的便當放在圓桌上,打算拿起她的便當順便幫忙熱好。


    這時學姊突然叫了我一聲,並且走到身邊拉起我的手。我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她隻是將一張類似紙片的東西放在我的手上,就像是魚肉片與白飯間夾著的葉蘭似地。


    「這張給你,就當成是補充提示吧。」


    我定睛往手中拿到的東西一看……原來是張萬圓大鈔。


    「你就帶著這張鈔票吧,可是不準用在晚餐以外的用途。」


    「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是刻意想借錢給你賺利息,就當成是給你買晚餐專用的零用錢吧。」


    「為什麽……?」


    「這是提示,你就拿著這張鈔票好好思考……如果你還是不知道答案的話,便當就永遠都不會變得好吃喔。」


    學姊說完,從極為接近的距離緊緊盯著我,經過屏息以待的幾秒後,學姊便帶著笑容往我的額頭啪地一拍。


    「別擺出這種奇怪的表情,你沒問題的,這應該是不太需要思考的事吧?


    ……算了,自己獨處應該比較能冷靜思考,我今天就先回去了。鎖門隻要從門的內側上鎖,再把門關起來就可以了,不過記得要確認有沒有確實鎖好喔。」


    學姊拿起冷冰冰的便當,打開門準備走出社辦,卻在離開前又轉頭看向站在窗邊的我,月光這時隻有照到她的嘴邊,讓我無法看清楚她的眼神。


    「佐藤,對你來說,半價便當隻是賣剩的舊便當而已嗎?」


    學姊隻丟下這個問題,就轉身離開社辦了。


    我從窗邊往下看,發現學姊的確是準備要回去了,途中還與在社辦前閑晃的白粉同學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帶著她一同離開了社辦。


    就這樣,我在空無一人的社辦裏開始享用便當。


    充滿油脂的青花魚的確很美味,怎麽想都不會覺得難吃,我也認為這一定很好吃,然而卻隻有『認為』而已。


    當時的那份感動,不論我再怎麽尋找都已不複見。


    4


    從學姊離開直到深夜十二點,我都始終看著明月獨自思考。


    就算警衛把我趕出社辦,我在回到宿舍的途中仍然不停思索那個問題。


    ——question 便當會變得不好吃的理由到底是什麽?


    hint1


    據說隻要理解『我認為包括販售方式在內,半價便當可說是無可取代的料理之一』這句話就能得到答案。


    hint2


    槍水學姊交給我的那張隻能用於晚餐的一萬圓鈔票。


    ……所以答案是?


    怎麽想都想不出答案,但當我一直動腦思考的時候,我就像玩遊戲逃避現實般拚命想著這些事,就和認真打電動、回過神才發現已經是早上的狀況差不多。這就是往年sega出遊戲時都不容小覷的關係。


    ……嗯,看來我已經沒救了。


    午餐時間,整夜沒睡的我跑到了三年級數室的二樓。


    我整個上午都在想這些事,既然那句話是由hp半價同好會還是社團時的社長說出來的,我認為說不定就是身為魔法師的金城說的,山原也曾經說過是槍水學姊的前任社長,想來的確有這個可能性。


    但問題是,我不知道金城是在三年級的哪班,雖然也能打電話問槍水學姊,但是我不太喜歡這種看起來有點像作弊的做法。


    ……不過,其實我現在做的舉動也跟作弊差不多啦……


    我以盡量不被學姊發現的動作,從樓梯偷偷窺探走廊的狀況,確認走廊沒有她的身影後才繼續前進,接下來就要靠運氣了。


    「咦?你不是小狗狗嗎?」


    我被這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回頭一看,那名褐發女高中生就在我的麵前,就是那位在便當區前碰過幾次麵的豐滿野狼。


    「你在做什麽?」


    在這麽近的距離仔細一看……嗯,當時碰到山豬時實在是應該趁亂襲胸的,我也對這件事有點後悔。她身為三年級……大約十七歲就有這種水準……嗯,人體的第二性徵真是讓我太感興趣了。


    「喂,別一直盯著胸部猛瞧。你到底在做什麽?」


    畢竟沒有辦法說自己是後悔當時沒有趁亂襲胸,所以我隻好把原本尋找金城優的目的說了出來。


    「那家夥今天也沒來上課喔。」


    接著,我又聽到某個更驚人的事實。


    據說身為魔法師的金城優是這間學校的特殊優待生,他是個從小時候就被稱為天才的神童,會就讀高中隻是雙親為了培養他精神層麵的舉動……但那也隻是做做表麵,現在的他幾乎不再上學,據說他正在某個稱為『補習班』的海外大學日本分校進修。


    「可是,這樣不會因為出席天數不夠沒辦法畢業嗎?」


    「聽說那家夥決定要就讀的高中時,就已經提出升級跟畢業與出席天數無關』的條件,而且理事長也同意了。先不管實際狀況是怎麽樣,隻要能出個揚名全球的天才學者,就能幫學校打響知名度,所以理事長也特別拚命吧?」


    「……這種天才居然會去搶半價便當……」


    褐發女高中生則是露出苦笑。


    「就是那種家夥才有到那裏的價值嘛!我說得沒錯吧?就連你也是常常到那邊啊!我有說錯嗎?你應該不是真的沒錢才到那邊的吧?」


    我們便一起說著「怎麽可能嘛!」並發出大笑……聽到這個對話的走向,我實在沒辦法說出自己是真的沒錢才去的……


    不過,就是有錢才有到那邊的價值,這到底是什麽意思?話說回來,我與白粉同學參加……被迫參加hp半價同好會的時候,槍水學姊好像也說過「那裏不單單是搶奪半價便當的場所」這句話。


    而昨晚學姊還把一萬圓鈔票交給我……也就是說,大家都是有錢卻刻意到那裏搶奪半價便當……那原因又是什麽?


    「口訴啊,最近你好像都跟壇堂與獵犬群一起行動吧?為什麽?」


    嗯?剛剛那句話好像怪怪的?「口訴啊」是什麽東西?


    就在我稍微歪著頭思考的時候,隻見她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


    「啊,我知道了!原來你還在那段過渡期啊……原來是這樣……


    那我告訴你一件事吧!獵犬群的確很強,雖然主力成員都是劍道社的社員,其實也有很多偶爾參加的候補成員,他們的便當獲得率也是高得嚇死人……可是不參加的人也很多,知道是為什麽嗎?」


    「因為……」


    「你覺得跟他們一起搶到的便當好吃嗎?」


    我搖了搖頭。


    「我記得你在那次對付arashi的時候搶到月桂冠吧?那個便當怎麽樣?」


    「超級好吃的。」


    「那跟現在的便當有什麽差別?」


    「我就是不知道原因……」


    「他們很強,獲勝率也很高,甚至有另一個稱號,可是他們畢竟還隻是狗而已。


    就在我苦思這句話的意思時,她隻是以別有含意的笑容說「那我們超市見囉!掰!」,然後就轉身離開。


    就連下午的上課時間,那幾個問題仍然在腦中不停打轉,所以上課內容幾乎都沒有進腦袋裏。


    在英文小考時,當我看到『上高中後,約翰要對新同學做自我介紹,請參考下列資料替他寫出自我介紹的內容』的問題時,我居然想著為什麽要替他寫介紹文,那時候應該是最嚴重的。


    試題卷上有個穿著美式足球製服、一臉爽朗微笑的白人男性照片,還有詳細的基本資料:年齡是寫十六歲,不過從他的表情與稍顯壯碩的體格來看,怎麽看都像是三十幾歲的海軍陸戰隊士兵。照片裏的他手臂夾抱著一顆球,卻讓人有種幹脆抱飛彈彈頭部還很適合的感覺。要硬說這家夥隻有十六歲實在太難了,也讓我忍不住想起死亡火槍(注21:sega於1996年推出的光線槍射擊遊戲,由於太過粗製濫造而被評為最爛遊戲之一)這款遊戲的難度了。


    總之我先照著印象寫看看,我準備描寫出壯漢(tough guy)的感覺,卻在這時出現「不知道到底是guy還是gay」的致命問題。如果這裏寫錯的話,內容就會變成『嗨,各位好,我的名字叫做約翰·古德,今年十六歲,是個熱愛美式足球的壯碩同性戀者』。


    如果首次自我介紹就是這種內容,約翰先生應該也沒辦法繼續掛著爽朗笑容吧?就算美國是個自由奔放的國家,這樣的確有點太超過了。


    盡管我認為喜好是每個人的自由,但這樣捏造他人的性向還是有點怪怪的,所以我隻好用疲倦的腦袋擠出b計劃。


    方法很簡單,隻要把壯漢這兩個字改掉就好了,那就把tough guy改成nice guy!太棒啦!問題完全沒有解決!……最後我隻是隨便寫個答案就交卷了。


    不知道是不是整夜沒睡的關係,還是因為早上與褐發女高中生說話、沒吃早飯而導致血糖降低的緣故……縱然我想了很多原因,最後得到的結論卻仍舊在於昨天的那幾個問題。


    放學後,我準備前往社辦,社辦的樓梯爬起來依然很吃力……


    就在我爬到五樓的時候,也剛好看到槍水學姊正準備打開社辦的門。


    「佐藤,你的臉怎麽了,眼睛都冒出黑眼圈囉……總之先進去吧。」


    我順著學姊的話走進社辦,並且在圓桌旁坐下。


    「其實我從昨天就一直在想那個問題,可是,最後還是想不到答案……」


    對麵的學姊則是在圓桌用手撐著臉,還滿臉困惑地看著我,她應該認為我能輕易地導出答案吧?


    看來對她來說,我這樣應該不是個優秀的學生。


    她仍然一臉困惑的表情開口道:


    「佐藤,你到底是個笨蛋還是天才啊?」


    我完全無法回嘴,看著老爸十五年來的蠢樣,我很明顯一定是前者吧。


    這時,學姊隻是說了聲「既然這樣的話……」便站了起來,走到房間角落的架子拿出某個資料夾,隨後坐在我的旁邊。


    「這月桂冠的資料夾吧……」


    「這是我的……不,對我們來說,這應該算是我們共同擁有的小小寶物。」


    平常hp半價同好會成員得到的半價貼紙都會貼在牆上,而牆壁也已經累積了幾層的貼紙,確實能讓人感覺到一路走來的曆史。


    可是,隻有月桂冠是貼在資料夾裏分類保存,也代表這是如此貴重且具有價值的物品吧?其實不僅限於半價貼紙,隻要是紙類的物品,持續受到日光直射就會逐漸變淡。


    學姊打開收藏月桂冠的資料夾,我首次看到那個資料夾是在與arashi交手後,那時候因為房裏隻有月光,因此我並沒有看得很清楚,但現在仔細一看,發現整個資料夾就像是蝴蝶圖監般五彩繽紛。


    裏麵貼有鮮豔的各種月桂冠貼紙……基本色調是紅色與黃色,但各式各樣的設計看起來卻是如此美麗耀眼。


    我頓時對資料夾的內容看傻眼,回過神時才突然發現某件事,貼紙的下方都記載著獲得日期與獲得者的名字,而魔法師的本名金城優也占了裏麵近半數。


    學姊迅速地翻著頁麵,隨著日期逐漸翻新,學姊名字的出現頻率也越來越頻繁。


    「像這個。」


    學姊指向某個隻用紅筆在黃色圓形貼紙寫著『半』的獨特貼紙,獲得者是槍水仙。


    「這是寒假時,幾個老社員到位於雪山的超市遠征的月桂冠,途中還碰到暴風雪,我們搭乘的遊覽車也在路上出車禍,可是我們覺得既然都來到這裏,所以連我在內還有餘力的六個人就朝著超市,在雪山奔跑了將近五公裏的路程。」


    「好、好厲害喔。」


    「嗯,真的很不得了呢,視野大概隻有前方幾公尺,不隻是雪的深度已經高達膝蓋,走出外麵不到一分鍾,暴風雪就能把我的黑大衣染成白色的……那時候真的很辛苦。


    所以抵達超市的時候,社員就隻剩下一半了。」


    學姊帶著笑容述說過去的經驗。


    ……不過,這應該不是能笑的事吧?顯然途中已經有三個人遇難,而且從學姊那句「有餘力的六個人」聽起來,應該還有因為車禍無法動彈的夥伴,這應該不是顧著搶便當的時候了吧……


    一旁邊的這張貼紙也很誇張喔,這張也是遠征時搶到的貼紙。明明當時隻剩一個便當,現場卻有超過十匹狼展開非常壯烈的爭奪戰。


    可是,最辛苦的還是便當隻貼著七折貼紙的時候,因為想要便當的人都怕別人會對七折妥協,而且每個人都知道對手處在能立刻拿到便當的距離,那時候的心理戰可說是非常激烈,隻要有個人靠近便當區,其他人就會同時失去冷靜……這種心理戰大概持續了三十分鍾左右吧。但看到半價神的時候,每個人都忍不住想大聲讚歎,而且互相用眼神稱讚對手能撐到現在,之後也展開了一場不論勝負都毫不後悔的痛快戰鬥。我能搶到隻能算是運氣很好,那天的勝利者應該是在場永不放棄的所有人……」


    學姊說完後,眼神飄向了遠方。


    接著,學姊又開始說起別張月桂冠的回憶,她的表情的確顯得既高興又樂在其中。


    光是聽著這些回憶,就連我都覺得胸口不停冒出興奮的感覺,而且非常著迷。


    明明隻是買個半價便當、隻是為了吃到半價便當,為什麽會湧出如此興奮的心情呢?


    這時,學姊說著「接下來這張是……」,然後將資料夾直接翻了幾頁,隻見右邊的頁麵並沒有任何貼紙,隻有左側有幾張貼紙。


    而裏麵的某張貼紙則是清楚地寫著我的名字——佐藤洋。


    學姊也指著那張貼紙說道:


    「那這張的故事怎麽樣?」


    我說不出話來,然而光是在看到那張月桂冠半價貼紙的瞬間,腦中就會立刻浮現當時的情景。


    令人恐懼的敵人、差點拔腿逃跑的懦弱心態、出現的魔法師、追逐那道背影時的興奮心情、被arashi痛扁時的痛楚感、伸出援手的勁敵們、與他們並肩合作時的感動、勝利時的高漲心情……首次拿到便當時的重量、以及與學姊共同享用便當時的味道……甚至連當時的皎潔月光都曆曆在目。


    啊……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


    理由就隻是這麽簡單。


    怎麽會這樣?


    理由就隻是這麽單純。


    心底突然冒出各擴引樣的答案,但每個答案都是單純至極,根本不需要想得太過複雜。


    我哈哈地短笑了幾聲,手貼在額頭上並揚起頭,眼角也變得有點濕潤。


    「佐藤,我問你。」


    聽見學姊的聲音,我轉而望向她。


    「對你來說,半價便當隻是賣剩的舊便當而已嗎?」


    隻見學姊的眼神微微含著笑意,並且問出與昨晚相同的問題。


    我搖了搖頭,而且清楚地說出答案。


    ……當然不是。


    學姊也緩慢地點點頭,隨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闔起資料夾。


    「真是個麻煩的家夥,平常這都是不用別人說就能理解的事吧。」


    「對不起,看來是我遺傳到我家那個笨蛋老爸了。」


    「真是的,連白粉那家夥都很清楚這種事喔。」


    「怎麽會……」


    「她在你住院時搶到便當的那次,我就問過她這個問題了。」


    ……聽到自己居然輸給白粉同學,我也莫名地感到有點沮喪。


    不知道是否因為得到答案而放鬆心情,再加上昨晚根本沒睡覺造成血糖值降低,一股睡意立刻湧進腦中,疲倦的感覺也立刻布滿全身。


    「不好意思,到半價時間之前,我想先休息一會兒。」


    「嗯,睡眠不足對身體不好。雖然我是想讓你躺在我大腿上,不過睡在地板上好像也怪怪的。」


    說真的,如果學姊肯把大腿給我當枕頭,那我也很樂意睡在地板上。


    ●


    山原一行人走進了老叟的店裏。


    在經過稍熱的沐浴後,當生鮮食品區滿溢而出的冷氣一碰到皮膚,就會有種無法言喻的舒暢觸感。


    如果情況允許的話,山原常常都是想先衝個澡再到超市,但特地前往夾在校舍與體育館中間的淋浴間不僅非常麻煩,而且也會有趕不上的問題。


    可是,從今天開始就不一樣了,因為劍道場裏側居然設了一間簡易淋浴間,原先那隻是為了預防天災而設的簡易淋浴間,但隻要用水管與劍道場的燒水室相連,就能照常順利發揮淋浴間的功能了。


    而且,據說是某個剛加入學生會的會員,在會議裏提出山原一直要求的淋浴間提案,也讓預算在會議裏順利通過,並且在學生會核準提案後的幾個小時,她就直接向業者下訂單,看來她辦事的確很有效率。


    聽說那個女學生正準備競選下任學生會會長,雖然有些社員也猜測她是否有意賄賂,但山原們對這件事毫不在意。既然她想要選票,那麽他們也很樂意做出這點程度的回禮,因為對選舉毫無興趣的山原們來說,這就像是免費獲得大禮一樣。


    就這樣,山原帶著愉快的心情在超市裏四處閑逛,先前群眾的獵犬們也安靜而自然地勢散到各個角落。


    山原又走了一段時間後,便在幹貨區發現佐藤與白粉的身影。


    「佐藤,今天狀況怎麽樣?」


    「還算可以啦。」


    佐藤用斜眼喵了一眼,就繼續盯著眼前粉狀洋菜的袋子,白粉則來回看著佐藤與山原。


    「是喔,總之希望你今天能給我答案,你想清楚了嗎?」


    佐藤卻沒有任何回應。


    「我覺得這絕對沒有損失,我們不會特別規定要做哪些事,隻是在場的時候互相合作而已。而且對我們來說,提拔像你這種有潛力的新人,也會讓我們平常的事情變得更順利……啊,希望你不要用自己還不成熟這種理由推掉喔。相信我,你一定會變得更強的,就算沒有變強,跟我們一起行動也能輕鬆拿到便當的。」


    「……因為你們搶到便當的機率的確很高嘛。」


    終於上勾了,山原的嘴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如果錯失這次機會的話,之後就會與佐藤保持這種要上不下的關係,這樣的確不是好事。


    山原於是繼續乘勝追擊:


    「勝率大概有九成吧,而且那個一成與其說是輸掉,有時候是人數隻有兩到三個,或是沒有我或壇堂老師而死不放棄的時候。


    這個搶奪便當的領域實在太小了,而且殘酷到必須以搶奪便當為前提,就像是個小型自然生物圈一樣,弱者隻能繼續饑餓,唯有強者才能填飽自己的肚子。


    許多冒險家都說過人類在大自然中相當脆弱,但由大自然的觀點來看,人類創造的社會絕對不是弱者,現在反而是襲卷整個地球,甚至強大得會讓大自然感到威脅,而就算是在社會中生存的弱者,也能身為自然哲理的勝利者繼續生活。」


    「也就是說,群眾是為了獲勝而衍生出來的係統囉?」


    「沒錯,隻要能群體行動,弱者也能夠變強獲得勝利,但這絕對不能是毫無能力的雜牌軍,要由擁有一定能力的強者互相合作才算完美,而你也是其中的一個人。


    雖然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你應該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吧?」


    「當然有囉。」


    這回應讓山原立刻轉頭看向佐藤,也與佐藤視線相對。


    山原的腦中瞬間閃過不祥的預感,因為他感覺到佐藤的眼神與以往完全不同,但他並不清楚是哪裏不一樣。


    可是,如果要舉例的話,現在他的眼神就像是成人看著某個不乖的小孩一樣。


    不……或許是剛好相反吧?山原也對自己的感想抱持著疑問,看起來的確像是成人看著不乖的小孩,卻也像是孩童看著「隻會賣弄權威的大人」一般。


    但山原能夠確定的是,他總覺得佐藤正從更為崇高的位置看著他,即便沒有藐視的意思,卻絕對不是以羨慕的眼神抬頭仰望山原……他的眼神就是帶有此種意味。


    山原曾經看過幾個人露出這種眼神,而這些也是全部拒絕挖角的人們。


    「你用這種方法挖角,到底有幾個人答應你的要求?」


    「嗯,有幾個人曾經拒絕,但我也不會對很多人這樣說,所以這些人算是少數份子吧。」


    「那他們是用什麽理由拒絕你?」


    「有很多理由囉。」


    「真的嗎?這隻是我自己亂猜的,可是拒絕的每個人都沒有說過很類似的理由嗎?……就是這樣會很無聊吧。」


    佐藤露出得意的笑容繼續說道:


    「混在獵犬群裏拿到便當的時候,與其說是從某個人手中搶過來,倒還比較像是直接從架子拿起便當,或許這是你們貼心保護我的舉動……不過,那樣吃到的就隻是單純賣剩的便當,就算裏麵的菜很好吃,也沒有任何會讓人感動的因素。


    這大概就跟『自己做的東西怎麽樣都很好吃』的道理一樣,就是要辛苦過後得到的才有價值。玩遊戲也是一模一樣,靠金手指改成無敵根本不會覺得好玩。」


    「……也就是說,你要拒絕囉?」


    「沒錯。不好意思,這幾天一直拖拖拉拉沒有給你們答案。」


    「就算確定能輕鬆吃到便當也不答應?」


    「我當然想吃頓好吃的飯,所以我很樂意接受這點程度的努力,這樣做起來一定也會比較有趣。


    而且,我一直沒辦法忘記那個便當的味道,那是魔法師與其他狼群拚命搶到的便當,那個便當裏有讓我幾乎會噴淚的感動與勝利的味道。」


    看見佐藤笑著如此說道,山原也不禁想起兩年前金城的模樣。


    那時聽到山原的挖角,金城隻是半含著笑容這麽說:


    這樣到底有什麽好玩的?已經決定結果的比賽太無聊了。


    當時隻要能穩定地吃飯,這樣就夠……不,除了吃飯以外還有什麽好奢求的?難道你不想打贏那些人嗎?因此山原並無法理解金城的話。


    但隨著時間經過,陸續挖角幾個新人被拒絕後,山原覺得自己總算漸漸了解那些人的想法了。


    隻是吃飯填飽肚子,是沒辦法滿足那群家夥的。


    把極為狹窄的領域當成狩獵場,甚至接受落敗而拚命讓自己達到頂點,隻為了獲得活生生的血肉而不是狗食……這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


    山原發現,自己正自然而然地眯起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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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個時候,某隻獵犬來到山原的身邊說道:


    「山原,情況有點不妙,今天便當隻剩下九個,如果要算佐藤的份就會……」


    此時,老叟也從工作人員室現出身影,所有人的視線也跟著一同轉向老叟。山原看著老叟跨著如常的步伐,然後這麽說道:


    「……已經沒關係了。」


    「什麽?這是怎麽……喔,原來是這樣……」


    隻見獵犬滿臉不屑地這麽回答,看來他已經從山原與佐藤的樣子了解原因了。


    佐藤點點頭,接著山原試著詢問白粉的答案,她也莫名奇妙地說著「我還沒辦法決定這些事」,就這樣拒絕山原的請求了。


    「雖然這樣說有點難聽,不過我還是要說,你們真是蠢到極點了,吃飯這個行為在這裏並不是兒戲。」


    「你說得沒錯,就是要認真打才會有趣,在這裏吃飯並不隻是單純地填飽肚子而已。」


    山原與佐藤分別說出自己的意見後,便以眼神互瞪。


    「……你應該知道敵人要越少越好的道理吧?」


    「所以你要把我修理一頓嗎?」


    這時,隻有白粉「好帥喔……」的脫線聲音在兩人間不停回蕩。


    老叟把所有熟食與九個便當貼完貼紙後,就慢慢地準備走回工作人員室了。


    為了跟山原那群人保持距離,我走到冰淇淋區前麵,看著商品開始思考一件事。


    ……說不定,我今天會沒有辦法搶到便當。


    可是這樣也沒關係,我就是懷著這種想法才會來到這裏,來到這個強敵與獵犬群環伺,而且準備舉行最終半價時間的這個地方。


    如果隻是單純拒絕山原,其實還能用很多方法回絕他的邀請,但為了證明自己在這裏的存在價值,我認為隻有這個方法能讓自己下定決心。


    就算失敗也沒有關係,到時候還有井兵衛能溫暖地填飽我的肚子。使出全力不放水的滿足感一定也會成為整場戰鬥的精髓,甚至是讓我體驗到無法言喻的味道吧……所以這樣就可以了。


    但問題是,白粉同學仍然跟在我的身邊,我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麽,不過她怎麽不到油神的超市搶便當呢……


    「白粉同學,你為什麽會跟著我過來?」


    聽到我突然這麽問,白粉同學則是「呃……」地停頓片刻,隨後便垂著頭低聲回答:


    「如、如果沒有我的話,你應該會覺得很困擾吧……」


    「並不會。」


    「……那個……其實說真的……因為我看到佐藤同學走出社辦時很有精神……所以……我想看看之後到底會有什麽發展。」


    雖然她說完又一臉傻笑,不過應該隻是對小說的題材有興趣而已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倒是讓我的罪惡感減輕不少。


    就在這時,老叟的身影消失在工作人員室裏,門扉也隨著動作漸漸闔上。


    「白粉同學,就照我們事先說好的內容行動。」


    她點了點頭。說是事先說好的內容,其實隻是大略配合的程度而已,但總比什麽都沒做還好。


    這次恐怕沒辦法像arashl那場用上那麽多時間,當時有魔法師替我擋住敵人,我們還有辦法深入敵陣,可是這次他並不在場,而且便當的數量與在場人數相差太多,所以這交絕對會演變成快速決戰,一開始的動作也會決定勝敗的關鍵。


    於是,我和白粉同學注意聆聽起周遭的動靜。


    工作人員室的門扉也在此時關了起來。


    隨著這道「碰」的聲響,店裏的氣氛立刻改變,瞬間變成充滿殺氣與焦燥感、喉嚨光是吸進一口氣就會疼痛的殺戮戰場。


    身旁頓時傳出無數鞋靴蹬著地麵的聲音,猶如攪亂空氣而四處揮動的無數手腕,以及瓤數仿佛能刺穿的視線。


    一群空腹的野獸們立刻衝向便當區前。


    首先有兩隻沒見過的狼率先抵達便當區,毫不猶豫地分別將手伸向便當,但後方趕到的狼群並不會讓他們輕易得逞,他們完全不管對方是否背對自己,除了用身體衝撞或掃腿,裏麵甚至有高跳起對延髓踢出一腳的人。


    現場立刻形成混戰的景象,相互搭配的獵犬群第一陣『甲』也衝進人群中,裏麵也紛紛出現像沙堆被拳頭擊散而飛出來的人、發著抖接下攻擊的人、以及當場趴倒在地而無法動彈的人……


    就這樣,甲組在人群中以蠻力開拓出後麵成員的道路,這時他們還沒有抵達便當區前,接著則是由第二派的『乙』衝了進去。


    這時,我與白粉同學也瞬間做出「就是現在」的判斷。


    「我先出發囉。」


    白粉同學衝過我的身旁,以無法目視的速度鑽進人與人之間的縫隙,然後緊緊地跟在乙組的後方。


    就像是自然地隨著乙組的誘導般,白粉同學便成功地衝到混戰中心處的前方。


    可是,她的動作也立刻被獵犬發現。盡管獵犬群想要把她甩出去,白粉同學卻往後方一退輕鬆地躲開攻擊,並且讓自己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這時,獵犬群的行動也頓時產生些許亂象。


    接下來,就是看我能不能衝到那裏而已了。我並不打算對獵犬群出手,而是將在混戰之中處於後方亂晃的家夥當成踏板全力一跳,沒有藉由天花板就來到獵犬群的頭頂,然後隨著重力落到地板上。


    我落在剛剛白粉同學做為誘餌而拉開的細小縫隙裏,也就是拓出道路的甲組與往前衝刺的乙組的中間。


    這時,乙組正準備化為第二陣衝擊進入人群,一看到我卻瞬間露出錯愕的表情。


    從上空觀看的話,這就像下黑白棋時,在白棋的正中央放進黑棋一樣。


    但是,問題在於我們並沒有事先敲定後麵的動作,畢竟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葡也沒有想到這件事。


    我們隻是想先衝進敵陣,隻要互相合作的獵犬群受到阻擾,動作就應該會受到影響。


    總之我先一腳掃倒身邊背對我的獵犬,也就是拚命替乙組開路的甲組成員,接著順勢朝身旁的另一個甲組獵犬踢出一腳後,隨即遭到乙組重創在地。


    雖然我瞬間差點失去意識,並且在地板不停翻滾,但他們並沒有像arashi能直接把人撞飛的蠻力。


    我趕緊撐起身體,眼前也在這時突然飛來一道踢擊,此時的我當然無暇防禦而吃下這腳,於是隻得勉強讓自己用臀部著地,並且重整姿勢看向對我發動攻擊的人。


    原來是山原。


    他毫不猶豫地對我拳打腳踢,無力躲避或反擊的我也隻能一一吃下攻擊。


    「隻要加入我們,就不會受到這種折磨而能吃到便當喔。」


    寒冰魔女曾經說過,那個領域並不是單純搶奪半價便當的地方。


    現在的我完全能夠了解,如果隻是想吃晚餐,我根本不會來到這裏。我的錢包裏仍然放著她交給我的一萬圓鈔票,要是隻想吃頓晚飯,我應該就會用這些錢去『小廣』吃飯了。


    我……不,在這裏的所有人想要便當,也正在尋求超越便當的精神。


    「這樣你還能說……」


    山原的攻擊確實地鑽過我的防禦空隙擊中身體,讓我忍不住雙膝跪地,山原又接著踢出一道猛烈的踢擊,我也再度被踢得滾倒在地。


    「很有趣嗎!」


    「……當然可以。」


    我用手撐著地板這麽回答。這不是我逞強,現在狀況的確可說是非常不利,但套句魔法師曾經說過的話,會讓人最為興奮的……就是顛覆每個人都認為會失敗的情況。


    「山原!你跑太遠了!」


    獵犬的聲音也讓山原回過頭。仔細一看,山原與獵犬群確實出現一段微妙的距離]裏麵還有幾隻狼群混進他與獵犬之間。


    「……嘖!別管我!你們先拿!」


    聽到山原的喊叫聲,抵達最前線的半數獵犬也一口氣拿起便當,然後形同牆壁般轉向後,頓時成為阻隔人潮的棒狀屏障。這時原本應該由後麵的同伴通過這道縫隙……結果我、山原與獵犬群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瞪大雙眼。


    隻見先前混進人群的白粉同學突然冒出身影,並且穿過拿著便當的獵犬群之間,既沒有發動任何攻擊,也沒有受到任何攻擊,就這樣成功地搶到一個便當。


    她的動作就像水滴滑過岩石縫般,毫無阻礙地就把手「咻」地伸到架上了。


    看來我那「如果我擾亂獵犬群,白粉同學應該也可以趁機搶到便當」的想法還滿愚蠢的……不,現在根本沒時間後侮,既然這樣就隻能考慮自己的處境了。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便當隻剩三個,包含山原在內的獵犬群卻還有四個人,便當已經不夠一個了。


    此時山原立刻拔腿狂奔,把前方阻擋的狼群撞開衝向便當區,我也趕緊跟在他的後麵。


    還沒拿到便當的獵犬群也將手伸向便當。然而,或許是看到了山原慌張的模樣,獵犬群顯得有點茫然失措,因為他們不曉得是否該比身為隊長的山原早拿到便當,這也是平常不會出現的亂象,兩匹狼也在此時趁虛而入。


    那兩匹狼分別是以前交手過的光頭男與褐發女高中生,隻見女高中生瞬間用視線掃過我,我也點點頭感謝早上的事。


    他們擋住獵犬群,不讓獵犬群順利拿到便當,同時準備伸手拿起便當,而後方也突然冒出另一群阻礙前方的狼群。


    就在這個瞬間,應該能確實取得便當的戰法也頓時崩解。


    便當區前的最前線再度展開激烈的混戰,這時已經有半數的獵犬群搶到便當,因此無法參加戰鬥,也不能再度回到前線,隻得乖乖地前往收銀台結帳。


    現場還有四隻獵犬,隻剩下三個便當,而發動襲擊的狼群則有七隻。


    現在的狀況已經無法繼續合作,因為連合群的獵犬們都被打散成普通的個體了。


    領域內可說是混亂至極,也就是這裏原先應有的模樣。


    每個人都不分敵我地展開亂鬥,隻要有伸向便當的手就會被撥開,從四麵八方而來的攻擊也像雨滴般不停落在身上。


    每個人都拚命地想搶到那些賣剩的半價便當,有時會微微發出呻吟聲,有時是雙膝跪地,有時則是流出鮮血,但我們仍然將手伸向隻便宜幾百圓的便當。


    ——半價便當隻是賣剩的舊便當而已嗎?


    不,這些需求者並不隻是想要便宜的便當。


    沒錯,搶奪為數不多的便當,將其他競爭者一一擊退,並且用自己的手抓起戰利品,這樣才算是完整的『半價便當』,因為這樣才會添加名為勝利的最後一道滋味。


    隻要出現實力越強的敵人……那滋味就會越發強烈。


    這是準備好的餐點所沒有的,也是不論累積多少金錢都無法得手的無價之寶。


    因為如此,我們才會聚集在這個極為狹窄的領域裏。


    並且將手伸向稀少的便當,就算手頻頻被他人撥開,我們仍然拚命把手伸向前方。


    就因為理解半價便當的價值……


    盡管已經想過很多次了,我還是覺得社辦需要裝台電梯。


    尤其是現在身體的狀況,爬到五樓真的是累死人了。


    「佐藤同學,你還可以嗎?」


    白粉同學提著裝有便當的袋子如此問道,看來與平常沒什麽兩樣。這也難怪,因為她剛剛根本沒有受到任何攻擊。


    而說到我,我可是被打得遍體鱗傷,進行到最後混戰的時候,我已經不記得誰曾經打過我,或是我曾經把誰痛扁一頓了。


    我隻是懷著「總之先拿到便當」的信念奮戰到最後而已。


    我先站在樓梯間的平台稍微喘口氣,然後看向自己手邊提著的袋子,裏麵裝的當然是半價便當。


    最後剩下的三個便當分別由褐發女高中生、其中某隻獵犬獲得,而我則是從山原的手中搶到最後一個便當。


    這是從曾經說過「能夠安全地吃到飯」的山原手中搶到的便當。


    光想到他應該正在吃著杯裝泡麵,我就有種類似淩虐他人的快感,嘴角也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們就這樣爬著樓梯前往五樓,並且打開502號室的門。


    房內也有個籠罩在月光之下的女性正等著我們,她就是寒冰魔女槍水仙。


    她回過頭,看著我們手邊提著的東西。


    「今天怎麽樣?」


    「我們很努力了。」


    聽到我語帶曖昧卻充滿自信的話語,學姊則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明明隻是個菜鳥,沒想到居然能從獵犬手裏搶到便當呢。」


    「都是托學姊與白粉同學的福。」


    「我?」


    「就是我搶到月桂冠的那天,學姊曾經說過要勇敢踏進對手的陣地裏,就和把小石頭丟進齒輪裏一樣吧?」


    學姊也恍然大悟地發出「對喔……」的聲音,隨後露出了笑容。


    「原來是這樣,我也很高興能幫上你的忙喔。」


    說完後,學姊從圓桌上的袋子裏拿出半價便當,並且把便當放進微波爐開始加熱。


    「那我現在再問你一次。對你們兩個來說,半價便當隻是賣剩的舊便當而已嗎?」


    學姊看著盤子不停旋轉,對我們丟出這個問題。


    「不,是更有價值的東西。」


    我這麽回答,白粉同學也跟著點了點頭。


    聽到我的回應後,學姊隻是輕輕地瞄了我們一眼,就從口袋裏拿出某樣物品,然後往我們的位置丟了過來……原來是一把鑰匙。


    「原本我在三天前就想交給你們,可是因為爭辯蕎麥麵與烏龍麵的事就忘記了……那是這間房間的鑰匙,你們拿著吧。」


    接到學姊丟過來的銀色鑰匙,我也滿心感慨地用手緊緊握住。


    總覺得,我們現在才是真正「照著自己的意思」加入了hp半價同好會。


    我與白粉同學互相看了看並相視而笑。


    「……啊……這種感覺很不錯呢……」


    當白粉同學又在胡言亂語時,微波爐也發出加熱好的電子聲。


    「佐藤,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把之前借你的一萬圓鈔票還給我。」


    「學姊,你不是說可以用來買晚飯嗎?」


    「如果你當真的話,我會要你付出相對的代價喔。」


    「開玩笑的啦。」我邊說邊把鈔票還給學姊,她也跟著嗯了一聲。


    「好吧,這次就當學姊體貼照顧學弟妹吧,我請你們喝罐樓下自動販賣機的飲料,你們要喝什麽?」


    白粉同學回答汽水以外的飲料,我則是表示什麽都可以。聽到我們的回答,學姊於是認真地說「那兩個人都買咖啡吧」,於是我們趕緊改口說要喝蘋果汁與芬達汽水,畢竟時間還太早了,何況沒有人吃飯類食物會配咖啡的吧……


    我一邊聽著學姊走下樓的腳步聲,一邊準備幫白粉同學熱便當。她今天拿到的是「酥炸魚塊夾塔塔醬便當」,這大概是結合現代科學技術與專家手藝而首次完成,擁有各種詭異主要家常菜的便當吧?


    「真是個深奧的便當……這裏麵到底放了什麽菜?」


    我知道起司在烹煮之前還是固體狀,可是塔塔醬就不是這樣了。


    「那佐藤同學等下要吃看看嗎?」


    「可是這樣會……嗯?」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有件事不太對勁。


    我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半價便當的美妙之處,但現在又冒出無法理解的問題了。


    以前吃著靠獵犬群獲得的便當時,我並不認為便當很美味,我一直以為是便當從天而降、沒有辛苦付出、沒有經過競爭與獲得勝利才會這樣。


    可是,當我在社辦裏吃到學姊分給我的東坡肉時,我還是覺得很好吃,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差異?明明兩邊都不是自己拿到的,為什麽學姊的會……這兩者間到底有什麽不一樣?


    我繼續歪頭沉思說不定會讓白粉同學擔心,所以就把疑問直接說了出來,結果她隻是尷尬地用手指搔了搔臉頰。


    「那個……這是應該認真思考的事情嗎?」


    「好像不是很重要吧。」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這好像不是需要認真思考就能知道的事……啊,剛剛那句話不是在取笑佐藤同學喔……」


    「等等喔,嗯……意思就是……?」


    她麵帶微笑地回答:


    「因為不管是朋友、夥伴、搭檔或是喜歡的人……隻要能跟這些人一起用餐,一定都會覺得餐點很好吃吧?」


    看到我頓時傻掉的模樣,白粉同學則是突然露出擔心的表情。


    「啊……還是我有說錯……?」


    「不是……」


    的確就像她說的,就是因為太過理所當然,所以才會沒辦法發現最根本的原因吧?這時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隻見手裏有把全新的備用鑰匙,我也用力握緊這把還留有學姊些微體溫的銀色鑰匙。


    「白粉同學,我問你喔,之前你是怎麽回答剛剛學姊問的問題的?」


    白粉同學回問我是不是剛剛「半價便當是賣剩便當」的問題,我也點點頭表示肯定。


    「嗯……我說那不是賣剩的舊便當,而是會讓人吃起來很快樂的便當。


    佐藤同學,你不覺得是這樣嗎?因為如果隻是買個普通便當,根本不會發生這麽多事情吧?不隻是讓我學到很多東西,還能和學姊與佐藤同學成為朋友……所以……我、我覺得很快樂,而且我一直很擔心上高中後沒辦法交到朋友……」


    隻見白粉同學的臉頰微微泛出紅暈,如此笑著說道。


    看到她的表情,我也跟著笑了出來,因為我總算知道自己愚笨的地方了。


    話說回來,為什麽昨晚我會想了一整個晚上呢?而且自己居然沒辦法得到答案,還靠著褐發女高中生和學姊的幫忙。


    雖然覺得很不甘心,但我也很確定自己絕對是那個笨蛋老爸的蠢兒子了。


    因為能與擁有稱號、遵循禮儀並賭上自尊的狼群……與他們一同奮戰讓我感到非常駁奮,拿到便當時更是高興地無法自拔,和學姊與白粉同學一起用餐也是充滿歡樂……所以便當才會這麽好吃。


    ……便當是因為快樂才會美味,理由就隻是這麽簡單吧?


    我們不停地笑著。因為我平常不是個愛笑的人,這模樣甚至到了白粉同學都要擔心的地步。


    如果有不高興的事,或是跟自己不喜歡的家夥吃飯,便當也絕對不會多好吃。


    這時,微波爐也發出「叮」的一聲,我拿出白粉同學的便當,然後把我的便當放進裏麵,便當也與上次的『起司咖哩豬排(大碗)』一模一樣。


    那次我並不覺得難吃,便當真的很好吃,隻是那個便當給我的感覺就隻有那樣而已。


    那這次又會讓我嚐到什麽滋味呢?我忍不住對著旋轉盤如此詢問,便當當然也沒有給予任何回應,所以我決定把期待留到用餐時。就算便當的蓋子是透明的,但不論是打開蓋子才開始享用,那味道肯定能再帶給我一次震撼。


    隨著一道久候多時的叮叮聲,我的便當也加熱完成,於是我立刻拿起學姊與白同學的便當,一如往常地擺在月光灑落的窗邊座位前。


    這時,門扉喀嚓地應聲敞開,學姊也拿著果汁走進房間裏。


    「好囉,那我們吃晚飯吧!」


    學姊的聲音就像一聲令下,我們隨即跟著打開蓋子,便當裏立刻湧出白色蒸氣,讓饑餓的腸胃為之一震,引出食欲的香氣隨後也彌漫整個室內。


    「我要開動囉!」


    這麽說完後,三人開始在皎潔月光的照耀下用餐。


    那天便當的味道……想必不用我再多加形容了吧。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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