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前,謝安嶼去他之前看中的那個橋洞踩了個點。橋洞附近有路燈,所以這裏不至於漆黑一片。他打算先在這湊合幾晚,等這個月的工資發了再去租個便宜的房子。手機震動起來,謝安嶼摸出來一看,發現是老板的電話。“喂,陸哥?”“在哪兒呢?”“我……”“別跟我說你現在在家裏。”“我沒在家裏。”“在外麵?在橋底下?”謝安嶼下意識回過頭,發現陸洋舉著手機站在遠處的岸邊,正看著他。謝安嶼眉頭一皺:“你……”他把“跟蹤”兩個字咽回了肚子裏。陸洋卻替他把話補充完整了:“對,我跟蹤你。”陸洋不以為意地說:“想看你下班了跟樂來偷偷摸摸幹嘛去呢,結果來參觀橋洞了。”謝安嶼抿著嘴唇沒吭聲,心裏躥出一團火氣,他克製情緒,平靜道:“我隻是去他家拿我的快遞。”“不好意思,你也別嫌我管太多,我這人就不喜歡我手底下的人走得太近。”陸洋說,“謝安嶼,知道嗎,我不喜歡你跟樂來走得太近。”謝安嶼沒回應,陸洋說:“你過來吧,別浪費電話費。”謝安嶼掛斷電話,拎著包裹朝他走了過去,他的臉色不太好看,但表現得很冷靜。“不是說困難已經解決了嗎?”陸洋咬著煙,站在他麵前,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怎麽,你解決困難的辦法就是睡橋洞嗎?我應該沒猜錯吧,你是要睡這吧?謝安嶼,我相信這事兒你幹得出來。”謝安嶼並不想惹怒他,不反駁也不解釋,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真打算這兒睡下了?謝安嶼,你怎麽那麽好笑呢。”明明有那麽多條捷徑可以走,卻偏偏要選那條最可笑的路。陸洋有時候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意圖表現得太不明顯了,才讓謝安嶼完全沒有察覺到他那點歪心思。不。是謝安嶼太蠢了。“我不會一直睡這裏,之後會租房子住。”“你以為你租得起嗎?”謝安嶼抬起頭來看著他。“你把北城當成什麽地方了?你那點工資保證日常生活都夠嗆,還想租房子?謝安嶼你怎麽那麽沒腦子啊。”謝安嶼喉結微微一動。或許這就是謀生的代價吧,要對一切有理由的、沒理由的侮辱都照單全收。“我先回家了,陸哥。”謝安嶼平靜地說。陸洋愣了愣,一口氣猛地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他就煩遇到這樣的,不把話說明白了,不懂;把話說得太明白了,又有脾氣。陸洋把煙頭丟在地上用力地踩了踩,惱怒道:“滾滾滾,滾吧。”謝安嶼現在很煩躁。看中的這個橋洞以後肯定是不能睡了,誰知道哪天陸洋會不會突然冒出來。謝安嶼覺得他老板最近好像越來越不待見他了,以前他隻是覺得這老板脾氣不好,雖然有時候說話挺難聽的,但大多數時候不會為難人。可他最近明顯感覺到陸洋對他的針對。或許是他真的不喜歡自己的員工彼此間走得太近。謝安嶼感覺腳像灌了鉛似的那麽沉,走每一步都覺得很吃力。希望像搖曳的燭火一樣,一下子就被吹滅了。隻是丟了一個露宿的棲息地而已,他卻仿佛失去了一切,連渾身的力氣都失去了。手機“嗡嗡”地響起來,謝安嶼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以為又是老板的電話,手機拿出來一看才發現是郭田陽打來的。“喂?”“安嶼,還沒睡吧?跟你說個好消息,你上次不是讓我幫你打聽租房的事麽,我打聽到了,還幫你找到了個想合租的人。”謝安嶼麵露喜色:“真的?”“真的啊,是我女朋友的一個直係師兄,已經畢業了,快一年了吧。他畢業後沒回老家,留在北城工作了,現在一個人住一間二居室,房子麵積不大,但還有個空房能住。”郭田陽語氣輕快,“主臥他已經住著了,你要是有合租的想法,可以住次臥,整租是1200,主臥700一個月,次臥500一個月。”“就是地理位置不太好,離市中心有點遠。不過離地鐵不遠,雖然位置偏了點,交通還是挺方便的。”500塊的租金還是讓謝安嶼猶豫了一下,但他現在沒有更好的選擇了。謝安嶼說:“我現在手頭沒有那麽多錢,你能幫我問一下你女朋友的師兄,我晚幾天再交房租行嗎?我還要過幾天才能發工資。”“這個你不用擔心,我都問清楚了,這個季度的房租他已經交了,你要是願意跟他合租,下個月再開始交房租,交的時候把這個月的補上就行。”郭田陽說,“反正這個月也沒幾天了。你要是覺得行,這周六我陪你一起去看房子?”謝安嶼已經等不到這周六了,他說:“我想明天就搬進來,行麽?”“這麽急啊,你不先看看房?”“沒事,我隻要有個能睡覺的地方就好了。”“那要不我讓那個師兄拍兩張房間的照片,我微信發給你?”“好。”第二天下午休息時間,謝安嶼回家收拾了一下行李,郭田陽已經替他跟那位師兄打好招呼了,下午把東西先搬過來,晚上就住進來。謝安嶼沒多少行李,隻有一個黑色的手提袋和一個書包,書包他是每天上下班都背著的。現在除了這兩樣身家,又多了一個睡袋,他本來想問問樂來睡袋能不能退回去,後來一想又覺得將來說不定還能用到,就決定留著了。謝安嶼從吳夢的書桌裏找到紙和筆,給他姑姑寫了封信。他給自己留了兩百塊錢,把剩的所有現金和之前在銀行提的400塊錢用紙包起來,連同那部二手安卓機,和信一起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謝安嶼收拾妥當,剛要出門,吳潔就拎著一份米線從門外進來了。她愣在門口,看見謝安嶼手裏提著第一天帶來的那個黑色手提包,一副卷鋪蓋走人的架勢。謝安嶼沒想到吳潔會在這個點回來,以往這時候她早就吃完午飯去圖書館了。吳潔眉頭輕皺:“你要走?”謝安嶼嗯了一聲。吳潔走了進來,視線掃到了茶幾上的手機和信。她把米線擱在餐桌上,走過來問謝安嶼:“走哪兒去?你找到住的地方了?”“找到了。”吳潔一時間語塞,有好多話想問,又覺得這些都跟她沒什麽關係,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你就這麽走了,不跟我媽說一聲?”“姑姑不一定會讓我走。”謝安嶼說,“而且我也怕她問太多。”其實吳潔也覺得謝安嶼一個人悄悄離開比較好,以她媽的性子,隻要她家房子還在這兒,就算天塌下來,她都不可能鬆口讓謝安嶼走的,除非她能親眼見到謝安嶼有個新家。到時候萬一再跟她爸起爭執,免不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這幾天她爸媽幾乎是天天吵、夜夜鬧。“你真的找到地方住了?”吳潔再次確認。“真的。”“找到了就行。”吳潔拿起茶幾上的東西,“這些東西你自己留著,手機你不要用麽。這是什麽?錢?”“我還有個手機能用,錢是我給姑姑的。”吳潔歎了口氣:“她不會要的,你拿走吧,留著自己用。”“我身上還有錢,這錢是我給姑姑留的。”吳潔沒再說什麽,她知道說再多謝安嶼都不會把錢和手機收回去的,老謝家的人都軸。吳潔拿起手機把裏麵的電話卡拔了出來,塞到謝安嶼手裏:“手機可以不拿,電話卡要拿著。”謝安嶼麵露疑惑。“你的微信號就是這個手機號,沒有這個電話卡你之前的微信號就廢了。你不是在那個小程序注冊了賬號嗎,拿著吧,用得到。”謝安嶼低頭看著手裏的電話卡:“這一個月給你們添麻煩了。”吳潔心裏五味雜陳,她是個非常理性的人,麵對即將離開的謝安嶼還是說不出那些酸不拉幾的矯情話:“有事給我打電話,不要找我媽,她心太軟,容易胡思亂想。”謝安嶼不可能再來打擾他姑姑了,這裏從來都不是他的避風港。作者有話說:今天有點晚,辛苦大家久等。大概還有三四章見麵,這篇不是網戀文,小程序隻能算個引子,整篇文基調也是偏現實向的。以後如果有機會再寫個純甜的網戀文吧,倆悶葫蘆不適合網戀。悶葫蘆1號&悶葫蘆0號:你說誰?第14章 郭田陽下午有課,所以沒陪謝安嶼一起去出租屋,謝安嶼拎著包,自己坐地鐵去了新住所。這裏離市中心比較遠,是農村拆遷落戶的區域,樓房都是新造的安置房,樓層比較高,謝安嶼沒乘過電梯,在門口呆站了一會兒,才走上前去按牆上的按鈕。中途,電梯在其他樓層停下,謝安嶼一時分不清開門按鈕和關門按鈕,險些把一個趕電梯的小姑娘關在了外麵。小姑娘動作敏捷地躥了進來,謝安嶼低聲說了句“不好意思”,耳朵微微變紅了。小姑娘忙說:“沒事沒事,我還要謝謝你給我留門呢,差點沒趕上。”她注意到了對方變紅的耳朵,又見人家長得高高帥帥的,自己竟然也臉熱起來,趕忙移開視線去看樓層顯示器。小姑娘看著顯示器上逐漸變大的數字,呆了一下:“啊……這是上去的啊。”出租屋的門鎖是密碼鎖,郭田陽女朋友的師兄已經提前把密碼告訴他了,他白天要上班,沒辦法過來。謝安嶼把東西搬進出租屋後,晚上才跟那位師兄碰上麵。謝安嶼開門進來的時候,那位師兄正在客廳收拾自己的書包。對方聽見開門聲,抬了下頭,打招呼道:“你是謝安嶼吧?你好啊,我叫翟景。”“你好。”“你行李已經搬過來了吧?”“對。”“我帶你去房間看看。”謝安嶼拎起了放在玄關的黑色手提包,翟景沒想到玄關那個黑色的包就是謝安嶼的行李,有些詫異:“你就帶了這麽點東西啊?”“嗯,我東西不多。”“沒帶被褥什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