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每年11月28日的校慶,是一中最隆重的一個活動。碰巧今年撞上建校第一百周年,昨天的級會上,石利侯講完成績和班級表現後拐了個彎,動員了十來分鍾的校慶。老於沒想到是路城來取報名表,也沒多問,“來,拿好。讓班長去動員一下,這次活動學校挺重視,也是一個你們展現才藝的機會。”“好,我轉告他。”路城拿完就想走。不料又被老於叫住了,“哎,路城,我記得你鋼琴是不是十級?”曲暮在一旁聽著,不由得斜睨了下路城的側臉,神情略帶驚喜。“嗯。”第29章 路城似乎能感受到右側脖頸那道炙熱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將那隻拿著表的手往後抬了抬,恰好擦過曲暮離他隻有半步之遙的手肘。像是偷看被抓包了般,曲暮心裏撲騰一聲,眼神撲閃兩下,頃刻收回視線。與此同時,更是觸電般地倏然往回收了下手臂。老於沒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翻了下手機的備忘錄道:“哦,我想起來了。前幾天級長讓我找個高二學生,也是為了校慶這件事。”“你們明年高三了,高一學弟學妹又是剛入學,這次校慶的重頭戲就落在高二頭上......”“老師,你可以直說。”路城打斷他,再給他說下去該上課了。“啊,哦,”老於也不覺得尷尬,訕笑了兩聲,繼續道:“校慶典禮的開幕式非常重要,級長千交萬代,說一定要選一個重量級節目。老師就是想啊,你看,你有沒有時間參加?”“呃,我......”路城瞄了一眼旁邊的曲暮。冷不丁地,曲暮也望向他。視線一觸即分。老於這下注意到了,“問你呢,看曲”但老於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口,立即被路城掐斷,“我參加,老師。”“哎,好,好孩子。”老於欣慰地拍了拍路城垂在身側的手,“也快上課了,具體什麽曲目,怎麽進行,等晚修咱們再聊聊哈。”“好。”一出辦公室的門,曲暮便一把攬過路城的脖子往沒人的樓梯邊帶,邊走邊抱怨道:“別讓別人看見你來找我了,他們總是說你壞話。”“他們今天說你了?”路城卻不在意,隻是輕輕皺起了眉。“不知道,沒印象。”曲暮鬆開他,“但他們罵你了,我給瞪回去了。”其實是有的,隻不過他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就不會在意。路城沒說話,曲暮接著道:“放心,徐寧保密工作特別好,沒人知道我們住同個宿舍,我們可以私底下見,就像......”有個詞他一時間想不起來,“嘶”了一聲,驟然展眉,打了個響指道:“啊,地下情。”“不是,”說完他自己都頓住了,他忙看向路城,“我不是那意思,這詞兒......不太貼切哈。”路城倒是在聽到“地下情”時表情僵了一秒,繼而笑出聲,“語文挺好。沒事,我們光明正大。”曲暮反應了會,沒意識到他說的“光明正大”什麽意思,反倒把注意力放在他說的“語文挺好”上。他笑著打了下路城,“你嘲笑我!”“我哪有?”路城也不反擊也不躲,反手抓住那隻作亂的手,“雷神沒為難你吧?”“沒,”曲暮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在他抓上自己時立馬拐了個彎掙開,“我實話跟他說了,他說讓我安心讀書,其他的別操心。”路城有些遺憾地搓了搓指尖,“那就好。”“哎,你怎麽知道雷神找我幹嘛?”曲暮突然覺得不對。但路城還沒回,鈴聲就響了起來。於是路城匆匆扔下一句“猜的”,而後就上了樓梯。“你慢點。”曲暮看著他爬樓梯爬得有些快,不由提醒道。“知道了。”路城真的就放慢了步伐。曲暮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轉身回了教室。不知為何,那處被路城抓過的手腕到現在都有些麻。不是被抓疼的麻,是一種仿佛湧過一陣微電流的麻。注意去看時,那股麻勁就消失了,刻意忽視時,它又一個勁兒衝上了心頭。帶著這股將散未散的酥麻感,他在鈴聲最後一聲落下之際回到了座位。這節課14班上物理課,物理老師進來後往曲暮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後讓大家將上節課還沒評講完的試卷拿出來。徐寧這時悄悄回頭,壓低聲音問:“曲哥,路神來找你沒?”“?”曲暮將試卷翻到還沒講的那道題,“來了啊。”“我說呢,我一跟路神說你被雷神找了,下一秒他不見人影了。”徐寧嘟囔了聲,“我和榆木腦袋給他發了那麽多信息,他一條沒回。”“他來找你就沒事,沒回挺正常。”“你說什麽?”曲暮有些理不清,“你跟路城說的雷神找我嗎?”“是啊。”徐寧似乎還要說什麽,但下一秒就被物理老師一聲“找個同學來解一下第一問”給嚇得縮回座位。曲暮沒工夫聽物理老師點名,心緒早就飄到了路城剛進辦公室時的神情。等他想明白時,那股微電流早就從手腕處直流至心底了。他嘴角的弧度一時下不來,不由得走神,順便在心裏嘀咕了幾句。這人真的是......分明就是因為著急才跑下來找他,但真的被問到時,卻隻輕飄飄甩了一句“猜的”。物理老師瞄了一圈,點了一個回答不上來,轉眼就瞅見曲暮手支撐著下巴,正盯著窗外的某截枝丫發呆。“曲暮,你來解一下第一問。”物理老師敲了下黑板。曲暮思緒登時被打斷,意識到自己走神被抓後,他一下子站了起來,瞥了兩眼黑板,十分流利地說出解題思路和計算過程。物理老師聽完點了下頭,看不出表情,接著讓他講了下第二問。那道題不難,先前練習就做過類似的,況且還考過,曲暮很輕鬆就連題目中的關鍵信息提煉了一遍,綜合自己的理解,套上公式和模型解了個結果。登時底下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但那些人沒大聲說什麽,隻是有幾個學生回頭看了他一眼。物理老師很滿意地點了下頭,他點評道:“曲暮同學的思路和想法都很新穎,發下去的答案總共隻發了兩種解題思路,曲暮同學剛才說的是第三種。”“很好很不錯,這種思路比較繞,需要看透題目的表麵,剖析題目本身。這種解法步驟雖然簡化了不少,卻需要拐個彎才能想到。同學們可以參考一下。”底下有些人偏頭跟同桌竊竊私語起來,偶爾還傳來一句,“靠,真是,我怎麽沒想到這種解法?”“請坐。”物理老師示意曲暮坐下,喝了口水潤喉,“所以說有些信息並不是表麵看到的那麽淺顯,一些事情本質是什麽樣的,隻從表麵看是沒法以偏概全的,同學們得再好好看看題。”他說完這句話後沒有直接繼續下一道,而是站在講台上喝水,足足給他們留了兩分鍾思考的時間。於是,一些比較機靈的又回頭看了眼曲暮,見他認真看著試卷後一秒回頭。曲暮垂著頭,他聽出來了,物理老師是在幫他。原來這就是雷神說的,讓他不用操心其他事情的意思。他悄悄勾起了唇角,默念了句“謝謝”。-午後的一中再次陷入寧靜,沒有讀書聲,沒有腳步聲,也沒有交談聲,整個校園沉浸在午休中。當然,迅速進入午休還得歸功於嚴格的就寢製度。一中的午休也有學生幹部和老師巡邏,從中午十二點五十分開始,巡到十三點二十點,總共半個小時。曲暮回了宿舍後先是將今天早上發生的事跟路城講了。這段難熬的時間內兩人保持著安靜,各自做各自的試卷。直到最後一秒,曲暮偏了下頭發現外邊沒人時,他才鬆了口氣。跟他背對著的路城聽到這聲,發出一聲短促的低笑。“嗯?”曲暮一個上揚的調,聽起來想打人。他轉過頭去,但路城一秒收笑。曲暮不信,兩三步繞到他旁邊去。看著路城麵無表情的樣子,他突然起了興,虛掐著他的脖子威脅道:“你剛才笑了?”意思就是你要是笑了,我就滅了你。路城被迫抬頭看他,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又笑了聲,“沒有。”皮膚又一次蕩起了微電流,曲暮連忙撒手,掙脫他道:“靠,這麽熱的天還有靜電。”“嗯?”路城看著他甩手,不由得疑惑。“靜電啊,電死我了,你沒被電到麽?”但沒聽到回答,他擱在自己桌上的手機毫無征兆地震動起來。曲暮如驚蛇般猛地望向門上的洞,三兩步趕緊過去接,語調有些飄:“居然忘記關靜音了。”來電顯示媽媽,曲暮摁了接聽,擱在耳朵旁後跟路城指了一下,用口型道:“去接個電話。”路城點點頭,直到看著他進了衛生間才垂下眸。他在思考曲暮剛才那句話。靜電沒有,但由靜止電荷在生物體內釋放中和而成的電流倒是有。他那隻手掌虛握著,不舍得握緊,又不舍得鬆開。“扣扣扣”三聲輕輕的敲門聲突兀地響起,路城立馬握緊手掌,轉過頭去。入眼就是一位年輕的男老師。“另一位同學呢?”男老師往宿舍裏瞟。路城:“哦,在衛生間。”怕老師不信,他起身道:“我去叫他出來。”“好,快點啊。”男老師也沒想要真的驗證什麽,看見路城開了陽台門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