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樂樂拿著根大樹枝,沿著寧熙景和莊蓮鶴消失的方向倒退著走。一邊走,一邊迅速的用樹枝上的樹葉輕輕著地,掃去地麵上的痕跡,沙地上的腳印,馬蹄印,統統去掉。草被踩倒了,就把它蹭起來,讓它以自然的角度四散。爭取讓人追蹤不到行走過的痕跡。


    真的,她以前用ps的時候,常常會要消除人工合成的痕跡,對這一點很有琢磨。就是就近模仿原則,這根草旁邊的草是什麽樣子,你就把它整成什麽樣子。就算不能做到盡善盡美,但是這點不完美藏身於一片草叢樹林當中,絕對難以發現,要不找茬遊戲怎麽那麽考人眼力呢?當然,很可能影衛的眼力超常,但葉樂樂已經沒有時間來偽裝出另一條誤導路線了。


    狗蛋坐在木樁上吃麥芽糖,順便用竹竿吊著團棉花在荷塘裏吊青蛙。


    影一等人騎著馬奔過去,又勒住了馬,回頭來問他:“喂,小孩,有沒有看到剛才有兩個男人從這邊過?一個拿著劍,一個拿著扇子。”


    狗蛋回過頭來,將快淌到麥牙糖上的鼻涕吸上去:“他們跑得好快,一陣風一樣,看得我眼都花啦。往那邊去了吧。”說著用手一指。


    影一扔了幾個大錢給他:“去買糖吃。”說著與眾人縱馬奔出。


    狗蛋撿起地上的錢,懷裏還揣了一大包葉樂樂給的糖,樂得直咧嘴笑:葉娘子真好,就說一句話,給我一大包糖,還得了五個大錢。


    他拍了拍褲子,一蹦三跳的走了,葉娘子說讓趕緊上鄰村外婆家去,照做了她回頭還把十個錢買糖吃,十個錢啊,回頭饞死阿財去。


    這廂葉樂樂腰酸背疼的直起腰,歎了口氣,太辛苦了,這還是做了幾個月的農婦才能勉強扛得住,要是原來的佟姨娘上馬,直接就趴下了。


    葉樂樂再清理了一段路,見著了莊蓮鶴的馬,抬頭一看,前麵的林子中的樹越來越密了,馬已是騎不進去,莊蓮鶴想是以為後頭影衛會跟了來,就把它隨手拴在這裏。


    葉樂樂想,這馬說不定會嘶鳴,影衛耳朵又好,要是搜到這附近,發現了的話,又多了一層風險。


    看來還是得用迷藥,當初她就向寧熙景要了一包迷藥,寧熙景還說她異想天開,無論是影衛還是莊蓮鶴,一嗅到半點迷藥就會屏住呼吸,也絕不會吃下摻了迷藥的食物。但是,這馬總沒這麽高的鑒別能力吧?


    葉樂樂自己先用頭巾蒙住了口鼻,再四處拔了些青草,用迷藥一攪和去喂馬。


    這馬打了個響鼻,一雙大眼睛瞪著她,就是不吃。


    葉樂樂帶著笑安撫:“馬兒,快吃,其實我還是有別的選擇的,瞧,恩公還給了我一把匕首,你選擇暫時睡覺,還是永遠沉睡呢?”


    一麵絮叨,一邊不停的把草往馬嘴邊遞,這馬終於試探著嚼了一口,還好它沒吃出不對來,葉樂樂又陸續的全部給它喂了下去。


    眼看著它還是精神奕奕的瞪著眼,葉樂樂隻好歸根於藥效還沒散發,她實在沒有時間等下去了,也沒這個魄力能殺得了這麽高大的一匹馬,隻有不管它,扭頭沿著既定路線往裏走,一路清掃著痕跡,既然有了這匹馬在這裏做路標,後邊的路就要清理得更幹淨才好。


    寧熙景領著莊蓮鶴一路往裏飛竄,莊蓮鶴其實習武也是個天才,可惜莊家並不認為習武是正道,更多的要求他從文,當然,他從了文也獨領風騷。但這也導致他分散了許多精力,光論武,他是比不上寧熙景的。雖他總能找到取巧的法子,和寧熙景過起招來,輕易也不會落了下風。但此時光論輕功,還是始終落了寧熙景一步之遙。


    莊蓮鶴終於出言諷道:“寧兄既是怕了,又何必邀戰?”


    寧熙景回身站定:“不耐煩了?想來也是無人打擾了,來罷。”順手就扔了劍鞘。


    等葉樂樂趕到,這兩人已經戰成一團,以她的眼力,自是看了個眼花繚亂,滿是殘影。


    莊蓮鶴略一分神瞥了她一眼,劍光中發問:“佟姨娘如何來了這裏?莫不是與寧兄聯了手?”


    葉樂樂幹笑,無話可說。


    莊蓮鶴又道:“本來時過境遷,佟姨娘的糊塗事莊某也不打算追究,未料你卻送到我眼前來。”


    葉樂樂聽了心裏咯噔一下。衝寧熙景道:“恩公,你誆我啊?”


    寧熙景覷了個空,哂然一笑:“我本是與你說笑,未料你卻樂在其中。”


    葉樂樂氣得差點要爆血管了,這不是沒事找事嘛,好好的農婦日子過不得啊?也不知此時撤退還來不來得及。


    寧熙景猜出她的退意:“臨陣退縮可不是女俠作風。且先前莊兄不與你計較,此時卻未必。何必再畏首畏腳?你安心,是我將你拖下水,必護你周全。”


    莊蓮鶴也不否認,持著鐵扇一個橫掃,與寧熙景的劍重擊在一起,兩人俱借勢往後一躍。


    莊蓮鶴站定,淡然道:“我道你還有什麽值得一看,原來大費周張甩開影衛,引我至此,也不過尋了個婦人聯手。突然就沒有看下去的興致了,還是早些結束罷。”


    說著從袖口滑出一管火銃,銃口正對著寧熙景,食指搭在了火繩上。


    “這管火銃是工部最新研製出來的,據說威力巨大,比武林名器暴雨梨花針還要快上幾分,威力卻是其數倍。通共隻有兩管,陛下賞了我一管,今日卻是第一次用上,就讓寧兄來試試它的威力罷。”


    葉樂樂嚇了一跳,這火銃比起21世紀的手槍來,大約體積大了一倍,有著長長的管口,然而還是可以看得出槍的雛形,亦可以想像它的威力,這麽近距離的射擊,寧熙景根本沒法躲。莊蓮鶴一槍y了他,然後呢?再一槍y了她?該不該慶幸,將要死在這個時代最超前的武器下?


    葉樂樂還沒想得明白,寧熙景就揚手射出了枚暗器,同時向後一躍,莊蓮鶴亦是同時勾動了火繩。


    火藥推射出鐵彈,正在空中與寧熙景射出的暗器相撞。


    葉樂樂隻聽到一聲巨響,寧熙景就完好無損的站在了另一邊,還笑道:“可巧正練過如何應對火銃。”


    她不由得感歎:駭客帝國就該找寧熙景來演才對。


    又擔心莊蓮鶴別突然想起來先清掉蝦兵蟹將,再來心無旁鶩的主攻寧熙景。自己可真沒這本事看清子彈的軌跡。因此左右看了看,尋了塊大石頭躲在後頭,隻冒出半個頭來看情形。


    莊蓮鶴一派行雲流水的卸裝火藥鐵彈,閑閑的舉起火銃射擊。


    這火銃威力畢竟太大,寧熙景也不敢再掉以輕心,不停以暗器抵消間,又趁著這武器的明顯缺陷造成的間隙——每射一發必重新卸裝火藥彈子——長劍舞動不斷的攻向莊蓮鶴。


    莊蓮鶴嘴角掛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從一開始,寧熙景便想將他逼入右下角,他雖不得閑去仔細觀察右下角的異狀,也知其中必有陷阱,偏就不如了他的願。


    葉樂樂一邊看著,急得直冒汗。這邊連射了好幾槍,影衛又不是吃幹飯的,隻怕稍遲就會來了。這可如何是好,莊蓮鶴太過冷靜不肯上當,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斃呀。


    左思右想,把心一橫,今兒個就不要臉了,不是說人至賤則無敵嘛。


    反正她如今對場中這兩位都沒有綺念,就是丟了臉也不打緊,更何況,也要今日活出命來,日後才能去說要臉不要臉的事。


    當下幽幽的道:“莊先生,我有一事不明,一直想問問先生,是以今日才摻和了進來。”


    莊蓮鶴不予理會。


    葉樂樂自說自話。


    “先生當日,是真想置我於死地麽?”


    “先生好狠的心!”


    “枉費我待先生的一片心意。”


    “先生,我心悅於你!”


    嬌聲軟語,如訴如泣,聽得莊蓮鶴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寧熙景卻差點繃不住笑。


    葉樂樂躲在石頭後邊45度望天以助情緒:“憶秋日初見,桂花落了滿頭,問是何處郎君,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聽著被她改得亂七八糟的詩,莊蓮鶴終於道了一句:“住嘴。”


    葉樂樂要的就是他心神間的一絲浮躁,便變本加厲: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簡直聲聲抒情,句句訴愛。


    莊蓮鶴不是沒有受到過女子的愛慕,但這些女子多是托人戰戰兢兢的傳遞些物件以表心意,或言語間打些機鋒,還從未有女人無恥到這般,他不由得腳下都亂了一步。


    葉樂樂實在肚裏沒存貨,惡心的詩記不得兩首,隻好來兩首惡心的歌了。


    “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


    莊蓮鶴一瞥腳下,竟然被逼至此,寧熙景又是一劍刺來,不及多想,隻知不能踏上右下角,便往旁一點,誰知腳下連著拉起數個腳套索,他勉力躍起避過,將要落地,正值再續無力之時,地麵覆蓋的樹葉底下又猛然兜起一張大網,嗖的一聲將他從腳到頭兜起,更進一步的飛快束緊。


    莊蓮鶴一掙,居然掙不脫,便知這是烏金網,據說是以烏金千次粹練而成,遠非一般兵器可破,更遑論人力,這樣的寶物整個黎國也隻得三副,就有一副在驍榮會手中,今日竟給他享用了。


    他身陷網中,當下亦不慌亂,隻看向葉樂樂:“我記住你了。”


    葉樂樂方才明白先前他根本沒同自己計較,此時才真被他記了仇,眼淚都快出來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怨穿越大神,都怪自己作死。


    便悶不吭聲,在莊蓮鶴的目光下掩示的解下了腰間水囊來解渴。


    寧熙景也不去看莊蓮鶴如何,先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埋頭站在一邊笑。


    葉樂樂忍了一陣見他沒個停,涼涼的問:“好笑嗎?你要不誆我下水,我犯得著丟這份臉?”


    寧熙景勉強忍住笑,直起身來,手握成拳抵住了唇:“一點也不好笑,簡直精彩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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