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寧就坐在他對麵,和之前見麵時的那副回避和煩躁截然不同,此時他耐心得讓溫言書有些發虛。溫言書偷偷抬眼瞄了他幾次,這人都穩穩地接過來、最後率先不好意思的居然是他自己。忽然,衡寧出了聲,把正想入非非的溫言書嚇了一跳:“我想好了,我決定好好生活。”不得不承認,衡寧先前那些年的日子,最多算是活著。他耗盡了最大的努力,勸自己別放棄、告誡自己好好堅持,也最終隻能讓自己“活著”。而眼下,他決定從“活著”走向“生活”,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生活。畢竟他不虧待任何人。溫言書聽到這句話,手裏的筷子半天沒有動靜,直勾勾盯著他的雙眸卻被眼前的水汽蒙了一層霧。兩個人就這麽隔著桌子對視著,不同於上一次互相無法看透,這一回,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彼此眼中的含義。“老丁說這個案子有難度,但我會堅持打下去,楊夢圓那邊聯係上我,最近周末又可以做一些補習,稍微緩解一下經濟壓力。”衡寧乖巧地把一切安排和進展都匯報給溫言書聽,“我過年的時候還回了一趟家,家裏人都支持我回北京……”聽著這聲音在氤氳的水汽裏收攏,溫言書低下頭,隻說了一個音節,卻聽到了分外明顯的哽咽:“好。”吃完夜宵,溫言書僵硬的大腦已經被這碗餛飩徹底融化,飯後的困頓又讓他開始幸福得犯迷糊。衡寧看他這個狀態,總算安了心,拉他起來在家裏遛彎兒助消化。溫言書暈暈乎乎地在客廳裏打轉,一口一個好困,似乎下一秒就能癱倒在地板上原地睡死過去。今晚,他們倆人估計是真的聊不起來了,不過似乎誰也不急,任由著沉默在空氣中遊蕩,倒也沒有人覺得尷尬。似乎又回到了他們高中時候的相處模式和彼此沒有太多的交流,卻又因為彼此的存在感到無比的安心。溫言書就這樣暈乎了一晚,直到洗澡的時候不得不和衡寧分開,他才拿著睡衣,站在浴室門口,和那人僵持著對視。一起洗?兩人心裏幾乎同時劃過這三個字,但沒人說出口,隻是這樣直勾勾地等著對方開口。最後,溫言書還是率先敗下陣來,他把手機開著外放聽歌,最大限度地緩解了自己的恐懼。他就這樣熬過了自己洗澡、又熬過了衡寧洗澡,卻熬不過兩人洗完澡之後、衡寧自覺地進了客房。主臥空蕩蕩隻剩他一人,身旁是黑黢黢的窗簾,另一邊是黑洞洞的門,仿佛在齊齊等待著將他拖入深淵。溫言書幾乎是驟地爬起來,“啪”地打開燈,在心跳過速中坐在床上,半天沒能緩得過來。他一身冷汗,方才的動作碰掉了床櫃的遙控器,一陣聲響拔地而起,倒是刺激得他更頭疼了。一個人不敢睡覺,溫言書無奈地垂著手他已經變成了有一個徹底的廢物了。他不想坦白自己的這般窘迫,更不想拉下臉去找衡寧,隻能開著燈,翻來覆去地在床上,不敢閉眼、也不敢睜眼。正當他精神即將崩潰之時,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咚咚”。溫言書又一驚一乍地彈射起步回頭,看著門口穿著自己大號睡衣的衡寧。“我睡你這邊兒行嗎?”衡寧說著,已經不請自來地走進他的房間,“那邊兒房間朝向跟我磁場不合,我睡不著。”作者有話說:臭男人!全天下也就你老婆跟你磁場合!第69章 無問西東08溫言書拽著被角, 驚恐的餘韻還未散去,看見門口的衡寧再配合他才說的話,於是便更驚恐了他活這麽大歲數, 就沒見過這麽主動的衡寧。當然, 當年想和自己這樣那樣的時候除外。但很快溫言書就明白過來,這人是聽到了自己方才鬧出的動靜, 擔心自己不敢一個人住, 又怕自己礙於麵子不好意思說, 便找了個連敷衍都沒有的借口來陪自己了。溫言書覺得安心下來。“你不介意我就進來了。”衡寧這無賴根本沒給他介意的機會, 伸手關上房間門便逼近了他的床。眼前這人穿著貼身合適的衣服,手裏拿著枕頭,後腦勺的短發翹起來幾縷, 聲音也因為夜深了, 帶著一絲催眠的沙啞。明明是慵懶得不行的畫麵, 溫言書卻無可救藥地看出一絲性感來。他腦子糊裏糊塗的, 隻覺得自己這靈光閃得不對勁, 又想到自己該冷落衡寧了, 便趕忙佯裝生氣地背對著衡寧縮回被窩, 躲得離他遠遠的床邊兒去。結果那人居然會錯意,以為自己是給他騰了個位,居然就這麽大方自然地掀起一個被角,一絲不苟地鑽了進來。溫言書那句髒話還沒罵出口, 衡寧就自顧自解釋道:“你那麽幹淨的被子, 我舍不得用來打地鋪。”本來就精神單薄的溫言書就這麽被哄騙了,直到那臉皮比城牆厚的人在他背後躺好了, 他的大腦才後知後覺地罵道狗屁, 胖子他們來自己家都是睡的地鋪, 憑什麽這人就這樣鑽自己窩裏了?!溫言書胡思亂想了半天,一直聽到身後輕輕的呼吸聲,才反應過來這人正和自己睡在同一張床上,溫言書便又沒出息地哪兒哪兒都快燒起來了。他覺得自己好他媽矯情,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的次數數都數不過來,而且都是為了幹更過分的事情,眼下兩個人甚至背對著背、完全沒挨到一塊兒來,他就開始想入非非緊張兮兮、心髒砰砰小臉紅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溫言書罵自己。“睡了,晚安。”正當他想著,衡寧半起身,越過他去夠溫言書床頭邊的台燈開關。這個動作讓溫言書整個人被衡寧的胸口和肩膀包裹,那人身上的氣息在他全身畫出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叫他呼吸都亂了。溫言書生怕自己過速的心跳聲被衡寧抓包,於是隻能緊緊攥著被子的一角調整呼吸。正當他好不容易穩下情緒,房間的燈“哢噠”一聲熄滅了,方才還在視野裏的窗簾、白牆、衣櫃,一瞬間便被黑夜淹了去。溫言書整個人都克製不住地僵直了。哪怕衡寧就和他背靠背躺在同一張床上,但當夜幕降臨五感全失時,他依舊下意識覺得自己是座飄零在危險海域的孤島,四周圍滿了饑餓的鯊魚猛獸。他克製地啟唇調整呼吸,下一秒,就聽見身後傳來沙沙的翻身聲。一個下巴抵到了他的頸窩,衡寧轉過身,輕輕將他整個人撈進懷裏。溫言書便覺得,那孤島四周的危險都瞬間消散了。衡寧的體溫永遠都偏高,在那蜻蜓點水的摟抱裏,溫言書原本僵直的四肢被緩慢融化了。果然這人的存在就會讓溫言書無比的心安。溫言書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事實,任由自己剛剛好窩進他的懷裏。衡寧的入睡很快,沒過半分鍾,呼吸就開始均勻起來。聽到他睡著了,似乎是依靠坍塌了般,溫言書又覺得有一點小緊張,他睜著眼在房間裏掃描了幾圈確認安全,又在腦子裏給自己唱安眠曲哄自己睡覺,但最終還是失敗了。他睜著眼,看著窗簾的影子投在地麵上,斜長地摸到他的床頭,宛如無數黢黑的爪子。溫言書又一陣冷汗。他覺得這樣自己今晚肯定睡不著,於是又豎著耳朵聽衡寧的呼吸聲。他反複品味那呼吸聲的節奏,終於確認他睡著了,這才躡手躡腳地轉個身把自己埋進了衡寧的懷裏。作者有話說:書書啊,你以前可不是這麽純情的啊(慈祥========我認罪!這章確實短小!因為今晚加班到十點多實在太忙了,但答應過要發的所以扛不住了隻能出一點,就算是一張“床|戲純享”好了(什第70章 無問西東09這一夜, 溫言書就這樣睡睡醒醒,反複了將近七八回,終於像是確認衡寧不會逃跑了, 才用力把自己埋進衡寧的胸膛, 放心地睡過去。他夢到自己墜進了一個溫暖的漩渦,夢到沉冤昭雪, 夢見陰霾四散, 他夢見衡寧終於卸下了渾身沉重的包袱, 光明正大地牽著他的手, 對他說:“天亮了。”“天亮了,該起來蹲點了。”睜開眼,自己仍埋在衡寧的胸膛裏。哪怕是以前談戀愛的時候, 溫言書也幾乎沒有在睜開眼睛的時候見到過衡寧這人本身就有早起的習慣, 更何況, 他還就是個喜歡提褲子不認人的混賬東西。那人的臂膀整個把自己包裹住, 這樣的共振效果, 讓他本來就磁性的聲音又鍍上了一層溫言書扛不住的性感。洶湧而來的邪念激得溫言書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就是昨晚因為天黑怎麽看也看不清的衡寧的鎖骨。明明隻露了那一小塊, 溫言書的腦子直接把他整個人透視了個遍他的胸肌、腹肌、肱二頭肌,他的頸線、腰線、人魚線……溫言書覺得這麽多年來衡寧沒被別人撿走,簡直是自己撞了大運,這人的身材是普通的健身房蛋白/粉堆不出來的, 那是一種無法雕琢的純天然的野性, 是他不可複製的基因和經曆融合出來的獨一無二的作品……溫言書一邊瘋狂地幻想,一邊開始拉起警報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大清早就開始動歪心思, 他竭力想把自己拉回正軌, 但還是扛不住被那人身上阻攔不了的荷爾蒙勾得火速升旗。甚至不用特意確認, 連被子都出現了明顯的地平線起伏。大清早就是容易出事,溫言書朝下看了一眼,想含糊過去,就正巧被衡寧逮個正著:“要不要我幫……”“我去趟衛生間。”溫言書果斷伸手推開那人的腦袋,翻身下床。懈怠了,溫言書腦子嗡嗡地想,他是依仗著最近吃得抗抑鬱藥會讓人毫無欲望,卻沒想還是衡寧帶來的藥效更猛一些。現在衡寧的狀態和想法,他再清楚不過,他也知道隻要自己提一句複合,兩個人重新走在一起也隻是分分鍾的事情。但溫言書偏不願開這個口。他抬頭,看著鏡子裏因為自己服用抗抑鬱藥而蒼白的臉色,心裏不禁埋怨起來這麽多年,自己的那些個毛病都已經快好了,結果衡寧臨走前在自己心窩子裏插了一刀,現在自己又怎麽可能讓他輕而易舉地得逞?他想快點兒結束,但那些個藥效逼得他在衛生間裏待了平常時間的兩倍,他打開水龍頭,聽著嘩嘩的水聲,接著便是漫長的空虛和疲倦。溫言書兩手支在水池邊,好久才緩過神來,一臉腎虛的模樣走了出來。隻是這一會兒的功夫,衡寧已經摸到廚房給他煎了個荷包蛋,擺到了餐桌前。不得不說,這樣早上起來有人摟著、下了床就有早飯吃的日子,是溫言書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生活。換句話說,他夢想中的生活,就應當是和衡寧一起度過的。溫言書三兩下吃掉煎蛋、喝掉熱好的牛奶,瞬間覺得自己又可以了。他看了看時間,又有些緊張地看向了衡寧。這人昨晚跟他說好了,這段時間要保持一個人獨居的生活節奏、正常踩點上下班、晚上正常和朋友們聚會。“我盡可能不露臉。”衡寧說,“得要讓他以為這間屋子裏隻有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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