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留歲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周洵正在看專業方麵的書籍。他就讀的學校是全國排名前列的理工大學,幾個月之前,他已經確定被本校錄了研究生。父母本想讓他在假期裏好好放鬆。但周洵自己對天文感興趣,開學之前,還想多看看專業相關的東西。電話那頭薑留歲的聲音難得透出些許混亂,問能不能來他家住一晚,周洵立即答應下來。他的父母都是老師,趁著暑假時間出去遊玩。家裏隻有他和一隻不斷搖晃尾巴的薩摩耶,周洵想了想,幹脆把雪球帶進了它平時常待的陽台,對它道:“你今天就別出來了,人一見你害怕。”雪球似乎明白自己即將被禁足,汪汪地叫了好幾聲。周洵和它商量:“明天找個機會把你放出來。”認識這麽多年,薑留歲鮮少提出要來他家住,上一次這麽突然還是大一那年的寒假。當時沈思嘉和薑留歲認識快半年左右,連帶著周洵也跟他漸漸熟悉。臨近新年的一天晚上,薑留歲忽然問他能不能過來住一兩天。沈思嘉畢竟跟他不同性別,薑留歲找她不方便,相較之下,隻能找當時還沒那麽熟悉的周洵。電話那頭薑留歲的語氣似乎非常疲憊,卻也沒說具體是什麽情況。雖然相識的時間不長,周洵已經把他當成了好朋友,自然二話不說同意。薑留歲這人就像有魔力。他一過來,立即征服了周家全家上下包括雪球的心。周洵的父母甚至希望他留在家裏過年,但薑留歲隻待了兩天就離開了。即使他不說,周洵依稀能感覺到,他是不想打擾他們一家人團聚。後來沈思嘉的說法更是驗證了他的猜測,他從她那裏知道,薑留歲那次的反常是因為家裏的事情。周洵對他的家事了解不深,卻也知道薑留歲的父母對他極其冷漠,就好像兩個人都把他當做那場失敗婚姻的象征,除了盡到為人父母最基本的責任,不想再與他有任何多餘的牽扯。…………剛才電話裏傳來的聲音雖然跟大一寒假時的有氣無力不同,但深更半夜突然打電話過來,薑留歲應該很是無措。周洵摸了摸雪球毛茸茸的脖子,哄著它說:“如果明天薑留歲心情變好的話,你可以去嚇嚇他。”雪球汪汪叫了幾聲。周洵當它同意,直接關上陽台門。沒過一會兒,家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響。薑留歲看見來開門的周洵,掃了一眼室內:“叔叔阿姨休息了嗎?”時間已經快接近零點,他先前其實怕太過打擾,都猶豫要不要給周洵打電話。“旅遊去了,九月以前都不會回來,家裏隻有我一個。”周洵給他拿了雙新拖鞋,“穿這雙吧,我沒用過。”薑留歲進了客廳。周洵朝冰箱的方向走去:“你想喝什麽?可樂還是果汁,或者水?”半天沒等到回應,周洵從廚房裏疑惑地探出頭看他,不料薑留歲語出驚人:“……想喝酒。”“……”行,這回看來是真的攤上事兒了。周洵給他倒了杯白水,放到茶幾上:“就你那酒量,你想喝醉之後告訴我銀行卡密碼?”薑留歲清醒過來,也知道一醉解憂不現實。他一語不發地盯著擺在自己麵前的塗鴉馬克杯。就在周洵以為他開始神遊天外的時候,薑留歲突然道:“賀逾景跟我告白了。”周洵:“噗!”他才打開易拉罐,正在喝可樂,這下整個人直接被嗆住。周洵咳嗽咳了半天,薑留歲實在看不下去,伸出手幫他拍了兩下背。“咳咳……咳!你再說一遍?誰跟你告白了?!”周洵無暇顧及自己的情況,“是我想的那個賀逾景??”賀逾景新專發行那天,發布會結束後居然私下給薑留歲打電話,周洵當時無意中看見十分驚訝,隻當他倆的關係真的很好。畢竟放在薑留歲身上,幾個月就和大明星變成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似乎也沒什麽奇怪。但是告白……?或許是受沈思嘉影響太深,周洵沒忍住操了一聲,一瞬間想的竟然是這消息要是被外人知道,今晚估計得直接炸了。周洵冷靜下來,看著他的樣子很快有了數:“你拒絕了?”“對。”薑留歲說完,忽然歎了一口氣,“但我心裏很亂。我其實……”盡管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和賀逾景相處非常愉快,並不想打破這段意外建立起來的關係,還是以這種方式結束。即使心緒混亂,有一點薑留歲卻十分清楚:他並未懷有跟賀逾景同等的感情,再不想走到這一步,也不得不拒絕。周洵沉默片刻,一針見血道:“你不會覺得,跟他鬧掰了很遺憾吧?”周洵見他竟是遲疑地點了點頭,這下子真的感到了反常。但轉念想想,賀逾景跟他關係不一般,薑留歲以前也沒拒絕過這麽要好的朋友,覺得煩惱也是人之常情。“其實你也不用想太多。”周洵安慰道,“他可能隻是一時興起,覺得新鮮。而且……你的樣貌實在太出眾了。”哪怕是賀逾景,也未必能夠免俗。周洵:“我不是說他隻看中外表,就是……你應該懂我的意思。”以賀逾景的身份地位,什麽樣的人沒見過。這麽強烈地喜歡一個人,說不定隻是一時心血來潮,被薑留歲的容貌所吸引。薑留歲這副皮囊完全可以用活色生香來形容,再加上性格看似溫軟無害,異常招人惦記。“我知道。”比起旁人,他更清楚自己外表的吸引力。薑留歲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感受,最後輕聲道,“他要是一時興起也好。”周洵見薑留歲低垂著眉眼,張了張口,還是沒有再言。他知道因為冷漠的家庭環境,薑留歲並不想再建立一段親密關係。愛情和友情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會彼此依賴也彼此占據。況且薑留歲跟賀逾景才認識三個月,自然不可能答應戀愛。他其實隱隱感覺賀逾景並不像那麽膚淺的人。但周洵更向著薑留歲。作為朋友,就算察覺到其中的微妙,周洵也不會直接說出口。陽台上忽然傳來刨門的聲音。兩個人同時順著聲源轉過頭。被關禁閉的雪球好像才發現薑留歲,這會兒十分興奮地張嘴哈氣,兩隻毛茸茸的白爪子不斷抓撓陽台的玻璃門,大尾巴更是瘋狂搖擺。薑留歲遲疑道:“雪球是不是又長大了一點?”周洵:“她四歲半,早就長不大了。可能最近毛比較蓬。”雪球拚命刨動玻璃門,目光死死鎖定薑留歲,一副恨不得衝進來鑽進他懷裏的樣子。在這個距離看狗,薑留歲還是不害怕的。“不可以哦。”被狗狗表現出來的熱情感染,薑留歲露出了來周洵家裏的第一個笑,“我們就這樣保持安全距離。”他已經渾渾噩噩了好一會兒,不想再繼續煩惱。薑留歲端起周洵給他倒的水喝了一口:“這件事就這樣吧。先別告訴沈思嘉。”周洵應了一聲。就算薑留歲不說他也不會提,以沈思嘉的承受能力,還是不要讓她知曉為妙。薑留歲見他答應得爽快,終於有了點兒調侃的心思:“你準備什麽時候跟沈思嘉告白啊?”“……”說到自己的感情問題,周洵鬱悶道,“別提了,她眼裏隻有賀逾景。”自從認識以來,薑留歲就覺得自己這兩個朋友十分有意思。沈思嘉傻乎乎地把周洵當竹馬,每天當著周洵的麵哥哥長哥哥短。周洵悶著不說,薑留歲卻看得很清楚。似乎也想到這一層,周洵好笑道:“雖然理由不太一樣,我最好的兩個朋友現在滿腦子都是賀逾景。”沈思嘉就算了,能讓薑留歲在意,周洵都有點佩服:“賀逾景這人有毒吧……”-池連溪一下夜戲,旁邊的助理忙將他的手機遞了過來:“溪哥,您電話剛才一直在響。”池連溪拿過手機,本以為是哪位狐朋狗友大半夜約他玩第二場,沒想到未接通話那賀逾景的名字赫然在列。喲。少爺給他打電話了。想到今天應該是他的首場演唱會,池連溪有點稀奇,他邊走邊回撥過去,那邊一反常態立即接聽。“怎麽回事兒啊景兒,居然有空給我打電話。”池連溪不等他說話,先嘴賤了一句,“你不應該正春風得意嗎?我們副導都特意去看你首場了。”賀逾景沒接他的茬,即使被叫了惡心的稱呼,語氣卻十分平靜。就像在死死壓抑著什麽。“有空沒?”池連溪感覺他的狀態不太對,收斂起調笑的口吻:“剛拍完戲,有空。”賀逾景:“來陪我喝酒。”池連溪遲疑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跟團隊開慶功宴?”“怎麽今天一個個都在說慶功宴……”賀逾景低低笑了一聲,聲音又立即沉下去,陰惻惻道,“本來約的人不要我,你來跟我湊合湊合。”第34章 沒救池連溪拍戲的片場在城邊。他到賀逾景家時, 後者已經獨自喝了好一會兒悶酒。賀逾景大三那年在都會公園買了房子,從宮山的家裏搬了出來。都會公園隻有這一片住宅區,稍遠些的地方矗立著純白的流線型畫廊和水上音樂廳。夏季夜晚, 入目之處綠意盎然, 遙遠的湖心燈塔散發出柔和光芒, 構成繁華城市中難尋的靜謐。賀逾景住在這棟高樓的頂層,池連溪的房子就買在他家樓下。從電梯出來, 池連溪輕車熟路步入室內。透過客廳落地的玻璃幕牆,下方公園巨大的人造湖泊一覽無遺。池連溪看了一圈,終於在吧台邊發現了好友的影子。賀逾景卸了妝, 相比於舞台上, 他現在的模樣要更真實。但他眉眼都聚集著鬱氣, 整個人散發出頹廢又壓抑的氣場。從賀逾景說出來他家, 而不是找個酒吧開始,池連溪就估計今晚沒好事。現在看來,情況甚至比預想中更嚴重。池連溪看著賀逾景這副鬼氣森森的模樣, 在心裏給自己打了打氣,大著膽子坐到他旁邊:“您這是……自己回家舔傷口?”賀逾景眼皮都沒抬一下,興致缺缺地給自己倒酒。他手邊胡亂擺放著好幾個空酒瓶。池連溪想到他那破酒量, 怕他再喝悶酒喝下去真得發瘋,主動問:“你剛才在電話裏沒說清楚。誰不要你?”“還能有誰?”賀逾景就像被觸發了關鍵詞。他停下動作, 說名字時,仿佛恨不得把人連皮帶骨吞下去,“薑留歲。”池連溪:“……”他本來還對賀逾景有幾分同情, 現在卻十分理解薑留歲。換作是他, 這種厲鬼也是不敢要的。“……不是,你還真喜歡他啊?”反應過來, 池連溪隻詫異了一瞬,隨即便很快接受。要說多意外,又沒多意外。賀逾景對薑留歲的態度太特殊,池連溪先前大致有了預感,這會兒不過是聽他親口說出來。池連溪猜測道:“你跟他告白了?”賀逾景點了點頭。池連溪大膽地繼續猜:“還被拒絕了?”“……”賀逾景悶聲不語,又要給自己倒酒。賀逾景居然一句話都不還口,池連溪這才確定他的心情已經差到一種境界,幾乎有點憐愛了:“我們景兒鐵樹開花第一回 ,怎麽這麽快就走完了喜歡表白被拒絕的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