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庭院內已經亮起燈火。賀臨姝聽見玄關處的動靜起身走了出來。看見賀逾景,賀臨姝笑道:“好久不見,大明星終於百忙之中抽空回來吃飯了。”“別,”賀逾景讓她打住,“你把媽要說的話都說了,她一會兒說什麽。”“……”賀臨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池連溪從善如流:“臨姝姐,好久不見了。”薑留歲跟賀臨姝對上視線,她的容貌與賀逾景有七八分相似,卻並不男相,反而非常淩厲美豔。“這個小朋友是誰?”賀臨姝的目光掠過相熟的鄭宥和池連溪,落在薑留歲身上,“第一次見。”賀逾景道:“之前跟你提的那個,新認識的朋友。”聽見這個介紹,池連溪和鄭宥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一笑。“姐姐好。”薑留歲彎起眼睛,“我叫薑留歲。”“嗯,你好呀。”賀臨姝看他乖乖的,都不覺溫柔了幾分,“我把狗牽到後院去了,你怕狗對不對?一會兒別往那邊走。”賀逾景之前特意跟她提過,最近有個新認識的朋友怕狗,讓她別把家裏養的兩隻靈緹放出來。本來按照賀逾景玩劣的性格,不特意讓她把狗放出來嚇人都不錯了。看見本人,賀臨姝好像知道他為什麽一反常態表現得體貼。這小孩兒跟池連溪和鄭宥完全不是一個畫風。說話的同時,大家一起走進客廳。賀逾景掃了一圈:“爸媽還沒回來嗎?”“臨時有點事,在路上了。”賀逾景答應一聲,轉頭看向薑留歲:“去不去看我以前的房間?”薑留歲頓時來了興趣:“可以嗎?”“走唄,閑著也是閑著,等我爸媽到了再下來吃飯。”賀逾景搭著他,往室內電梯的方向走去。賀臨姝見他倆單獨離開,轉而看向剩下的兩個人:“你們不去?”鄭宥擺擺手:“阿景的房間我從小不知道去過多少次了。”池連溪閑閑地說:“我對男人的房間沒興趣呢。”“……”賀臨姝直覺有些奇怪,鄭宥在這時打斷她的思緒:“姐,看看狗。好久沒見拉普和麗麗了。”池連溪嗯了一聲,興致盎然道:“我最近也想養狗,參考參考。”薑留歲跟著賀逾景進到他以前的房間。即使主人不常住,室內也非常幹淨整潔。房間寬敞通透,有單獨的學習區和睡眠區,薑留歲的目光依次掠過書桌上整齊擺放的課本和教輔材料,或許因為知道賀逾景的時候他就是萬眾矚目的歌手,看見他學生時期的痕跡,薑留歲不免十分新奇。旁邊的鏡框裏夾著賀逾景的高中畢業照,他畢業於首都一所非常有名的私立學校。見薑留歲一直盯著自己的畢業照看,賀逾景問:“你在觀察什麽?”“你居然會穿校服。”薑留歲感慨。他那語氣就像看見了什麽非常令人驚奇的東西,賀逾景好笑道:“那不然呢,我每周去升旗儀式念檢討?”他頓了一下,實話實說:“其實是因為要拍畢業照,平時不常穿。”薑留歲笑了起來,覺得這樣才更符合賀逾景一貫的形象。除了畢業照,旁邊還有一個夾著好幾張拍立得的大相框。薑留歲在其中一張上麵看見了鄭宥,也有賀逾景自己的獨照。有一張拍立得是在班裏拍攝的。賀逾景一看就沒睡醒,他單手壓著一堆試題,扭過頭時神色迷蒙,耳邊現在也常戴的銀圈耳釘閃閃發亮。原來高中就打了耳洞,還不止一對。“你高中是不是經常惹是生非啊?”薑留歲回想了一下自己讀高中時的刺頭,覺得賀逾景比起人家可能有過之無不及。想到他剛才提到的事情,薑留歲打趣了一句:“沒少去念檢討吧?升旗台常駐嘉賓,每周一上台表演。”“你怎麽知道。”賀逾景先是爽快地承認,隨即感覺這樣太有損形象,找補了一句,“但我成績還挺好的。”“噢,真厲害。”薑留歲憋著笑,示意他看剛才那張拍立得,“難怪睡著的時候手下都壓著試題。”“笑話我?”賀逾景皮笑肉不笑,“你要跟我一個學校,我天天找你麻煩。”不等薑留歲說話,賀逾景問:“你高中是什麽樣的?”“我嗎?”薑留歲頓了一下,“我一直在住校。”賀逾景剛想繼續聊,外麵傳來敲門聲,家裏的阿姨柔聲道:“先生和太太回來了,讓您和您朋友下去吃飯。”賀逾景應了一聲。薑留歲跟他一起下了樓。賀臨姝正在跟進門的父母說話。賀逾景父母的形象很符合薑留歲的想象,高大威嚴的父親、溫柔美麗的母親,即使已經上了年紀,夫妻倆都保養得當。尤其是賀母,隻有眼角有些微的細紋,若不仔細看,她跟賀臨姝甚至像一對姐妹。賀逾景見狀開口:“回來這麽晚,最近很忙嗎?”賀父淡淡道:“是有些忙。”賀母笑著說:“哎呀,其實不用特意等我們的,大家趕緊來吃飯吧。”她上前拉住賀逾景,上下打量,又高興又心疼:“巡演是不是很辛苦?我看你好像瘦了。”賀逾景和她說了幾句話,特意拉過薑留歲介紹。“是阿景的新朋友吧?小薑好。”賀母見薑留歲點頭應聲,笑容加深了些,又和另外幾個年輕人打招呼,“小池也好久不見了,阿宥倒是前些天才在酒會上見過。”薑留歲本來以為賀父是不太好接近的那種長輩,無論是各式各樣的新聞報道、還是其本身的影響力,都無法跟平常的家長形象聯係在一起。視線對上時,賀父衝薑留歲溫和地點了點頭:“你好。”薑留歲停止聯想,連忙道:“叔叔好。”畢竟今晚算是第一輪巡演結束的慶功宴,入座以後,所有人一齊碰杯祝賀逾景接下來演出順利。桌上碗筷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大家時不時閑聊幾句,氣氛很是輕鬆自在。一道道餐食擺上桌麵,上鬆鼠魚時,賀逾景多看了一眼,對餐桌另一側的傭人道:“放這邊。”薑留歲見酸甜口的鬆鼠魚放在自己麵前,順勢伸筷子去挑。賀臨姝略一挑眉,注意到照顧人的那個和被照顧的那個都無比自然,旁邊的池連溪還在悶笑,心裏大致有了數。“你多吃點,你都好久沒回家了。”賀母沒注意到幾個年輕人的神色變化,關心地看著賀逾景,“平時沒事都可以回來呀,一個人住在那邊有什麽意思。”賀父像是終於找到了機會,見縫插針地冷笑了一聲:“他一個人住著多好玩兒。”賀母在桌下拍了丈夫一下,知道他也想兒子回來,隻是父子倆一見麵就容易爭執,拉不下這個臉直說。鄭宥打圓場道:“顏阿姨、賀叔叔,我們年輕人都這樣,就是獨居才有意思。”況且賀逾景還不是獨居,看這架勢,要他和人家分開跟要了他的命似的。賀逾景見賀父似乎想插嘴,故意道:“我吃完這頓就又要飛了。之前在國外一天到晚吃不飽,還睡不好覺。在外麵的時候我就特別想回來。”賀母愣了愣,想說怎麽一反常態賣起慘了,賀父皺眉:“多大的人了,還吃不好飯,不知道多帶個人照顧你嗎?”“你身邊就那兩個助理,早就說過給你找一個細心些的生活助理。吃不好飯,出國就帶上家裏手藝好的,你又不要。”“你爸爸很關注你的。”賀母見丈夫說到後麵眉頭直皺,忍著笑道,“他這次還買了你的新專輯,有好多呢,都整整齊齊收在二樓的大書房了。”“提前預購,生怕沒搶到,還問了我好幾次。”賀臨姝在一旁涼颼颼地補充。賀父被當麵揭穿,隻能尷尬地止住話頭。看得出來,即使說著希望兒子打理家業,但賀父心裏還是尊重賀逾景的選擇。賀逾景家裏的氛圍讓人很舒服,薑留歲看家庭情景劇看得正來勁。賀逾景不負所望,衝賀父一笑:“您還買我專輯呢?要不要我給您簽名啊?”“……”薑留歲差點沒繃住,池連溪憑借高超的演技保持著微笑,但是手在發抖,估計是憋笑憋的。賀父無言以對,最後隻能懟他:“就你那個字,也好意思拿出來。”吃飯吃到中途,賀逾景去了一趟衛生間,他剛放完水出來洗手,賀臨姝竟是從旁邊冒了出來,一把逮住他:“你給我過來。”賀逾景莫名其妙:“你幹嘛?”“不告訴爸媽就算了,你還瞞著我?”衛生間和餐廳隔得遠,賀臨姝也沒故意壓低聲音,“池連溪在朋友圈說的弟弟,就是那小孩兒對不對?”“你之前說喜歡又追不到的,也是他?現在追到了?”賀逾景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但神情透出幾分瑟:“穩中向好吧。”“還穩中向好?這都多久了……你真是,你都不提前說一下!”賀臨姝用力戳了他一下,一邊回憶有沒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萬一哪裏沒注意,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呢?”“我不都讓你把狗牽走了嗎,”賀逾景不在意道,“放心吧姐,人家性格很好的。”賀臨姝受不了道:“我看也是,不然哪能受得了你。”“你先別告訴爸媽,媽一高興一定忍不住拉著他問東問西。”賀臨姝點了點頭,總算覺得賀逾景還有幾分靠譜。-賀逾景的航班在晚上十一點,晚餐結束後,便要匆匆趕往機場。跟家裏人道了別,他和薑留歲去了停車場。“阿景,你有沒有看見”賀母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她停下腳步,“啊,小薑在這兒呢。”薑留歲有些意外,兩三步走過去:“阿姨,您找我嗎?”賀母將手裏包裝精致的小紙袋遞給他:“我看你把餐後甜點吃完了,讓他們又做了一份。你是不是喜歡吃甜食呀?”“謝謝阿姨。”薑留歲接過她遞來的紙袋,感覺到她溫柔的目光,唇角不禁漾開笑容,用力點了點頭,“嗯,喜歡的。”“不客氣,有空多來玩兒啊。”見他們似乎要上一輛車,賀母多問了一句,“你們一起走嗎?”她記得賀逾景是要去機場的?“對,”薑留歲回答,“我送他過去。”“噢…你倆關係真好。”賀母點了點頭,笑著跟他們道別,“那你們慢慢走,讓司機開穩一點。”-從宮山到機場有好一段距離,到了休息室,距離航班登機時間隻有不到四十分鍾。薑留歲坐在賀逾景旁邊,想到今晚聚會時其樂融融的場景,忽然開口:“你家庭氛圍真好。”“你呢?沒聽你說過。”賀逾景對他家裏的事情也有些好奇,順勢問道。薑留歲卻沉默了片刻。他有些被賀逾景的家庭氛圍觸動,不自覺地想多說說話,而且……賀逾景又要走了。明明十多天沒見,今晚隻來得及吃一頓飯。這些天來薑留歲想了很多,他其實有好多話想跟賀逾景說。“我父母很早就離婚了,離婚以後,我再也沒見過我媽。”見賀逾景愣了一下,薑留歲看著他,“你還想聽嗎?”“嗯。”賀逾景又強調了一遍,“我想聽。”薑留歲輕聲道:“他們以前感情很好,但有一天突然就變了樣,沒有任何外因,隻是時間長了從相愛到相看兩厭。”薑留歲放慢了語速,像是在回憶這份逐漸變質的感情:“我一直想不明白是因為什麽,後來覺得,其實也沒必要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