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依言散開,薑留歲離開前特意湊到賀逾景身邊,小聲對他說:“我要大殺四方了。”“?”“你站遠一點,一會兒血別濺到你身上。”薑留歲說得煞有其事,就像幹壞事之前還要悄悄報備一聲。他看出賀逾景因為魏子驍有些不爽,想哄一哄他。賀逾景見他注視著自己,想揉揉薑留歲的腦袋,又不能破壞束發,最後隻笑了一下。“知道了,去吧。”隨著場記一聲打板,演員們快速進入狀態。李言暗中與皇帝保持著聯絡。明昭身為宮中派來的死侍,得知若是李言繼位,鈴便能得到自由,若是丈夫李恒繼位,鈴在皇帝平定叛亂後必定難逃一死。一次李言派人向宮中傳遞書信,險些被王府的侍衛發覺,明昭暗地裏幫忙引開侍衛,確定信使安全離開,明昭長舒了一口氣。她說不出自己是為了什麽,或許是希望老王爺和李恒的密謀早早被扼殺,亦或是單純不希望梨樹上那道單薄的身影就此消失。即便如此,李恒仍是發現了李言的異常。李恒按兵不動,直到起事之夜才終於撕下偽裝,在李言準備趕去與宮中衛隊匯合、共同圍困王府時,先一步將其囚禁在了王府的暗室。如同老練而深沉的獵手,在最致命的時刻給予精準殘酷的一擊。皇帝久久等不到約定的信號,知道王府內發生異變,當機立斷放棄了李言。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切又歸於平靜。得知最看重的小兒子竟然背叛了家族,老王爺怒急攻心,當即一病不起。他將王位傳給李恒,並把象征權利、用以操控鈴的縛魂鎖交給了長子。“我把鈴暫時交到你手上,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老王爺在病榻中抓住李恒的手臂,一字一句道,“在我死的那日,你要打碎縛魂鎖,讓鈴給我陪葬。”病來如山倒,老王爺一夜之間形容枯槁,仿佛失去了生機。李恒聽完,眉梢都不曾抬。“等你以後掌管了天下,他就是害人的邪物。你留著他,隻會世世代代互相殘殺,後患無窮”老王爺想起了自己異常疼愛的小兒子。李言最終也因為鈴走到了和親人自相殘殺的地步,這情形竟與當年的自己無異。而李恒自幼對鈴表現冷淡,心性異於常人,想必不受鈴身上的魔性影響。這種邪門的東西也該就此終止了。況且他放不下鈴。他一點點衰老,鈴依舊年輕貌美,一想到他死後鈴還將永遠活著……老王爺爬滿皺紋的五指死死攥住李恒的手腕,見他久久不語,渾濁的眼睛裏迸發出攝人的光芒:“你答應我…你必須親口答應我!”“好。”李恒終於開口,“我會讓鈴為父王陪葬。”“卡!”“轉第四十九場!”“《不熄鈴》第四十九場一鏡一次,action!”李恒來到梨樹下,輕輕晃動縛魂鎖,在少年從樹上躥下時冷聲命令:“我要你親手殺了李言。”鈴驟然睜大眼睛:“大公子!”但在縛魂鎖的影響下,鈴的目光逐漸從清醒變得渾濁,他臉上一切掙紮的神色都歸於平靜,最終毫無情緒回答:“是。”李言被反綁雙手,被迫跪在院內。鈴提著長劍,逐步走向李言。看見一襲白衣的鈴出現在視野內,本已認命的李言怔愣了一瞬,竟是開始瘋狂掙紮,旁邊的侍衛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他要你殺我……?!”李言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又扭頭注視李恒的方向,目眥欲裂吼道,“瘋子!你真是個沒人性的!”鈴一劍斬下,漆黑的雙眸毫無溫度。噗!鮮血飛濺而出,頭顱落地時發出一聲悶響,在青石板上骨碌碌滾動。明昭遠遠注視著血腥可怖的場景。她嫁給李恒已有兩年之久,卻從未真正看清過自己的丈夫。此時竟是感到了一陣徹骨的寒意。李言的一舉一動都被李恒看在眼裏,那她那一次暗中相助,李恒當真一點都不知情?不會的、不會的!明昭不停安慰自己:他對手足兄弟都輕易下手,若是知曉她的背叛,何必現在還留著她?在李言頭顱落地的一刹,噴出的血跡飛濺上白衣,鈴驟然恢複意識。他扔了長劍,雙手止不住地顫抖,撲通一聲跪在李言的屍體前。李恒站在簷下麵無表情注視他們,半張臉沉在陰影中看不真切。…………“恭喜殺青!”“恭喜魏老師殺青!”現場傳來一片道賀之聲,魏子驍從地上起了身,看見遠處帶血的頭顱模型不由得感到一陣牙酸。立即有工作人員上來幫魏子驍解綁。薑留歲甩了甩手邊的血跡,走到秦屹麵前:“夠狠啊,大公子。”秦屹從“李恒”的狀態裏出來,聽見薑留歲的打趣正想接話,忽然注意到魏子驍的目光望向這邊,是在看薑留歲。這是魏子驍的最後一場戲,秦屹猜測對方是想聽薑留歲說一聲祝賀殺青。但薑留歲剛才直接走到自己麵前,秦屹便沒有多言。更何況……秦屹瞟了眼不遠處,賀逾景跟幾名工作人員站在一塊,閑閑地倚靠著簷柱,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看完了這場戲。賀逾景現在看著懶懶散散,要是魏子驍跟薑留歲搭話,秦屹估計他能立刻變臉。“這場演得好。”秦屹對薑留歲道。“這場和之前那些不一樣。”薑留歲知道自己發揮得不錯,卻也明白這是自己擅長的表演領域。因為不擅長表達天真柔軟的情緒,他這幾天下戲後一有空就會找秦屹請教,偶爾還會問一問商晴芷。盡管如此,他在展現鈴單純懵懂的一麵時依舊磕磕絆絆,每次都要磨很長時間才能令裴聞滿意。“幸好拍的是這兩場,不然我得在他麵前不停吃ng。”薑留歲示意不遠處的賀逾景,小聲對秦屹道,“以前我們拍mv的時候他天天吃ng,我都沒怎麽被導演念叨過,搞得他現在還以為我演戲很牛逼。”秦屹不禁笑了出來:“你還挺要麵子。”這場戲結束後,今天的拍攝告一段落。薑留歲和賀逾景一起去了化妝間,薑留歲回身帶上門,擰了好幾次才把房門關緊。他這間化妝間的門最近出了點問題,不僅房門很難關死、門鎖有時候還會自己彈開。薑留歲想著一會兒還是讓場務過來處理一下,賀逾景開口:“剛才演戲的時候,最後一幕很有代入感。”“真的?”“真的,演得很好。”賀逾景道,“我不說假話,不信你問問池連溪,就算是他……該誇我也是誇過的,好就是好。”薑留歲頓時相信他是真的公平公正。正想讓他再誇自己兩句,賀逾景忽然注意到化妝台邊擺放著奶茶和蛋糕。想到他剛來時魏子驍問薑留歲喝不喝奶茶,薑留歲沒答應,兜兜轉轉這份殷勤還是獻了過來。賀逾景表情捉摸不定,話裏有話道:“薑老師真受歡迎。”薑留歲順著他的目光,也看見了魏子驍送來的下午茶,眼裏閃過意外。“應該是丁言拿進來的。”薑留歲立即表態,“我去告訴他,讓他以後別收了。”“不是已經殺青了?”賀逾景說,“沒必要吧。”他說著沒必要,下一秒又忍不住道:“你們相處得還挺好。”薑留歲順著他的話:“你也看出來了?”薑留歲伸出手,安撫性地摸了摸賀逾景的脖子,感覺就像在撫摸某種受到刺激的大型貓科動物:“你不介意吧?我一開始沒發現。”賀逾景本來就不可能為這種事跟他發脾氣,受歡迎又不是薑留歲的問題。隻是心裏多少有點吃味。見他軟聲哄著自己,賀逾景頗為受用,正在考慮還要不要順勢演一會兒。哢噠賀逾景微微側目,注意到壞掉的房間門不知不覺自己開了。外麵傳來腳步聲,意識到有人向這邊走來,賀逾景剛想提醒,薑留歲反而纏了上來,和他靠得更近。賀逾景遲疑:“你……”薑留歲衝他笑了笑。門外那人倏忽停下腳步。魏子驍瞪大眼睛,驚詫地注視化妝間內曖昧的景象。他看過《幻想假日》,也聽過一點賀逾景和薑留歲的傳聞,他隻當是為了炒作,綜藝上的曖昧表現大都是節目組故意剪輯。畢竟這種炒作方式屢見不鮮,魏子驍自己在隊內都跟隊友組了cp。但賀逾景今天來探班,他多多少少感覺到這兩個人的關係微妙。他原本有些猶豫,可想到這是自己最後一天拍攝,之後或許很難再和薑留歲見麵,魏子驍還是走向了薑留歲的化妝間。薑留歲從門縫裏瞅了一眼,見魏子驍呆呆站在原地,幹脆將手臂環在賀逾景肩上,一點一點勾著他貼近自己。他才下戲,還沒來得及卸妝換戲服。拍攝時薑留歲是光腳,拍完穿了一雙毛茸茸的白色拖鞋,踮腳時腳踝處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動。那雙係著紅絲線的手從寬大的戲服裏伸出,手臂光滑無暇,鮮豔的絲線從腕處一路纏繞下去,一直藏進純白的袖口。薑留歲單手勾著賀逾景,另一隻手摸他的耳朵,從小小的耳骨釘一路摸到耳垂,又去觸碰他的耳墜。“你戴這個真好看。”薑留歲眉眼彎彎地說。魏子驍愣愣地站在門外。他這些天見過薑留歲很多麵,唯獨沒見過這副樣子,像是真的毫無棱角,望著賀逾景的眼睛自然而然流露出依賴。裴聞再三強調、薑留歲又一直無法順利表達出來的情緒,魏子驍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所以這兩個人真的……?那他之前還當著賀逾景的麵給薑留歲獻殷勤?魏子驍受到的衝擊太大,慌慌張張掉頭離開。聽見外麵淩亂的腳步聲,賀逾景明白薑留歲是故意的,神情戲謔地說:“小朋友被你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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