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為鬱似乎吃了一驚,一個鋁箔包從滿滿的塑料袋中掉出,他笨拙地想要接住,卻失敗摔在地上,這次不幸破掉了,奶茶流了一地,弄髒了地板,噴濺到了放在附近已經做好的裝飾材料。


    汪姿蕾見狀,簡直猶如火上加油,吼道:


    「你在搞什麽!校慶就在後天,我們都已經快要做不完了,你還扯後腿做什麽?」


    「對不起,我……」宋為鬱很輕很低的話聲被整個打斷。


    班上的人都靜下來在看著他們,她隻是瞪著宋為鬱,痛罵道:


    「明明早該要弄好的事情你還叫他們不要弄,你知不知道事情都是我在處理?雖然是兩個股長在負責,但你根本什麽忙也幫不上,我都不曉得選你出來要幹嘛!我拜托你!就算你沒用不會做事,也不要幹擾別人可以嗎?」愈說愈大聲,就像一個裏麵裝滿壓力的罐子突然爆開了,她一股腦地,把校慶工作日子累積起來的所有煩躁、憤怒,不滿,全都對著宋為鬱發泄了出來:「要做事的時候就不見人影!你要負責的部分完全都沒動!你以為買這一些吃吃喝喝的賄賂我們就可以掩蓋你偷懶的事情嗎?你真的無能又討厭!你的存在根本就隻是個累贅而已啊!」


    氣呼呼的吼完,那瞬間,汪姿蕾清楚明白自己當著大家的麵,說得太過份了,但是,對她而言就是那樣,這都是事實,她沒有說錯!這些話語也已經都不能夠收回。


    而宋為鬱,隻是用那雙眯眯的眼睛望著她。


    他一點都沒因為她的話而不高興,溫溫地啟唇道:


    「對不起……是我不好。」他很坦率,很直接地道歉,完全沒有推托敷衍,語氣充滿誠摯的歉意,是真的認同她那番都是他錯的責怪。


    因為他那句坦誠的對不起,汪姿蕾一時之間反而忽然啞口無言了。


    「那個……汪汪,東西沒做不是因為養樂多的關係啦……是因為,隔壁班把工具借走了,養樂多才告訴我們先不要做……」


    一個女同學在旁邊呐呐地說道。


    汪姿蕾一愣,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理虧了。原本是因為這件事才開始責怪的,但是現在這個理由卻已經不成立了,每個人的眼神都被她當成在指責她亂罵人的意思。


    她硬著聲,道:


    「就、就算是這樣,工具為什麽要借給別人?我們自己都來不及了啊!」況且,就算這件事不是宋為鬱的責任,那其它事呢?常常不見人影又敗事有餘的這些問題呢?她並沒有罵錯!


    「對不起。」宋為鬱道。


    「你都沒有幫忙,每個人都找我,我一個人要做好多的事!」所以,回家累得倒頭就睡,沒時間念書,考試都考差了……


    「對不起。」


    「現在又把做好的東西弄髒了,你真的——」進度都已經來不及了啊,沒有做好的話該怎麽辦?她要負責的……


    「對不起。」


    站在她麵前的宋為鬱,一再地對她致歉。她真的認為自己沒有錯,就算她在眾人麵前破口大罵,那也因為是宋為鬱先錯了,但是,一直道歉的宋為鬱卻讓她莫名地無法忍受,甚至開始頭痛起來。她撫著額頭,真的覺得好累好累!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


    「——我要回去了!」她很快地返回教室,拿起書包就走人。


    同學,考試,校慶,她什麽都不管了,全部都弄砸好了!


    那一個晚上,她晚餐也沒吃,隻是把臉埋在枕頭裏,枕頭濕了一大半,直到半夜她才終於睡著。


    翌日,因為睡得不好比平常早起許多,她不想麵對卻也不準自己逃避,就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學校。


    還帶著點露水味道的早晨,到校同學隻有小貓兩三隻,還沒走到教室,就聽見一些細微的聲響,她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到的。


    看見昨天還不知道在哪的班級牌,已經做好放在外麵,她微怔,遲疑地往裏麵看去。


    昨天離開時,後麵的牆壁明明完全沒東西,今天早上卻好像塗空白那樣,一格一格填起來了。


    雖然還說不上完成的階段,但是就是可以感覺和昨天截然不同了。


    她不禁走到那麵牆壁前麵,昂首看著。顏色鮮豔的牆報紙上,寫滿了關於他們主題的太陽係中九大行星的闡述,包括行星與行星間的距離,星球的顏色,引力以及如何生成的理論等等的說明。


    因為是用麥克筆寫的,寫錯或寫壞了就必定要修改,但讓人驚訝的是,沒有一點點被塗抹過或修飾過的痕跡破壞掉六大張全開牆報紙的耀眼顏色。


    那字跡工整秀麗,看起來賞心悅目。


    「啊。」


    汪姿蕾聽到聲音轉過頭去,就見宋為鬱站在門口。


    「你……」她一頓,發現他沒背書包,下意識的往前麵的座位看去,宋為鬱的書包就放在他的座位上。原來他比她還要早到。


    「早……早安。」他似乎有些遲疑,早安兩個字說得極輕,幾乎聽不到。


    汪姿蕾指著那麵牆,道:


    「這個,是你寫的?是你寫的吧?你一天就完成了?」


    宋為鬱楞楞地望著她,好半晌,才不確定地道:


    「我……我可以和你說話?」


    汪姿蕾一怔,惱道:


    「可以啦!」


    得到允許,宋為鬱微微地揚起嘴角。


    汪姿蕾以為他是要笑自己,本來又想生氣了,豈料宋為鬱隻是微笑著低下頭,緩慢道:


    「不是一天就完成的,是從校慶準備的時候開始寫的。」


    汪姿蕾瞪著他。


    「我從來沒看到你在寫!」


    宋為鬱淡淡笑了一下,非常不好意思地。


    「因為,旁邊有人看我寫字,我會覺得很緊張,會寫不好……有空教室,我就在空教室裏寫,沒有的話,我就帶回家裏寫。」


    他……把校慶的工作帶回家做?忽然有什麽東西閃過心裏,汪姿蕾睜大了漂亮的眼睛。


    所以,他常常不在教室裏。因為他在別的地方寫這些東西。


    「你——」為什麽不說?


    她望住宋為鬱。他卻隻是淺淺地揚著嘴角,那是微笑的表情。


    「呃……」彷佛想起什麽,他伸手摸向口袋,從裏麵拿出一包麵紙。然後像是猶豫著該不該遞出去似的,非常小心翼翼地拿到她麵前,「我看到你沒有衛生紙……」


    他相當友善地說道,非常地緬靦,臉微微紅了。


    她什麽時候沒有衛生紙了……汪姿蕾覺得莫名其妙,最後卻又想起來了。


    那天哭,被他看到,她是用袖子抹去淚水的。莫非之後他一直想要找她,隻是想給她一包麵紙嗎?


    「你不要嗎?這包是新的,我沒用過……啊,對不起,我沒有要勉強你收下的意思,你不要也關係。」


    他笨拙地縮手,急忙想要收回。一種下意識的反應卻讓汪姿蕾探手飛快抓住那包麵紙,沒讓他放到口袋裏。


    這個舉動連她自己都嚇一跳,她捏著那包麵紙的一角,鎮定道:


    「我……給我。」


    「咦……好。」宋為鬱反應遲慢,先是露出困惑的表情,等到汪姿蕾抬眸瞪著他了,他才放開手讓她拿走。


    連自己也不知道要這包東西做什麽,汪姿蕾掩飾似地將麵紙隨手放進自己口袋裏。


    隻有兩個人的教室忽然安靜下來,汪姿蕾知道自己必須說些什麽,為昨天的事,為之前的事,但是卻遲遲無法開口。


    然後,宋為鬱的聲音響起了。


    「謝謝……你跟我說話。」他說。


    「咦?」汪姿蕾望住他。


    他的眼睛像細線,笑起來的時候,非常非常地……溫和。


    她莫名其妙地熱了臉,道:


    「你、你笨蛋啊!這有什麽好謝的?」


    「嗯。」他點了一下頭,一直都是那很淺很淡的微笑表情。


    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讓汪姿蕾啟唇道:


    「昨天,不,還有之前,我——」


    有上學的同學進來教室,打斷了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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