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該是身心俱焚吧,恨意由此而來。


    他太了解她了。


    不是她恨,是他要她恨。


    若沒有了德妃的攪局,事情又會如何呢?


    以她倔強的脾氣是不會為一個負心愛利的男人自殺的,她定當帶著滿腔的恨意攪的他不得安臨。


    正如他所說,他是要恨意支撐她活。


    現在想來一切竟如同一個笑話,因為一些出乎預料的事情,一切都變了摸樣,她也當真是笑了。


    "嗬嗬...哈哈..."


    零零散散的笑聲,由輕變成最終的大笑,笑得整張臉都漲得通紅一片卻還是兀自笑著。


    "素顏?"


    見她這摸樣,封半城慌了,一伸手抓住他,擔憂的詢問,話到嘴邊卻發現扶風停了笑,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隻冷冷的說道:"你走吧。"


    "你..."


    "你走是不走!"


    一聲厲喝,打斷了封半城的話,扶風已經甩手率先離去,封半城看著她背影卻是呆在原地不動,扶風沒聽見腳步聲,回頭見了,竟是笑了,隻是那笑帶著些諷刺:"莫不是呆上癮呢?"


    麵對諷刺,封半城並沒有生氣,隻踩著地上斷裂鐵鏈,收起破碎的衣服碎片隨意朝身上裹起:"這事柳一言知道麽?"對於''柳一言'';三字,封半城雖不像柳一言提到他時那般恨意滋生,卻也沒有什麽好臉色,一雙眉不自覺的皺起。


    扶風話語微頓,這才想起這茬,眉宇間不禁更加暗沉了。


    她並沒有想這麽多,一夜之間滿腦子都是穆遠的事,拿著從''扶風'';奶娘哪兒接過的包裹看了一晚上,那些底稿和奏章是很雜,細看卻是能分清,看日期是那一年的秋初到秋末的,大多是她死前和死後數月後的。扶風時從自己身前看的,那一封封奏折說的無非是勸誡封半城以國事為重雲雲,其中還有一封血寫的萬民書,''鳳素顏'';三字到最後竟是成了他們口中禍國的妖姬。落丞相是個文人,為人向來迂腐,說話咬文嚼字,所以奏章說大多隱晦,隻是越到最後似是急了般,那話也對不拐彎抹角的了,更是列舉了當時都城形式以及與藍炎的差距。扶風見此似是看見了那位老丞相連同眾位大臣一起逼宮的摸樣,那一點都不誇張,就好比多年前封半城決定娶她為後那般,當時反對最大聲的就是落,文兩位大臣。這奏折一封封的上得勤,直到鳳素顏死後才消停,也當真是消停了,扶風仔細看了下,這中間落丞相除了零散兩封皺著再沒寫過什麽,直到藍炎和大都開戰,那奏折才又頻繁了起來,看奏折的頻率和走勢來看,落,文兩位大人是又想故技重施了,隻是有些招數,用一次行,第二次也就未必了,兩人就為此斷送性命不說,還被誅了九族。


    藍炎密詔一事封半城當年並未大肆宣揚,隻在朝中找了幾位重臣秘密商議,而這其中死的就剩下顧想了。現在想來顧想當真是個老狐狸,當年封半城封後時,顧想也是百般不同意,可後來竟是漸漸沒了聲音,直到自己被冊封為後那天來道賀來著,時間已久自己竟是把這事給忘記了,當年就覺得這是唯一一個沒反對的人,現在在想,封半城精明著了,見苗頭不對就趕緊倒轉方向,還轉的恰當,若不是這一次知道他一直有意讓自己女兒當皇後,怕是就這麽瞞過去了。


    這一個個的,當真是年歲大了,活的久了,那心思是千百個彎兒,料是旁人怎麽也猜不透,顧想精明,落,文兩個也精明,不說一句硬化,隻來軟的,封半城不見人,一竿子老臣跪在宮門外的大雨中不吃不喝,引來來往百姓無數。


    ——為我大都安臨,臣定當貌似覲見,即死也無憾。


    這是落丞相臨死前最後一封奏折,上麵字零零散散的,隻依稀可辨一些,那上麵''鳳後'';兩字卻是清晰可見,扶風卻是想了一晚上也想不明白這和一個已死的人又有什麽關係?


    她也沒去想那麽多,整個腦中都是天牢裏的那一抹,穆遠的身影久久不去,那血寫的''命'';字就如同印刻在心般,待視線從紙張上收回時,屋外耀陽照的刺眼,匆匆收了手中紙來到天牢,然後...然後就現在這樣了。


    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舉步不再遲疑:"回頭我自會跟他說,腳長在你身上,走不走那是你的事,隻是穆遠說他想回關外。"


    "..."封半城整理衣物的手一頓,手中那塊殘破的布應聲撕裂。


    "他現在正在外麵。"


    那日,穆遠遙望的方向正是關外,他說:我人生最寶貴的回憶都在那裏,好的也好,壞的也好。


    在說這話時他眉眼間帶著淡淡的笑以及哀愁。


    深深一閉眼再睜開,不等身後傳來回應,扶風身影已經越來越遠,那一抹纖細的身影很快隱沒在天牢的盡頭,直到良久後,天牢中才又傳來另一道腳步聲。


    "柳姑娘,您這是?"


    守在天牢外的守衛在見扶風出來時身後竟多了個封半城,詫異得瞪大雙眼。


    扶風眉眼不抬,淡淡說道:"放人。"


    "放,放人?"如此幹脆利落的回答,一幹守衛差點瞪出了眼珠子:"柳,柳公子可知?"一幹人咽了口唾沫,瞅了那一身傷痕和血汙的封半城一眼,這可不是旁人啊。


    扶風的身後,封半城沐浴在暖陽之下,明明一身落魄的人,麵上卻不顯半分狼狽像,一張臉被血汙掩蓋看不清楚,可那雙眼卻是清明著,不知是不是陽光照射在上的關係,看上去淩厲一片,長身而立間依舊不減舊時帝王之象,明明已成階下囚的人,可被那眼一看著頓覺渾身一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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