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以後卓婭就入療養院了。療養院距我們不很遠,在索闊裏尼克公園裏,我在第一個自己的休息日就看望她去了。


    卓婭跑著迎上我來,還未問安就喊道:“媽媽!你知道誰在這裏休息呀?”


    “誰呀?”


    “蓋達爾!作家蓋達爾!你看,他來了。”


    由公園裏走來一個身高、肩闊、麵貌和藹可親帶有孩子氣的人。


    卓婭喊著:“阿爾喀基·彼得羅維奇!我給您介紹,這是我的母親。”


    我握了堅強的大手,靠近他瞻仰了他愉快的、笑著的眼睛。我馬上覺著我一向想象的《藍碗》和《鐵木兒》的作者正是這樣的。


    於是,我說道:“很久以前,我和孩子們讀您的初期作品的時候,卓婭就總是問:您是什麽樣的人,住在什麽地方,可以不可以看看您。”


    蓋達爾笑著報告說:“我是最平常的人,我住在莫斯科,現在在索闊裏尼克休息,想看我可以整天地和我見麵。”


    以後有人叫他,他對我們微笑了之後就離開了。


    卓婭領我走著剛剛踏出來的雪徑,對我說:“你知道我們怎樣認識的嗎?我在園子裏走著,忽然看見一個身高肩寬的叔叔在堆雪人兒,我並沒有馬上就想到這是他。他不是隨便堆雪人兒,而是像小孩兒那樣很用心地,熱情地,堆一會兒,就離開看看,欣賞欣賞……我鼓足了勇氣,走到近前就說:


    ‘我認識您,您是作家蓋達爾。您的所有的書我都知道。’他回答說:‘我也認識您,也知道您的所有的書:基謝遼夫的代數學,索柯羅夫的物理學和雷伯金的三角學!’”


    我笑了,以後卓婭又說:


    “我們再往前走不遠,我給你看看他都建造了些什麽:整個堡壘。”


    的確像堡壘:在公園的深處7個雪人排成一行,第一個是真正的巨人,其次一個比一個小;最小的雪人坐在用雪作成的帳篷裏,在它前邊,在台子上放著鬆果和飛禽的羽毛。


    卓婭笑著說:“這是敵人的堡壘,蓋達爾用雪團攻擊它,人們都幫助他。”


    “你也幫助嗎?”


    “當然我也幫助!忍不住啦,這裏這麽熱鬧,你知道麽,媽媽,”卓婭突然結束了這一段話,“我一向想:寫這麽好的書的人,他本人一定也是很好的人,現在我確信這個了。”


    蓋達爾和卓婭成為朋友了:他們在一起滑冰,滑雪,晚間在一起唱歌並談論讀過了的書,卓婭曾給他朗誦她喜愛的詩。我們在另一次見麵的時候,他曾對我說:“您的女兒很會誦讀哥德的作品。”


    然後卓婭莫名其妙地說:“你知道他聽完哥德的作品之後對我說什麽呀?他說:


    ‘降到地下來,降到地下來!’這是什麽意思呀?”


    另一次,在將要離開療養院的時候,卓婭曾對我說:


    “你知道嗎,媽媽,昨天我問他了。我說:‘阿爾喀基·彼得羅維奇,什麽是幸福呀?可就是請您不要像回答秋克和蓋克那樣回答我,說關於幸福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見解。人們不是有一個大的、共同的幸福嗎?’他沉思了一會兒以後說:


    ‘固然,有這樣的幸福。真正的人們,為了它生活,為了它犧牲。可是這樣的幸福還不能很快地普遍地來到全地球上。’那時候我說:‘早晚隻要來到就好啦!’他說:‘一定啊!’”


    幾天以後我迎接卓婭來了。蓋達爾送我們到柵欄門口。和我握手告別之後,他很嚴肅地遞給卓婭一本書:


    “我寫的,送你作紀念。”


    書麵上有兩個男孩子在打架:瘦的穿著淺藍色衣裳,胖的穿著灰色衣裳,這就是《秋克和蓋克》。卓婭高興地,但也羞慚地對他道了謝,我們就走出門外了。蓋達爾對我們招了手,並且望了我們的背影很久。最後一次回顧的時候,我們看見了他沿著小道兒慢慢地走回去了。


    卓婭忽然站住了:


    “媽媽,可能他給我寫了什麽啦!”


    放慢了步子,她好像猶豫不決似的打開了書。在封麵的裏頁上清楚地寫著我們很熟悉的話:


    “什麽是幸福?每個人有自己的見解。但是所有的人們在一起都知道和了解:應該正直地活著,辛勤地勞動,並且熱愛和衛護這個名為蘇聯國家的廣大的幸福的土地。”


    “這是他在回答我以前的問題。”卓婭小聲地說。


    ……出療養院回到家裏幾天之後,卓婭就上學了。關於留級一年的話,她連聽也不肯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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