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任絮絮在網上看到了一些新聞轉發給了他,他才發現黎衍成那檔叫《天生歌手》的選秀節目已經開始預熱了,現在鋪天蓋地都是提前透風出來的選手檔案。“你大哥很熱門啊。”任絮絮給他看了看手機:“你看,討論度這麽高,超話也建起來了。”“當然。”黎江也倒也認真地看了。其實也不意外,以黎衍成的長相,會引起關注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其實不太懂這些選秀方麵的事,用任絮絮的手機刷了一會,又去看了看別的選手,確實也覺得還是他大哥看起來最出色。再次見到黎衍成本人已經是兩個星期後的事了。黎江也去淮庭時,漂亮的套房裏有點淩亂,茶幾上擺著幾瓶空酒瓶黎衍成好像現在真的很喜歡喝酒,黎江也想。還有兩位不認識的人,一個是化妝師在給黎衍成調整眉形,另一個則在給黎衍成講解著什麽,像是經紀人的模樣。黎衍成臉上顯然有妝,因此更加顯得貌美驚人,他儼然有了明星的架勢了。“嗯,我知道。”黎衍成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眉毛,神情有些煩躁,但轉頭看到黎江也走進來時,還是馬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小也,來啦?”他一邊打招呼,一邊對那兩位平靜地道:“行,那今天先這樣,我們明天再談眉形就定這個了,對吧?”“或者再稍稍有棱角一點?”“嗯,我想想……”他這一問,卻又忍不住和化妝師討論了起來,把黎江也晾在了一邊。黎江也當然也沒催,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在套房裏轉了一圈,見客衛的廁所裏放滿了化妝師的各種化妝品,也不太方便,於是就問了一下:“哥,我去裏麵的洗手間,可以嗎?”“你去。”黎衍成的心思不在這,當然迅速地說。黎江也在廁所裏稍微洗了把臉,在找麵巾紙的時候,突然有一盒藥掉在了地上,他撿起來一看,上麵一串英文字母,拚著adderall,一看就是美國帶回來的。他看都看不懂,當然也沒太多想。可是就在這時,黎衍成忽然一把推開門,盯著他手裏拿著的藥盒。“你在幹什麽?”黎衍成的語氣第一次這麽銳利。第16章 《動蕩之巔》黎江也和黎衍成對視著。有那麽一瞬間,他真切地感覺到有隱秘的敵意在大哥的眼睛裏劃過,那已經不僅僅是防備的範疇。空氣中像是立起了無形的刺,紮向了他。“我在洗臉。”黎江也還是把手裏的藥盒遞過去:“這個就從旁邊掉了下來。”他盡力保持了很克製的語氣,但黎衍成卻一把就搶了過來,緊緊地握在手裏黎江也本來已經想出去了,可黎衍成過於激烈的動作讓他又頓住了腳步,遲疑了一下,問道:“那是什麽?藥嗎?”黎衍成沒有馬上回答,沉默了許久之後,還是開口道:“阿德拉。”他想了一下,用看似不經意地態度道:“可以拿來治療多動症和嗜睡症的,哦對了,也能順便幫助集中注意力。”那當然是經過審慎的思量才回答的,黎衍成知道,藥的名字已經讓黎江也看到了,再去隱瞞也是徒勞,隻要回去隨便一搜就能搜到這些資料,還不如回答得詳實一些,或許能讓黎江也不太當回事。但黎江也卻再次看向了他手裏的藥。“可是你沒有多動症和嗜睡症。”黎江也的目光漸漸向上,投到黎衍成的臉上,他看起來有些憂慮:“哥,你吃它做什麽?”黎衍成猛地閉緊了嘴唇,可緊接著,下一秒他就已經抬高了聲調,怒吼道:“我說過了,幫忙集中注意力的study pills、聰明藥,他媽的叫什麽都好,那邊也不是我一個人在吃,你在大驚小怪什麽?”黎江也那一瞬間也愣住了,大哥沒有這樣失態過,眉峰緊皺、嘴唇發顫,那種憤怒到失去表情管理的神態,他從沒在黎衍成麵上看到過。黎衍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大步走到黎江也身邊,把櫃子打開然後將藥盒扔進去,再砰地一聲重重關上了櫃門。他似乎從這一係列的動作中冷靜下來一些,再次轉過頭時,和黎江也的臉已經貼得很近了。黎衍成以為黎江也會因為他發怒的氣勢而退縮的,可下一秒他意識到他想錯了。“這是處方藥。”黎江也一字一頓地說:“大哥,我不相信醫生會因為這種理由給你開藥。”“小也,很多事你不懂。”黎衍成凝視著黎江也,語速很慢地說:“你不懂我麵對的是什麽樣的壓力。從小到大,我隻考第一名,更不允許有人超過我。但我現在就讀的是世界一流的音樂學府,身邊都是各個國家最頂尖的音樂人才,你能理解那種壓迫感嗎?你知道和他們競爭、想要贏過他們是什麽樣的感覺嗎?”“當然,你不理解。”黎衍成淡淡地道:“因為你已經習慣了平庸,更沒像我一樣追求過完美和卓越,連一個n大的校內舞蹈表演都沒怎麽跳過領舞、還一直都跳得津津有味的,所以你當然不懂。”他的嘲弄和挖苦都在眼睛裏,不像他們三人吃飯時那麽隱晦,而是赤裸裸地、冰冷地,像一把刀子。黎江也沒有接話,但卻仍然站得筆直。那是長久以來跳舞訓練出來的站姿,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有挺拔的姿態,哪怕是在默默地承受著傷害。他明明可以對騷擾他的人、對在酒吧對任絮絮意圖不軌的人發難;他不怕打架,也不怕事,可他卻偏偏沒辦法對大哥反擊小的時候,如果和大哥爭執或者打起來,無論緣由,他永遠是被媽媽批評和挨揍的那一個。人和動物也沒什麽兩樣,生命的第一課就來自於周遭環境給的反饋。他就像是同一窩裏如果搶食吃會被扔出去的虛弱幼鳥,習得了某種為生存而產生的本能,從此這本能就像烙印一樣伴隨著他的生活。“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有分寸,之前其實也就考試之前吃一點點,現在就吃得更少了,而且我也就帶了這麽一盒回來。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黎衍成意味深長地說:“對了,今天的事,我不想讓媽知道,也不想讓謝朗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把你要的東西放在臥室書桌上了。”黎江也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轉身離開了。他今天來,本來就隻是為了要幫黎衍成從家裏送一些照片和影集過來,因為節目發出去的時候可能會用到。黎衍成幾乎已經是在威脅他了,他當然明白,這樣的事依稀記得小時候也仿佛有過沒有考滿分的試卷被大哥自己悄悄地簽了字,沒有讓媽媽看到,卻讓黎江也不小心撞破,於是也是這樣威脅他的。有時候,黎江也會忍不住想,大哥究竟是無法承受失敗,還是無法接受別人看到他的失敗。黎衍成一直看著黎江也的神情,雖然黎江也沒答應他,但他倒也不太在意。他弟弟是既不會告密、也不會告狀的。他對這點很有信心,黎江也從小就是這樣,受了委屈的時候,嘴巴緊緊地閉著、像蚌殼,隻有眼圈紅紅的,但也總是忍著、不會在他麵前哭。黎衍成等黎江也走了之後,才轉頭對著鏡子又審視了一遍自己的眉毛。其實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為什麽不喜歡黎江也了。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想要一個弟弟吧。他們是單親家庭,一切資源都那麽稀少包括愛。……《天生歌手》的第一集 過了一周就迅速開播了。 那天晚上,黎江也、謝朗還有黎衍成一塊在淮庭的套房裏看首播。其實要說賽製,《天生歌手》還確實搞得很刺激,不僅有導師的犀利點評和拍燈環節,還有1vs.1的pk賽製,等於說第一期開始,就已經有選手要折戟沉沙。但微妙的是,他們三個人之中,好像隻有謝朗是真的在看節目,他話不多,偶爾開口就是問黎衍成一些賽製的問題,看得出來雖然對選秀一竅不通,但是的確很認真。“這個歌手的名字……好像聽過。”謝朗對著電視上即將要和黎江也pk的那位男歌手x-an說,其實以他對流行文化約等於0的熟悉程度,能夠聽過,已經足以說明對方是有名氣的。“的確不完全算是素人,在抖音上紅過幾首歌的。”“唱得也很好啊。”謝朗一邊聽x-an在唱副歌的部分,一邊直起了身子。“還行。”黎衍成淡淡地說。他節目都錄完了,當然知道更多信息,可他並不說,隻是笑吟吟地喝著紅酒,但看他的表情,卻顯然沒什麽緊張的意思。“你最近喝得不少。”謝朗正在看導師點評的時候,見黎衍成又站起身去茶幾上拿紅酒倒,忽然抬頭說了一句,他其實沒什麽別的意思。但黎衍成卻第一時間盯了黎江也一眼,隨即就很自然地回答道:“其實還好,就是有時候失眠的話,喝一點入睡比較快。喏,到我了。”他用酒杯點了點電視的方向示意。謝朗馬上便沒再說話了,他全神貫注地看著黎衍成從上台、到調試麥克風,再到和導師輕鬆自如地寒暄,沒錯過任何一點畫麵。黎衍成如樂器般悅耳的歌聲從音響裏傳了出來,但黎江也的內心卻忽然開始變得異常混亂他沒有把阿德拉的事說出去。黎江也當然覺得這次回來,黎衍成的狀態和以前實在不一樣,這令人不安,可卻也不知道怎麽說、和誰說。尤其是謝朗,說出去的話,更感覺自己好像心懷鬼胎在講黎衍成的壞話,他不願意做這種事,即使是黎衍成離開的這幾年,他也從不在謝朗麵前說黎衍成任何一句不好的。他隻是自己去查了阿德拉的資料,黎衍成倒也沒騙他,的確是用在多動症和嗜睡症患者身上的藥物,的確是處方藥。但更重要的事黎衍成沒說,那藥是成癮性的,甚至是在國內根本不允許販賣的禁藥,他也仔細看了副作用,說是會導致眩暈、嘔吐惡心、情緒焦躁以及嚴重失眠等症狀。嚴重失眠……“就是在飛機上休息不好,所以喝了兩杯。”“還好,就是有時候失眠的話,喝一點入睡比較快。”黎衍成的話和背景裏他忽然飆高的,那優美又毫無瑕疵的高音交錯著,在黎江也的大腦裏飛速地旋轉著。治療嗜睡症的藥,集中注意力,失眠,喝酒。突然,在那一瞬間黎江也明白了過來:黎衍成怎麽可能像他說得那樣隻吃了一點?他現在連酒都已經到了酗酒的程度。這已經是一個惡性循環了,酗酒、精神渙散、吃阿德拉、失眠、然後再酗酒。他猛地坐直了身子,甚至碰倒了腳邊的啤酒瓶,但這時候謝朗和黎衍成卻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天啊,這簡直是驚豔!”“這高音是真的能飆上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