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朗抱住黎江也因為疼痛而微微發顫的腰,抱得死死的,像是在哀求黎江也不要再劃刺青了,他啞聲道:“我放,小也,我放你走,我現在就放。”當明白黎江也不再愛他的那一刻,謝朗也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是什麽。他也愛黎江也。所以小也走了的話,他會死掉的這是凡人的私欲,是想要擁有。但即使自己會死掉,他也要放小也走,因為小也會傷害自己這是信徒愛神。“砰”的一聲,叉子掉落在了地上。黎江也低下頭望著謝朗的麵孔,不知為什麽,他竟然感到茫然。他明明得逞了。他可以離開了,應該感到放鬆,不是嗎?可手銬被謝朗用鑰匙解開的那一刻,他卻怔怔地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像是不適應可以自由活動的感覺,直到過了好一會,黎江也終於想起來了他茫然的緣由謝朗哭了。謝朗是那麽沉默又隱忍的人,他們從小相識,這麽多年來,他從來沒見謝朗掉過眼淚,以至於剛才那一刻竟然覺得像是幻覺。可當他終於確鑿無誤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黎江也的胸口,忽然仿佛被重重地錘了一記,喘不過氣來。……離開前,謝朗用一種幾乎是懇求的語氣對說:“小也,處理一下傷口再走吧,好不好?我保證,我不會再對你做任何事,你想走隨時可以走。”黎江也的心情其實還處於一種莫名的恍惚之中,他最終還是答應了,因為他當然不覺得謝朗有可能再限製他的行動。於是就這麽穿好衣服,和謝朗一起坐電梯下去,淮庭在三樓的健身房旁邊有設立醫務室,裏麵有準備藥物,並且可以處理一點緊急的外傷消毒和止血什麽的狀況。當值班護士給黎江也的傷口進行消毒的時候,謝朗本來是站在一邊沉默地看著,但到中途黎江也看向他兩人目光相遇的時候,他似乎覺得是黎江也不想他站在那裏,於是又默默地退後幾步,離開了一點。等黎江也處理完傷口從床上下來,繞過一道拉起來的簾子走出來之後,才看到謝朗坐在另一張床上,背對著他,麵朝著巨大的落地窗的方向外麵又下雪了。這是黎江也第一次看到謝朗的背影不那麽筆挺的樣子,他微微蜷縮著身體,頭也向下垂著。另外一名護士正站在他身邊,把他右臂的襯衫袖子被卷了起來,謝朗手臂上露出來的皮膚上很駭人地紅了一大片,有些地方甚至已經被抓出了血痕。他怎麽了?黎江也屏住呼吸的時候,聽到了護士小小聲地念叨著的一些詞語:蕁麻疹、耽誤這麽久、危險。他忽然明白了,之前謝朗時不時抓右手的動作是在幹什麽。謝朗……他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就在這時,坐在病床上的謝朗轉過頭看向了他,在同一瞬間就直接把袖子拽了下去,遮住了手臂:“要走了嗎?”“嗯。”黎江也下意識地應道。“好。”謝朗點點頭,隨即卻又沉默了一會,可黎江也卻也沒有馬上離開,他們倆在醫務室裏這麽對望著,外麵是明晃晃的雪光。“小也……”謝朗又開口了。那一瞬間,他的目光徒地溫柔了起來,但因為藏在漆黑的眸子裏,有些難以辨認。“對不起。”他輕聲說,用那隻犯了蕁麻疹的胳膊有些吃力地從一旁的大衣口袋裏掏出一枚小小的彩燈,他低頭看了一會掌心裏的小彩燈,又看了一眼外麵的大雪,然後終於才有些躊躇地遞了過來:“聖誕節快樂。”……黎江也緊緊地攥著那枚小彩燈走出了醫務室,一直到自己一個人走進電梯裏,甚至還沒按想要去的樓層,才低頭看向掌心聖誕小彩燈,上麵寫著“let’s dance”,是他和任絮絮好幾天之前一起在舞室門口掛在聖誕樹上的。謝朗那時候就去偷偷找過他了,是嗎?黎江也忽然虛脫一般癱坐在了地上用手捂住了臉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在理智還沒有起作用的那一秒,一種鋪天蓋地的茫然忽然向他襲來。--------------------鴨鴨神,狠人。第37章 《杏樹在春天開花》“小也店長。”王思悅在背後喊的時候,黎江也正站在let’s dance的落地窗前出神地看著外麵的那棵杏樹。其實從冬天臨近結束的時候起,他不知為什麽就經常會站在這兒,一邊發呆一邊觀察這棵杏樹。厚重的皚皚白雪融化之後,杏樹的枝幹終於露了出來,黎江也就這樣看著它從光禿禿的可憐相,到現在枝頭滿滿的都是色澤鮮豔的玫紅色小花苞,像是漂亮的首飾綴了滿頭一樣嬌俏。黎江也聽說杏花會在三四月開花,最開始花苞時是紅的,但一旦花苞漸漸展開,花瓣就會顏色越來越淡,直到變成雪一樣的純白時,也就意味著杏花就要凋謝了。這個念頭總會讓黎江也有些傷感。他還記得自己在深秋的時節也曾經這樣站在窗前,默默地看一隻飛不動的蟬在眼前墜亡,那時候他心事重重,想的是謝朗會不會回來陪他度過21歲生日。一隻蟬在秋天死亡,一株杏樹在春天開花。冬去春來,四季流轉,一眨眼竟然已經又跨過了一年而他和謝朗已經有三個月沒有聯係了。“小也店長!”直到王思悅提高聲音喊了第二聲,黎江也才晃過神來,他轉過頭帶著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我剛走神了沒聽到,你剛來嗎?”“沒事,我也是剛到。”王思悅對著黎江也眨了眨眼睛,有點調皮地說:“聽你們店裏的人說,上個季度業績特別好,你正式被絮絮姐升為這邊的店長啦?恭喜呦。”“……謝謝。”黎江也笑的時候溫柔得像是帶著一抹春光,走近一點過來時,神情多了些靦腆,輕聲說:“思悅,你還是像以前那麽叫我吧,這麽叫……我感覺有點不好意思。而且也得謝謝你之前幫我們店在網上推廣了一波,真的特別感謝。”其實王思悅不僅僅是在網上幫忙無償推廣,還在她的交際圈裏也特別鄭重地推薦了黎江也和任絮絮的舞室,當然黎江也自己不可能全部都接下來,但是還是按照客戶不同的需求推薦了優秀的私教老師。其實像這種比較精致小型的舞室,最怕的就是客源機會來了,結果店小而且管理水平上不去,導致服務質量下降,本來主打的專精高端品牌也被影響了。但好在黎江也雖然年紀輕,但做事卻是罕見地認真,他除了自己要帶更多學生之外,對其他老師的課程質量把控得非常嚴格,而且客戶反饋、店內製度管理這些事也都親自在盯。let’s dance從去年年底到現在學員一下子翻了三倍,但跟班率卻幾乎都沒怎麽往下跌,這當然可以說是他的巨大功勞,任絮絮現在都已經在籌劃在s市開第二家分店了。黎江也這幾個月忙得每天腳不沾地,晚上幾乎都隻能睡五六個小時,不過的確成績斐然。任絮絮絕對不是那種小氣的老板,更不會仗著和黎江也關係好占便宜,所以剛過完春節就把黎江也升為了正式店長,還直接開了10個月的花紅。這樣的薪水再加上私教課分成,黎江也也是前幾天偶然看了賬戶才發現,他竟然已經算是小有存款的人了。“哈哈哈。”王思悅笑著說:“好吧。對了,聽我的小姐妹們說,現在想找你教都得排隊,因為你時間表太滿了,但我的課時你可必須給我保留著哦。”她這話當然是開玩笑,但其實帶著一點得意的意思。她把黎江也介紹出去當然是因為她對黎江也是真的有好感,但同時周圍一圈小姐妹都很想排上黎江也這個溫柔清爽的舞蹈老師這件事,確實也讓她覺得很有麵子。“那當然”黎江也明白王思悅的意思,馬上就接道。“呦?好久沒見,小也老師現在都已經這麽搶手啦?”就在這時,王思言笑眯眯地從王思悅背後走了過來:“恭喜啊,升店長了。”自從上次在遊輪上和謝朗較勁之後,他這段時間還真的就一直沒在黎江也麵前出現過,這還是聖誕節後,黎江也第一次見到他。王思言看起來沒什麽改變,還是一副懶洋洋的紈絝的樣子,但說話的腔調和以前的確有一點微妙的不同,不太像是調笑,恭喜的時候帶著點點頭之交的距離感。“謝謝。”黎江也應得很平靜。王思悅這會去更衣室換舞蹈服了,於是隻剩下王思言和黎江也站在落地窗邊,一時之間有些尷尬,最後還是王思言先開口了。“今天司機不在,我來送一趟妹妹,應該沒打擾到你吧?”他對著黎江也笑了笑。“沒有。”黎江也搖了搖頭,停頓了下,還是覺得有必要說一下:“上次……遊輪上的事,不好意思了。”倒不是別的,隻是覺得王思言的確也沒幹什麽,他那會和謝朗之間的問題……真的就隻是和謝朗之間的,牽扯上了旁人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尷尬。“哈哈,都小事,別放心上。”王思言最開始打哈哈得其實有些應酬,他畢竟也是真的不想再惹到謝朗。但是不知怎的,這麽久沒見黎江也,再一次見到這個跳芭蕾舞的男孩,還是覺得有點好奇,忍不住試探著問道:“所以你現在是和……謝總在一起了嗎?”黎江也微微垂下了眼簾。那本是個簡單無比的問題,可他卻把目光又望向了窗外的杏樹,過了一會才輕聲答:“沒有。”沒有在一起。不會在一起了。他把憂鬱都藏在垂下的眼睛裏,可看上去仍然有種黯然,這沒能逃得過王思言的眼睛。黎江也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樣了。三個月前的時候多少還是青澀多一些,雖然亂七八糟的耳釘眉釘戴了很多,但是更像是叛逆的年輕學生。現在大概是確實做店長真的做得久了,不說話的時候也有種成熟淡定的氣質。他又瘦了一些,或許也是又長大了一些,以前柔順的眉眼五官顯得更有棱角了,也更漂亮了。穿的衣物換成了更得體昂貴的潮牌,雖然還是幹淨修身的款式,可看起來已經是非常有分量的男人,身上幾乎沒什麽首飾“哎?”王思言問:“你的……那個呢?”他指了指黎江也的眉毛,那裏沒戴耳釘。“哦。”黎江也摸了一下,很隨意地說:“早上起來就有事要忙,忘了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自己也有些驚訝。他竟然真的就這麽簡單地忘了,以前的時候,戴、或者不戴,總有一些鄭重的原因,像是在宣示著自己是誰,又或者是短暫地把自己藏起來。但現在眉釘好像真的就隻是眉釘,一種裝飾。想起來戴,沒想起來,就也這麽放著了,撫摸著那裏的皮膚時,有一個空空的小洞放在那,像是他的心。“小也老師,你變了啊。”王思言又笑了笑,他說到這裏頓了頓,忽然有點狡黠地問:“你說,我現在和你聊這麽多,不會回去哪天忽然又要倒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