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星野著急回去和男神團聚,扔下兩個同伴先走了。一路上,他因為心虛而忐忑不安。白晏丞到底有沒有看到他?懷抱著這樣的疑問,他緊趕慢趕地回到恒源小區,家裏卻沒人,白博士沒有像預想中一樣坐在沙發上看書,客廳漆黑一片,屋子裏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白晏丞從花匣子出來以後,沒有選擇回家。他愈發舍不得夜裏的空氣,順著街道一路南行,繞了一圈,走到研究所時停下腳步,隻因他碰見了一個老熟人。研究所大門前是單行道,對麵是一塊農場,街邊豎起高高的柵欄,平時沒有人在此逗留。不過有一個流浪漢,總喜歡夜裏來這邊的垃圾堆翻找東西,偶爾會撿到一些瓶瓶罐罐,多數時候是無功而返。大垃圾箱旁邊飄出陣陣青煙,在這寂靜的黑夜中格外顯眼。白晏丞尋著青煙的源頭走近,耳邊聽見的響聲。身高體壯的流浪漢坐在馬路牙子上,光著大腳,兩條腿叉開,胳膊肘杵在膝蓋,一手拿煙,一手擺弄著塑料瓶,腿邊照舊放著半瓶白酒。流浪漢看著走過來的男人,一點也不驚訝,像老朋友一樣打招呼:“才下班?”他們確實是朋友。即便沒有交換過彼此的名字,可他們卻像知己一樣,每次碰見都會聊好久。很多人都理解不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一見如故,不需要太多語言就可以溝通,就算很久不見,也不會生疏,關鍵時刻還可以稱作親人。白晏丞真的很喜歡流浪漢,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同類,對他來說可真是太難了。他掃一眼腳下的垃圾袋,語氣輕鬆道:“加班,領導要求。”流浪漢吸口煙,笑起來:“誰讓你願意呢,自己選的日子慢慢熬吧。”白晏丞忽然感歎起來,為那些身不由己的人說:“不是誰都像你一樣活的這麽瀟灑,很多人沒有機會選擇自己想要過什麽樣的生活。”“別跟老子說這些矯情話,”流浪漢嗤道,撓了撓下巴的胡子,“老子活的瀟灑是因為能放得下,有些人太貪婪,窮的吃不上飯的時候就想著實現經濟自由,等有錢了就想追求更高尚的東西,比如精神自由,永遠不知足所以活的才累。”“你口中說的這些人最起碼還有追求和目標,”白晏丞踢開腳邊礙事的雜物,在流浪漢身邊坐了下來,目光投向街道對麵研究所緊閉的大門,緩緩道,“有追求才有動力,像我這種人,每天必須給自己找點事做,研究所的工作會讓我始終持有好奇心,不然會有一種死透的感覺。”“你可以試試,”流浪漢歪頭打量白晏丞頎長的身體,那雙眼睛特別清明,“試試死亡的感覺,或者瀕臨死亡的恐懼,試過以後才知道自己有沒有活著的動力。”白晏丞平靜的用陳述句說:“教唆他人自殺是犯罪的行為。”“操,那你還說屁話!”流浪漢聲線低沉的笑出聲,帶著點調侃的意味,“說明你還是沒活夠,兄弟,你真該找點事做了,你這種人不能沒有新鮮感,找個有趣的人陪著你一起玩才行。”白晏丞語氣輕描淡寫地附和道:“獨角戲確實沒意思,我該考慮進軍演藝界。”“有自知之明。”流浪漢用閃著光的眼眸睨著旁邊的男人,撈起大腿邊的白酒,擰開蓋子灌一口。混跡s市各個角落這麽多年,什麽肮髒的場麵流浪漢都見過,窮人的生活他熟悉,刀尖舔血的日子他也經曆過,有錢人的地方也不是沒待過,接觸過那麽多人,他沒見過比白晏丞更會裝的人,而且是裝的明明白白,不過在他麵前白晏丞從來不裝,包括他們第一次見麵。兩人沉默的交換一個眼神,下一刻,不約而同的露出笑容。白晏丞笑得很愉悅,酒吧帶給他的空虛感在這一刻被填滿了。心情得到疏解,便站起身準備離開。他一邊邁著輕快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一邊慢悠悠地跟流浪漢道別,還告訴對方,白天最好不要去恒源小區附近活動,後街有兩家幼兒園,很容易嚇到小朋友。流浪漢坐在原地抽煙,訕訕地笑著,在白晏丞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路口時,突然問道:“那個搖頭晃腦好像磕了藥的傻鳥是誰啊?”白晏丞好聽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叫花有渝,是我的朋友。”“愚蠢的愚吧。”第18章 周五傍晚,白晏丞不需要加班。這個季節晝長夜短,吃完晚飯天還沒有黑,白晏丞的臥室朝東向,他嫌屋裏采光不好,又不想白白浪費時間,便拿著一本書來到客廳。夕陽的餘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他借著這點光認真翻看書籍,安靜的仿佛陷入了另一個世界。他最近總加班,今天毫無預兆正點下班,這讓每天定點溜出去嗨的宿星野猝不及防。能和白博士一起共享晚餐,對宿星野來說當然是幸福的事,可是宿星野不想當著白晏丞的麵走出家門,真的很破壞形象。宿星野蹲在臥室門口,透過門縫觀察客廳裏的情景。白晏丞穩如泰山地靠坐在沙發上,左腿疊在右腿,修長手指翻著書頁,時不時傳來細微的摩挲聲。宿星野隻能看見男人的側臉,努力猜測對方的心情,實在不忍心打破夕陽下美好的沉靜。“嗡嗡嗡”手裏的手機忽然振動兩聲,宿星野將臥室的門關嚴,走到窗邊打開一扇窗戶,低頭察看微信消息。失控玩偶樂隊小群連著響好幾聲,都是謝小舟和薛嘉發給他的消息,兩人已經開車到恒源小區後門口,催促他趕緊下樓。宿星野不耐煩地皺眉,沒好氣地回了一條:[都給我乖乖等著!催什麽催!]這倆人沒脾氣。薛嘉回複道:[好好好,不急。]宿星野收起手機,在狹小的臥室裏來回踱步。要不今晚不去花匣子?這個想法讓他慚愧地搖搖頭,做人做事不能太過分,如果再放花老板鴿子,他自己都過意不去。磨磨蹭蹭了將近一個小時,外麵天黑了,宿星野終於躡手躡腳地從臥室裏走出來,還是那副規規矩矩的模樣,肩上背著一個雙肩包,裏麵放的是一套衣服。白晏丞恰巧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端著一杯剛衝泡好的茶水,一抬頭,兩人打了個照麵。命運就愛捉弄人,越想躲什麽偏偏來什麽。原本想悄悄溜出門的宿星野隻能硬著頭皮打招呼:“白博士....”他的底氣不足,好像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一樣,“我.....出去見朋友。”白晏丞頷首微笑:“好啊。”說著,下意識瞥一眼牆壁掛著的鍾表,然後重新坐回沙發,撈起書籍繼續看書。這一眼,讓本就忐忑心虛的宿星野更加慌張無措了。這麽晚還出去野,白晏丞一定認為他是個壞孩子。宿星野的兩隻手握在一起,手指不安地攪動著,心裏正在天人交戰。怎麽辦!他是不是要放棄去酒吧,而且是永遠放棄,可是放棄晚上的演出就代表他失去玩音樂的機會,間接地拋棄了音樂夢。音樂和白博士...這一刻宿星野終於體會到選擇題“老婆和媽掉進水裏先救誰”的痛苦。他低著頭,糾結的麵容幾近扭曲,理智告訴他這件事可以從長計議,但是感性讓他直接選擇了後者。“白博士,我還是....”他猶豫著張張嘴,耷拉著腦袋有些失落道,“我還是算了,今晚會乖乖待在家裏。”抱歉了音樂夢,你還是沒有白博士重要。白晏丞聞言抬頭,有些意外他還站在那裏沒挪步,當對上青年憂鬱可憐的眼神時,白晏丞誤以為令他糾結的是怕自己告訴嚴教授。“去吧。”白晏丞扶了一下眼鏡,露出善解人意的暖男笑容,“你這個年紀正是享受青春的時期,多和同學來往不是壞事,我可不是一個古板教條的人,我猜你的姨夫爺也不是,別想那麽多,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宿星野倏地抬頭,大大的眼睛閃爍著驚人的光芒,可還是覺得不放心,旁敲側擊道:“您覺得我.....這麽晚出去會不會....”“晚嗎?”白晏丞看眼腕表,語氣理所當然,“不算晚,我家沒有門禁,回來太晚可以打電話,我去接你。”明知道這是客套話,宿星野還是高興的心花怒放,他眨動著猶如水晶般漂亮的眼眸,麵朝白晏丞的方向微微鞠躬,語氣歡快道:“我很快回來!”宿星野飛奔著下樓,手裏的雙肩包被他甩來甩去,恨不得甩到天上去。他決定了,今晚和花老板商量,以後周六日不會去酒吧,工作日隻唱兩首歌,剩下的時長由謝小舟或者薛嘉來完成,他要抽出更多的時間陪伴白晏丞,他要抓緊時間和男神促進感情。就在剛剛,白晏丞親口說“我去接你”的時候,他好想放下一切撲到白晏丞懷裏,摟著男人的脖子宣布:小爺我從今以後哪也不去,永遠賴在你身上!早晚有一天,我要坐在你腿上彈吉他!恒源小區後門口停有一輛黑色別克商務車,等了一個多小時,薛嘉和謝小舟終於把他們的老大盼來了。宿星野開門上了車,臉上喜悅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斂,他把背包甩在後座,整個身子往前探,透過擋風玻璃看到302窗戶裏發出的燈光,臉上的笑容更加濃烈高昂。見他笑的嘴角都掀到耳根子了,謝小舟忍不住調侃:“野子哥這麽開心,看來今晚收獲不小,你和白博士進展到哪一步了,親到嘴沒有。”“說什麽屁話!”宿星野不置可否地挑眉,轉頭吩咐坐在駕駛位的薛嘉,“走走走,出發!早去早回。”薛嘉笑著應聲,熟練地啟動商務車。“我的寶貝閨女呢?”宿星野左右看兩眼,心裏惦記著他的心肝寶貝。謝小舟伸長胳膊,從商務車的後排座位取出沉重的琴盒交給宿星野。宿星野趕忙拉開琴盒的拉鏈,露出綠色貝斯,他低頭親了一口貝斯的指板,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拉鏈拉好,抱在懷裏輕輕撫摸著,就像撫摸愛人的身體。他粉紅的唇瓣開開合合:“好閨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死爸爸了。”“野子哥,工作室的地點找好了,”謝小舟在旁邊說,“薛嘉的大姨給介紹的,以前是律師事務所,現在空下來了,位置在南三環,租金還成。”宿星野愛不釋手地擺弄著懷裏的樂器,心不在焉道:“嗯都行,你們定吧。”剛升大二的時候,三個人就約定好暑期找一間工作室,用來創作音樂,存放樂器,還可以當做排練廳,沒事閑的哥三就可以聚在一起談論音樂,安靜隱蔽,無人打擾。宿星野一直忙著和白晏丞發展感情,這件事交給薛嘉負責,現在有了結果,自然要向頭頭匯報。他們的頭頭已經全身心投入到演藝事業中,工作室的位置和大小對他來講都無所謂,隻要別讓他的閨女受委屈就行。薛嘉賤兮兮地問:“野子哥,娜塔莎和白博士對你來說哪個更重要?”“娜塔莎”是宿星野抱在懷裏的貝斯的名字。謝小舟不要命的接過話:“掉進河裏先救誰?”宿星野最討厭這種沒有營養的送命題,照著謝小舟的後腦勺就拍了一巴掌:“先把你一腳踢下去!”謝小舟疼得呲牙咧嘴,真怕他下一秒把自己踹下車,趕忙扒拉一下薛嘉的肩膀,急道:“靠邊停!我要和你換位置。”薛嘉罵了一聲“滾”,嘿嘿笑兩聲。隻見宿星野抱緊了“娜塔莎”,有點傲嬌的小聲嘀咕:“當然是白博士更重要....”........時間不偏私,夜色更深,距離宿星野出門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白晏丞嘴上說不管不顧,凡事不需要太過緊張,但是看到秒針不停歇地在表盤上走動,心裏到底還是不放心。畢竟是嚴教授的甥孫男,有著非一般的關係,萬一真的出了什麽問題,他免不了被問責。正想著呢。茶幾上的手機響了一聲,是微信提示音。他拿起來一看,正是宿星野發來的消息。宿星野和同學會麵已結束,正在往回走,問他要不要吃宵夜。他擔憂的情緒漸漸平息,打字回複道:[我不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