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應該都遇過艱難的試煉吧。


    舉例來說,我最近經曆過的試煉是高中會考。我現在所就讀的學校要求的合格成績相當高,我會選擇這所學校的原因,是因為它距離我家很近,徒步即可到達。我知道很難考進去,但通車上學實在太麻煩了,所以我努力苦讀了一番。快要接近考試的時候,我的成績還是很差,絕對沒辦法合格。在最後的七天,我幾乎不曾闔眼,努力把知識塞進腦裏。不隻是抱一晚的佛腳,而是連抱了七晚的佛腳,對我來說是一個極大的試煉。


    不過,失去記憶的第五天,星期五的早上,我遇到了一個試煉。這個試煉和我至今挑戰過的試煉完全不同。


    日向學姊和幡穀同學正在我家那狹窄的玄關裏等待著我。難道她們兩人是特地來接我上學的嗎?開心歸開心,另一方麵,我也冷汗直流。為什麽我一早就得體驗這種一觸即發的氛圍呢?


    「早安,仁同學。」


    跟昨天傍晚不同,日向學姊用溫柔的表情向我打招呼。


    「那麽,今天也麻煩你盡心盡力服侍我了。」


    啊,不對,她還是和昨天一個樣。真奇怪,過了一天之後,我以為她多少會改變昨天那樣的態度。而且日向學姊現在毫不客氣,她一改之前對我示好的態度,完全轉換為女王的心態。


    「今天也盡心盡力?」


    幡穀同學聽到日向學姊使用的奇妙字眼,如此反應。日向學姊笑嘻嘻地對著幡穀同學說:


    「是的,和昨天一樣。」


    「昨天?」


    「是的,就是昨天……啊,對耶,幡穀同學不知道這件事吧。」


    日向學姊以輕蔑的眼神嘲弄著幡穀同學。


    等一下,為什麽日向學姊要突然挑釁幡穀同學呢?幡穀同學一臉錯愕。不過,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無可厚非。直到昨天為止,日向學姊從未擺出尖銳的態度,應該說,她還站在幡穀同學那方,溫柔地幫她說話。


    「你不知道就算了,我也不在乎。欸,仁同學,就某方麵來說,這也算是我和你之間的秘密對吧?」


    不準說,敢把昨天的事說出來我就殺了你——日向學姊的眼神靜悄悄地這麽訴說著。呃,我不會說啦。我也很珍惜我這條小命。而且,日向學姊的手臂勾了過來,這是怎麽回事?


    「等一下,仁莊助,這是怎麽一回事?你不是要跟我……」


    你不是要跟我一起揭開學生會長的真麵目,解開喪失記憶之謎嗎?——幡穀同學的眼神因憤怒而顫抖著。我當然知道她想說什麽,但我也有我的難言之隱。


    兩名少女都用別有深意的眼神望著我,我隻能因為恐懼而縮起身體。不、不是這樣的,這不是我所冀望的光景!我希望三人能互相交流情報,一起解決喪失記憶的事件啊!


    「呃、我、我還是覺得,要靠我們三人攜手合作,才有辦法盡早解決喪失記憶的事情。所以三個人一起——」


    「我不要。」


    「如果真的要合作,我隻想和仁同學兩個人攜手。」


    我話都還沒說完耶,這兩個人有必要這樣大力否決嗎?


    聽到日向學姊這麽說,幡穀同學的反應很大,她的肩膀狠狠抖了一下。日向學姊則麵帶微笑地繼續說了下去,她的視線直直望向幡穀同學。


    「我就借機說清楚了,我不要和幡穀同學一起行動。」


    聽到日向學姊斬釘截鐵的說法,幡穀同學馬上緊咬著嘴唇,沉默不語。然後,她滿臉痛苦地瞪著日向學姊,開口說道:


    「仁莊助要和我展開行動。我不會把他交給你。」


    什麽?


    「不,和他共享秘密的人是我。你不過是顆絆腳石。」


    什麽?什麽?


    為什麽幡穀同學和日向學姊要互相瞪視?她們的眼神感覺都要迸出火花了。她們這副樣子,簡直就像是在爭風吃醋?


    「……哦,秘密呀。所以那究竟是什麽秘密?」


    幡穀同學惡狠狠地瞪向我。


    「喂,仁莊助,你快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不在的時候,你到底和那個女人做了什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什麽?她現在是要怪我嗎?她搞錯攻擊對象了吧?


    「你再怎麽追究仁同學都無濟於事。因為他已經成為我的奴隸了。」


    「什、什麽?奴隸?」


    幡穀同學臉色刷白。明明是我變成奴隸,為什麽她要露出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呢?


    幡穀同學吊起眼角,雙眸黯淡混濁。她直接用力抓住我的肩膀。


    不、不對吧,她究竟為什麽要把氣出在我身上啊?


    出言挑釁的人是日向學姊,她可以攻擊日向學姊啊!


    「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使勁搖晃著我的身體,我的腦袋跟著搖啊搖地,上下晃動。


    「奴隸是怎麽回事!你究竟做了什麽!」


    「我、我什麽都……硬要說的話,應該說是日向學姊對我——」


    「我·說·你·啊,不要再和我打馬虎眼了!你是自願當上她的奴隸嗎?還是那個女人對你做了什麽?」


    幡穀同學停止搖晃我的身體,她將臉湊向我,態度非常強勢。


    「不、所以說、我……」


    如同我剛剛所陳述,都是日向學姊的錯。不過,我沒有辦法把整件事情詳細地解釋給她聽。


    我打算用淺顯易懂的方式,把我的心情告訴幡穀同學,正當我要開口的時候……


    「仁同學?」


    日向學姊撒嬌般的聲音,讓我的身體抖了一下。


    「你知道嗎?奴隸隻要乖乖聽從主人的話就好了。你不會多說什麽吧?我已經說過要把這件事情當作秘密了。你可以優先聽從我說的話嗎?」


    聽到日向學姊這麽說,幡穀同學的態度變得更強硬了。


    「等一下,仁莊助!為什麽你要乖乖聽從這個女人說的話啊?小心我咒殺你喔!」


    「可、可以不要詛咒我嗎……」


    「那就讓惡魔作祟殺死你!」


    她漲紅著臉對我怒吼。請你別叫惡魔出來啊。


    而且,聽到她突然這麽說,我不知道該做何回應。


    「你看,你害仁同學露出一副困擾的樣子了。你覺得隻要破口大罵,他就會對你言聽計從嗎?既然身為女孩子,就要多運用這種手段。」


    日向學姊貼向我。她開始用大腿夾住我的腳。


    等一下,不要突然這麽做!這個舉動太超過了啊!


    幡穀同學僵著一張臉,啊,她的額頭上浮出了明顯的青筋,朝我比出了勝利手勢。她將傘夾在腋下,兩手熟練地比出勝利手勢。別這樣啊,我又沒有四隻眼睛。啊,不對,難道說日向學姊也是她的攻擊對象,所以她才需要四隻手指嗎?


    「等、等一下。大家有話好商量嘛!一起加油吧。」


    要加油的人主要是我就是了。


    誰來救救我啊。


    上一次的試煉,在我考上誌願學校的那一刹那宣告結束。


    這一次的試煉,需要達成什麽目標,才會結束呢?


    ???


    上學途中的事情,我就不多加闡述了。就結論來說,盡是一些讓我不願回想的場景。還好沒有演變成以血洗血的慘劇。


    抵達學校後,我在鞋櫃換上室內鞋,正要往教室走的時候,日向學姊拉住了我。她貼近我的耳邊,故意不讓幡穀同學聽見她說了什麽。


    「距離開始上課還有一段時間,請你去打掃我的私室。」


    她這麽命令我。


    幡穀同學現在仍用著像是要咒殺我的眼神瞪著我。重點是,她是瞪著我,而不是瞪著日向學姊。


    「可、可是、因為……」


    我交互望著日向學姊和幡穀同學,臉上掛著僵硬的微笑。


    畢竟,我沒辦法忤逆日向學姊。


    如果能老實地將這件事告訴幡穀同學就好了,但現在又辦不到。


    幡穀同學用著滿是怨念的雙眸瞪著我,張開雙唇:


    「沒有什麽好可是的。我不知道學生會長對你說了什麽,但你確實想要照著她說的話去行動對吧?確實就是像我看到的這樣吧?是事實沒錯吧?」


    她在上學途中明明勃然大怒,現在卻如此冷靜。她的情緒似乎超脫了憤怒,來到了一個不該到達的禁域。


    幡穀同學就這麽靜靜地、看似冷靜地怒火中燒。


    「你成為學生會長的奴隸了嗎?」


    看到我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幡穀同學半眯起眼。


    「那麽,我就把你變成詛咒草人。」


    嗚哇,她又說了這麽危險的話。


    「啊?什麽?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呀。把詛咒草人當成你,進行釘草人的儀式。」


    「你、你真的要這麽做?」


    聽到我這麽說,幡穀同學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搖了搖頭。


    「不會,我不會這麽做。這隻是比喻罷了,我隻是氣到想做出這種事來了。如果我真的要這麽做,我就不會把這件事說出來了。一旦說出來,詛咒就不會發揮成效,並將災厄反饋至施咒者身上。詛咒的原理,就是要在神不知鬼不覺的狀態下進行。」


    幡穀同學皺著眉頭,清楚地這麽說。


    「如果真的要進行詛咒,千萬不能說出來。」


    不過,這麽一來……幡穀同學平常都不是發自內心地要詛咒別人,所以才會那麽輕易地一直嚷嚷著詛咒的話?


    「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和仁同學說話呢。」


    日向學姊用著輕快的語調對幡穀同學說。


    「仁同學是我的奴隸,也就是我的所有物。所以,跟他說話之前,你應該先和他的主人詢問一聲吧?」


    「對你這種三流貨色,我無話可說。」


    幡穀同學幹脆地拒絕了日向學姊。


    「我本來就不承認仁莊助是你的所有物。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所陳述的先決條件並不成立。所以,仁莊助跟你根本毫無關聯。就算其他人要和他說話,也不幹你的事。如果我有事情要找仁莊助,我會直接問他本人。」


    幡穀同學的眼睛直直盯著我。


    「所以,你不要再打馬虎眼了,老實回答我。昨天,你和學生會長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仁同學,不可以回答她。絕——對不可以回答她喔。」


    同時,日向學姊語氣強硬地逼迫我。


    我該如何是好?兩個女孩對我說出恰恰相反的話,我該怎麽處理才好?


    看到我保持沉默,汗流浹背,日向學姊對著幡穀同學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也、也是啦。因為我什麽也沒說,看起來就像是遵守了我和學姊的約定。其實,我隻是因為思緒太過混亂了,所以束手無策。


    「那麽,這就證明了仁同學是我的奴隸了。仁同學就乖乖跟著我去學生會辦公室吧。」


    日向學姊,我希望你不要再像這樣特地挑釁了……


    就在日向學姊強拉著我走向學生會辦公室的時候,幡穀同學的眼神默默地追隨著我的身影。


    一個人被留在原地的幡穀同學緩緩動著嘴唇,輕聲說了些什麽之後,轉過身背向我。


    抵達學生會辦公室之後,由於有幾箱紙箱消失了,看起來的感覺比昨天要寬廣許多,日向學姊應該是特地請宅配業者來學校收貨吧。我望著日向學姊,心想如果是她的話,應該做得出這種事情。


    就算如此,辦公室裏依舊淩亂無章。雖然能走動的麵積變大了,但如果要在裏麵走來走去,還是十分危險。


    地板上鋪了一塊床墊,學姊躺在上頭,打開筆電握著滑鼠。


    雖然紙箱整理完畢,房間裏還是十分髒亂。不隻是散落一地的衣服讓人無路可走,另一個原因在於,這裏沒用吸塵器清潔過,導致積了厚厚的灰塵。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根本沒有讓人使用吸塵器的空間。


    我歎了口氣,望著日向學姊。學姊不知是在忙學生會的工作,還是一頭栽入嗜好的世界裏了呢?一定是後者吧。


    「不過……」


    我試著開口詢問某個理所當然的問題。


    「為什麽我非得替日向學姊打掃不可呢?」


    「奴隸不會頂嘴。」


    她的視線依然緊盯著筆電熒幕,淡淡地這麽回答。


    明明是日向學姊開口要求別人打掃,現在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反而讓人佩服她的坦率。


    不過,我卻覺得這也沒什麽不好。


    我不討厭日向學姊,她能在我麵前毫不隱藏自己的本性,也證明她對我敞開心房了吧。


    如果幡穀同學也能信賴我就好了,我還以為我們終於當上朋友了呢。


    『叛徒。』


    我回想起了在我被日向學姊拉走之前,幡穀同學喃喃自語的話,以及她臉上的表情。她當時雖然麵無表情,但是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她應該還是受到了打擊吧。她好像深深誤會我了。不過,日向學姊用如此強硬的態度命令我,懦弱的我也隻能乖乖聽從她。而且,我之前似乎對學姊做了十分過分的事,現在我也無計可施。


    不過,我並不想就此和幡穀同學斷絕關係。


    就算幡穀同學咒罵我是叛徒,或是被日向學姊使喚,我還是想和她們兩人好好相處,也覺得維持現狀或許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雖然我失去了上周的記憶,但這星期的我現在仍與她們築起了這樣的關係。


    總覺得很開心。


    我該不會是被開發出某種屬性了吧?


    雖然我之前沒有這種感覺,但我搞不好是超級受虐狂?所以在如此糟糕的狀況下,我還能覺得很愉快?


    其實,在鞋櫃前和幡穀同學分道揚鑣之後,我收到了她傳來的簡訊。由於沒辦法在日向學姊麵前查看,等一下我得來好好確認。


    為了築起我們三個人之間的全新關係,我不希望我的友誼就此停滯不前。


    先來打掃吧。老實說,在地上打滾的日向學姊非常礙手礙腳,但我沒把這件事情說出口。


    就在我認真打掃的時候,日向學姊突然開始哀號。那已經不像人類能夠發出來的聲音了,讓我大吃一驚。我戰戰兢兢地望向她後,發現日向學姊也看著我。


    「怎、怎麽了嗎?」


    「你給我過來看這個。」


    啊,她的語氣又像個男人一樣,我實在不太想和這個版本的學姊扯上關係。我還不習慣應付這樣的她。


    日向學姊將電腦的畫麵轉向我。上麵顯示著像是用鉛筆線條繪製而成的漫畫,長方形的格子,共約十格左右,內容不多。


    「你不覺得卷軸應該好好工作嗎!」


    「什麽?」


    「就跟你說了,卷軸啊!這個漫畫明明很有趣,卻斷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地方。我想說搞不好還有續集,但卷軸卻不再向下移動了,它就這麽罷工了!」


    我終於意會過來了。日向學姊的語氣會變得如此男性化,是因為禦宅族的精神已經深植於她的深層心理中,導致她的人格出現這樣的轉變。她竟然對這件事情如此投入,投入到了忘我的狀態。嗯,希望是因為這個原因,畢竟我不願相信私底下的日向學姊說起話來如此粗野。不,她私底下有可能就是這個樣子,就算真是如此,我還是需要一些時間去適應這樣的她。


    「不過,你剛剛都說它斷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地方了,那就代表它已經結束了吧?至於有沒有續集,要看作者的意願吧?」


    我隨口這麽說。


    「那麽,你就脫光吧。」


    想當然耳,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為、為什麽?」


    我當然會產生這樣的疑問。這個女孩在鬼扯什麽啊,我還在打掃耶。


    「為什麽我還要特地為你解說啊,連這個都不懂!」


    日向學姊帶著些許怒意,站了起來,她將筆電的熒幕拿到我的眼前。


    「這個網站有一項機能。使用者可以在自己喜歡的插畫上,隨意加上代表自己心情的『標簽』。然後,我現在非常想看這個作品的後續。有兩種標簽可以表現出這份心情,分別是『愈來愈熱了呢』和『全裸著等待後續』。我現在的心情就是想全裸待機等後續啊,所以……」


    日向學姊雙眼發直。


    「所以我得找個人來全裸才行。當然,我也會全裸。單憑一個人的力量有可能會不夠吧?所以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她的眼睛開始充血。


    「你這混帳,快點脫光衣服待機啊。」


    慘了,她一頭栽進另一個世界了。


    「如果作品會不會有後續是由作者來決定的話,就該盡可能將讀者的熱情傳達給作者。我們這兩個發起人若不率先全裸的話,那就太沒道理了」


    太莫名其妙了。我辦不到。學姊剛剛提到「我們這兩個發起人」,究竟為什麽要把我也算進去啊?看到我大力拒絕,學姊半睜著眼,發出了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哀號聲。


    「可是,需要有人全裸露出等待的樣子才行啊!」


    「為什麽啊!根本就不需要有人全裸啦。」


    「你不會懂這個道理的。喂、放開、讓我扒光你!扒光你之後,我要上傳照片展現誠意!」


    「脫衣服,不可以,上傳,不可以,絕對不行!」


    「絕對要,脫衣服,任務,要完成……喂,不要阻礙我!」


    「當然要阻礙啊,我絕對會阻止這個任務,拜托你了,不要脫我的衣服!」


    我的糟糕照片會被散播出去啊!


    「真令人費解。」


    「拜托你理解一下啦!求求你不要再動了,乖乖待著啦!」


    跟日向學姊大戰一場後,我發現自己實在是沒辦法口頭勸阻她,隻好滿頭大汗地對她說。


    「我知道了,就讓我代替你全裸吧。」


    拜托你了,快停下來,不要再猛力掙紮了。


    全身香汗淋漓的日向學姊調整著呼吸,凝視著我。


    「真的嗎?你要代替我全裸啊。說好了喔,如果你說話不算話,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嗯、嗯。唉,隨你處置吧。」


    如果這麽做能夠平複日向學姊的心情,那就做吧!


    我毫不猶疑地選擇讓自己赤身裸體。


    咦?好像哪裏怪怪的?


    我連內褲都脫了。


    當然,就算我脫光衣服,也不會發生任何變化。日向學姊依然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熒幕。她的手握著滑鼠,移動的速度非比尋常。不曉得日向學姊究竟是沒發現我全身赤裸,還是注意到了卻選擇視若無睹,她看也不看我一眼。雖然我也不希望她緊盯著我看,所以現在這樣的狀況說不定比較好。但這樣我就不能打掃了,讓我很痛苦。


    就快要接近上課時間了,而且我開始感到一抹涼意,就在我開始為此煩惱時,學生會辦公室的門開了。


    「神穀,你在裏麵吧?差不多該回教室了。」


    「老師就快來了,你還是乖乖參加朝會吧。」


    是兩位看起來一本正經的女生。她們探頭進來,對日向學姊這麽說。這兩人能進這間教室,代表她們是學生會的成員吧。而且進來這間教室還能麵不改色,代表她們大概和學姊有著一樣的嗜好。


    算了,先不說這個。她們進來的時機也太糟了。


    空氣仿佛凍結住了。


    她們的視線集中在我的鼠蹊部。在一片沉寂之中,日向學姊終於將視線移開電腦,她望向那兩個女生,然後看著我。


    日向學姊驚聲尖叫。


    「為、為什麽你真的脫光衣服了呢?誰來救救我!好髒呀!」


    她說我很髒。


    我被女孩子玷汙了。


    之後的始末我就不多陳述了。簡單來說,我從蟑螂變為性犯罪者了。升等了呢,太好了。我竟然沒有被逮捕,真是太神奇了。我好想死。


    在我穿上衣服的時候,日向學姊看都不看我。嗯,我是無所謂啦。我也不想被她盯著看。我換衣服的時候,瞄了日向學姊一眼。她背對著我,一臉平靜地與那兩位女生聊天。看來就算知道她裝乖和讓人失望的一麵,還是有人願意跟她做朋友。我覺得這是一件非常值得開心的事情。可以的話,我也想成為其中一員。


    我突然想起了幡穀同學。也想起了提到她時,她同學的反應。


    似乎有許多人對她沒有好感。


    話說回來,我還沒看幡穀同學的簡訊。


    我快速套上衣服,掏出手機確認她傳給我的簡訊。


    『我並沒有吃醋。我會對學生會長抱有敵意,是有我的理由,我想你應該清楚。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再跟你好好地說一次。』


    此時,日向學姊的朋友指著我,抬高了音量。


    「啊,我想起來了,我就覺得這個男生很眼熟,他最近常常和幡穀同學一起行動吧。」


    我的身體僵住了。我現在正在確認她口中的幡穀同學所寄來的簡訊。


    『展示品——莫切麵具從我所管理的資料館裏不翼而飛。我非常確定,遺失的時間點一定是上個星期日。那一天,學生會長闖入我的資料館,然後,我失去了上個星期,整整一周的記憶。而且,學生會長還持有一張便條紙,內容顯示她應該知道那個麵具的存在。這麽一來,我當然會懷疑是她偷走了麵具吧?』


    她提到了日向學姊闖入了她管理的那間資料館的事,她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他到底是在哪裏、怎麽認識那個女的?那個女的舉止詭異,沒有人看過她的笑容,還常常早退,即使如此,卻受到學校的特殊待遇,而且她對別人的態度很差,我隻聽過有關她的負麵八卦。」


    『如果不懷疑她與這件事的關聯性才奇怪吧?那個消失的展示品對我很重要,所以我才想好好把它找出來。為了找到麵具,我才會需要挖掘出那個女人的秘密。我並不是想要幹涉你和她的關係。』


    「而且她常常會提一些詛咒、小魔咒等等莫名其妙的話,老實說,大家都說她講的話不能相信。」


    『拜托你助我一臂之力。我知道這種事應該跟你當麵好好說明。不過,當麵談的話,感覺又會跟你吵架,我不想要這樣,所以才會這麽做。』


    簡訊到此結束。


    那群女生也剛好講完話。


    她們說沒有人看過幡穀同學的笑容。雖然時間不長,但我也和她相處過,我確實沒有看過她的笑容。


    刹那間,我的頭又痛了起來。又來了,這又是既視感的前兆吧。


    周遭的景色像是要融化了似的,色彩變得淡然模糊。伴隨著鮮明的色彩,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那是幡穀同學。


    她溫柔地揚起嘴角。


    原來她會露出這樣的微笑,我不記得自己看過這樣的她。完全沒有。但是,她卻在我眼前綻開了笑容。


    映照在我眼前的景象一下就消失無蹤。恢複回學生會辦公室的景色。我剛剛看到的影像是什麽呢?之前的記憶嗎?但那並不像是恢複記憶的感覺。簡直就像坐在電影院,看著某部真人真事改編的傳記電影。


    上個星期,我有看過幡穀月夜的笑容嗎?我是如何與她發展到那樣的地步呢?這個星期的我,跟她之間的友誼明明一直苦無進展。


    日向學姊注視著我沉默的表情。


    「幡穀同學的事情,根本就無關緊要吧?」


    她對我和女孩們露出微笑。


    「沒想到你明明不是禦宅族,卻能這麽理解我。不能理解這件事的人,我通常不會讓他進入學生會。」


    此時,日向學姊望了我一眼。


    「不是每個人都敢在這裏脫光衣服的。」


    日向學姊高聲對我這麽說。看到她溢於言表的表情,讓我感到似曾相識。


    聽到學姊這麽說,我感到很開心,但我仍然十分掛心幡穀同學所寫的話。我不希望像日向學姊說的——用「無關緊要」來帶過這件事。


    雖然有些膽怯,我還是好好說出了我的想法。


    「幡穀同學並不壞,她也沒有造成我的困擾。我覺得大家都誤會她了。」


    我反而好奇大家為什麽會那麽厭惡她。雖然她是個奇怪的女孩,但隻要和她稍加相處,就可以知道她的另外一麵。雖然我一開始也覺得她是個怪人。


    聽到我這麽一說,日向學姊突然變得麵無表情,如同能劇的麵具那般。


    這讓我十分印象深刻。


    ???


    接下來的休息時間,雖然時間不長,但我還是來到了幡穀同學的教室,想要直接和她說話。


    可是,幡穀同學似乎又早退了。其他人大概覺得我特地來找幡穀同學這件事很稀奇,我在她的同學們充滿狐疑的視線下,離開了幡穀同學的教室。


    我無力地走在走廊上,一邊感到不知所措,一邊朝著自己的教室移動。我知道直接回她簡訊還比較快,但我現在就是想和她當麵談。


    「運氣和緣分,都與每個人所背負的業力息息相關。業力愈重,這份關係就愈深遠。就算用盡全力想要與業力抗衡,也是無濟於事。」


    突然有人對我說了如此意味深長的話。


    「我從你的臉上,看到了沉重到無以複加的業力。你看起來很意氣消沉呢。不過,人無法隨心所欲操縱業力,你就速速放棄吧。」


    在我要打開教室門時,有人對我這麽說。我猜得沒錯,是藤森同學。她的手中抱著一本書,看似才讀到一半,書中夾著一個可愛的粉紅壓花書簽。


    「你、你這麽說是在安慰我嗎?還是……」


    感覺沒有什麽正麵含意。


    「我並不是在安慰你,也不是在嘲笑你。隻是告訴你事實罷了。」


    藤森同學瀟灑地撥了撥頭發。


    「你與幡穀月夜和神穀日向一起上學這件事,已經被同學們廣為流傳了,大家都說這是個罕見的組合。」


    「我之前就隱約有這種感覺了,可以問你嗎?我一直覺得你應該知道我們發生了什麽事。所以才會說出如此意味深長的話,或是揶揄我們……」


    「我毫不知情。」


    她馬上這麽回答。我和她無言對視著,結果先移開視線的人是我。因為藤森同學散發出一股莫名的氣勢,非常恐怖。最近,我覺得自己好像一直敗給女孩子耶。


    這三個女生似乎都各自對我隱瞞著重要的事情。就是因為不知道她們隱瞞了什麽,所以就算我對現在這個混沌不清的狀況感到痛苦不堪,依然隻能獨自煩惱。這真是讓人困擾。


    「那就算了。對了,我想見幡穀同學一麵,你知道她為什麽會早退嗎?果然是回家了嗎?」


    藤森同學嗤之以鼻地笑了一聲。


    「……啊,對了,我告訴過上周的你一件事情,但沒有告訴這周的你。」


    藤森同學指著我,她的指尖轉啊轉地畫著圈。


    「幡穀同學能夠擔任莫切資料館的管理者,背後是有原因的。她的父母對於本校的發展有極大的貢獻,這裏的理事長似乎十分感謝他們。」


    「是靠爸媽的關係?我聽她說過這件事,但聽起來像是學校肯定了她的成績。」


    藤森同學聳了聳肩。


    「這當然也是原因之一吧。不過,她的父母對學校貢獻良多,但卻遇到意外身亡,這也帶來了很大的影響。學校方麵似乎是希望能盡量顧慮到他們的貢獻,並將其以某種形式留存下來。」


    我閉上嘴接受這個事實。聽到我問說「就這樣嗎?」,藤森同學搖搖頭,她說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告訴我。


    「……之前,你們的感情似乎還不錯喔?」


    聽到藤森同學這麽說,我歪著頭詢問她,我是跟誰的感情還不錯。


    「你跟幡穀啊。上個星期,你常常跑去她的資料館,而且次數相當頻繁,每天都會去。」


    啊,所以同學才不曾看過我和幡穀同學接觸過。因為我們都在莫切的資料館中進行交流。


    「這不代表我們感情好吧?我會去那裏,可能是有事情要辦。你不知道我勤跑那裏的理由吧?」


    「……」


    「還是說,你知道?」


    「不,我不知道。不過,那畢竟是她所管理的資料館,因為她在裏麵,所以沒有人敢靠近那個地方。但你卻每天都往那裏跑,這點確實很奇怪吧。」


    我歎了口氣,向藤森同學問道:


    「你也對幡穀同學沒有好印象嗎?你也覺得她是個怪人嗎?所以才會這麽說她?」


    聽到我這麽說,藤森同學麵帶驚訝地這麽問。


    「你說幡穀同學是個怪人?」


    藤森同學捧腹大笑。


    「跟太宰治的怪異程度比起來,幡穀同學根本不算什麽!」


    藤森同學把她手上那本書的封麵拿給我看,是太宰治的著作《跑吧!美樂斯》。


    藤森同學漲紅著臉,問我知不知道太宰治有多奇怪。


    「太宰治明明身無分文,卻在餐廳裏點了昂貴的天婦羅,因為付不出錢,就把好友檀一雄留在店裏當作抵押,並跟他保證自己一定會回來付錢。不過,最後太宰治卻遲遲沒有露麵。檀一雄也為此大動肝火。他推測太宰治應該是回東京了,所以檀一雄也跟著返回東京,卻發現太宰治和井伏鱒二在下將旗。檀一雄怒火中燒,氣到破口大罵:『你這個人到底想怎樣啊!』你猜猜太宰治怎麽回答他?他說:『究竟是等人的人比較痛心疾首,還是讓別人等的人比較創钜痛深呢?』也就是說,他在為自己找借口說,雖然我讓你等了那麽久,但其實我也是很痛苦的。後來,他為了辯解自己的行為,撰寫了這部《跑吧!美樂斯》。太宰對朋友的態度這麽惡劣,他的腦袋比較有問題吧。」


    呃。


    「也就是說,你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幫幡穀同學說話嗎?」


    「稱不上是幫她說話。我隻是陳述事實罷了……我知道她惡名昭彰。但是那又怎樣?我一點也不在乎這種事。」


    「這樣啊,太好了。」


    我不禁露出笑容,和我的表情剛好相反,藤森同學的臉微微扭曲。


    「太好了是什麽意思?」


    「我很高興有和你商量幡穀同學的事。從這一點我可以知道,你和其他同學不一樣,對她沒有成見。即使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對我來說卻很有價值。之後我可能還會和你討論幡穀同學的事——」


    「你接下來是想說,『請你多多指教』吧?」


    聽到她搶先說出我要說的話,我不禁感到愕然。


    「你說的話還真有趣。」我詢問她這麽說的原因後,她淺淺一笑。


    「上星期,你也是這麽對我說。你說我不會對幡穀同學大小眼,所以很高興能跟我商量幡穀同學的事。你明明失去了記憶,卻重複做著跟上周一樣的事情。真是有趣呢。」


    就算被她稱讚有趣,我還是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啊,說到有趣,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你知道幡穀同學管理的資料館,和莫切文化的曆史有關吧?」


    「嗯,我知道。我已經聽到不想聽了。」


    「那麽,你知道她的研究主題是咒術嗎?她對所有的咒術都抱有興趣,其中,她父母研究的莫切文化,最讓她為之傾倒。」


    「……我知道。」


    「你會喪失記憶,說不定就和咒術有關呢。雖然隻是我的假設,但如果真的和莫切的咒術有關,那事情就不得了囉。」


    藤森同學露出了爽朗的微笑。


    「莫切詛咒需要活祭品,沒死掉就算你命大。」


    藤森同學啊,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句多餘的話呢?這又不有趣。


    ???


    午休時間,我沒有吃午餐,直奔幡穀同學管理的資料館門口。幡穀同學的莫切文化曆史資料館,似乎屬於比較冷門的類別。幡穀同學之前曾經對我說過許多與莫切文化有關的深奧學問,內容我已經記不清楚了。我隻大略知道,莫切文化中存在著感覺會在法櫃奇兵中出現的寶物,這樣應該不算錯太多吧。


    莫切文化曆史資料館是棟紅磚建築,仿佛是從上一個時代所殘留下來的建築物。綠色的藤蔓像裝飾品一般攀附在牆上,讓它看起來更為悠久。


    在上個星期——據說我放學之後就往這裏跑。這棟建築物讓我感到有些似曾相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去的我真的常常跑來這裏。


    我對上周的記憶不感興趣。不過,我卻很好奇上周的自己究竟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思往這裏跑。然後,我那時遇到的幡穀同學,又是什麽樣子呢?


    上個星期,我似乎見過她的笑容,但現在的我完全不記得發生過這麽一回事。


    雖然我想打開門,但門卻鎖了起來。鑰匙應該在幡穀同學手上吧。由於她是管理人,所以可能性很高。


    我果然需要見幡穀同學一麵。不過,聽說今天她也早退了。不知道明天會不會來學校。就在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手機開始震動了起來,有人來電。


    是日向學姊打來的。


    「你現在在哪裏?」


    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不悅。


    「人家本來想趁珍貴的午休時間差遣你做事耶!我都去教室接你了,你卻不在。」


    「我在莫切文化曆史資料館。」


    「我現在過去!你等我一下唷!」


    她帶著笑意掛斷電話。沒過多久,日向學姊便跑了過來。


    「你的記憶恢複了嗎?」


    日向學姊氣喘籲籲的這麽問,她的眼神中充滿期待。


    「呃,沒有耶。不過,如果我想要深入了解她,我得先了解被我忘記的自己。我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你口中的她,指的是幡穀同學嗎?」


    日向學姊認真地望著我。


    「跟我比起來,你比較掛心她嗎?你的記憶真的沒有恢複?你會來這裏,不是因為恢複了某部分的記憶嗎?」


    她的問題真多。


    「我會到這裏來,是聽別人說我上周常常跑來這個資料館。我本來想要進去,不過大門深鎖,所以我很煩惱。」


    我對日向學姊微微一笑。


    「也就是說,你的記憶並沒有恢複囉。害我白白用跑的過來……不過,你既然會感興趣到特地跑這麽一趟啊。」


    聽到我剛剛那麽說,日向學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算了。既然你沒有恢複記憶,我們現在馬上去學生會辦公室吧。我有事要拜托你。」


    她有事要拜托我?


    「我要請你當模特兒。」


    「模、模特兒?」


    「是的。雖然我現在有在看同人誌。但我不想隻當個讀者,我也想要創作。雖然沒有辦法達到出本的地步,但如果把目標設定在投稿到插畫投稿網站的話,我應該可以輕鬆一試。不過我的實力不夠,如果在沒有資料的狀況下,沒辦法畫出兩個男人在做這做那的。所以我打算找個實際的模特兒來多加練習。」


    為什麽是兩個男人啊,一般的男女配對不好嗎?


    「所以,我想請你擺些那樣的動作,實際看著模特兒作畫比較快。總之,就要麻煩你多多擺出動作了!」


    擺出那樣的動作,指的是什麽?我可以問得更深入一點嗎?


    看到我滿臉疑問,日向學姊似乎誤會了什麽,她滿臉通紅,迅速揮了揮手。


    「不、不是那樣的。不用全裸啦,不用全裸!」


    日向學姊低聲說了句「好害羞唷」。


    「所以囉,馬上跟我去學生會辦公室……」


    「呃,等、等一下。學姊會到這這個資料館來,是因為知道些什麽吧?」


    日向學姊瞪大了眼後,又微微眯起雙眼。她的手指輕觸著唇瓣,露出微笑。


    「你平常就像隻渾身顫抖的幼犬,沒想到這次卻咬了我一口。雖然隻是輕輕咬而已。」


    咦,學姊是不是對我說了很過分的話啊?


    「算了,如果我給你部分的情報,說不定反而能刺激你的記憶呢,那我就和你聊一下吧。」


    我本來想問她「聽說有人偷了裏麵的東西,學姊知道這件事嗎?」終究還是沒問出口。就算直接問她,一定也會被她輕易蒙混過去。這麽一來,拐彎抹角地出手可能才是個好方法。


    「因為我的一通電話,學姊就跑來這裏,學姊一定聽過莫切文化曆史資料館,也對這裏很感興趣吧?畢竟,知道這裏的人應該不多。」


    「你似乎還不夠了解我的想法。我並不是隻對莫切文化曆史資料館感興趣。我之前也提過吧?我現在想研究的主題是『妖怪』。我們就拿『鬼』來當作例子吧。在日本,大家通常認為鬼是妖怪的一種,但在中國和台灣,他們覺得人死後會變成鬼。泰國則把這一類的存在喚為『pi』。」


    呃,所以呢?


    「也就是說,在世界各國之中,單單是『鬼』這一個字,就有各式各樣的解釋。」


    那、那又怎樣?


    「於是,我把所有包含了不可思議元素的存在,都定義為『妖怪』。我也在思考全球是不是都存在著日本所謂的『妖怪』這個要素。所以,我現在對於外國的曆史、各種不可思議的元素都十分有興趣。」


    「那麽,這為什麽跟莫切有關?」


    聽到我這麽問,日向學姊麵有難色。


    「這次本來預計要展出一個出土文物,叫做『莫切麵具』。正式名稱為『附有貓科動物神像的麵具』。一如其名,它模擬了貓科動物的外表,是一尊銅製的鍍金麵具。古老的美洲文化幾乎都將貓科動物描繪為力量與能力的象征,這個麵具也不例外。傳說它具有不可思議的能力,所以我也對它很感興趣。」


    什麽、等一下,學姊描述的該不會是幡穀同學提過的麵具吧?是那尊被偷走的麵具。我咽下口水,緩緩地反問學姊。


    「你、你說的不可思議力量,指的是——」


    「指的是……」


    日向學姊開始吞吞吐吐,臉上浮現了躊躇的表情,她慢慢開了口:


    「是操作記憶的能力。」


    唔!


    日向學姊果然知道麵具的能力。


    日向學姊果然和我們失去記憶的事情有著密切關連。


    我是不是該盡快告訴幡穀同學這件事?


    幡穀同學早退回家了。這代表如果我要找她,需要直接拜訪她家。現在,我真的沒辦法撐到明天再告訴她。


    日向學姊露出一抹淺笑,盯著驚慌的我。


    「你可不要誤會喔,我什麽都沒有做。麵具確實遺失,你們也確實喪失記憶,但我隻想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罷了。」


    就算學姊這麽說,我現在也無法相信她。日向學姊果然和我喪失記憶的事情有某種關聯。


    她不單單隻是個禦宅族。


    ???


    煩惱了一段時間後,我決定蹺課。


    我當然得這麽做啦。因為我知道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日向學姊提到了麵具的力量。我們喪失記憶的線索,似乎就藏在莫切文化曆史資料館裏。正因為如此,我必須和幡穀同學當麵聊聊,互相交流情報。


    不過,莫切麵具這個咒術道具,竟然蘊藏著能夠操作記憶的能力啊。


    順帶一提,我並不相信不可思議的力量。不過,雖然不相信,我仍然能夠推敲出莫切文化曆史資料館裏,潛藏著讓我們喪失記憶的原因。譬如說我們在那裏撞到頭之類的。我認為隻要知道在那裏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找到事情的緣由後,就算記憶沒有恢複,應該也會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總之,為了見幡穀同學一麵,我往她家移動。


    我從包包深處取出我寫給她的那封情書,上麵記載了她的地址。


    這封情書的郵票上沒有蓋郵戳。上個星期,我特地跑到幡穀同學家,將這封信直接投到她家的信箱裏。


    或許就是出於這個原因,我走向她家的時候,路途中的景色一直引發我的頭痛,並讓我感到既視感。


    從學校徒步到幡穀同學的家,約需二十分鍾左右的路程,就在愈來愈毒辣的陽光燒灼著我的皮膚時,我抵達了目的地。那是一棟有著寬廣庭園的單層獨棟建築,屋瓦看起來年代悠久,顏色已經變色了,別有一番風味。


    建築物的周圍圍繞著木製的柵欄。所以,從房子外圍可以一窺庭園風光。庭園經過一番整頓,種植著綠意盎然的灌木和花草。


    我走近柵欄,伸長脖子,試著想要窺探建築物的內部。畢竟,如果幡穀同學不在這裏,那我就白跑一趟了。


    有人在裏麵。一名老婦人坐在簷廊的椅子上納涼,雖然她體型嬌小玲瓏,但眼睛卻炯炯有神。


    這大概是幡穀同學的親戚吧。不過,聽說她的父母在一場意外中雙雙身亡。


    「奶奶。」


    有人這麽呼喚,是幡穀同學的聲音。她一臉慌張地跑到老婦人的跟前。幡穀同學一身便服,並不像在學校一樣穿得一身黑,而是簡單素色的衣服,與她非常相襯。我並不討厭她在學校的打扮,但看到她的穿著與平時大相逕庭,讓我感到很新鮮。


    我屏息以待。柵欄和簷廊之間的距離意外地接近。


    「你的身體狀況不好,不可以跑出來。」幡穀同學這麽勸說著老婦人。雖然老婦人反駁說:「待在家裏,身子都快要悶壞了。」卻還是倚著幡穀同學的肩膀,搖搖晃晃地走進屋內。老婦人似乎不良於行。


    過了一會兒,幡穀同學走了出來。她的表情疲憊不堪。她在簷廊上席地而坐,眼神空洞地望著庭院。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確認時間後重重歎了口氣。我也打開手機確認時間。


    就算現在回到學校,也是個不上不下的時間。雖然現在剛好是休息時間,但考慮到這裏和學校之間的距離,就算現在走去學校,抵達的時候應該就已經是上課時間了。


    雖然隻是我的猜測,但她是不是獨自照顧著自己的祖母呢?恐怕是每當祖母的身體狀況欠佳,她就會早退回家。關於她的家庭方麵,我隻知道她的父母雙亡,所以隻能就我舉目可及的範圍來進行推敲。除此之外,無法多說什麽。


    我是不是不應該撞見這樣的光景呢?還是說,這是我應該看到的景象?我不知道。不過現在她就在我的眼前,雙眸也因憂傷而顫抖著。我不知道該不該對她搭話,一股莫名的躊躇在我的心中油然而生。


    幡穀同學掏出了手機。她似乎要撥電話給某個人,將手機拿到耳際。


    我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我嚇了一跳,為了停止手機的震動聲,我將手伸至包包裏握住手機。如果現在接起電話,就會被她發現我躲在這裏了。


    幡穀同學的表情愈來愈陰沉,她的臉上交織了哀愁與厭惡的情緒。是因為我不接電話嗎?


    怎、怎麽辦,我是不是該接電話比較好?不過,如果接起電話,她就會發現我在偷窺她了。由於我們之間的距離非常近,就算再怎麽壓低聲音說話,似乎還是會被她發覺。不過,如果就這麽無視這通電話,感覺隻會讓她心情更差。


    就在我進退兩難的時候,電話掛斷了。她似乎放棄了。


    幡穀同學用力將手機丟到庭園裏。


    「笨蛋!」


    她的聲音很小,應該是不想讓房間裏的老婦人聽見吧。


    「接一下電話是會怎樣?或著至少可以回我一封簡訊嘛!為什麽就這樣音訊全無呢?那個女人有這麽好嗎?」


    她縮起身體,抱住雙腳。


    「……我才是笨蛋吧,到底在期待什麽啊。」


    幡穀同學低下頭。濃濃的沉默籠罩著她。過了一會兒,她發出了抽氣的聲音。這該不會,不,這無庸置疑是她的啜泣聲吧。聲音愈來愈大。


    這、這下慘了。如果這麽對她置之不理,我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情,說不定就要付諸流水了。我從包包中取出手機,用手指操作了起來。


    她那隻被丟到庭園中的手機響了起來,幡穀同學迅速抬起臉,開始尋找聲音的來源。發現是從庭園中傳來之後,光著腳衝了出去。她趴在地上找著手機,手腳都沾滿了泥土。


    幡穀同學找到手機後,十分珍惜似地用雙手緊緊抱住它,就像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雖然她把手機找出來了,但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呢?幡穀同學凝視著手中的電話,動也不動。她應該能從手機畫麵上看出這是我的來電吧。


    「就算我接了這通電話,又該跟他說些什麽呢?又要吵架了嗎?反正我們最後一定會起爭執吧?如果是這樣,接了也是白接……」


    我按捺不住,從柵欄邊探出頭來。


    「不要管那麽多啦,我都打給你了,趕快接電話啦。」


    我從柵欄的另一端對幡穀同學這麽說。幡穀同學用著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我,她的嘴唇顫動著,對我破口大罵:


    「你為什麽會跑來這裏啊!」


    她這麽大聲怒罵,應該會被房間裏的奶奶聽到吧,不要緊嗎?


    「我也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了。啊,我不是跟蹤狂喔!我是從那封寄給你的情書上查到這個地址的。」


    「我又不是問你這個,你來這裏做什麽?學校怎麽辦?」


    「我、我蹺課了。」


    「什麽?」


    她、她不用這麽生氣吧。


    「我蹺了課。如果非得說出理由的話,那就是我查出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麽重要的事?」


    我對她解釋了日向學姊知道麵具能力的事之後,幡穀同學擺出一張臭臉。奇怪?我以為她會大吃一驚。


    「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從一開始就說過了吧,那個女人很可疑。就算那個女人知道這點情報也不足為奇……你會跑來找我,該不會隻是為了這點小事吧。」


    「才、才不是!」


    我連忙否認。


    「我會來這裏,也是因為幡穀同學傳了那封落落長的簡訊給我。我真的很把它放在心上,而且幡穀同學又早退回家了。所以,我很想和幡穀同學當麵談談。」


    幡穀同學看起來十分吃驚,但仍然僵著一張臉。怪了,我以為她會接著說些什麽。


    「就為了這點小事。」


    伴隨著著重重的歎息聲,她吐出了這句話。


    「你特地跑來我家?還蹺了課?」


    由於她說的沒錯,我點頭稱是。她的臉部表情漸漸放鬆了下來。幡穀同學站了起來,拍掉手上和膝蓋的塵土後,倚著簷廊邊緣坐了下來。


    「你從什麽時候在那裏偷看的?從我照顧奶奶進去的時候開始嗎?」


    我再次點點頭,幡穀同學朝我招招手,她沒有發出聲音,用嘴型示意我過去。


    幡穀同學讓我坐在簷廊上,她則站在我的麵前。雙手扠腰,深深歎了口氣。由於幡穀同學個子嬌小,她站著的時候,與坐著的我正好對上視線。她怒瞪著我。


    「蹺課是不對的行為。」


    「我當然知道。」


    「你才不知道。」


    幡穀同學的語調變了。沒有之前那麽尖銳帶刺。


    「……你最好不要告訴別人來過這裏的事,說不定會傳出奇怪的八卦。你不知道吧?你已經讓自己陷入了很糟糕的處境喔。」


    幡穀同學大概在擔心我吧。她的聲音變得十分柔和,聽起來十分悅耳。雖然她麵無表情,但我能從她的聲音中讀出她的情緒。


    「你是指……」


    我緩緩將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但馬上又抬起頭來。


    「你是指邪惡魔女、或是喜歡詛咒之類的傳聞嗎?」


    瞬間,幡穀同學的表情充滿了悲傷,但這樣的情緒迅速從她的臉上消失了。


    「是啊。他們說的是真的喔。我相信詛咒真的存在,也確實在研究咒術。所以,他們說我沉迷於詛咒的事情,是事實。」


    我沉思了半晌後,手支著下顎,歪著頭說:


    「不過……你應該沒有實際詛咒過別人吧?」


    幡穀同學慢慢眨了眨眼。


    「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我是從你剛剛的說詞中推測出來的。如果你真的詛咒過別人,從詛咒後的結果就可以得知詛咒是否真的存在了,根本不需要去研究『詛咒是否真的存在,或是很有可能存在』。雖然這隻是憑我個人的印象,但是會需要去進行研究,正是因為研究對象仍不明確,還留有可疑的部分才對,不是嗎?」


    我有說錯嗎?不隻是剛剛幡穀同學所說的話,星期二的時候,幡穀同學對著化妝鏡發呆的舉動,以及回想起她雖然滿口詛咒詛咒,卻又斷言說如果真的要詛咒別人,不能將之說出口……這讓我推論她是否沒有實際執行過咒術。


    聽到我說的話,幡穀同學低下頭,吸了一口氣。


    「你說的沒錯,在我目前的記憶中,我確實不曾使用過咒術。」


    「這麽一來……」


    我對她麵露微笑。


    「大家果然都誤會你了。那麽,我並不打算隱瞞自己和你待在一起的事情,之後也不打算遮遮掩掩,這麽做根本沒意義嘛。」


    那都隻是些流言蜚語,其實和幡穀同學毫無關聯,不要管它們就好了。雖然我掛著微笑,幡穀同學卻沒有微笑以對,她的雙眸著蘊含著戒心,緊緊盯著我。


    「你不怕我嗎?」


    「為什麽?你還因為我蹺課而隱了我一頓。硬要選一邊的話,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幡穀同學果然不可怕。


    「我不知道詛咒是否真的存在,硬要說的話,其實我不相信詛咒,也不感興趣。就算聽到這種八卦,也不會放在心上。」


    我明白地這麽告訴她。


    「你就是你啊,才不是邪惡魔女。」


    即使如此,聽到幡穀同學對我持續嚷嚷著詛咒的話語時,還是會讓我感到害怕。但話雖這麽說,我最近對於這件事情似乎也漸漸習慣了。隻要把那些話語想成幡穀同學的口頭禪,就能左耳進右耳出了。


    幡穀同學聽到我這麽說,茫然地呆站在原地。她的嘴巴微微張開,一副不可置信似地凝望著我。跟她平時的樣子比起來,她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傻乎乎的,反而讓我嚇了一跳。


    「你、你怎麽了?」


    幡穀同學對我的話不做回應。


    「幡、幡穀同學?」


    就算我對她這麽說,她依然一語不發,動也不動。


    「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我問了第三次之後,幡穀同學終於有了反應。


    幡穀同學啪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沒、沒事,沒事。」


    幡穀同學快速搖了搖頭,她長長的秀發左右飛舞。


    「哼,這樣啊,你不在意嗎。你說的確實沒錯,我就是我,沒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掌摑了自己的臉頰,她的臉頰染上一抹淡淡的紅暈。


    幡穀同學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在我的身旁坐下了。


    「不過,就算如此,還是請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家的事。」


    幡穀同學對我說,可不可以順便問我一件奇怪的事。


    「對了,你最近有做什麽夢嗎?」


    「為什麽你會突然這麽問?」


    「我之前好像有跟你提過,我最近常常作夢。失去記憶之後,我每天都會做同一個夢。因為你和我一樣都喪失了記憶,我想你說不定會跟我一樣,我之前問你的時候,你當時說你沒有作夢,現在也是一樣嗎?」


    我回想著昨天的事,但還是不記得自己有作夢,便回答她說自己沒有作夢。


    「你會做什麽樣子的夢?」


    「我獨自一人在暗處哭泣的夢。」


    是惡夢啊,或許不聽還比較好。


    「夢裏下著雨。雖然平時我並不會在意,但是在夢裏,雨的氣味卻讓我很心煩、很不舒服。平時明明不以為意,但在夢裏,被雨淋濕的身體卻感到非常寒冷、痛苦。四周一片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發生了一件非常討厭的事,讓我一直非常掛心。我的心情沉重,很想吐,呼吸困難到說不出話來。我很希望有人來迎接我,安慰我,但卻又認為沒有人會來找我。雖然很想盡情大哭一場,不過我知道就算這麽做,也沒有人會來,所以我一直忍耐著。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掉淚,像個笨蛋似地哭了起來。即使我落淚,卻如同我猜測的一樣,沒有人會來幫我。所以,我就一直掉著眼淚……最近幾天,我每個晚上都會做這個夢。」


    說到後來,她語帶喘息,似乎不太想憶起那個夢。


    「不知道和我喪失記憶的事情有沒有關係。」


    「應該無關吧?畢竟我沒有做惡夢啊。」


    「也對。」幡穀同學這麽說後,垂下眼簾。


    不過,我雖然沒有做惡夢,取而代之的卻是頻繁的頭痛以及頻頻出現的既視感。


    我本來想告訴她這件事,後來還是沒說出口。因為我覺得,現在還是不要隨意說出這種會讓她擔心的事比較好。


    「嗯,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我接著說了下去。


    「而且,雖然我無法幹涉夢裏發生的事,不過,如果在現實中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應該還可以想辦法解決。如果你在現實生活中,真的遇到惡夢裏發生的事情,我會為了你放手一搏。」


    「你不要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就算不依靠你,我也可以獨自解決。」


    沉默了一會兒,幡穀同學冷不防這麽說。


    「……不過,我就姑且相信你一點點。」


    幡穀同學露出了陰鬱的表情。


    她果然還是笑也不笑,我回想起了之前在某次既視感中,看過她的笑容。


    究竟要到什麽時候,我才有機會在現實中看到她的笑容呢?


    好一陣子,我都陪在幡穀同學身邊。她耳提麵命地叫我不要蹺課、趕快回學校等等,卻被我用現在回學校隻會被老師罵,所以我不要回去等理由屢屢回絕,她這才放棄規勸我。之後,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幡穀同學坐在簷廊,撐著傘。是那把她總會在學校裏撐的傘。雖然是把全黑的傘,卻縫製著細致的蝴蝶花紋蕾絲刺繡,洋溢著高級感。我坐在她身旁,交互望著她和雨傘。


    「今天天氣很好呢。」


    幡穀同學仰望天空,透過傘布看著圓圓的太陽光。


    「這把傘啊,是媽媽在我生日的時候買給我的。」


    我知道她的雙親死於事故。所以,瞬間理解了她話語中的沉重含意。


    「因此,我希望盡量不弄髒它,讓大家看到它幹淨漂亮的樣子。」


    她應該不知道我聽說過那場意外,盡管如此,她卻沒有刻意提到那件事。


    「媽媽以前送我這把傘的時候,曾經這麽對我說:『比起其他雨傘,這把傘更能遮蔽陽光、彈開雨水。不論豔陽高照或是風強雨大的時候,這把傘都會克盡職責。我把這把傘送給你,希望你能和它一樣不屈不撓,積極努力。』」


    她使用的是過去式。


    「我認為自己沒辦法乖乖聽從媽媽的話。當時我也常常被同學欺負。看到我猛搖頭,媽媽當時這麽對我說:『那麽,你至少要學會對別人說謝謝和對不起。這麽一來,事情都有辦法可以解決。』」


    幡穀同學陷入沉默。長發遮住了她的表情。終於,她緩緩抬起頭。她慢慢張開了嘴,似乎想要講什麽。


    一陣強風吹來。


    由於這陣風刮得太過出其不意,她一時大意沒握緊手中的傘。傘輕輕飄了起來,滾到庭院之中。我的視線追逐著那把傘,臉背向幡穀同學,手伸往飛到遠處的雨傘。


    我仿佛聽到她說:「對不起,謝謝你跑一趟。」


    嗯?


    我回頭朝幡穀同學的方向望去。她沉默地站了起來,走過我的身旁,追逐雨傘而去。我剛剛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是我聽錯了嗎?


    幡穀同學握著雨傘走了回來。


    「關於之後要和你一起調查的事情。」


    幡穀同學再次坐在我的身旁。


    「我會盡力協助你,但先跟你說一聲,我有時候會早退回家。除了我之外,奶奶不喜歡被別人照顧,如果她不舒服,我就隻能回家了。」


    幡穀同學究竟有沒有察覺呢?每當她提到雨傘和自己的奶奶時,她的表情會痛苦地扭曲。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不禁脫口而出:


    「嗯,一起加油吧!我也會好好盡力協助你的。」


    就算沒說「一起加油」這種話,我也打算用我的方法去協助她,但是實際說出來,總是比較讓人心安。


    「一起嗎?你是說真的嗎?認真的?」


    「嗯。」


    「……我記得你一開始也說過這種話,比起那個時候,你現在似乎更有幹勁了。那麽,我也會全力和你攜手合作。」


    幡穀同學扭曲的表情終於放鬆了下來。


    「還有,我剛剛也提醒過你,跟我一起行動,可能會害你卷入流言蜚語。」


    「我不在意喔,但是對於那些傳聞,你可能有點、呃……」


    「怎樣啦,你給我說清楚。」


    「那、那個,你的思考有點太負麵了。我覺得你有你的優點。」


    這麽說之後,我回想起了她穿著內衣的模樣,不禁麵紅耳赤。不對不對不對,為什麽在這個節骨眼,我會率先聯想到她那種模樣啊!


    「為、為什麽你要臉紅啊?你覺得我有什麽優點?」


    幡穀同學催促著我繼續說下去,她的臉上也泛起紅暈。


    「怎麽了嘛!你不要不說話,說說看啊。」


    幡穀同學的嘴唇似有若無地顫抖著。我沒有辦法回答她,撇過了頭。


    「你看吧!我果然沒有任何優點!」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眼睛看起來有些濕潤。啊,慘了,她要哭了。不對,我不想看到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幾乎是下意識的反射性動作。我大大吸了口氣,將那句話脫口而出。


    「你的身材很好。」


    「……」


    「真的很可愛。」


    還有,內衣很有品味。內褲也很可愛。


    「我這雙眼睛看得一清二楚。現在也仍記憶猶新。那景象太棒了,令我難以忘懷。」


    聽到我這麽說,幡穀同學閉起雙眼,抱著頭。


    「看來現在不論對你說什麽都是白費工夫。但我隻能對你這麽說了……快忘掉吧。」


    「忘掉什麽?」


    「變態白癡色狼!這種事情不要讓我說得這麽清楚好不好!就是裸體呀,裸體,我的裸體!你為什麽現在要重提這件事,我很難為情呀!」


    她漲紅著臉這麽說,眼中泛著微微淚光。


    啊、對、對不起,我並不想一直糾結著這個話題。我隻是想讓幡穀同學察覺到她自己的優點罷了。如果再繼續提這件事,感覺很像是我在欺負她,於是我轉移話題。


    「關於那封簡訊裏麵提到的……你的資料館的事情。」


    「對喔,得好好討論這件事情。我認為學生會長偷了莫切麵具,現在應該被她保管著。」


    「所以,我才不是在吃醋……」幡穀同學吞吞吐吐地這麽說。如果她想說什麽,直接講清楚就好了。


    「可能性很大。畢竟日向學姊對麵具十分感興趣。」


    我認同幡穀同學的推論。


    「總之,我想進去資料館看看。如果仔細調查,說不定能找到殘留的痕跡。」


    「我調查過了,裏麵應該什麽也沒有。我連毫無關聯的房間都全部檢查過了,包括事務室。」


    「我覺得不應該武斷地認定沒有線索。如果交給第三者確認,說不定會有什麽不一樣的發現。而且,如果麵具真的是被偷了,說不定裏麵仍然殘留著犯人留下來的線索。你是資料室的管理人,應該有鑰匙吧?我們一起去嘛。」


    這我倒是無所謂,幡穀同學這麽說後,低下頭陷入沉思。


    「第三者……這麽說也是。如果能夠連結到監視器的話……不過那個女人應該不會協助我們。」


    我知道有一個人可以連結到監視器。那就是日向學姊。幡穀同學說的應該就是日向學姊吧。


    ???


    終於來到了不用上學的星期六,大半夜,我無所事事地坐在書桌前,回想起了星期五的事情。


    我歎了口氣。不論是喪失記憶,或是具有奇特力量的麵具……雖然各種情報縱橫交錯,仍然讓人摸不著頭緒。因為三位女同學都沒有亮出她們各自持有的手牌——以及王牌。再說,日向學姊和幡穀同學的感情太差了。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決這件事嗎?就算一點點也好,如果她們能稍微對彼此敞開心胸,互相討論,應該能夠拚湊出更多的資訊。


    就在我沉吟著該如何是好時,手機收到了一封簡訊,是日向學姊傳來的。


    簡訊的內容如下:如果你對莫切的資料館有興趣,我們不用拜托那個女人,找個恰當的時間,一起溜進資料館吧,我知道怎麽進去——這簡直就像學姊在自白說上周日她潛入了資料館一樣。她好像完全無意掩飾耶,這樣沒問題嗎?還是因為對象是我,所以她毫不在意呢?


    不過,就算這樣,闖進去還是不太好吧。畢竟隻要跟幡穀同學借鑰匙,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了。不過,老實說,日向學姊應該不會同意和幡穀同學合作。我也無法多說些什麽。


    在我沉吟之際,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我想不到該怎麽回覆比較好。就在我陷入煩惱的時候,幡穀同學發了一封簡訊給我。


    『趁星期天學校休息,我們就可以不受幹擾,在莫切的資料館裏盡情調查了。一起行動吧。』


    嗯?等一下?我重讀了一遍幡穀同學的簡訊。之後再看了一次日向學姊傳來的簡訊。


    就是這個!


    我在心中呼喊了三次萬歲,這一定是神賜予我的機會。那麽,我一定要盡可能去利用這個機會才行。


    我雀躍地回了簡訊給她們兩人。


    明天就是星期天了,正是一決勝負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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