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病房裏又隻剩下他們兩個。蔣知夏躺在床上,漫不經心地翻轉著自己的手機,似乎是在出神。夏稚給自己倒了杯水,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問他:“你生病的事不給經紀人打個電話說一聲嗎?”蔣知夏搖了搖頭說:“情況也不嚴重,沒必要讓她擔心。”夏稚喝了口水,隨口一問:“你這次怎麽沒帶助理?”“他妻子生了,我給放了半年假。”“那經紀公司怎麽沒有另外給你安排個助理?”“有一個,”蔣知夏解釋說,“不過我沒讓他跟來。”“為什麽?”夏稚好奇問。蔣知夏頓了頓,淡淡道:“一個人比較自由。”別人或許不了解他,但夏稚卻是很清楚,蔣知夏分明是在說謊,但他也沒有戳破,順勢附和道:“那倒也是。”話題到這裏就結束了,房間裏不知第幾次陷入了安靜。夏稚已經從一開始的無所適從到如今的見怪不怪,於是也沒有刻意地去想話題。他破罐破摔地想,他們是分手情侶的關係,氣氛尷尬一些也正常。幸好徐天他們也很快吃完回來了。正好這時,急診科的醫生也上班了。醫生給蔣知夏檢查了一番,發現沒什麽大問題,就幫他辦理了離院手續。這一折騰又是一個上午的時間,等四人趕回菁蕪村已經快中午了。因為昨晚的突發情況,徐天索性停了一天拍攝。工作人員都住在另外一處地方,屋裏隻有桑、程、蕭三人。他們正在吃午飯,見夏稚他們回來連忙放下碗筷走了出來。“回來啦,老蔣沒事吧?”“沒事。”“沒事就好,我們也已經沒事了。”“回來得正好,先吃飯吧。”桑落招呼眾人進屋,想了想補充上一句,“中飯是允安燒的,放心吃。”一旁的蕭寒又默默癟起了嘴。從剛才開始他一直沒敢說話,全程像個小媳婦似的躲在桑落身後,眼巴巴望著蔣知夏,幾次想開口又不敢。夏稚站在一旁,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裏,不禁歎了口氣。蕭寒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性格,生性單純,又有些脫線,雖然在音樂方麵是位天才,但生活上自理能力十分一般,也就勉勉強強能把自己養活的程度。他也不怎麽會做飯,不過以前也隻是炸廚房,製毒還是頭一次。這家夥顯然嚇得不輕,恐怕他以後都不敢再下廚了。夏稚還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小心翼翼看人眼色,不禁有些心疼,就想著等會兒私底下再好好安慰一番。蔣知夏的身體還有些虛弱,夏稚扶著他進屋。經過蕭寒身邊時,蔣知夏突然停了下來,抬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輕聲說:“別多想,不怪你。”蕭寒詫異看他,眼眶微微有些紅,看著似乎又要哭了,但又堅強地忍住了,輕輕地嗯了一聲。夏稚突然輕輕笑了起來。蔣知夏聽見了,轉過臉問:“怎麽了?”“沒什麽?”夏稚扶著他繼續往屋裏走,“我隻是突然想起,以前在組合時,蕭寒最怕你。你一瞪他,他就腿軟。”蔣知夏表情略無奈:“我有這麽凶嗎?”“不是凶,是氣場強。”夏稚說,“就連桑落都不敢你真發火的時候頂撞你。真說起來,大家其實都有些怕你。”“不對。”蔣知夏反駁。“怎麽不對?”“你就不怕我。”“我……”夏稚想否認,但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能反駁的點,剛好這時桑落在催他們,便忙轉移話題,“先吃飯吧。”吃了中飯,五人在客廳裏消失。民宿裏的空調壞了,節目組也不準備修,給準備了幾把電風扇。五個人就在客廳地上鋪了一塊墊子,都坐到了地上,兩把電風扇一前一後放旁邊吹。夏稚和桑落出於職業的緣故,平時的穿著都比較商務休閑風,看著正經是正經,但在夏天沒有空調房的環境下也確實捂汗。兩人穿了半天的休閑襯衫後實在撐不下去了,在中暑之前連忙從蕭寒那裏薅了兩件t恤換上。蕭寒平時也不怎麽出門,衣服都比較居家休閑,這次來錄節目帶著都是t恤和短褲,雖說不怎麽好看但確實涼快又舒服,便很大方地也給了蔣知夏和程允安一套。於是等徐天中午過來時,就見昨天還衣冠楚楚的五位業界精英此時卻一身的老頭衫加大短褲,t恤的袖子還都挽到了肩膀上,毫無形象可言。不過好在五個人的臉都能打,即便是平平無奇的老頭衫也會讓人覺得那是巴黎時裝周上的老頭衫。徐天晃了晃頭,把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袋,走過去問:“大家下午有什麽安排沒有?”五人異口同聲:“沒有。”“那不如下午接著拍如何?”徐天又問蔣知夏、桑落和程允安,“你們身體怎麽樣?撐得住嗎?”“可以啊。”桑落說,“那就拍吧,早點拍完早點收工。”徐天就叫來工作人員架機器。徐天看著五個人身上的老頭衫,沉默少頃,委婉地問:“要不要做個造型?”隻可惜,在場五人都沒有理解他們的良苦用心,懶洋洋擺手說不用。這天氣這麽熱,還沒有空調,化妝一下子就花了,純屬浪費時間。徐天也沒有強求,素顏出鏡更有真實感,也是好事。工作人員很快把機器架好。夏稚問導演:“今天錄什麽?”“都可以。”徐天笑眯眯說,“你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們不插手。”夏稚和隊友們對視了一眼,有些驚訝地問:“大致方向總要有一個吧?”徐天又說沒有,跟大家解釋說這個節目沒有劇本,就靠他們自由發揮,拍得就是一個真實。眾人無語,這也真實過頭了。既然節目組派不上用場,他們隻好自己商量。桑落做慣了領導,很快就掌握了這場會議的主動權,問四人:“你們有什麽想法?”隻可惜,他們幾個人都沒有拍節目的經驗,也不知道應該幹點什麽。無奈之下桑落隻好問蔣知夏的意見。蔣知夏雖然也沒有參加過什麽綜藝,但怎麽說也在娛樂圈混了這麽多年,總是比他們了解得多一些。蔣知夏屈著一條腿,手臂搭在膝蓋上,後背抵著沙發,淡定又慵懶:“和平時一樣就行。”是說不要在意攝像機的意思嗎?眾人一思索,覺得好像也是這個道理,怎麽拍原本就是節目組的事情,他們就是個出演的嘉賓,既然導演都說隨便了,那就隨便唄。於是蕭寒美滋滋掏出手機,開始打遊戲;程允安趁機給老婆打視頻電話,兩天沒見到老婆女兒,想得他心肝都疼了;桑落是趁著他家男人出差偷偷溜來的,這會兒也不敢打電話主動送羊入虎口,於是陪蕭寒打遊戲;蔣知夏看起了書;夏稚上樓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了下來,準備下午改會兒論文。大家果真幹起了自己的事情,一個下午基本都沒交流,但氣氛異常和諧。傍晚時分,夏稚盯著電腦屏幕看了一下午,準備站起來活動活動。桑落已經沒在打遊戲了,跑到程允安身邊跟著一起看他女兒的視頻,笑得一臉慈愛;蕭寒倒是還沉浸在電子競技的世界無法自拔;蔣知夏不知什麽時候竟然睡著了,腦袋側枕在沙發上,看了一半的書靜靜放在胸口,一條胳膊自然垂落到地麵,睡得很沉很安靜。傍晚溫度已經降下來一些了,電風扇的風吹在胳膊上有細微的涼意。夏稚四下找了找,扯過一條薄薄的毛毯,輕輕蓋在了蔣知夏的身上。做完這一切,夏稚站起來,輕輕拍了拍桑落的肩膀,示意自己去活動活動就出去了。夏稚的vj趕緊跟了上去。夏稚也不準備走遠,就在外麵院子放鬆一下。農村最好的一點就是空氣新鮮,出門就能見青山,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瞬間就得到了治愈。夏稚仰起臉,閉著眼睛深吸一口,鼻尖都是樹木青草的清香,嘴角不由一揚。突然,一道的雜聲傳進了耳朵,有些像是竊竊私語。夏稚睜開眼,就見虛掩的木門外有人影晃過。他放輕腳步走過去,伸手一拉門。“哎喲!嚇我一跳!”門裏門外都嚇了一跳。門外是三位中年大媽,衣著樸素,應該是村裏的人。“請問,你們是哪位?”夏稚出聲詢問。三位大媽盯著夏稚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趕緊介紹起自己。“我們是這個村子裏的人。”中間那位穿著花襯衣的大媽指了指右手邊的一條小路,說,“我家就在這上麵不遠。”“你們好。”夏稚問,“你們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嗎?”“沒事沒事,”大媽們擺擺手,笑著說,“我們就是聽說村裏來了一夥城裏人,好像是來拍戲還是幹嘛的,我們就過來看看熱鬧。”“哦。”夏稚尷尬地笑了笑,出於禮貌招呼道,“要進來坐坐嗎?”“好啊好啊。”大媽們顯得很激動,爭先恐後走進來。“你叫什麽,做什麽的?”花襯衣的大媽走到夏稚身邊,很自來熟地打聽起來。“我叫夏稚,是老師。”“喲,老師啊,好工作啊!我家侄女也是老師呢!”大媽問,“有對象了沒?”“……沒有。”“哎呀,那正好!”大媽一拍大腿,兩眼放光,“我侄女人長得白白淨淨,可漂亮了,人也聰明,要不大姨牽個線介紹你們認識一下?”第9章 “我家侄女可優秀了,還特孝順,逢年過節經常買禮物給我和她姑父。脾氣也好,從來不發脾氣,可有教養了。”大媽熱情推銷自家侄女。夏稚嘴角僵硬,嗬嗬幹笑了兩聲。以前他還覺得自己口才挺好的,說起大道理時能把學生講得一愣一愣的,但沒想到他的口才在這位口若懸河的大姨麵前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大姨語速很快,而且說得普通話還帶點地方口音,所以夏稚隻能聽個囫圇意思,但並沒有錯過任何一個關鍵性的信息,簡而言之,這似乎是一場說媒大會。大姨仰起臉,期待地問:“小夏覺得怎麽樣?要不要見個麵聊聊?”“不、不用了。”夏稚忙拒絕,“我目前還不準備談對象。”“談對象嘛,哪有還要準備的,看對眼了不久談起來了嘛。”大姨孜孜不倦地勸導。夏稚臉上的笑容愈發尷尬,求救地看了眼一直在跟拍他們的攝像師,然而攝像師似乎是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素材,一邊拍一邊興致勃勃看戲,絲毫沒有要出手解救的意思。夏稚窘迫不已。那位大姨很滿意夏稚,幾乎要把他當成未來侄女婿看了,各種打聽他的情況:“小夏你是哪裏人呐?教小學還是中學呐?家裏有幾口人呐?父母都是幹什麽的呐?”夏稚苦不堪言,但是對方年齡和自家媽媽差不多,他也不好甩臉色,隻好硬著頭皮回答道“我是y市人,在大學教書,家裏四口人,有個妹妹,父母也是教師,已經退休了。”“喲,大學老師啊!”聽說是大學老師,邊上兩位大姨眼睛也蹭得瞬間就亮了,臉上露出了扼腕的表情。隻可惜他們家裏都沒有適齡的女孩,哎,白白便宜了牛嬸家侄女。牛嬸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件事,高興得見牙不見眼的。其中一位嬸子見不得她這麽開心,同時又不願意放過這麽好的一個金龜婿,於是輕輕碰了碰夏稚的胳膊,湊在他耳邊輕聲問:“小夏能不能接受男孩子的喲,我家孫子今年二十歲,長得也很好看的,也在y市讀大學哩,離得近!”“咳咳咳!”夏稚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生怕這位大媽也開始拉郎,連連擺手拒絕,“這不合適!我都快三十歲了,差了都快十歲了!真不合適!”“啊?都三十歲了啊?”三位大媽都嚇了一跳,“長得真年輕,還以為二十五六歲呢。”“嗯,我29了。”夏稚笑著解釋,還以為自爆年齡就能勸退大姨們說媒的心,誰知大姨們越發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