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稚走出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回過身:“煙,還是少抽點吧。對身體不好。”蔣知夏掏煙的手一頓,緩緩轉回身,輕聲問:“你不喜歡嗎?”“對身體有害的東西我當然不喜歡。”夏稚又解釋了一句,“不過我知道你們這一行壓力大,尼古丁能幫助你們釋放壓力,所以也能理解。可煙這種東西總歸對身體不好,能少抽還是少抽吧。”蔣知夏不做聲,徑直走到他的麵前,拉起他的手,將衣兜裏的打火機和煙盒掏出來放到了他的手心裏,鄭重地對他說:“我以後都不抽了。”夏稚呆呆看著手上的煙:“我不是不讓你抽,隻是讓你控製量。”“你不喜歡。”蔣知夏眼眸低垂,溫柔而真誠地望著他的雙眼,“你不喜歡的事,我以後都不做。”夏稚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不得不承認,他被這句話觸動了。可是心動過後,緊隨而來的是無盡的悵惘和失落。他低下頭,喃喃低語了一句:“以前沒見你有這個覺悟。”頃刻間,蔣知夏臉上所有的希冀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黯然神傷。他覺得自己應當說些什麽來為自己辯解,那些話他已經在心裏打了無數遍腹稿,可是真正到了這個時刻卻一句都說不出來,隻剩下一句最蒼白無力的“對不起。”“都說了不用再跟我說對不起。”夏稚把玩著蔣知夏的打火機,順勢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換做是我,我會怎麽做。”蔣知夏站在他的麵前,沒有插話,靜靜聽他往下說。“我覺得如果當初麵臨選擇的是我,我可能也會選擇接受古影的幫助,而不是找隊友們求助。”那時候,他們還都是沒有畢業的大學生,雖說幸運進了娛樂圈,成了偶像藝人,但其實和上班族一樣,因為組合沒有名氣,也沒有通告費,每個月隻能拿一點微薄的工資,本身是沒多少存款的。雖說家境大多還算優渥,如果隊友急需用錢,每人找家裏拿一點也能湊齊,可那時候,擺在蔣知夏麵前的那些難處,錢大概是最微不足道的。借錢容易還錢難。媽媽生病,爸爸受傷,蔣知夏一夜之間變成了家裏的頂梁柱,他要考慮的不僅僅是當下,還有整個家庭的未來。因為父親的意外,讓他不得不提前承擔起養家的重擔,可就憑他在傳星那點微薄的工資又能如何養得起一個家。之所以說古影出現的時機好,正是因為古影的出現,不僅幫蔣知夏解決了當下的困難,也給他一個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夏稚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蔣知夏選擇告訴他真相,他們如今又會是何種命運呢?或許蔣知夏會選擇留在組合,接受隊友們幫助解決家裏的危機。而自己或許也不會因此心灰意冷決定退圈,而是和蔣知夏一起繼續留在傳星,繼續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藝人。也可能他們會一起退圈,完成學業後為了幫助蔣知夏還債放棄繼續深造,找個公司上班,成為數千萬打工人裏的其中之一。然後兩個人辛辛苦苦打拚一輩子隻為能在城市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這或許也是一種平淡的幸福。但命運就是如此神奇,給了他們截然不同的生活。他們雖然遺憾錯過了彼此,但也因禍得福都成為了更好的彼此。所以那天他才會說,他們現在這樣挺好。是真的挺好的。蔣知夏不用再為了錢發愁,他們也都有了最好的人生際遇。夏稚把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告訴了蔣知夏,其實也是變相暗示了自己暫時不想考慮複合的問題。“那以後呢?”蔣知夏往前邁了一步,低下頭看他,夜色中一雙眼睛明亮如天際的星。他微微俯身,低聲問:“你心裏還有我嗎?”“自然還有。”借著走廊的燈光夏稚看見那雙美目中逐漸浮現的喜色,攥了攥拳頭,冷靜地往下說,“無論如何你我都是隊友,那幾年一起奮鬥的情誼還在,你永遠是我朋友。”眸中的喜色又悄然黯淡了下去。“真的隻是朋友了嗎?”蔣知夏低喃,又往前邁了一步,左腿插進了夏稚的雙、腿、間,突然伸手輕捧起他的臉,低頭吻在了唇上。“我現在吻你,還有感覺嗎?”第19章 蔣知夏剛抽過煙,唇上還沾著淡淡的煙草味。他的手有些涼,雙唇卻柔軟溫熱。因為是試探,他不敢深入,隻在夏稚的唇麵上輕輕觸動了一下就分了。“我現在吻你,還有感覺嗎?”他捧著他的臉,鼻尖抵在一起輕輕磨蹭。夏稚還沒從那一個蜻蜓點水的吻中回過神來,表情難得有些呆滯。這大概是他們之間最清純的一個吻了,可給予夏稚的悸動卻比兩人第一次接吻還要劇烈,心如擂鼓,就連身體都開始微微發熱。夏稚有些惱怒,不確定自己是因為空窗八年太空虛還是變清純了,隻是一個淺淡如水的親吻就勾起了他心中壓抑已久的欲念,不禁有些氣悶。而他的一切變化自然也沒逃過蔣知夏的眼睛。感受著手掌心逐漸升高的熱度,蔣知夏嘴角往上輕輕一扯,又故意將唇湊近了些,與他的保持著若即若離的曖昧距離。“你好像並不是沒有感覺。”蔣知夏說得篤定。這句話成功讓夏稚從氣悶轉變為惱羞成怒,沉著臉一把推開了麵前的人,憤憤起身:“我親隻豬都有感覺!起開!”蔣知夏被推得往後踉蹌了兩步,沒有追上去,手指輕輕拂過唇瓣,眼中笑意氤氳。夏稚怒氣騰騰進了屋,生氣蔣知夏那句有些輕挑的話同時,卻又控製不住得回味起那種久違的兩張唇輕輕觸碰的美妙觸感。躺在床上,食指不由自主地撫上嘴唇,嘴角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煙草味。房門突然被悄聲推開。夏稚知道是蔣知夏進來了,趕忙閉上眼睛裝睡。雖然他睡在最裏麵,蔣知夏睡在最外麵,他根本不可能進來,屋子裏這麽黑也什麽都看不清,但他莫名就是有些心虛。夏稚閉著眼睛,在極度安靜的氛圍中,聽力似乎變得更加敏銳了。他聽見了蔣知夏壓得很輕的腳步聲。他輕手輕腳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緊接著是一陣悉悉索索脫衣服的聲音,最後翻身上床,有些老舊的床板發出一聲短促的呻、吟,但很快又沒了聲音。臥室裏,又恢複了安靜。夏稚睜開眼睛,暗暗鬆了口氣。“叮咚”枕邊的手機屏幕卻突然亮了起來。夏稚有些疑惑這麽晚了,誰給他發微信?打開一看蔣知夏:晚安。“……”托他的福,夏稚又失眠了一夜,這讓他不得不懷疑蔣知夏的那句晚安的真正用意。第二天,夏稚頂著一對碩大的黑眼圈起床,把桑落嚇了一跳。“你又失眠了?”“嗯。”夏稚抱著被子打哈欠。桑落伸手揉揉他亂糟糟的頭發:“你最近睡眠質量很糟糕啊,是心事太多還是我睡相太差吵到你了?”“沒有,你睡相挺好的,一點也不吵。”夏稚不打算告訴他昨晚上一不小心被蔣知夏強吻的事,就打了個馬虎眼,“大概是認床,陌生的環境我都睡不太好。”“認床啊。”桑落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那看來得盡量讓著環境熟悉起來。”夏稚沒睡醒,這會兒腦袋昏昏沉沉,也沒有精力去深究桑落那句別有深意的話。昨天他們和花嬸說好了第二天再去醫院看他們,因此五人吃過早飯後就開著節目組安排的車子,出發前往縣城。眾人趕到醫院,醫生也正好上班了。大家進病房的,正好看到昨天給花大叔檢查的醫生在和夫妻倆談話。花大叔跟醫生說他的身體已經沒事了,問他今天能不能離院了。醫生扶了扶眼睛,冷靜地說:“你想今天離院也可以,不過我建議你再做個肝功能的檢查。”夏稚聽到肝功能三個字,心猛地一沉,果然和蔣知夏昨天猜的一樣。花大叔和花嬸一聽還要做檢查也懵了。“我都好了還做啥檢查啊。”花大叔連連擺手,“不做了不做了,做檢查又要浪費一筆錢,我還要趕著回去幹活呢,不能耽擱了,醫生你直接給我辦出院吧。”花嬸卻有些緊張:“醫生是不是他的肝有什麽問題啊。”“這要檢查過後才能知道。”花大叔堅持不肯做,一直說自己身體好得很,什麽毛病都沒有,做檢查也是浪費錢。不過花嬸對自家男人的身體健康一向很上心,而且醫生也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就讓他們去做檢查,所以也堅持要做這個檢查。桑落他們也跟著一起勸。最後花大叔一張嘴說不過對麵六張嘴,最後還是答應了。花嬸和花大叔年紀都大了,對於醫院的很多流程都不怎麽清楚,因此程允安和蕭寒還有桑落一起陪同去做檢查。蔣知夏因為公眾人物的身份被留在了病房。至於夏稚被留了下來則是因為他昨晚失眠了,從早上起床開始就一直無精打采的,三人就讓他留在病房好好休息。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和他一起留守病房的就是害他失眠的罪魁禍首。兩個人單獨待在一個空間,夏稚總是不由自主就想起昨晚上的那個吻,壓根無法休息。於是他窩在病房的椅子上哈欠連天,就是睡不著。蔣知夏倒像個沒事人一樣,今早醒來後又恢複了素日的冷靜淡定,就好像昨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夏稚默默翻了個白眼,在心裏腹誹不愧是演員,演得一手好戲。中間蔣知夏出去了一會兒,夏稚也沒有問,趁著他出去抓緊時間眯了一會兒。不過他沒能睡多久蔣知夏就回來了。手裏還拿著一個星巴克的商品袋。夏稚隨口問了一句:“你餓了?”“給你買的。”蔣知夏從袋子拿出一杯冰美式,“這個能提神。”“……謝謝。”夏稚接過咖啡,安靜地喝了起來。蔣知夏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突然低聲說了句:“剛才醫生給花大叔安排的檢查,裏麵有幾樣是檢查肝癌的。”“……”夏稚咬著吸管,用更輕的聲音問,“會是肝癌嗎?”蔣知夏抱著手,默不作答。兩人在病房裏等了很久,隨著時間的推移,夏稚心裏的不安越發濃重。直到桑落一個電話過來。“你們過來一下吧,情況不太對勁。”桑落的語氣聽著有些嚴肅。夏稚的心往下沉了一些。兩人趕過去匯合。醫生似乎已經給看過結果了,這會兒幾人都站在走廊裏,花嬸正捂著臉哭,花大叔也異常沉默,卻不忘摟過痛苦的妻子輕哄,桑落、蕭寒和程允安三人的臉色也是一個比一個凝重。夏稚突然有些不敢過去了,腳步踟躕不敢往前。“過去吧。”蔣知夏走上來,在他的後腰上輕輕拍了拍。夏稚這才回過神來。兩人悄聲走過去,花嬸和花大叔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緒中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桑落衝他們使了個眼色,五人走遠了一些。蔣知夏小聲問:“結果怎麽樣?”桑落搖了搖頭,麵色凝重:“是肝癌。”夏稚神色微黯,最壞的結果還是發生了。蔣知夏又問:“幾期?”“二期。”在場所有人裏對肝癌最為了解的大概就是蔣知夏了,從剛才開始夏稚就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見他聽到花大叔的肝癌二期時緊蹙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些,他的心也不禁升起了一些希望,情況應該還沒有太糟糕。果然,就見蔣知夏接著說:“二期應該還可以通過手術切除。”“醫生也這麽說,接受手術的話治愈的幾率還是很大的。可是,”桑落說到這裏頓了頓,無奈地看了眼長椅上的夫妻倆,壓低了聲音對兩人說,“花大叔不想做手術。”夏稚皺眉往長椅的方向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