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分,不過分!一點都不過分!”


    許富貴這個老油條,掐準了時機,跑出來打圓場。


    陳觀樓跟張獄吏那一通掰扯,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其實,從一開始,陳觀樓就是有心說給所有獄卒聽,讓大家知曉有這麽一個事,他為啥能占兩個坑,拿兩份錢。


    就憑他幹兩份差事,而且都能幹好,還能替大家扛事,遮蓋風雨。


    能者多勞,勞者是不是應該多分配一些財物?否則憑啥多勞?又不是勞模,又不是先天吃苦聖體。


    “張獄吏,陳大人幹兩份差事,拿兩分錢,此乃天經地義。你別小肚雞腸,就知道嫉妒。你得想想這裏麵的好處才對。


    陳大人是自己人,是從獄卒一步一步爬上去的,他懂我們天牢人的苦,而不是像別的獄丞一樣,隻會撈錢。處理個公文,還要拖延再三,屍體都臭了,人都發黴了,公文還沒簽押,你希望那樣的獄丞來管事嗎?


    再說了,陳大人也不是攬權的人,乙字號大牢跟我們丙字號大牢,全力配合陳大人,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就算短時間內有所動蕩,想必結果肯定是好的。陳大人,我說的沒錯吧!”


    許富貴腆著臉,一副諂媚的樣子。


    陳觀樓還沒走馬上任,甚至連擔任獄丞的公文都沒下來,隻是一些傳言,但許富貴已經及時的調整了自己的姿態,擺正了態度,拿出伏低做小伺候上官那一套身段來麵對陳觀樓。


    盡管陳觀樓是小輩,年歲當他兒子綽綽有餘,可他一點都沒有擺老輩子的身段。


    過去,大家同為獄吏的時候,許富貴還有點拿腔拿調,時不時擺擺長輩和前輩的身份,‘指教’陳觀樓。


    本以為,陳觀樓當獄丞,他是最不服氣,肯定會跳出來生事,說一些酸言酸語。萬萬沒想到,許富貴不僅沒跳出來,反而及時的調整了態度,那叫一個恭敬。


    反倒是過去一直支持陳觀樓的張獄吏,滿心不忿,不顧場合,不顧時間,當著全體獄卒的麵就開始質問。但凡陳觀樓今兒虛一點,應對有不當之處,威嚴必定受損,還怎麽當獄丞管理天牢?


    人啊,果然是複雜的動物。


    人心多變,人心難測。


    不能以過去的眼光,看待今日的人。要具有發展性的眼光,看待一切人和事。


    張獄吏突然將矛頭對準許富貴,“你舔他?”


    許富貴皺眉,很是嫌棄又很不滿,“什麽叫舔,你會不會說話?我這是溝通,是在給陳大人匯報工作。陳大人,你別跟張獄吏一般見識,他最近輸錢輸得狠了,看上的娘們又跟小白臉跑了,所以……”


    “許富貴,閉上你的臭嘴。”


    張獄吏出離了憤怒,衝許富貴怒吼道。


    陳觀樓了然一笑,“原來是生活瑣事出了點差錯,影響了張獄吏的心情和判斷,我都理解。沒事,沒事!改明兒我請大家喝酒,大家夥都開心點。有錢拿,有飯吃,有娘們伺候,還有什麽不滿的。你們說是不是?”


    “是!”


    “陳大人仗義!”


    “陳大人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我們全體獄卒都支持陳大人!”盧大頭帶頭喊出口號。


    “支持陳大人!”


    “支持陳大人!”


    陳觀樓笑著,不動聲色拍拍盧大頭的肩膀。


    盧大頭心領神會,他一定會替陳哥盯死眾獄卒,誰對陳哥不滿,誰真心支持陳哥,他都會拿小本子一一記下來。


    陳哥‘借’給他那麽多錢,他一文錢都沒還過,這份恩情,比天還高,比海還深。


    陳觀樓:……


    他有說過不還錢嗎?說過嗎說過嗎?


    事情暫時解決,就看張獄吏自個能不能想通。


    他思索著,是不是該催催孫道寧,趕緊將他的任命文書下發,昭告全體天牢獄卒。免得一個二的跳得歡,還不服他的管。


    他問肖金:“江家人呢?”


    肖金指了指牆角,“那呢!”


    “把人叫過來。”


    片刻,江府管事被叫到跟前。


    陳觀樓問對方,“錢帶來了嗎?”


    管事連連點頭,拿出荷包,裏麵不多不少,剛好十兩銀子。


    “把錢給縫屍人,你親自給吧,說點好聽的話。縫屍人看在錢的份上,給江圖縫完整點。你幫著撿一撿,別漏了某個部位,以免沒有全屍。”


    管事愣住了,遞上錢,“陳大人不拿錢?”


    “我要你這點錢幹什麽。”


    “工時費?”管事糊裏糊塗的,也不知怎麽當上管事。估摸著江家沒人了,勉為其難將此人派來跑腿幹活。


    “工時費是給縫屍人的,懂了嗎?縫屍人平時隻縫補砍頭的屍體,或是在野外被野獸糟蹋過的屍體。像你家主子江圖,被人鞭屍,幾年都未必能遇上一個。工作量是平時的好幾倍。你不給足工時費,人家憑啥給你縫屍,憑啥縫得整整齊齊?去吧,去吧,別耽誤了。趁著天色還早,趕緊撿屍,縫屍。爭取今天,最遲明天早上,將屍體運走下葬,別留在天牢。”


    管事被獄卒帶下去忙活。


    陳觀樓動了動鼻翼,“還是一股臭味。肖金,找錢富貴支點錢,搞點除臭增香的玩意,將天牢裏裏外外都熏一熏。這味道,做了那麽多防護措施,還是防不了。宮裏頭的人就是毛病多,幹什麽不好非要鞭屍。”


    肖金滿口答應,笑著說道:“大人的防護措施,其實效果很好。宮裏那兩個鞭屍人都說我們考慮得周到。地麵上墊上草席,解決了不少問題。還問為啥不給牆上釘上草席。”


    “喲,這麽好說話?牆壁上釘上了嗎?”


    “釘了!鞭屍結束,將草席一扔,清掃起來又快又方便,省了不少活。給鞭屍人準備的換洗衣衫,人家也是格外滿意。就是遺憾沒有準備熏香,要是能熏一熏就更好了。”


    陳觀樓頓時恍然,“原來宮裏頭的鞭屍人也嫌這行當晦氣啊。記住了,下次宮裏頭再來人,別管幹什麽,熏香一定要準備妥當。宮裏的閹人身上少了個零部件,清洗不幹淨,身上常年會有味道。熏一熏,大家都滿意!”


    “大人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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