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李栓交代,當年他爹李大宏娶了柳……妃娘娘,父子反目,他一氣之下跑出家。一開始是在碼頭做活,但他吃不了那個苦,就跟著一個船行老板,在船上討飯吃。之後又去了南邊謀生。他說他並不知道他爹李大宏過世的消息,他要是知道,肯定第一時間趕回來。”


    陳觀樓不相信,李栓在外十幾年,經曆就這麽簡單。


    “他有說為什麽回來嗎?”


    “他說南邊打仗,日子越來越難,幹脆回了京城謀生。”


    “為何想到天牢幹活。”


    “說是吃公家飯有保障,還不受欺負。”


    陳觀樓冷哼一聲,“你信他說的話嗎?”


    盧大頭摸著頭,有點為難地說道:“哥,我腦子笨,我分辨不清楚他說的是真是假。跟他喝酒,就覺著這小子有時候挺真誠的,有時候又透著一點奸猾。”


    “奸猾就對了。孤身一人在外謀生,不夠奸猾早就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真誠也是對的,他想討好你,自然要表現出幾分真誠。”


    “哥,你的意思是他是真的?”盧大頭好奇問道。


    “真個屁!”陳觀樓一腳踢翻腳邊的杌凳,怒道:“一句真話都沒掏出來。我問你,他說跟著船老大討飯吃,他在船上做什麽活,船老大什麽來曆,合法的買賣還是非法的買賣?


    他又說在南方謀生,從事什麽職業謀生,是做買賣還是幫人幹活?買賣是什麽買賣,幹活又是什麽活?他具體在南方哪個州府謀生,為啥打仗會影響到他?


    這些年在外麵可有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可有將家小帶回京城?可有結交三五好友,是一個人回京還是有同伴?


    為啥肯屈就人稱賤業的獄卒,真的不在乎所謂的身份地位嗎?關鍵問題一個都沒問,對方也是一個都沒說。你就被他牽製著胡混了一晚上,廢物!”


    盧大頭一臉憋屈,都被問懵了。他張口欲言,想要替自己辯解幾句,可是看到陳哥的眼神,頓時就慫了。自認倒黴。


    本以為這樁差事辦得漂亮,能得到誇獎,沒想到在陳哥眼裏什麽都不是。


    委屈!


    憤怒!


    惱恨李栓太賊了,一晚上都在跟他玩心眼,胡扯瞎扯就沒說到根子上。也怪他輕視了對方,看輕了對方,才會被戲耍。


    陳觀樓瞧著對方耷眉喪眼的模樣,很不順眼,“虧你還是獄卒,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六扇門審問犯人的時候,你總見過三五回,就沒學到一點有用的東西?”


    “哥,你知道我腦子笨,學東西慢。六扇門那是專業的,看三五回我哪學得會。再說了,那個李栓讀過書,我一個大字不識的文盲玩心眼肯定玩不過對方。”


    “無能就是無能,別找借口。人現在在哪裏?”


    “還在客棧躺著,喝醉了,到現在還沒醒。”


    “你確定是喝醉而不是裝醉。”


    “那不能!真醉假醉,我還是分辨得出來。而且,我安排了兩人看著他,絕不讓他跑了。”


    陳觀樓扯著嘴角笑了笑,“放心,他不會跑。他既然想來天牢當差,就一定不會跑。”


    “哥,你既然懷疑他隱瞞了事實,你還用他嗎?”


    “用不用看了再說。再一個,按照規矩,他來繼承李大宏的差事,天經地義。”


    就跟他當年繼承他死鬼爹的差事一個道理。不能因為老子死了,兒子就沒了差事。


    “等他醒了後,讓他收拾幹淨滾過來。”


    “哥,你真要用他啊!”盧大頭這會對李栓那是相當的不滿,想到自己一個老油條竟然在年輕後生手裏頭吃了虧,心頭就憋著一股火氣。


    “這些不該你過問。去找錢富貴領銀子。”


    “誒,好嘞!哥,下次有差事,還記得叫我。”一聽到領錢,盧大頭就高興了,所有的憤怒憋屈不滿,全都釋懷了。何以解憂,唯有真金白銀!


    ……


    李栓是第二天來的天牢。


    一個非常精神的大小夥子,身板也很結實,看樣子的確幹過苦力活。


    “小的拜見陳獄丞!”李栓行了個禮。


    陳觀樓神情淡淡的,指著右下首的坐凳,輕飄飄地說道:“坐下說話。”


    “多謝獄丞大人!”李栓規規矩矩坐下,看起來的確像是讀過書的。


    “念過書?”


    “回稟大人,小的念過兩年書,識字,也會書寫。”


    “聽說這些年你一直在南邊謀生。能說說都做些什麽嗎?”陳觀樓輕描淡寫地問道,看似不太在意對方,實則一直留意觀察對方的言行舉止。


    李栓露出難為情的樣子,有點尷尬,有點不好意思,“不瞞大人,小的這些年一直胡混,沒混出什麽名堂,實在是羞於提起。”


    “無妨!這裏的人,整天都在胡混。你再胡混,好歹這些年自己養活了自己。說說吧,我就喜歡聽這些事。”


    “就是什麽買賣賺錢就做什麽?有一陣生絲賺錢,就跑去販賣生絲。布匹賺錢就販賣布匹。還下鄉當過貨郎。有一段時間,還跟一幫私鹽販子混過,差點被官府抓捕。後來在一家貨棧當了一段時間的賬房,因為得罪了少東家,被開了。”


    說完,李栓都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顯得很羞恥。


    陳觀樓微微一挑眉,“說說你在船上謀生的事,你會水嗎?”


    “會的。在船上的時候,一開始就是打雜。後來東家得知我識字會算賬,就讓我做了賬房。”


    “做得好好的,後來怎麽沒做了?”


    “主要是不太適應船上的生活,居無定所,總感覺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就下了船,當了個貨郎。”


    “當貨郎的本錢怎麽來的?”


    “一部分是幹活攢下來的。一部分是我離家的時候帶了我娘給我的玉佩,玉佩當了,換了一筆錢。”


    一個問一個答。


    在陳觀樓看似漫不經心的詢問下,李栓將過往都交代了一遍。


    他微微點頭,“為什麽想要來當獄卒?獄卒可不是什麽好差事。”


    “但是獄卒不會被衙役欺辱。都是兄弟單位,彼此互相給麵子。小的當貨郎的時候,最擔心的事就是遇到官府的衙役,不僅要給錢,還要被人羞辱,有時候言語不當還會挨一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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