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雙方, 皆有才有貌,聰明絕頂。


    開封府內的眾人都一致地感慨:配,太配了!


    至於開封府外的人態度就不一了 , 隻有少數人說合適, 更多的人覺得崔桃配不上才貌佳絕、榜眼出身的韓琦。


    如今走在街上聽那些人議論紛紛, 大多都在貶低崔桃驗屍出身, 雖然厲害,但到底晦氣, 說她配普通人還使得, 但配汴京女兒們的夢中情郎,便還是不足夠。


    王四娘聽著生氣,怒氣衝衝地吼一聲,就要衝過去跟那些人理論。在街邊議論的百姓中有人認出了王四娘 ,又看到站在王四娘身邊的崔桃,皆嚇了一跳, 說人壞話被人當麵抓到, 難免會覺得有些尷尬。


    王四娘這時候掐腰上前,表情凶悍至極。


    大家曉得王四娘會武, 嚇得往後退, 嚷嚷著王四娘若敢對他們動手他們就報官。


    “呦嗬,還敢威脅老娘,老娘以前是幹什麽的, 你們怕是還不知道!”王四娘不受威脅,擼起袖子就要上, 嚇得眾人忙往後退,卻又引來過往不少路人聚上來圍觀,且人數越聚越多。


    崔桃拉住了王四娘, 勸她息怒,“嘴長在別人身上,你堵得過來麽?這會兒被你恫嚇不說,回頭還是要說的。”


    “但那些人說話太難聽了,什麽老大配不上!老大配神仙都使得,韓推官人是不錯,可到底是——”王四娘氣得想數落韓琦也有缺點,但隨即閉嘴了。這事兒韓推官也無辜,可惡的是這些亂嚼舌根子的人!


    “她們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嘴巴若這麽好用,那我可要好好求求他們,大家一起說‘天下惡人都死絕’。如此天下就再無惡人,也再無枉死之人,便不需我來驗屍查案,如此自然也就沒人再嘲笑我是個驗屍出身的,招人晦氣了。”


    崔桃聲音清脆,語調中沒有絲毫怨憤,卻有一絲無奈,不過其話語裏飽含更多的是明月入懷、心懷天下的氣度。末了,她便苦笑一聲,禮貌地對眾人行一禮道歉,便帶著王四娘和萍兒走了。


    圍觀的眾人一時間安靜異常,望著崔桃離去的背影,竟莫名地心酸同情她。


    “你們可真喪良心!崔娘子為保護汴京安危,破了多少大案要案,給多少冤枉死的人伸冤!她怎麽就不配了?”


    “她那麽聰明,出身那麽好,會不知驗屍是大家嫌棄忌諱的活兒?人家肯做,不計較世俗的眼光,就是因為心懷大義啊!”


    “你們這些人得了好處,又罵人不配,可真沒良心!我看最不配的是你們!你們都不配為人!”


    “正是,正是!”


    “剛才是誰亂說話詆毀崔娘子?”


    “都找打!”


    ……


    抵達梅花巷的宅子後,新訂做的家具便送了過來。崔桃和王四娘擼起袖子就開幹,打掃衛生,布置房間。因沒事發突然,料到要提前入住,宅子裏還有諸多地方沒有按照崔桃之前的設計修繕好。但也沒關係,住進來後自己動手慢慢擺弄,卻也是一種樂趣所在。


    天大黑的時候,何安拎著食盒笑嘻嘻地來送飯。


    何安將帶來的飯菜果點都布置好之後,打量這宅子一圈,感慨真的還有好多處地方需要布置。


    “要不要回頭我帶著幾個兄弟來幫幫忙?”


    “不用,你們廝波整天跑老跑去的已經夠辛苦了,我們仨如今正好閑著,自己折騰就行。”


    崔桃說罷,問起何安外頭傳言如何了。


    何安正要說這事兒,忙拜服地給崔桃行禮,“崔娘子好招法,不過安排三五個人帶頭說兩句,如今這局勢全都扭轉過來了,沒什麽人再說崔娘子不配了,都誇崔娘子好呢。說崔娘子是真為民忍辱的巾幗英雄,歎好人自當有好報,得好姻緣!”


    萍兒正忙著擺碗筷,忽聽這話愣住了。


    “之前我差點被老大那番舍己為天下的話感動得掉眼淚,想著老大真大度,竟然一點不計較那些人嚼舌根子,忍辱負重……合著這不過是個‘局’?”


    崔桃笑了笑,點頭承認。


    王四娘徹底明白過來,“我就說嘛,我的老大,最是頂天立地的女子!怎麽能甘願受那份兒氣!”


    何安見她們二人不知情,哈哈笑起來。


    崔桃起了筷子,夾一塊酥肉進嘴裏,“這為天下可以,但我個人可不能吃虧。再說那外頭的言論不好聽,不僅會影響我,還會耽誤我未來夫君的前程。”


    萍兒:“……”


    何安:“……”


    王四娘:“……”


    三人隨即不約而同地唏噓起來,可酸死了,讓他們不禁眼酸、心酸、嘴也酸,真要說點酸話才能發泄一下他們的羨慕嫉妒之心。


    “行了,這不是有好酒好菜?快堵你們的嘴!”崔桃招呼他們快吃,不然飯菜就涼了。


    飯後,崔桃洗好了皂莢豆,煮過之後,調以蜂蜜醃漬,然後用櫻桃醬調汁,再將皂莢豆從蜂蜜中撈出放入櫻桃汁內,用小罐子封好。如今剛搬進宅子,還沒功夫去買冰,崔桃就把小罐子送進深井水中冰鎮。夜裏的井水比白日更涼,隻要放置久一些,口感也一樣涼涼得好吃。


    王四娘和萍兒幹了一天活,這會兒已經睡下了。


    崔桃就取出一對鈴鐺,用繩子串好,把其中一頭拴著鈴鐺的掛在宅子後門處,另一頭拴在自己房內。


    崔桃將耳室布置成了自己的小書房,在東麵的白牆上準備畫一副‘桃花美玉’壁畫。


    在她正繪製樹枝上的桃花的時候,聽到了鈴鐺的響聲。五聲,頓一下,再兩聲,頓一下,再一聲,正是她之前說給韓琦的暗號。


    崔桃立刻放下筆,飛快地跑去開了後門,果然見身穿素青袍的韓琦挺拔地立在門外。在紅燈籠的映照下,一張臉清雋疏朗,若白玉雕鑄。


    崔桃立刻把人拉進來,探頭看看左右,確認外頭沒人之後,將門關嚴。


    “怎麽這麽晚?有新情況?”崔桃問韓琦。


    韓琦輕‘嗯’了一聲,便打量這宅院,崔桃連忙舉手不許他看。現在院子裏亂得很,四處堆放著很多的破舊沒用的家具還沒歸攏,還有一些木匠未完活的木材,地上都是木屑。


    韓琦看著崔桃高舉的纖手,一把抓住,拉她往房間去。房舍隻有一間亮著,不難猜出那就是她的房間。


    崔桃還顧著剛才院裏的情況,跟韓琦解釋:“搬家太突然才沒弄好,容我三日,保證就拾掇好看了。”


    “現在便很好看。”韓琦進屋之後,瞟見耳室的門開著,隨即就看見了東牆上沒做完的畫。


    “哪裏好看了,分明亂得很,六郎莫不是為了哄我,在睜眼說瞎話?”崔桃故意‘刁難’發問。


    “卻不是,”韓琦在桌邊坐下來,抬眸看著崔桃光潔姣好的麵容,“是心中美人在哪兒,哪裏便是美景。”


    崔桃噗嗤笑一聲,立刻坐在韓琦的腿上,雙手捧著韓琦的臉,“我家六郎可真會說話,聽得人心裏開了花。正好有獎勵給你,等等我!”


    崔桃隨即就撈起她在井裏放著的罐子,將罐子裏的水晶皂兒倒進漂亮的碗裏,端給韓琦。


    韓琦嚐了一口,點了點頭,讚美了崔桃的手藝,但隨即就話鋒一轉。


    “但這卻不算獎勵。”


    “怎麽,這還沒成親呢,六郎就看不上我親手做的東西了?覺得不珍貴了?”崔桃假意不滿地質問。


    “看是看得上,但這回的隻能算‘還’。”


    先前在使團官邸,韓綜買了水晶皂兒分給大家,崔桃把本屬於韓琦的那碗給吃了。當時她端過來自己吃的時候,韓琦正專注分析案情,眼睛都沒眨一下。崔桃以為他沒注意到,卻沒想到他一直記著呢。


    崔桃隻得認了,這一碗水晶皂兒隻能算是還給韓琦的。


    見韓琦一直看著自己,崔桃立刻有所領悟:“既然這個不算……那六郎想要什麽獎勵?”


    崔桃話音才落,便有黑影壓過來——


    一吻結束之後,崔桃把腦袋掛在韓琦的左肩上,啞著嗓子感慨她困了。


    想睡他。


    韓琦以為崔桃真的困倦疲乏,便把她抱起來,安置在床榻上,讓她早點休息。


    崔桃:“……”


    崔桃一把拽住要走的韓琦。


    “六郎還沒跟我說,新情況是什麽?”


    韓琦蹙眉。


    “不許蒙我,不許隱瞞,六郎知我聰明 。”崔桃瞧出來韓琦有點不想說這事兒,便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聰明人之間不需多說便清楚,故意蒙騙或隱瞞對方的代價是什麽。


    韓琦從沒有讓崔桃離開自己的打算,自然不會冒險去做可能會失去她的事情。他沒有主動地去告訴崔桃,卻也是一種本能地選擇,他希望崔桃能在離開開封府的這段時間徹底放鬆下來,過快樂日子,好生享受,無須煩心。


    “官邸收到了一封來信,信上要求拿你來換耶律豆兒。”


    這個情況跟他們之前的分析差不多,但真的發生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崔桃擔憂道:“那六郎打算怎麽處置?六郎辭退我的時機太明顯,定會遭人非議。”


    “無錯之舉,憑他們如何非議,卻也無可奈何。”


    若連這點小事都辯不過,他便枉讀那麽多年的書了。


    “我信六郎,不必擔心我。我會在這小院裏悠哉度日,等六郎需要我的時候我再出馬。”


    崔桃告訴韓琦,她會趁著這段時間好生布置她的小宅院,爭取在成親之前把這裏修葺體麵了。


    韓琦笑著應承,拍拍崔桃的手背,哄她道:“不是困了?快早些休息。”


    “我說的困,跟你說的困可不一樣。”崔桃小聲嘟囔一句,但聲音根本沒有吐出來,表麵聽起來隻有幾聲哼哼。


    “嗯?”韓琦沒聽懂崔桃的表達。


    “我想說六郎也該早點回去,碰到這麽棘手的案子,處置起來肯定很麻煩,更要好生休息,養精蓄銳。”崔桃對韓琦嘿嘿一笑,擺擺手示意他快走,美人兒還是別留在她這誘惑人了。


    韓琦行至門口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麽,回頭對崔桃道,“耳室的畫,等我補全。”


    崔桃怔了下,笑應:“好。”


    次日,崔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洗漱之後,崔桃就寫了一整篇需要的藥材名,令萍兒按著上麵所寫去抓藥。


    “這是什麽藥方?”萍兒見這上頭有幾十味藥,而且都是些有毒性的,又或是偏門不常用的藥。


    “保護我們安全的藥。”


    萍兒剛去了,王四娘就來了。


    “這一早就來了一位客人,等候老大多時了,還特意囑咐我不必叫醒老大,等老大方便的時候過去見他就行。”


    崔桃揚起眉梢,“這一大早的,誰這麽會辦事?”


    “店宅務的邵主簿。”


    崔桃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個名字,的確沒有見過,沒有任何印象。她跟店宅務打交道,還是因為買大雨巷的鬼宅,不過那會兒隻是簡單的競拍買房子,還輪不上去接觸到店宅務的主簿。


    邵主簿已經在正堂內等了近半個時辰,終於見到崔桃的身影,忙起身拱手,跟作揖崔桃見過。


    “不知邵主簿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崔桃也忙回禮,順便反思了下自己買賣房屋的行為,整個操作過程都合規合法。


    邵主簿搓搓手,熱情地笑著對崔桃道:“我已經聽說了,崔娘子剛被開封府辭退。像崔娘子這般才華橫溢之人,隻呆在家豈不屈才?不知崔娘子可有意來我們店宅務做事?保證比開封府俸祿高,倘若能將我們積壓多年的宅子賣出去,還另有高額的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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