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把它抓回來再試一次,就聽見有個低沉清冷的聲音說:“笑得夠好了,這玩意不準。”布語草的葉子更加緊閉起來,爬走的速度更快了,轉眼沒入水中。燕殊抬起眼來,看見伍執手裏拿著個精致的盒子走了過來。他隨意把東西一拋,落入了燕殊懷裏。“這是我來的時候,爺爺叫我給你的。”燕殊打開盒子,是一塊精鋼製式的手表,表盤深藍鑲鑽,指針中央是聯邦軍徽,整體低調典雅。見他疑惑,伍執接著說:“這是他剿滅寒露星那場叛亂,賺來的獎勵,壽宴那天想著戴上,老爺子肯定會很高興。”伍執還記得他爺爺給他的時候,特地囑咐:“小子,這是給你媳婦的,叫他好生收著,這是老伍家最高的榮譽。”當然他不會這麽告訴燕殊,他隻期望壽宴那天燕殊戴上,把戲做的真一點,別被他家裏人看出什麽破綻就好。燕殊像捧著什麽珍貴的寶石一樣端著表盒,神色認真,“好貴重阿,嗯,我會記得戴上的。”伍執背靠著魚池的石台,手摩挲著下巴,“對了,你怎麽一直練一個表情?”燕殊小心地把表盒收好,然後對著魚池裏的布語草皺眉道:“因為它一直在亂爬,開葉的概率還不足一半。”他想到剛才alpha說的話,又問:“我笑得真的夠好了嗎?”伍執拿手撥了撥水池裏布語草的小葉子,“這麽個小畜生懂什麽,我說好當然就是好。”燕殊鬆了口氣,淺淺地笑說:“謝謝。”伍執又問:“把別的表情也練練。”“啊?”“總不能說什麽都笑吧。”伍執想到他那個品行不端,還愛找事兒的大哥伍裴東,又勸燕殊:“凶一點的表情也要練練。”燕殊不解,“…壽宴用得上這個表情嗎?”“說不好。”他家能作妖的人太多了,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麽幺蛾子。伍執放下手裏的布語草,小龜終於不被折騰了,呲溜一下躲他遠遠的。看它“一臉嫌棄”,伍執無所謂地聳聳肩。回身對燕殊說:“沒幾天了,要不我陪你練吧。”第9章 陪練耳邊隻能聽到外麵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偶爾幾聲蟬鳴,更顯得客廳裏空曠安靜。燕殊在沙發上坐得筆直,他雙手緊張地握住膝蓋,手心裏還有點冒汗。對麵的alpha斜靠在沙發上,身上穿的藍黑襯衫,襯得他更為冷峻,修身的西褲包裹著兩條長腿,敞開坐著。他手肘支在沙發上,用手指撐著額頭,像個王者一樣,傲然睥睨,正審視著自己。眉頭使勁向下壓,嘴角抿起,眼神要帶些戾氣…燕殊集中精神,心裏默念著“口訣”,盡力操作著臉上的肌肉。但可能是坐在對麵的人存在感太強,他的眼眸總不敢看向前方,閃閃躲躲,直接削弱了這個表情的氣場。“你這是,吃壞了什麽東西?”偏偏教練說話還很不客氣,燕殊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更加窘迫:“我真的不太會…”伍執長身而起,跨了兩步坐到了燕殊旁邊,“先放鬆,別繃著臉,憑自己第一反應就行。”話音剛落,他忽然一手握著燕殊臂膀,猛然一推,把他壓倒在沙發上。而他另一隻手向後屈起,高舉成h拳,維持著一個像要揍人的姿勢,俯身撐在上方,觀察燕殊。燕殊猝不及防,後腦向木製的扶手倒去,但卻沒有意料內的疼痛,反而落到了寬大的手掌中,他驚慌失措地看著上方的人。時間像被誰按了暫停鍵,一陣兵荒馬亂,燕殊意識到他們的距離,在此刻被拉得很近很近。助視器還好好的掛在臉上,燕殊能清楚地看到alpha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但雙眼皮在靠眼角的地方才開始褶起,顯得內斂而涼薄。他正凝視著自己,呼出的氣體就噴薄在臉上,夾雜著白鬆的味道,一點一點,快要燃起心裏足以燎原的大火。“一般被人偷襲,驚訝之餘,第一反應不都該是想生氣打人的嗎?你怎麽一臉通紅?”伍執一開口,大火就被澆滅一半。這個教練是不是太不靠譜了點?燕殊又慌又窘,反應過來怎麽個情況後,推了推身上的伍執,起身向後坐。“哪有這樣教人的…”他小聲抗議,剛才他差點失去心跳好嗎?伍執不以為意,放下了拳頭,“這叫實戰演練,遇到這種情況,不可以麵紅耳赤,你越這樣他們越覺得你在示弱,覺得你好欺負。”呃,這是什麽清奇的腦回路…“像我這樣,眼神凶狠一點,手從脖子這裏繞過去,使勁一摔,製服對方。”呃,學習表情還附帶教防身術的嗎…燕殊稀裏糊塗地被伍執當做假想敵又摔回了沙發上。伍執倒沒在意這個學生一直在開小差,還在他臉上捏鼓,“嘴不要嘟著,你這樣像在撒嬌。”呃,心跳這個好朋友,又要離家出走了…燕殊剛結束內心的三連呃,就聽到有人“咳咳”一聲。倆人一同把頭轉到門口方向,田叔目光低垂,一臉平靜地正抱著兩套禮服站在那裏。燕殊反應更快一點,他從伍執身下抽身而出,慌忙地跑到門邊,整理了兩下剛才扭亂的衣衫。弄好後,他抬眼看向田叔,不對,田叔怎麽一副非禮勿視的樣子,他隻好又慌忙解釋:“田叔,那個…伍執在教我練習表情。”田叔微微頷首,好像在說“我懂”,他問:“少爺,先生,這是參加伍將軍壽宴的禮服,已經熨好了,要一起試一下嗎?”一起?燕殊趕緊擺了擺手,“不用不用。”田叔依舊恪盡職守,“好的,既然您們還沒忙完,那我一會再來。”說完,他彎腰後退幾步,把門仔細帶上。他說的是“不用一起試”,又不是“不用試”,田叔是被伍執傳染了嗎,怎麽都喜歡聽三不聽四,自說自話。這樣搞得,跟他倆剛才真的怎麽了一樣,燕殊氣悶。其實,門外的田叔已經在認真反省,少爺畢竟是結婚了,可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不注意了。一想到剛才踏進客廳,看到先生和少爺打情罵俏好不熱烈的場景,田叔暗自搖了搖頭,心道自己確實是莽撞了。伍執看田叔走了,從沙發上起身,問燕殊:“什麽禮服?”“哦,哥哥前兩天派人送來的,說讓我們赴宴的時候穿。”燕殊耐心解釋。一提到燕烈,伍執本能的就要皺眉頭,雖然理論上是他救了伍家,但這種萬惡的資本家,賣弟弟和伍念平賣兒子一樣痛快,實在讓人不爽。也就燕殊傻兮兮的,什麽都聽他哥差遣。“搞那麽麻煩幹什麽,我穿軍裝就行了。”伍執麵露不虞,起身往外走。“我去訓練了,晚飯的時候再監督你。”“哦。”燕殊看他上了樓,默默地想,禮服好像做的情侶款呢,可惜了。不過可以一起用晚餐,也是一次意外的驚喜。然而燕殊嚴重低估了伍執破壞氣氛的水平,那天的晚餐,一點也沒有想象中應有的浪漫,但鑒於是自己和伍執為數不多的“和諧場麵”,還是會被他經常翻出來,插播在回憶裏。燕殊畫完稿子就提前下了樓,桌上秦姨做的菜十分豐盛,他很滿意,拿出了驚心挑選的珍貴紅酒和兩隻酒杯,然後在菜品之間,很有藝術感的點了幾顆香薰蠟燭。布置得差不多的時候,伍執下了樓,他訓練完洗過澡,換了一身淺色家居服,頭發剛吹完,還蓬鬆的炸著幾根。燕殊左思右想,找了個話題:“訓練的還好嗎?”伍執看了看桌上的酒,若有所思地回他:“嗯,不太難。”然後,在稍顯沉悶的氣氛中,兩人開了飯。吃了一會,酒已經醒好,燕殊倒了一杯,輕聲問他:“要試試紅酒嗎?”這可是他哥兩年前拍來的珍品。伍執吃飯一貫專注,吃完一口,才回他:“一會兒要和董陸一切磋模擬戰,喝多了影響狀態。”“…”於是燕殊的手尷尬的轉了個彎,舉到自己嘴邊。伍執雖然吃的安靜,但卻也大快朵頤。燕殊還在和剩下一大半的牛排戰鬥,伍執就已經就餐完畢,開始進入了教練的角色。指導他怎麽拒絕才顯得義正言辭,又告訴他遇到敵情時如何顯出並不畏懼。燕殊真懷疑,他是要去參加宴席還是去參加聚眾鬥毆了…沒一會兒,燕殊也吃飽了,伍執看他放下刀叉,問他:“這就不吃了?”一般來講omega胃口都小,燕殊又缺乏運動,更是吃不下多少,“嗯,差不多了。”伍執把他的盤子換了過來,問他:“不介意吧?”燕殊沒太明白:“你沒吃飽嗎?可以叫廚房再準備新的,這個我吃過了的…”“我飽了,但見不得浪費”,伍執不太認同的樣子,叉了一塊牛排送進嘴裏,“你知道寒露星上多少流民是吃不上食物的嗎?”被他這麽一說,燕殊突然也愧疚起來,“啊…那我再幫你分擔一塊吧。”伍執看他,像一個老師,在看班上好不容易才知道上進的差生。“本來就該多吃點,看你瘦的,壞人來了,一隻胳膊就能把你按倒。”本該浪漫的一頓晚餐,被伍執搞得如此日常接地氣,燕殊心裏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