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把視線調轉回自己手裏,盯著那鼓鼓的塑料包,犯起了難。這晶體服涼涼軟軟的,分成了好幾塊,還有幾個暗扣單獨放置,怎麽組裝才能穿上,他也不會。算了,跟著感覺來吧,燕殊拿起一塊像背心的,想先把它套上試試。他雙手交叉,握著t恤的底邊,剛要往上掀,就聽到另一邊的伍執,突然提高了音量對其他幾個alpha說:“記錄用的參數日誌沒帶下來,你們三個,去取一下。”咦?是不是有哪裏不對?燕殊看過去,發現索峰、大光和小光正麵麵相覷。短暫的凝滯後,伍執也察覺出,自己一時情急亂下的命令有多牽強,找一份日誌,派三個人去,這實在不像話。但話已出口,他隻能找補:“那個…順便,再好好檢查一遍,有沒有遺漏其他什麽重要的物資。”副隊腦袋卡殼了?不是查了好幾遍了嗎?三個alpha敢怒不敢言,帶著三臉莫名其妙離開了。見他們登上舷梯,伍執不太自然地往燕殊這邊走來,離著燕殊不遠的時候,他停下來,掌心向上伸出右手,“我來教你穿吧。”燕殊本能往後退了一步,他願意麻煩任何人,但除了伍執。“一個人不太好扣後麵的暗扣…”伍執見狀,給燕殊解釋。現在情況緊急,不該為一些個人恩怨,耽誤出發時間,雖然勉強,但燕殊隻好答應。“哦。”燕殊把晶體服遞過去,專心地看著伍執手裏的操作。原來這衣服雖薄,裏麵卻有很多晶體感應元件,隻要把袖子和主體搭在身上,串好暗扣後,啟動下擺的開關,感應元件就會根據之前設定好的數據,自動完美的貼合在皮膚之上,時間稍微長一點,都感覺不到這薄薄一層的存在。燕殊看完,不由感歎如今軍事科技的先進。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個感歎,那就是伍執對待軍人這個職業,果然態度認真負責,不僅沒因為對自己的敵意就袖手旁觀,反而在教學上,比之前練習表情的那次,要寬和耐心許多。燕殊點點頭,表示聽懂了,他伸手想要接過衣服,但伍執沒給他,而是拿著晶體服往前走去,到了一棵大樹前才停下。“你在這後麵換吧,我等你。”第一性別都是男性,在外麵換個上衣,燕殊並沒覺得有什麽,伍執一個alpha,反倒挺介意。不過燕殊沒說什麽,還是接受了,“好。”荒蕪的星球、寂靜的峽穀、沉默的一a一o。燕殊換衣服時,發出了細微的衣料摩擦聲,在一片靜謐的荒原上傳進伍執的耳朵裏,顯得尤為清晰。omega看起來瘦,但骨架小,纖細的腰捏起來其實是有肉的,甚至還有腰窩…他全身的肌膚很白,很有彈性,摸上去手感…特別好,是讓人忍不住想弄出些痕跡的那種…艸,他在想些什麽!伍執唾棄著自己不要臉的浮想聯翩,正在這時,omega探出腦袋,眼神低垂神色冷木,一副並不怎麽情願的樣子,“幫我扣下?”“好。”要命的考驗麵前,火熱的天人交戰冷卻下來,小鼴鼠這副為難的姿態,讓伍執不得不快速地收起那些旖旎的心思。生怕再嚇退小鼴鼠,伍執默念著非禮勿視,機械地幫他扣好衣服後,便回到原位,繼續站崗放哨。他以為他們會在沉默中等到大家回來,可沒想到換完衣服出來,燕殊倒比剛才緩和自然了一些,他埋頭整理著衣角,冷不丁地問,“室外現在多少度?”伍執低頭,看向腕間的軍用多功能表,上麵除了指南針、計時器這些,也有實時溫度顯示,“三十五度,怎麽了,熱?不舒服?是不是中暑了?我去拿一些清涼膏。”伍執的聲音緊張起來。“不是”,燕殊擺擺手,而後嘀咕道:“明明這麽熱,東哥怎麽還說冷?”陳東暮為什麽睜著眼說瞎話,伍執大概能猜到一二,剛才那倆兄弟拉拉扯扯地往星艦上走,他也是看到的。伍執知道這件事兒,其實也不算早,他是在來稽和後的第二次救援任務中發現端倪的。當時,他們好不容易完成一項艱巨的救援任務,回到住所,都很疲憊。救死扶傷的王軍醫,一結束就跟塌了方似的,體力不支直接昏睡過去,陳東暮雖也累,但還是堅持背著弟弟,把他送回了單獨存放醫療物資的帳篷,沒舍得讓他跟著大部隊,一起擠在營地的“大通鋪”裏。當晚,有名戰友傷口發炎了,伍執不想吵醒大家,獨自起身去醫療帳篷,想給戰友找些消炎藥。夜色已深,唯有帳內亮著昏黃燈光,想著王梓宵肯定早睡過去了,伍執沒出聲,輕輕走了進去。可他沒想到,剛進帳沒兩步,他就看見地上映著兩個影子,還是疊在一起的。伍執承認,當時他過於白目,不僅沒收住往裏走的腳步,還抬頭往那兩個影子的方向看了去過去。這一看,就怔在了原地。王梓宵白天穿的襯衫,解開了上麵兩顆扣子,挺直的鎖骨若隱若現,他睡得一派天真安詳,微微嘟起的唇,在燈光下亮晶晶的。而在他上方,撐著一個高大的身軀,竟是陳東暮。alpha虔誠篤摯地低頭,正用嘴唇輕碰著那顆晶亮的櫻桃,胸腔的伏動謹慎微弱,是他在克製不平穩的喘息眼前的畫麵寧馨而和諧,要不是陳東暮死死攥著手裏的方巾,出賣了他的緊張,伍執差點沒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一個哥哥對弟弟,該做的事。第73章 告白(慎,尾骨出沒)王梓宵經常嚷嚷著要給他哥介紹對象,還曾拜托過伍執,多留意一些優秀的omega。可誰會料到,他哥根本不想要什麽omega,而是想要他這個beta弟弟。伍執一時的怔愣,很快被陳東暮發覺。他看向伍執,目光鎮定,但親吻中流轉在眼眸裏的溫情,仍未消退。伍執現在回想起來,覺得這小子當時的反應也太過冷靜,像是在心裏已經預演過無數遍一樣,絲毫不見慌張,甚至仍保持著胸貼著胸的親密姿勢,俯在王梓宵身上,反倒顯得自己才是局促不安的那個。他一直覺得,陳東暮像隻睿智而慵懶的豹子,明明什麽都拎得清,卻總是懶得去拎清,肆意散漫的外表下,藏著一顆讓人看不透的心。不過那一次,伍執終於窺探到一角。原來是這樣。或許是剛經曆過一段難以釋懷的愛與痛,伍執也算有了些領悟,在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是懂陳東暮的。王梓宵因為早年的遭遇有恐a情節,這在隊裏並不是什麽秘密。他懼怕也厭惡來自alpha的信息素壓製,嚴重的時候甚至會有嘔吐、呼吸不暢等生理反應。而陳東暮作為alpha,一開始就在王梓宵的擇偶範圍之外。他該是很希望,他弟弟能活在無憂無慮的世界裏,他苦苦壓抑,應該就是不想令弟弟為難,不想讓自己的愛成為弟弟的負擔。他不在乎被別人撞破,但他怕他弟弟知道,隻有趁王梓宵睡著的時候,他才敢偷偷把心底的野獸放出來,這野獸雖然帶著猙獰,卻也隱忍而卑微。後來,還是陳東暮先收回的視線,可能是基於對伍執的了解,覺得他不會說出去,陳東暮沒做解釋,隻是默默把手裏的方巾放回水盆裏,投了一把,繼續輕柔地給王梓宵擦拭臉頰。那次之後,伍執和陳東暮仍然正常相處,他們很有默契地,都沒再提這件事,隻是但凡有伍執能說上話的任務,他總會把陳東暮和王梓宵安排在一起。陳東暮心思剔透,當然明白伍執的一番好意,他把自己的感激,放在了平日的作訓中,隻要和伍執一起外出任務,他都會盡心盡力,在旁輔佐。“難道東哥感冒了?”燕殊沒注意伍執在出神,還在想陳東暮怎麽會說外麵冷的事情。伍執的思緒,回到了眼前人的身上。自己的事情還沒捋明白,還是把腦子省著點用,不要浪費在那倆兄弟身上了,畢竟他們裏麵有一隻真狐狸,肯定能處理好,不用操心。“他沒事,隻是怕他弟換衣服,被人看了去。”燕殊從沒把那倆兄弟的關係往別地兒想過,聽到這句,雖然有點別扭,但也隻覺得是他們感情好,哥哥護著弟弟。提到換衣服,燕殊不免想起剛才,為了讓自己有單獨空間,伍執支走了三個alpha,害他們折騰一趟,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其實,可以不用這樣的...”見伍執凝起眉來,沒太理解的樣子,燕殊頓感自己的話有些跳脫,於是又補充:“哦,我不是說梓宵,我是說我,沒必要什麽都對我特殊對待。”燕殊指的不止換衣服這一件事。早上他就看見了,每個隊員都需要負重前行,連王梓宵都要背著兩袋醫療用品,而自己呢,僅有一個輕得可憐的背包,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伍執拿走了,背在身上。身為omega這個事實,已經讓別人給予了太多關照。燕殊真不想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再去耗費別人精力,何況,他們即將麵對的是一場“逃亡”,危機四伏,怎好讓人處處遷就自己。“不,用的。”可他沒想到,伍執立馬否定了他的想法。燕殊以為伍執沒聽明白,有些著急,繼續辯駁,“雖然我是個omega,但也是個男...”“不是因為你是omega”,在燕殊還沒說完的時候,伍執的話衝出了口,“是因為我。”“因為你?”伍執站得很近,烏亮的眼眸中有細碎的光斑,那裏倒映著一個人,純淨可愛,善良溫順,雖然對他仍是冷漠而防備的,但此刻卻也抬起漂亮的下巴,看向他。得知這人遇險的慌亂、驚恐,仍清晰深刻,許多沉重的念頭,也還在腦中交錯而過。但伍執想,可不可以就趁現在,借著小鼴鼠的問題,稍微放下一些?也許陳東暮說得對,想太多反而會止步不前,即便讓燕殊回心轉意還任重道遠,但起碼從此刻,他就不該再對燕殊隱瞞心意。他再也不想失去小鼴鼠了,所以,他想跟從本心走一次。“照顧你,是因為我不想見你辛苦,把他們支走,是因為我不想讓別的alpha,看到你換衣服。”有那麽幾秒,燕殊睫毛微顫,眼睛眨得很輕,他不確定伍執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什...什麽意思?”穀中的風溫熱,夾雜著濕意與淺淡的白鬆味,不同於往常,沉穩的木質氣息裏,多了一些不安與顫動。有什麽在寧謐的空氣中流動,像盛滿水的碗,馬上就要溢出來。“我做這些沒別的意思,隻是出於一個alpha,對喜歡的人本能的保護欲。”驚蟄星上沒有熾烈的鮮花,也沒有婉轉動聽的音樂,這裏隻有一片荒蔓草地,與燕殊夢裏弄丟小兔子的地方一樣,青森鬱鬱。草地上擺放著一排整齊的行囊。他們即將啟程,前路尚未可知。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伍執毫無預警地拋掉了所有顧慮,孤注一擲地說:“燕殊,我喜歡你。”第74章 真相湍急的溪流聲,呼嘯的山風聲,所有聲音在此時通通退卻,燕殊耳膜裏反複震蕩的,隻有伍執說的最後那句話。怕是聽錯了,他仔細審視了伍執很長時間,然而伍執的表情,抓不出一絲說錯了或口誤了的跡象。燕殊知道,自己聽對了。可聽對了,他反而控製不住,油然而生了一股悶火。伍執這人到底是有什麽魔力,不論什麽時候,總能出其不意打自己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