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宵還是上午那個單薄的裝束,燕殊看著就覺得冷,幹脆轉身回去,給自己添了件衣服的同時,也把另一件厚外套拿了出來。燕殊跨過小溪,走到alpha們的營帳前時,正巧伍執和陳東暮核對完數據,也往這邊走來。燕殊還沒把手裏的衣服遞過去,就聽陳東暮特別不高興地訓了王梓宵一句:“怎麽穿那麽少就出來?”然後,隻見陳東暮快速進了帳篷,又快速出來,往王梓宵身上搭了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又賞了他個彈腦門,動作一氣嗬成,完全沒給燕殊機會。“小殊哥?你過來啦?怎麽帶著件衣服?”王梓宵腦門紅紅的跑了過來,笑嘻嘻地拽著燕殊的手。“本來…給你準備的,不過現在看來,不用了。”燕殊有點無可奈何,同時也帶了點揶揄。“他有他哥呢,不愁沒衣服穿,小少爺,倒是可憐的我們…”小光搓了搓手站了起來。他們之所以會圍坐在一起,就是因為午飯吃完了,大家都變成了三個和尚,互相推諉,都懶得去撿柴火,於是大眼瞪小眼,圍著一個小小的恒能暖爐取暖。“早知道你準備了厚衣服,管你借了!可tm凍死我了。”燕殊被他們大懶支小懶的行為逗笑了,一個好啊剛要出口,就聽到很大聲的咳嗽。“咳咳、啊~咳咳。”是坐在小光對麵的索峰。索峰邊咳邊找了個刁鑽的角度給小光暗示。小光回過頭去,這才看見身後的副隊臉色不霽,心道完了,今晚最累的一巡,不會落到自己身上吧…動靜這麽大,燕殊也看了過來,他抱著手裏的衣服,站在那裏有些無措。現場所有人的視線,都凝聚在這關係微妙的倆人身上,氣氛一時凝滯。索峰作為狗頭軍師,率先有所動作,他換了個角度,背對著燕殊,使勁向副隊眨巴眼睛,再次瘋狂暗示。伍執看到,心領神會,皺眉猶豫了幾秒,還是用手捂住口鼻,毫無實感地打了個噴嚏,然後對著陳東暮幹癟癟地說了倆字,“好冷…”陳東暮突然被cue,一時有點懵,看著結實硬朗卻強裝病弱的伍執,莫名其妙,第七艦隊的任務裏什麽時候又多添了一項陪演了?他即驚訝於索峰這麽爛的劇本,又驚訝於伍執這麽爛的演技。然而,作為好兄弟,他能怎麽辦,多扯淡還不是得陪著演!“是…哈,你穿的有點少,是不是應該添件厚衣服?帶了嗎?”“沒有。”這回伍執台詞倒是接得順,因為他真的沒帶。他說完,氣氛再次凝滯,這次,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燕殊手裏的那件衣服上。燕殊靜默了下,抓著衣服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終還是沒去看伍執,而是淡淡地對著王梓宵說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誒…小殊哥…”王梓宵見狀,著急忙慌試圖挽留,可燕殊已經快步回了自己的帳篷。這下好了,更尷尬了,陳東暮在心裏默哀,而三人組和王梓宵也在麵麵相覷,這可咋辦…副隊賣力表演,卻慘被小嬌妻晾在一邊,更慘的是,全程還被這麽多人圍觀。“晚上一巡,你們幾個一起去,三公裏內不可以有幹擾素,另外,多撿些木頭回來。”伍執甩下一句,在吃瓜猹們石化了的目光中,掀開簾帳,進去午休。有再多的不滿,這會兒也不敢嘰嘰歪歪。外麵幾個人大氣不敢出,因為他們明顯感到了,來自alpha副隊身上並不怎麽愉悅的信息素壓製。午後,山穀的風小了一些,已經聽不到那些呼獵的風聲,但有人反而覺得更冷了。伍執裹著被子,躺是躺下去了,可受了這麽些個打擊,怎麽可能睡得著?在第二十七次翻身的時候,他終於決定,還是再把粒子的數據跑一遍吧,不然心中這股憋悶,真的揮之不去,誰讓人家說什麽是什麽,他隻配默默消化。伍執一臉頹喪出來的時候,正趕上陳東暮在外麵輪值,他翹著個二郎腿,躺在一塊大石板上望天,嘴裏還叼著根枯草,樣子十分愜意。“喲,不裝睡了?”見伍執出來,陳東暮坐起了身。伍執看他幸災樂禍的,不想搭理他,就往另一邊走。“哎哎,不經逗,喏。”陳東暮喊住了人。等伍執不情不願回過頭看來,他又挑了挑眼皮,往剛才一群人圍坐的地方瞟去。伍執追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頗不耐煩,發現那邊的石板上,赫然放著一件厚衣服,但不是剛才的那件棕色的,而是一件深藍色的。“剛你老婆進去以後,又拿過來的…”陳東暮話沒說完,伍執已經往那邊跑去,見他把明顯小一號的外套使勁往身上塞,陳東暮嘖了嘖,表示沒眼看。副隊這歡快樣兒,跟一隻餓了八百年終於見著骨頭的大金毛,有什麽區別?“燕殊呢?”伍執去了一趟燕殊的帳篷,發現沒人,又走過來問陳東暮。“讓你剛才不聽我說完”,陳東暮看著他家不爭氣的副隊搖了搖頭,手一抬一指,“往那邊去了。”陳東暮:我發現你是有點子特質在身上的伍執:什麽特質陳東暮:昏君特質第105章 想起來了嗎灰白的恒星懸於崖頂,斑駁凍土之上,藍榛樹相影成林,驚蟄星的午後,總給人一種寧謐而蒼然的感覺。伍執繞過山壁,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正背對著自己,抬平小臂用筆比著前方,不一會兒,他又低下頭,在本子上一筆一劃地細致描繪著。似乎是哪裏不滿意,他將筆頭咬在嘴裏,歪了歪腦袋。餘暉泄落在空曠的山林中,微風吹起金發,他整個人籠罩在恒星朦朧的光暈中,影子被拉的很長,直延伸至腳下,讓伍執在寒冷的峰頂上,想起了海上柔軟的浪。堅硬的岩石被海水反複拍打,總會磨去棱角,他有種錯覺,好像自己這塊兒頑石再向前滾一滾,就可以擁抱到這朵浪了。這個想法很有誘惑力,於是伍執一步步堅定地走了過去。“你…怎麽來了?”燕殊落下最後一筆,才發現頭頂上有一團深暗的黑影,他微抬著臉,對上了來自alpha的目光。蒙蒙餘暉中,伍執冷硬的線條多了幾分柔和,“我是來謝謝你的衣服的,但看你在畫畫,就沒打擾。”燕殊這才注意到,伍執已經換上了那件深藍色外套,隻是…明明特意去換了件大點的,alpha穿上,怎麽還是短了一截。“是不是小了點…”“沒事,特別暖和。”伍執對這件不屬於自己的衣服十分滿意,怕燕殊仰著頭說話會累,他彎腰在旁邊席地而坐。“在畫什麽?”兩人之間,有過冷漠、有過爭執,卻很少有這樣心平氣和閑聊的時候,燕殊一時還有些不適應。“…就這片樹林。”伍執坐在地上,和坐在馬紮上的燕殊同高,他微微傾身,湊過去看燕殊懷裏的畫,兩人的肩膀,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處。“隻畫了一棵嗎?”燕殊用陰影和留白營造出空穀殘暈的寂寥感,然後在畫麵的最左側,畫了一棵藍榛樹,枝丫並不粗壯,榛果也少,遺世孤立地豎在那裏,倒挺符合驚蟄星的意境,但伍執又往不遠處的榛木林看了看,沒有一棵長這樣。“我畫的不是這裏的~”燕殊看出了他的疑惑,淺淺笑了下。“那是哪裏的?”燕殊眼裏藏著些懷念,也沒賣關子,“是以前a區圖書館後麵的那棵。”“哦?那一棵有什麽特別的嗎?”雖然這麽問,但伍執好像並不好奇,聲音變得深沉而柔緩。燕殊把畫具收好,又把那副畫放在腿上看了起來,“也沒有什麽特別的,隻是正好在我常去的露台下麵,有人說它的榛果比石榴還甜,我當時就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滋味,可後來有了助視器,也沒衝動去摘一摘嚐一嚐了,有些事情,可能注定就是要成為遺憾吧…”燕殊感慨完,不經意抬眼,正撞上伍執一直盯著自己的視線。alpha的眼眸向來深邃明亮,像能指引人的北極星,然而此刻,又承載了更多的東西,隱晦的,複雜的,星星點點,被斂進了沉靜的海平麵。“你沒見過圖書館的那棵樹,是怎麽知道,它沒有這裏的高大蒼鬱的呢?”伍執點著畫上明顯矮小一些的藍榛樹問燕殊,這問題有點突兀,把燕殊拉進了悠遠的回憶中。他記得是有一年冬天,特別的冷,他本來不想在露台上聽書的,可是小公園那天格外熱鬧,好像是樓下的藍榛樹結果了,引來了很多男孩子來爬樹摘果子。燕殊其實很喜歡熱鬧,也很好奇,就站在露台上安靜地往下“看”。他聽到有人起哄,然後有樹梢亂顫的聲音,後來不知誰說了一句,“這麽矮小的樹怎麽也爬得這麽慢”,然後咕咚一聲,爬樹的人就掉了下去,摔得應該挺疼的,因為燕殊聽到了很大聲的哎呦喂,以及這個人“好朋友們”的嘲笑聲。“你們還是不是人了?我這手掌都蹭破皮了,是不是血呀?哎呦,我疼!”燕殊當時的禮服裏正好有塊兒手帕,沒多想就扔了下去。突然,樓下就沒了聲音。燕殊當時還是很自卑的,這個反應讓他有些惶惑,會不會是這樣孤僻又殘疾的自己,嚇到他們了。於是燕殊抱著書,打開身後的門就想閃人,可在門關上的前一秒,他聽到樓下有個陽光清透的聲音,對他說了謝謝。“想起來了嗎?”低沉地嗓音將思緒籠回現實,燕殊把本子合上抱進懷裏,吃驚地說:“難道…你就是那個爬樹的人嗎?”伍執笑了笑,微微搖頭:“爬樹的是董陸一,但我是接到手帕的那個。”原來那麽早的時候,他們就在浩瀚的人海中相遇過,緣分真的妙不可言。“我有好好說謝謝的。”那塊手帕應該還放在老宅裏,當時隻覺是陌生人的善意,上麵淡淡的味道很好聞,就隨手一擱,如今才知道,命運的繩索千絲萬縷,不經意的某個時刻,就讓你遇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也是來這裏以後,才想起來的,那時我們幾個總去公園玩,從沒注意到露台上有人,爬樹那一次,才知道那裏有一個漂亮的小男孩。”伍執話鋒一轉,佯裝抱怨:“不過…漂亮歸漂亮,就是說什麽都不搭茬,太冷冰冰了。”燕殊聽到漂亮,臉還紅撲撲的,聽到這裏,嘴巴就撅了起來,麵露“凶相”,“哪有?我怎麽冷冰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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