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事要處理。”“你看起來好累,這段時間都沒休息好吧,辛苦了。”小周看著謝成隕平時意氣風發風度翩翩的身上寫滿了濃重的疲憊,尤其是眼睛下有些明顯的黑眼圈。“我還好,習慣了。”謝成隕鬆了鬆領口,溫潤地笑了笑。他沒同齊衍澤寒暄便回了辦公室,隻是哪怕喝了兩杯咖啡也抵不過呼之欲裂的睡意,沒工作一會兒就有些撐不住,眼睛都發澀的痛。謝成隕難得去外麵陽台抽了一根煙,外麵凜冽的寒風才是最提神醒腦的興奮劑,他盯著白雪皚皚的a市,夾煙都手指都凍得發紅。“不冷嗎,謝律?”背後有開玻璃門的聲音,他都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齊衍澤,隨後自己的手就被一雙大手捂住。“凍壞了怎麽辦?”謝成隕看了一眼玻璃門裏工作的同事,隨即把手抽開來:“那還不至於。”齊衍澤很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你這幾天沒休息。”“休息了,隻是時間不多。”“你可以再在香港呆一天再回來,你提前回來是因為他嗎?”齊衍澤看著男人疲憊的樣子眼裏有些心疼,一想到他是因為什麽在舟車勞頓往回趕,不爽幾乎快要溢出來。“我還有工作上的事,這隻是一部分。”“是嗎?不過趙清這件事你也幫不了。”“為什麽?”謝成隕皺了皺眉。“首先他是商業畫展,商業畫展一是背後有投資人,二是要賣畫,觀眾看展賣票不過占很小部分的收入,一個藝術家成功與否的評判標準是是否成為有投資價值的人。他名氣不算小,願意投資願意購買的一般都是慈善機構,或者企業裏的高層為了收藏給自身增添附加價值的,而其他大部分真正熱衷於收藏的人也更偏向於名作拍賣而不是直購。”齊衍澤頓了一下,“我說這些的意思是,無論他怎麽澄清洗白,這件事已經成為汙點,這個行業裏的大部分人並不在意藝術本身,而是在意藝術作品能夠為自身帶來的附加值,而當這個具有附加值作品的本身具有缺陷時,它就是個貶值產品,我想沒人會再願意選擇投資。”謝成隕不得不承認齊衍澤的話的確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也不能把話完全說死:“我隻是想幫他盡力挽回現在的情況,哪怕隻能賣出幾十萬也比一分也賺不到好,你知道他為了這個畫展準備了多久嗎?無論是作品本身的準備時長,還是場地租賃,還是策展的想法創意人力和宣傳,這在前期本身已經是不小的投資了。”齊衍澤看他實實在在在擔憂的樣子,冷哼了出來:“有沒有可能這個場地甚至會不租給他?”“這是早就簽好的協議,僅僅因為這種沒有蓋棺定論的事收回場地未免太過唐突。”“尚藝中心是水越地產為了提升商場業主調性和附加值的貼金目的創辦的,這種高端地產項目配美術館本身目的可不像其他美術館一樣隻是為了彰顯個人財富和品味的,或者是政府教育機構和企業用於研究和藝術教育的,說白了尚藝的存在就是為了純盈利,幫人舉辦定製商業展覽是它最直接的盈利模式,你覺得尚藝會要一個抄襲畫家的展覽繼續?”齊衍澤話聽起來十分刺耳:“我知道你想幫他,但我勸你明哲保身,不必淌入與你無關的輿論當中,是他賣畫不是你賣畫,他家裏是搞文創的,行業裏自有人脈知道如何最大程度撈他。”“現在並沒有確定他抄襲,那篇稿子要拎也能拎出很多漏洞,本身這三者之間的概念就很容易混淆模糊。其次他現在是我對象,於情於理我都會盡量幫他,至少不會讓他血本無歸。”謝成隕明白齊衍澤話語裏的直白和事實,他感到無力的同時卻有些敏感的注意,“你怎麽知道他家裏搞文創?”“想知道情敵的情況,不是打聽一下這麽簡單的事嗎?”齊衍澤聳了聳肩,話語裏卻有幾分刺骨的寒意,“不過謝律真是對每個和自己好過的人都盡善盡美的體貼啊。”“謝謝誇獎。”謝成隕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這麽和齊衍澤說幾句他人都精神了許多,隻是因為在外麵站了太久有些受涼的打了個噴嚏。齊衍澤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他裹著謝成隕冰涼的手也沒在乎對方的掙紮,使勁地搓了兩下,試圖讓他的手暖和起來。“你起碼得先睡好覺,才能有心思幫別人不是嗎?”齊衍澤順著把他手裏還未抽完的香煙,拿過來放在了自己的嘴裏深吸了一口,很快煙草便要燒沒了,他才把煙霧吐了出來,那縷縷香煙混著寒氣謝成隕甚至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謝律,你準備怎麽幫他?談尚藝合同?談那三個詞的定義?雇水軍打輿論戰?你覺得會有誰在意?大部分的群眾隻是拍照打卡,大部分的人投資也隻是為了名聲,幾個人真正在意事件本身?這就是普羅大眾而已,別對‘人’抱有太大的信任和期待。”“你和我在一起,不僅是我在給你送業務,我還能讓你享受快樂。你和他在一起,得到了什麽?得到了工作後更加焦慮的疲憊?我早說過他不適合你。”謝成隕難得沒有立馬開口,齊衍澤現在口若懸河,但條理清晰讓他幾乎找不到反駁的話語。“你說得很對,但要讓我坐視不管也不可能,不過這件事本身和你也沒什麽關係,也謝謝你的提醒,我自己會看著辦。”謝成隕現在頭疼欲裂,本來提前幫趙清想好的一些應對方案在這時也顯得不堪一擊。他說完就轉身回去了,徑直忽略掉背後那道灼熱的視線。等看到謝成隕離開後,齊衍澤才舔了下虎牙撥通了一個電話。“怎麽了,這個點沒上班,給我打電話?”“謝成隕要幫趙清。”林子凡在會議室裏邊做數據邊打了個哈欠:“他能怎麽幫?左右都是死路,明麵上的棋子隻有那個畫家而已,他最多針對一下那個畫家的稿子辯解,但藝術圈互潑髒水多正常,誰看得了同行蛋糕大。”“我當然知道他沒法幫,我打算讓盧涇給下麵說提前把場地收回,把路堵死。”“嘶沒必要這麽狠吧。”林子凡覺得他這個做法也太沒人情味了點,一脈相承的繼承了齊衍澤爹做生意時的冷血,雖然他也是個玩票子玩勢力的,但一般不會把人逼上絕路,“你要不再等等,我覺得輿論到位就行了,讓他少賺兩張鈔票多耗點心思就成了,不過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恨趙清啊,整得跟謝成隕真是你啥寶貝似的。”齊衍澤聞言頓了一下,表情有些難看,沒有立馬開口。林子凡知道齊衍澤這人手段狠,又勸了一下:“而且你別逼太緊,你想想他要是真落沒了,謝成隕一直幫他陪著他豈不是讓他倆更如膠似漆。”“不會,他那個性格我調查過了,a市他肯定呆不下去了。”齊衍澤冷笑了一聲。“我覺得還是保守起見,動作別太大,謝成隕要知道是你你得提前玩完。”“他怎麽會知道呢?”齊衍澤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傲慢,“就像你說的表麵是兩個畫家的利益之爭,我們隻是正好用用他而已。再說了,趙清這個畫本身也算不上幹淨,他自己不遞刀我們怎麽能做到借刀殺人呢?”第44章 談戀愛事實證明齊衍澤的話的確沒有任何問題,哪怕是那晚上他和趙清再次討論了得出的結論也依然隻有盡量最大化的拯救畫展的成本,很明顯對方把趙清逼入了死局,不僅先是放出指責抄襲的稿子,在這幾天熱度上漲後又接二連三先入為主的出了三篇關於定義和趙清畫稿的相關性。有好一些先前投資的機構都已經在猶豫著撤資,趙清畫展的門票更是瘋狂跌水,有賣出去的基本都是很多打假博主過去炒熱度。在這期間,謝成隕嚐試著和趙清的公關團隊出了一篇公關稿,先是對這段時間大家的關注致謝,其次詳細列出了趙清產生創意的契機以及演變經過,把過去幾年裏他的準備和構思過程以及時間線完整的呈現給大眾,能對相關性進行辯駁的也都一一舉證。這篇公關稿一出,輿論逐漸有了好轉,不過正如齊衍澤所說,大部分的群眾並不關心作品本身,對大多數人來說畫展隻是放在社交媒體的打卡照而已,謝成隕能做的也隻有幫趙清盡力挽回和尚藝合同裏最關鍵的部分美術館的盈利。趙清父母那邊也在為此焦頭爛額,不僅開始用自身品牌做慈善投資,同時也在大力宣傳挽救趙清的口碑。畢竟他們一家子都是行業內的人,對群眾來說無足輕重轉頭就忘的瓜,對於他們來說卻是影響終生聲譽的事,每一個做創作的人都會無比在意自己的名聲和清白。謝成隕第二天剛到辦公室沒多久,齊衍澤就敲了他的門走進來放了一遝轉交的資料給他。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發現齊衍澤站在辦公桌前依然沒走,對上自己的視線後倒是撐開手,整個人以一種極具壓迫性的姿態看向了自己。“公關稿你幫趙清寫的?”“怎麽?”“你那文筆我太熟悉了。”“你是不是暗戀趙清?”謝成隕收回視線,理了一下文件。齊衍澤聞言都快笑出來了:“我暗戀他?”“我看你挺關注他。”“謝律知道我為什麽關注他,不是嗎?”謝成隕看起來很疲憊,說實話他除了剛交完招股書那天睡了一覺,這兩周幾乎是連軸轉的沒休息,一看到齊衍澤現在像小孩子一樣針鋒相對的樣子,就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小齊,我說過我會幫他,就算挽救不了所有,也不會看著他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幫他都沒覺得他確實有問題?”齊衍澤挑起了眉頭。“有沒有問題很難定義……”“你隻是不願意相信他真的有問題而已。”齊衍澤推開文件坐在了桌沿上,“你看看你為了他都熬成什麽樣了,值得?”“我是因為工作。”“你是因為他。”謝成隕不想和他爭執這個,反正在齊衍澤眼裏趙清左右不是人,更何況在他這裏工作確實是更勝一籌,他輕咳了兩聲沒什麽說服力地開了口:“我自己有數。”“你有數就是一天喝四五杯咖啡,沒事就去外陽台吹風抽煙,把自己凍得手通紅開始咳嗽鼻涕,又繼續吊著命工作,順便幫人花心思的熬夜鑽研公關稿?”齊衍澤越說聲音越大,還帶著止不住的嘲諷,“你看看你現在的黑眼圈有多重吧,我真好奇趙清活有多好值得你這樣。”“我說過幫他隻是能力範圍內盡力的事,任何一個朋友遇到這樣的情況我都不會坐視不管,更何況我和他的關係不止是朋友。”謝成隕試著放緩了聲音盡量顯得溫柔,但還是能聽出無奈在裏麵,“小齊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我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身體的度在哪。”齊衍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看不出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他才突然湊到謝成隕身邊,埋在他頸肩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好聞了。”“什麽?”謝成隕身體有些僵硬,生怕他在辦公室又開始發瘋,下意識想伸手捂住脖子。“煙草味蓋過了你原本的味道。”齊衍澤嗤笑了一聲,“趙清果然不適合你。”…….本來在那篇公關出來後,趙清的畫展逐漸有了起色,謝成隕也一直關注著輿論,雖說恢複不到預期的樣子,但也不至於血本無歸。原以為一切都在向好的時候,當天晚上對方又寫了長篇大論發在微博上,文字一轉之前的畫風,變得更加犀利。這次的稿子主要指責趙清模糊構圖方麵的問題,稿子裏充斥著趙清打擦邊球,以及對原用稿子改頭換麵的裝修,並且給出趙清抄襲的主題是“畫技可以一樣,但價值觀不能一樣”。十分明顯的在諷刺趙清抄襲的精明,換主題但是不變湯藥,明確要趙清解釋的不是創意產生,而是為何會和別人的畫有高度相同的構圖,並且那個人還和自己有著不淺的關係,是曾經的情侶。這篇稿子比先前更加咄咄逼人,甚至連那幅畫背後的主人同趙清的關係都一同調查了。這件事一爆出來,圈裏更為震蕩,本來沒興趣的群眾也開始津津樂道。性取向倒不是大家關注的大事,隻是抄自己前任的畫,怎麽說也夠人嘮好一陣子。謝成隕那晚陪著趙清想了很多對應的回應,隻是寫了很多,連他到後麵都覺得趙清無法解釋這件事,從別人的創意誕生創意本來就容易讓人抓下把柄。他這幾天還研究了好一些繪畫圈關於抄襲的案例,小到描圖改圖大到照搬想法,個個都是難以直接鑒定抄襲的,除非是己方承認。他在第二天接到趙清電話時,還在茶水間泡感冒衝劑,謝成隕內能明顯感覺到自己這段時間身體越來越差,大小咳嗽不斷,估計全是因為沒休息好。接上電話時他正準備安慰,就聽到趙清十分焦急的聲音。“怎麽了?你慢慢說。”“尚藝要提前收回場地……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趙清聽起來十分崩潰。“你是合同裏明確寫了的多長時間,他這樣做是違反合同。”“我現在賺的也抽不出合同裏的占比分給他們……他們不願意原定時間結束,打官司對我來說更是耗錢耗神…….”“談判一下。”謝成隕也有些頭疼,他咳了兩聲喝了一口衝劑,“就說原定時間錢照給,你這樣起碼還能回本,他們怎麽能夠這麽早說結束。”“你感冒了嗎?是不是這幾天太累了。”“沒事,別太擔心,應該是從香港回a市溫差感冒的。”“那有什麽不舒服你別拖著。”趙清歎了口氣,“我今上午剛被告知就帶人去談過了,對方給我看了售票走勢圖,還有這段時間的售圖金額,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麽談,他們說他們本身是願意相信我的,隻是昨晚那篇稿子一出他們就…….”“你有惹過什麽人嗎?”“什麽意思?”“我的意思是……美術館的排期是早就安排好的,你就算走了後麵的人也不會提前開始,他們沒理由這麽做,而且這樣他們後麵更是一分撈不到。”謝成隕對這個點十分疑惑,他不認為有場地會和畫手完全割裂開來,起碼賺錢這件事上是共同體。“他們說是因為聲譽,他們也很為難。”謝成隕皺了皺眉,覺得這個說法對一個純商業盈利的地盤來說過於牽強:“聲譽?他一個商場地產配套的展覽中心……算了,他們那邊有說怎麽解決嗎?”“隻允許我再開一周。”趙清垂下了眸,“但是你知道嗎,我現在一周都不想繼續了。”“趙清……”謝成隕無能為力。“沒事你先工作吧,我自己緩緩,這幾天也麻煩你的幫忙了。”說完趙清就掛掉了電話,謝成隕有想過要不要幫忙去聯係一下尚藝的負責人,還在想自己周圍有哪些人脈能夠夠上的。說來也尷尬,他父親雖是生意人,但自己最早就不同生意場上的混,自己的人脈也多在自己的行業圈子裏,哪有齊衍澤現在這種這個年齡回來周圍還有一堆a市的少爺小姐,他周圍的人早就各自安好的成家立業,大部分都在讀書期間像李遠哲那樣選擇遠居海外,一時之間他還真想不出找誰。他認識的算半個藝術圈的人,想來想去最後還是給安荻打了個電話,安荻隻說他隻去秀場不去藝術館,隻知道這個地產是盧家的,盧涇和薑煜關係好,要是自己需要可以幫忙聯係。謝成隕一想起當初和薑煜這種毛頭小子的事,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會求助於他,隻能作罷。他在茶水間喝完衝劑後洗了杯子,捂著胸口咳得有些厲害,他掀起有些疲憊的眼眸,正要出去就撞上了路過去跟劉姐開會的小周和齊衍澤。齊衍澤看到他咳的時候立馬停下了腳步。“周姐,你先去,我馬上來。”小周看了一眼他,以為是他有話要和謝成隕說,點了點頭就先往會議室走了。“你咳得越來越厲害了。”齊衍澤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杯子,裏麵還有衝劑沒散去的味道,“這就叫有度?”“遇到點事而已。”“是趙清畫展場地不續租的事?”“你怎麽知道?”謝成隕突然在想,齊衍澤是不是能夠和那邊的人說上兩句,“你認識盧涇嗎?”“我聽別人說了。”齊衍澤裝作半個局外人的樣子,“認識,尚藝那片他現在管了一半,謝律要為了趙清求我?”